却听武松微笑道:“三弟,好飞刀!”
蒋氏师兄弟心胆俱裂,戟指着那人颤声道:“西门庆!原來是你!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ri之下,竟敢坐在这大路上钓鱼,你不怕王法吗?”
那桥下垂钓的渔翁正是西门庆,他一早儿就等在这里,准备给武松打个接应。当那个公人扑过來冲他下手的时候,西门庆老实不客气就反夺了那厮的匕首,一匕首捅了他个透心凉,又反手将人头割下,不为别的,只图壮一壮胸中的杀气。
抬头默默地着夕阳,西门庆心下古井无波,暗暗地祝祷道:“苍天在上,从今天起,西门庆要开杀戒!”
一回头,只见战局中武松以一抵三,虽然不落下风,但他双手被枷,总是不利,因此西门庆飞起一匕,直掷过去。那柄新割人头的匕首发硎初试,正得用之时,杀机牵引之下,如流星贯月一般,直she入另一名公人的颈后,直从哽嗓咽喉穿出,比起龙潭寺的连环镖來,这飞刀只能算是末技。
一飞刀she死另一公人,西门庆左手杨家宝刀,右手乌孙宝刀,冷笑着从桥下一步步逼了上來,着蒋门神的那两个徒弟嘲讽道:“我西门庆的胆子虽大,但光天化ri之下,也只不过就是在大路上钓钓鱼而已。哪里比得上二位兄台,却是在大路上明目张胆地杀人?嘿嘿,佩服啊佩服!”
说着话,已经來到了板桥边。西门庆手腕一颤,突然飞起一刀,直朝着武松迎头劈下!这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昭彰莫來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章 锋刃绝情
蒋氏师兄弟见西门庆突然刀劈武松,尽皆惊得呆了。却见武松不躲不避,一刀斩个正着,只听“噼啪当啷”连声脆响,却是西门庆一刀挥下,将武松行枷镣铐,尽都劈开,连盖着朝廷神圣大印的封条,也斩成了四截。
这一刀之势,急如星火,气吞斗牛,正是从奇险中见功力。其间力道只要一个拿捏不稳,刀锋略偏,以宝刀之利,武松哪里还能留得命在?西门庆一刀断枷断镣,固然是神乎其技,武松则坦然而受,其胆气之豪雄,信任之情笃,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蒋氏师兄弟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心底出了深深的惧意。扪心自问,西门庆这一刀之威,换了他们甚至他们的师傅蒋门神,都是万万不能,更不要说,现在武松那只大虫身上的束缚,已经尽数打开了。
二人心意相通,一声大叫之下,转身便跑。再在这里呆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武松冷笑一声:“哪里走?”从西门庆手中取过杨家宝刀,挥手一刀,将中飞刀而死那个公人的人头剁下。然后手挽人头力掷而出,正砸中一人后背。那人长声惨叫,象大一样倦曲了身子,在地下扭曲乱滚。
长长地呼了一口胸中恶气,武松冷笑道:“今ri先替陈小飞兄弟报一掷之仇!”
西门庆手提乌孙宝刀,也向另一人直追了上去,轻功展开,越追越近。那人眼逃生无路,赤红了眼睛转过身,抓着朴刀喝道:“西门庆!赶人休要赶上!”
哈哈大笑声中,西门庆冷然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下焉有是理!?”声到人到,搂头一刀劈下!
那人被西门庆气势所慑,甚么拼命的锐气都洠Я耍奂秮恚崞拥断蛏弦环狻N髅徘煅勖家皇ぬ锝辛Γ昂佟钡囊簧虾龋豆馊缟恋绨懵庸
只听“嚓”的一声响,乌孙宝刀一刀挥过后,那人刀断手断,接着从左肩到右腰,一道血线骤然爆开,整个人斜肩带背,已经被劈成了两块儿,下水淋漓,流得满地都是。
西门庆早已飘身让过了那一波飙出的血浪,提起刀來时,却见依然是青光照面,并无一丝血痕沾染,禁不住喝一声彩:“好快刀!”
再往地下一,却见那人一刀两断之下,兀自洠溃淘谂で踉歉黾彝吹墓饩啊N髅徘焓滞笠环豆舛赋ぃ坏督送非邢隆D强磐贰肮锹德怠敝惫龀銎甙瞬娇猓胝抛诺淖炖镉醭鲆豢诔て螅橙萁プ骄玻劬锏牧降吏枘ぶ沼谙蟠沽币谎劂亓讼聛怼
西门庆提刀转身,却见蒋门神的另一个徒弟,被武松一人头砸在后背上,受了极深的内伤,此刻甚么也顾不得了,正趴在路边大口的吐血。武松冷笑着上前,一脚跺在他的后背上,“哇”的一声,那人黑血狂喷,却把胸腹后背上的梗阻的淤血都吐出來了。
吃了这一脚,虽然血吐满地,jing神大萎靡,但终于可以说话了。这厮果然得了蒋门神的真传,转过一口气后,开声第一句就是:“两位祖爷爷饶命!”
武松一把脑揪住他的发髻,将他提了起來,喝问道:“我问!你答!你若想找死,就虚说鬼道好了!”
那厮被武松一揪,象瘟鸡一样,全身的关节都软垂了下來。也顾不得嘴巴里的黑血往胸脯上滴,鼻子里的鲜血又往嘴巴里流,只是洠Э谧拥挠Φ溃骸八镒右欢ㄊ邓担∷锒欢ㄊ邓担
西门庆过來问道:“我听出來了,你就是刚才说,杀人都要让别人做糊涂鬼的那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了西门庆带着秋后算账语气的话,只唬得魂飞天外,他被武松抓着脖肩上三阳交会的大椎穴,手足酸软,心急之下恨不得长出个尾巴來摇,一迭连声地道:“两位祖爷爷莫要生气呀!小孙儿只是受人差遣,不敢不來,冒犯了两位祖爷爷的虎威,两位祖爷爷都是英雄好汉,就高高手,莫要和小孙儿一般见识,把小孙儿当个屁放了!”
武松皱着眉头,揪着这厮的手用力一抖:“我三弟刚才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抖,几乎洠О颜庳硕渡⒓茑叮≌饧一锓虐籽鄱貌蝗菀鬃豢诔て踉虐Ц娴溃骸白嬉⑴∽嬉⑴⌒∷锒薪拢墙派衲歉龉吩舻乃耐降埽硪桓鍪俏胰π纸馈=派衲枪吩羲担颐切值芸旎盍帜莚i洠г诙蛔嬉矍奥豆娑虼私駌i才硬派我们來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两位祖爷爷,小孙儿是被蒋门神那狗贼硬逼來的啊!”
西门庆冷笑道:“原來你叫蒋德!嘿嘿,却不知你这腌臜厮,又有什么德好讲?”那蒋德垂下了头,一声儿不敢吭,只是哀求祖爷爷饶命。
武松问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蒋德道:“小孙我临來时,蒋门神那狗贼伙同张团练那狗贼,只在张都监那狗贼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孙儿回报!”
武松和西门庆对望一眼,二人心中都有杀机闪现,武松便喝道:“原來恁的,却饶你不得!”杨家宝刀青光闪烁,一刀将蒋德的人头割下。只见刀身光洁如镜,竟无一点血迹沾染,而刀刃刃口由上至下,却有一抹血痕,慢慢聚成一粒血珠,顺着锋刃轻轻滑落。武松手腕一转,那血滴就被挑在刀尖上,如枝头秋花,扑簌颤动,那将落未落之时的风情,最是娇艳动人。武松和西门庆都是喝一声采:“好钢水!”
西门庆眼见武松眼望孟州城,显然胸中还有忿气未灭,便推他道:“二哥,我们先把道路清理干净了,免得吓阻了后來的行人。”
武松见西门庆面对修罗血杀场,却是面容平静,神se如常,心里暗暗称奇,只暗叹道:“我这三弟,若不是天星转世,我第一个就不信!其所做所为,真非寻常人也!”
待见西门庆从芦苇荡中推出一只小船來,船上有锹有耙有口袋,还有一堆用來沉尸灭迹的大石头,武松心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把路上的人头残尸、淋漓脏器都收拾进口袋里,拖回船上,绑上了石头,然后西门庆双桨摇开,小船儿推开波浪,直驶进苍茫的暮se里去了。
到了水深处,西门庆把四个大口袋一个个都捽进了水里去,这时他的脸上才现出一丝落寞的神se來,叹息道:“可惜!可惜!”
武松一起在观察着他的脸se,这时忍不住问道:“三弟,这些害人贼,死不足惜,你却替他们可惜什么?”
西门庆摇头笑道:“二哥,我不是替‘他们’可惜,是替‘它们’可惜…………可惜了那几个大口袋,装了那些腌臜肉块儿,却是太委屈它们了!”
武松着西门庆那言笑晏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弟,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西门庆点头:“正是!小弟向來规矩,这种湿活儿,今天还是头一回干!”
武松奇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三弟你宰割起那些贼子來,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意犹未尽?”
西门庆着四面烟波浩淼,船下流水终于将最后的暮se冲刷殆尽,黑夜笼罩了飞云浦,岑寂象睡莲的花瓣一样从八方阖了上來,将这艘小船拢在一片寂静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回忆的笑容。
“二哥,我來跟你说说我的前世!”西门庆的话语轻轻回荡在水面上,无声不寂。
武松jing神一振,清河县都说西门庆魂入地府时,在森罗宝殿前过三生石,但他到了什么,却从來不讲,洠氲浇裉熳约河行遥茨芴饺芫偈牢匏墓适隆
“二哥,小弟前世,叫做秦梦溪,也是父母双亡,是邻居郎老伯收养了我。老伯有两个儿子,大的夭折了,小的叫郎二武,同我一起长大,和亲兄弟也洠裁捶直稹!彼底牛髅徘焯鹆送罚箂e里武松只见他的眼睛里闪闪泛光,想到自己和大哥武植从小相依为命,武松心中眼中也是一酸。
“后來,郎老伯也殁了。我学文不成,做了个……说书的秀才,我哥哥在街上做小买卖为生。有一天,有个狗官的小妾开着辆宝马……不不不!是骑着匹宝马,把街上一个老人撞了,那妇人不但不给人家赔礼治伤,反而倚势欺人,把官司一直打到了……提刑衙门里去!”
武松伸手在船帮上重重一拍,暗恨了半天,才问道:“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声音平静,却暗藏着汹涌的地火:“还能怎样?官官相护罢了!那妇人指着被撞得头破血流的老人,叫嚣道…………都说我撞了他,你们谁见了?谁见了?谁敢站出來作证?谁敢?…………当时万众无声,只有那恶妇的狂吠声在衙门里回荡!”
武松眼眉一立,正忍不住要痛骂时,却听西门庆道:“这万马齐喑的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见了!我來作证!”这正是:
正义自古通地狱,光明从來向深渊。却不知这作证之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章 气壮长天外
武松听西门庆说有人挺身而出做证,便喝彩道:“这位郎兄弟果然是好汉子!”
西门庆点头道:“二哥猜得不错!我这郎二哥,同武二哥一样,都是义烈的热血汉子!他本來就是要去做证的,但想不到同为证人的大家却都钳口无言,但他还是站了出來,便是一个人的证言,他也做了!”
武松叹气道:“今ri你不敢站出來,他不敢站出來,当有一天,横祸飞到你头上时,却又有谁站出來替你做证?世道人心,至此休矣!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冷诮着声音道:“后來,官司自然输了。因为有更多人站了出來,替宝马女人做证,证明她的‘清白’。”
武松伸手在船帮上又是一拍,愤懑道:“岂有此理!”
西门庆笑道:“二哥,你再这么拍下去,这只小船可就要被你拍沉了。自古以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狗,二哥何必生气?”
武松半晌不答,最后闷闷地问:“再后來呢?我不信再后來洠в蟹⑸恍┦拢
西门庆呼出一口气,说道:“二哥又猜对了。再后來,我郎二哥就倒了霉,被官府处处刁难,生意一落千丈,只能关门歇菜,还好他光杆儿一条,锁上门也不怕饿死家里的小板凳,ri子饱也过得,饥也过得,自古以來,穷老百姓不都是这么熬过來的吗?”
武松恨道:“这必是那贱女人的主子,象今ri的张都监一样,在挟怨报复了!可恼可恨!”
西门庆声音淡淡的:“自古赃官公器偷用、以权谋私,哪一朝哪一代少得了了?我郎二哥被那狗官逼得走投无路,有一天就來敲我的门。我见他背着个捡垃圾的大口袋,满身暮气,浑不象个年轻人的样子,心里正替他暗暗难过,谁知他笑着把口袋一张…………二哥,你猜口袋里是甚么?”
“是甚么?”武松呆了一愣,突然道:“是人头!”
西门庆“咦”了一声,笑道:“二哥,今ri你真是神机妙算,百猜百中!”
武松摇手道:“哥哥也只是胡猜罢了!这位郎二哥,xing子倒和我有些相似,若换了我,既然走投无路,怎肯坐以待毙?必当杀他个尸山血海,也教赃官落胆,世人jing醒!”
西门庆点头道:“正是!我那郎二哥如今已是退后一步,再无死所,他还顾忌什么?所以一早寻上门去,揪住那外宅小妾,问出赃官住所,然后一刀割了头,又摸到了赃官的正宅里,将赃官夫妇连带他一双儿女,杀了个干净!”
武松吐了口气,说道:“又一起灭门血案!三弟,你怎么?”
西门庆冷冷地道:“赃官墨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老百姓最大的福气!”
武松又问道:“那赃官一双子女有多大了?”
西门庆冷笑道:“十五六岁。可笑的是,我那郎二哥本來想留那小姑娘一命的,谁知那小丫头见我郎二哥将她父母哥哥都杀了,居然脱了裤子,说只要留她一命,任凭我兄弟玩弄。我兄弟不上那小娼妇的浪样儿,索xing一刀挥过,就此将她满门了帐!”
武松心下热血沸腾,做了个端碗喝酒的样子,大声道:“痛快!这郎二哥一条铁血汉子,实是我辈中人!”
西门庆笑道:“正是!我郎二哥一条口袋装了五颗人头,前來与我话别。我把人头留下,尽我所有给我郎二哥凑了盘缠,送他出门避祸!送走我郎二哥,我一时好奇,将每一颗人头都提出口袋,好好地检视了一遍。”
武松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兄弟今ri连杀三贼,兀自面不改se,原來是前世就已经经历过血炼了!”
西门庆微笑道:“接下來,小弟又做了一件事,二哥你不妨猜猜。”
武松想了半天,终于摇头放弃:“别人的事,哥哥还能猜上三分;兄弟你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哥哥我哪里猜得出來?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呼了一口长气,仰天说道:“小弟知道,这桩案子动静太大,瞒是瞒不过去的,因此提了人头,便去向官府出首了。”
“啊?!”武松出乎意料之外,大吃一惊,戟指着西门庆道,“你……?!”
西门庆突然哈哈大笑:“二哥,你小弟可是出卖兄弟的无义之人吗?我让郎二哥一路南下,取道大理,而我去了官府,却首告我郎二哥一路北上,yu进辽国…………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却又如何?”
武松这才回过一口气來,面有愧se,向西门庆抱拳道:“兄弟,哥哥方才误会了你,你大人大量,恕我!”
西门庆急忙伸手相搀,兄弟二人彼此一笑,各自心照。
武松便问道:“兄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脸se渐渐黯淡了下來,轻声道:“后來……后來还是功亏一篑!我郎二哥那xing子和武二哥你一样,都不是个省事的!在大理边境上,我郎二哥碰上了一件大不平事,他仗义出手打抱不平,又杀伤了十几条人命,jian邪落胆!官府出动大军围捕,我郎二哥寡不敌众,力尽被擒。”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