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寄放着白马的车马行,掌柜的听到武松有紧急公事要回阳谷县,急忙牵出白马,武松扳鞍上马时,随口问道:“掌柜的,咱们清河附近有个鲍应村在哪里?”
掌柜的指点道:“都头出了南门一直走,用不了两里地有个岔路口,拐进去就是鲍应村了。”武松谢了一声,纵马如飞而去。
如言进了鲍应村,武松先寻到村中的里正,都头办案的腰牌一亮,里正肃然起敬,再听到武松的名讳,知道是本县的打虎英雄,那敬意更是足尺加三。当下死心塌地,带了武松来到一处山坡下,指着坡上的几间草堂道:“武都头,那里就是应伯爵一干贼人的藏身之地了。都头若用人时,小的就回去招呼人手,鄙村虽小,但三、四十号土丁,还凑得出来!”
武松摆手道:“这倒不必!鲍里正指路辛苦,这便回去安歇了!只消照顾好在下的马,便足感盛情了。待会儿若听到有些响亮,也不必出来,我自能打发!”
鲍里正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景阳岗上大虫都吃都头打了,几个小毛贼,又算得了甚么?”
看着武松蹑迹潜踪窜上山坡的身影,鲍里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唉!为什么打虎英雄不是我们清河县的都头,却成了阳谷县的都头呢?可恨!可恨!”一边嗟叹着,一边摇着头去了。
这时的武松,已经潜上了山坡,摸到了草屋前。
天已昏黑,屋子里点起了油灯,照得亮亮堂堂,武松在yin影里屏息净气向屋中瞄去,只见几个人正围在桌前吃酒,认得其中的一个正是当面蒙骗自己的水秀才,此时已经吃得面庞飞红,正口口声声向“应二哥”连连敬酒。
冷眼看那应伯爵时,却见这个清河县中曾经最大的帮闲篾片虽然显得瘦了许多,但是两只眼睛更加刁滑了,顾盼之时,闪烁着yinyin的光。
旁边的三人,正七嘴八舌地划拳,武松很容易就从声音中分辨出来,哪个是李外传,哪个是鲁华,哪个是张胜。
武松看得分明,心中三千丈无明业火焰腾腾飞起,几乎把顶上头发给燎了,只是暗暗地磨牙:“这几个狗男女,倒是快活!”
却听那水秀才道:“应二哥,已经过去了一ri,却不知清河县中,那武松折腾出了何等动静?你也该让一个兄弟去打探打探,否则小弟心里总是横着根针,这滋味可不好受哇!”
水秀才这一抱怨,那边鲁华张胜都安静了下来。
应伯爵笑而不答,李外传却笑道:“水兄,你却是有所不知!应二哥这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几个,都是和西门庆那厮有过节的,若现在贸然进了清河,那西门庆被武松那憨货杀了还则罢了,或出个什么漏子,被看破了行藏,岂不是因小失大?反正鲍应村中,隔三岔五都有人进城,回来就有新闻可听,何必你我兄弟前去冒险?”
鲁华听了纳闷道:“若说小心,为何应二哥让我们诳骗那武松时,却都要留真名呢?起个假名儿,岂不更加万无一失?”
“这个……”李外传一时说不出词来,赶紧借酒遮口。
应伯爵笑道:“鲁兄弟,要知道李老弟曾经在清河当过皂隶,和阳谷县也有过公文往来,难保没有人认出他;而你和张兄弟在这东平府中,应该也不是无名之辈?提起青草蛇鲁华和过街鼠张胜来,有点见识的人谁不是如雷贯耳?”
鲁华张胜笑得合不拢嘴:“应二哥高抬我们了!”
应伯爵道:“所以,我才让三位兄弟报真名,这就叫明人不做暗事,正是英雄好汉的本se!便是有认得三位兄弟的人,跟武松那憨货当面说了,咱们也是行得正走得端,又怕他何来?”
鲁华张胜轰然应是,端起酒碗来叫嚣:“为应二哥的足智多谋干一杯!”
众人都饮了,鲁华便道:“大家都坐着,我去尿尿!”
水秀才便把酒碗一放,摇头道:“无礼,太无礼了!酒桌之上,怎能说起那阿物儿来?岂不败人胃口?”
鲁华回头笑道:“酸秀才!你才是倒爷们儿的胃口呢!若不是看应二哥的面子,老大的拳头早捶扁你了!”
水秀才气得脸发白,却不敢说什么,等鲁华走得远了,才忿忿地道:“岂有此理!有辱斯文!这厮……”
说到这里时,突然看到张胜瞪大了两眼,正盯着自己猛看,心中打了个突,马上闭了嘴。
张胜问道:“水秀才,这厮什么?”一边问,一边把拳头掰得“啪啪”响。
水秀才向应伯爵、李外传看了两眼,见这二人对自己视若不见的样子,眼珠一转,赔笑道:“这厮虽然鲁莽,但却是个好汉子。”
张胜“哼”了一声,收了拳头,懒洋洋地站起来道:“我也尿一泡去!水秀才,碗里的你也喝着!”说着,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水秀才直等看不到张胜的影子了,才拍着桌子怒发冲冠:“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张胜踉踉跄跄地到了山坡边儿上的竹林处,虽然屋子后面有茅房,但他和鲁华都嫌那里味道不好,不如在竹林里干净畅快,还能给竹子施施肥,正是一举而两得,何乐而不为?
正放水时,突然一阵风起,飘过来一阵血腥味儿,张胜皱了皱眉,心说难道是今天在这里杀了两只鹅,现在泛起味儿来了?但醉意朦胧间也没多想,只是提好裤子,转身要走时,才发现身后不知甚么时候站了一人。
张胜笑道:“老鲁,你搞甚么鬼?踩着竹桩子,你就不是矮鬼了吗?哈哈哈……”
笑声突然一煞,因为一柄尖刀已经抵进了他的口腔里,刀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张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冷气直从四肢百骸直钻进来,刚才喝进去的酒全都化成了冷汗。耳中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你想死吗?”
“武松!”张胜已经认出了眼前人是谁,只唬得他魂飞天外。想要开口求饶,舌头却被口中的尖刀压住了,再出不了声。
急中生智之下,张胜慢慢地跪了下来,惟恐跪得快了,会让武松以为他心存抗意,一怒之下一刀豁了他的脑袋。
揪着张胜的发髻,武松对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应伯爵全家人都在这里吗?”
张胜感觉到那血腥的尖刀一分一分地从自己嘴巴里退了出去,顾不上反胃,先媚笑着悄声道:“武松爷爷,那应伯爵一家大小,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小人不敢撒谎!爷爷便饶了小人!”
武松眼中寒芒一闪,揪着他发髻的手用力上挽:“恁的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一刀将张胜人头割了个伶仃。武松斜身避开血泉,然后用刀刃在脖颈处最后的藕断丝连上若有若无地一触,“铮”的一声刀刃轻鸣,连络已断,张胜的人头已经高高地提在手中。
避开地上血腥,武松斜走几步,来到竹林另一处,这里一竿被斜斜削断的竹子上,正插着鲁华的人头。武松挥刀再削断一根竹子,把张胜的人头也插了上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向草屋后灯火明亮处潜了过去。
这里却是厨房,只见一个黄脸妇人,正在灶上安排菜蔬饭食,忙得不可开交。武松一闪身进来,一拳砸在后脑上击晕了,把脑袋按在案板上,抻开脖颈骨,“咔嚓”一刀,将人头剁下,顺手搁在厨柜上面,再把妇人尸身一提,倒浸入了水缸里。
却才摆布妥当,就听前面李外传用筷子敲着空碗碟子大呼小叫:“应嫂子,添酒来,添菜来,添饭来!”武松冷冷一笑,拿起笼布将刀上鲜血都揩净了,这才大步直入到厅堂里来。
应伯爵、李外传、水秀才醉眼朦胧中,也不注意来者是谁。武松一手扫飞李外传的帽子,揪住他的发髻,将这厮拽了个后仰,脖颈镫在椅子背上,将刀垫在椅背和脖子之间,轻轻巧巧一刀挥过,将人头旋下,就手往桌子上一放。
鲜血喷溅,好似最好的醒酒药,惊得应伯爵直跳了起来,那水秀才却“呵呀”一声,早已软倒在椅子里,做一堆儿打颤。
武松向应伯爵逼上一步,冷笑道:“应花子,只是两年多不见,没想到你更加长进了啊!”
应伯爵待看清楚眼前人是武松时,只吓得大睁着两只眼睛,全身发抖,舌头发直,只是哆哆嗦嗦地道:“武二哥,不不不!是武二爷……”
武松挥手道:“无须客气,一声憨货足矣!”这正是:
腔中热血惊魑魅,刀上寒光she斗牛。却不知应伯爵xi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91 血漫草堂
应伯爵虽然平ri里牙尖嘴利,但真到了这等生死关头,却哪儿有那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在武松冷厉如电的目光扫she下,一时间只唬得魂不附体。只听得草堂中格格有声,原来却是应伯爵上牙关打下牙关,xing命交关之下,连话都堵得说不出来了。
武松突然展颜一笑,便如冬ri里萧瑟的孤崖上招展开一面红旗那么俊朗:“应花子,今天我来,是要从你这里拿一样东西,你交了出来,我便留你一命。”
应伯爵大喜。只要自己有命,哪怕是老婆孩子,他也舍得送出去。当场跪下道:“武二爷若看上了什么东西,应二无不双手奉上!”此时有如神助,连话都说得利索了。
武松把脸一变,森然道:“我要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应伯爵脸se惨变,嘶声叫道:“武二爷饶命!”话音未落,早被武松脑揪着,一手提了起来,两脚离地抓举在半空里。
武松将尖刀在应伯爵脸上一搁,冷然道:“应花子,早些年你混在西门大官人身边,还结拜了甚么‘十兄弟’;谁知道义兄一死,你就领了人去谋算他的家产;所谋不成,你又设下诸般yin谋诡计,拿旁人哥嫂兄弟间的情义做幌子,来借刀杀人——若留你这种人在世上,岂不点污了‘义气’二字?我武二说话算话,今天借你人头一使,待割了下来后,是死是活,全凭你的运气!”
应伯爵再想求饶时,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武松左手将应伯爵高举,右手刀锋一转,背朝里,刃朝外,以近刀靶处斜托在应伯爵颈畔,借着应伯爵自身下坠的重量,因势利导的展刀一抹,从刀尾抹到刀头时,早将应伯爵人头割下。
尸体栽倒,鲜血迸she,武松将应伯爵人头搁在桌上,便马不停蹄地来揪水秀才。但入手却发现不对,原来这水秀才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在前一刻就死得透了。
武松哈哈一笑:“无胆鼠辈,这下却便宜了你!”挥手一刀,又割下水秀才的头来。三颗人头摆在酒桌子上,血肉模糊的,倒象是礼祭天地时上供的三牲一样。
突然身后“啊”的一声惊呼,武松冷笑着回头斜睨,却是应伯爵家的使唤小厮应宝。应宝在内房里哄着两岁的小娃儿玩得正开心,突然听到外面动静不对,好奇心发作之下往外间一探头,恰好和武松打了个照面。被那股凶煞之气劈脸一逼,应宝小厮全身都麻了。
这时的武松,人头正割得手顺,虽见应宝年幼,但心中恶念一生,便想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是这一死。”当下提了刀便迫了上去。
应宝早吓得呆了,想跑,迈不动腿;想叫,发不出声,待反应过来时,头皮一紧,早已经被武松揪了个正着,顺着脖颈上骨缝儿下刀,干净利落的又将一颗头颅割了下来。
却听“哇”的一声,却是内屋里那小娃娃被武松杀气一冲,心惊胆骇之下,放声啼哭起来。这一哭反倒提醒了武松:“斩草要除根,杀人要绝后。若留下这小畜生,待十八年后,又是我哥哥的一个硬对头!”
当下大踏步进房,那小娃娃只知坐在炕上啼哭,哪里还有别的意识?武松抢上一把抓起,却见小娃娃生得粉嫩,心中先是一软,但随即又是一硬,一声猛喝,抡圆了将那小娃娃掼到地下,神力到处,直摔成了一坨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