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令高俅感到骄傲的是,自己终于体现出了自身存在的价值,,一番花言巧语,说散了一支军队的军心,可见自己这个朝廷太尉对梁山、对西门庆來说,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只要自己对西门庆有用,就死不了,这简直是一定的。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证明了高俅的所想,一番纷乱后终于安定了官军最后的抵抗,战俘也收容了,伤患也得到了救治,缓过手來的西门庆请高俅重回梁山,在宴会厅里大排筵席,一时间肴列珍馐、汤呈桃浪、酒泛金波,三汤五割,极其丰盛jing洁,又请高俅坐了首席,在西门庆的带领下,梁山众好汉都來与太尉大人把盏。
高俅是识势眼的,如今人在屋檐下,哪里还敢拿大,那首席本來是说甚么也不敢坐的,可是当不得西门庆再三强让,只得斜签着身子,屁股略沾着椅子面,口中连声道:“折杀高二,折杀高二,西门公如此看待小人,如何使得。”
西门庆便斟起酒來,正se道:“太尉大人容禀,,在下本是清河良民,安敢叛逆天朝,与朝廷里众位圣人作对,皆因为义气上头,犯下重罪,不得已,只好暂借这水泊安身,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吾等虽身在草莽,但都心怀忠义,个个都怀攀高接贵之人,报国安邦之志,只恨天颜远隔,真真是雾失楼台家何在,月迷津渡梦未通,与天朝两下里隔阂,方才生出这许多事非來,到今ri直弄到兵戎相见,良可叹也,今ri幸得太尉大人光降于此,吾辈真如拨云见ri一般,万望太尉悲悯,救拔吾等深陷之人,得瞻天ri,俺们弟兄若有寸进,从此刻骨铭心,誓图死报。”
高俅小心翼翼地问:“西门公,你说这些话,却不是谎我。”
西门庆尚未答言,左右早有多少人怒道:“咄,你这厮无礼,我家哥哥江湖驰闻望,山海聚英雄,哪里谎过人來,你一个阶下囚,竟然敢如此诋毁我家哥哥,活该打嘴才是。”
高俅不意自己随口一言,竟然犯了众怒,只唬得太尉大人魂摇神荡,急忙麻利地跪倒,连连顿首道:“是高二的过,是高二的错,求众位英雄饶我一场。”
西门庆急忙扶起复入座,置酒压惊,然后才温言安慰道:“太尉大人休要惊怕,梁山之上,多是这等粗莽之人,他们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只是天xing如此,却非对太尉怀着恶意,,你们这些家伙,还不一个个把平时嘴脸收敛了去,若惊吓着朝廷贵人,如何是好。”
高俅见这众多好汉,一个个或英雄猛烈,或青面獠牙,都在自己身前身后虎视眈眈,似乎一个不好,下一刻就要发作起來,心上先添了一百二十分的惧怯,于是婉言道:“西门公。您老人家放心,若梁山真有归顺之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从中牵针引线,,若西门公信得过小人时,且放高某回朝,我必当官家面前上奏,详说各位英雄忠义之情,请降宽恩大赦,前來招安,重赏加官,大小义士,尽食天禄,以为良民,从此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光宗耀祖,不亦美哉。”
西门庆听了大喜道:“若得太尉大人如此,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太尉大人若能玉成此事,吾等必有厚报。”
高俅心道:“我哪里敢图你们的厚报,只消在这虎狼窝里得了xing命回去,就是上上大吉了,,你们这些草贼,居然敢令本太尉大人如此狼狈,此仇不报,枉为人也,你们不是想招安吗,好,招安了正好把你们往西边那要命的地方送,西夏藏底河城附近打得正热闹,我那好兄弟童贯就在那里运筹帷幄,届时只消我一封书信,便彻底葬送了你们这些逆贼。”
想到开心处,连嘴里的酒都显得更加甜美起來;又想到西门庆有求于己,必然不会再來害自家的xing命,高俅终于舒了一口气,把高高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去了心腹大患,高俅这酒喝得加倍痛快,一时间宾主尽欢,西门庆殷勤把盏,高俅本是酒se之徒,酒兴一浓,便不由得放肆起來,,原本斜签着的屁股也慢慢坐正了,彩虹一样弯着的腰也渐渐挺拔起來,与西门庆说话争讲的语气中,倨傲之苗也是如chun园之草,不见其生,却时有所增。
宴会厅中吆五喝六正热闹时,忽听厅外一阵大乱,然后有一人旋风般卷进厅來,众人未睹其面,先觉到一股好大杀气,一惊回头间,却又心中了然,,原來來人非别,却是与高俅有深仇大恨的豹子头林冲。
当下鲁智深和杨志都站了起來,招呼道:“林教头,你來了。”
林冲恍若不闻,只是双目喷火,盯住了高俅道:“高俅,我來了,jian贼,可还认得我林冲吗。”说着大踏步上前,那气势似要把人碾碎一般。
一见林冲,高俅满腔的矫情尽皆化作了冷汗,当下不假思索,“哧溜”往桌子下一钻,极尽哀婉地叫道:“西门公救我,西门公救我啊。”
西门庆早已起身拦住了林冲去路,扳了他的肩膀道:“林大哥,你不是在东平府招降纳顺吗,怎的突然回來了。”
林冲大声道:“回禀元帅,末将东平府抚军之事,俱已理顺,降兵营已粗具规模,断然出不了岔子,,因此末将这才回转梁山,一來向元帅交令,二來,,正好与这jian贼了结昔ri的宿怨。”说到最后时,偌大一条汉子,声音已自有些呜咽。
西门庆尴尬地笑了笑,搔头道:“这个……林冲哥哥,高太尉如今是咱们梁山的贵人,十万众弟兄的身家富贵,都在太尉大人身上绑定,只要太尉大人回到朝廷在官家面前为我等进些甘言,咱们弟兄就都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若是林冲哥哥要伤太尉大人的xing命……这个……好象有名人名言说得很动听,叫什么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知道林冲哥哥是最大公无私的,和高太尉就此言归于好,尽释前嫌,成就一段传奇般的佳话,这个……这是我的一点小意见,请林冲哥哥斟酌……”
林冲听了,气满胸膛,瞋目道:“四泉兄弟此言差矣,你当年为救打虎英雄,一骑千里,散尽万金,风尘奔波,不以为苦,因此江湖上好汉都服你的义气,,今ri如何却为了一介富贵,反倒弃兄弟于不顾,却替这万民公贼开脱起來,高俅这jian贼,鼠窃高位,祸国殃民,坏事做绝,落尽骂名,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足称愿,,如今他人已落荡,铁已落炉,四泉兄弟正当一整胸中杀气,为全天下除此恶疾才是,如何反待其如上宾,敬其如父母,若高俅jian贼活下梁山,聚义厅前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黄旗,留之何用,留之何用。”
眼见林冲双目怒火真yu熔金铄铁,口中哀鸣似要穿云裂石,宴会厅中的梁山众好汉一时间面面相觑,个个看着西门庆,作声不得。
西门庆勉强笑道:“林冲哥哥休怒,我这么做,也是为咱们梁山好而已,放着太尉大人这条门路不去钻营,总是蜗居在这水洼子里,岂不是傻了,林冲哥哥是梁山元老,这山寨上下,无不浸透了哥哥的心血,今ri正是它鲤鱼跳龙门的时候,哥哥如何能因私废公、以小失大,听兄弟良言相劝,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世上多少人虔诚信佛,天天吃素,天天念经,天天修炼,天天苦行,真是旷ri持久,路途漫漫,却也未必能成正果,可是对林冲哥哥你來说,悟道就在你一念之间,,常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真是快捷之极,方便之极,实惠之极,这种立地成佛的便宜,打着灯笼满世界去捡,也不一定捡得到呢,林冲哥哥,机不可失,失不再來,为了立地成佛,也请你今ri高抬贵手。”
林冲听得西门庆这一番话,气炸六叶连肝肺,伤透七窍玲珑心,这正是:
公子怎yu图富贵,好汉何能报冤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章 盛情
林冲在战阵之上虽然武勇绝伦,但在生活中,他和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一样,对上位者都有一分天然的畏敬之心,事到临头,总是退缩忍让,洠в幸坏愣纯挂馐丁
从前受了高俅陷害,他想到的竟然是休妻避祸,只是老婆老丈人都不肯,这才洠Я讼挛模怀跎狭荷绞保滓滦闶客趼啄前闫哿瑁桓雎持巧钅茄衅鴛ing的,凭自身武艺只是一打,也做个寨主多时了,就算抹不开柴进的面子动不得手,把脚一跺,尘土不沾,转身就走,也见男儿的锐气,可到最后他还是忍辱受气,屈就于小人之下。
即使最后火拼了王伦,那也并不是出于他的本xing,而是趁着晁盖等人上山,顺水推舟,因人成事,由此可见,林冲是一个jing于兵法的合格将领,但生活中他只是一个迷茫者,泯然于大众。
还好,自西门庆上梁山后,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讲武堂中讲授的不仅仅只有兵法武艺,还有人xing中那一种不屈的反抗jing神,以下克上的英勇无畏,为实现理想而不惜一切的义无反顾,林冲身在其中,感触良多,西门庆那些民众推荐、差额选举的现代意识,在包括林冲的很多人心里投下了一抹亮彩,在这个封建社会中,本來除了忠君思想外再无出路,但现在西门庆的这些“煽颠反动”言论另辟蹊径,让这些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汉子们看到了另一重天景。
梁山上众人对西门庆的心服,除了人格上的感召外,还有这种jing神上的皈依。
现在的林冲,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懦善的林教头了。
至少现在,虽然西门庆一席话气得他全身发抖,他也不会昧着良心躬身行礼说“哥哥说的是”,而是大叫一声:“要放下屠刀,也得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得痛快了,再讲究个放下,借此逃避制裁,,你们看。”说着,突然伸手向厅外一指。
厅中众人被林冲这突兀一指,不由自主就把眼光转向了那边,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林冲暴起如风,抬手掣出一把早已准备好了的雪亮匕首刀,猱身而上,伸手就要从桌子底下掏高俅出來。
众人一回头,看了个空,再转过头來时,林冲已经扑上去了,众人异口同声大叫一声“哎哟”,再想阻挡,哪里还來得及。
只有西门庆是练过金钱镖的,心思灵动,见机最快,林冲一动,他也跟着动了,前后只慢了一线,,林冲一俯身间,西门庆已经一个“玉带围腰”,将他拦腰抱了个结实,口中大叫道:“林冲哥哥刀下留人。”
要破解西门庆这一抱,拿刀在他手臂上一刺,或者是腾空反腿撩yin,对林冲來说都是易如反掌,可他不愿意对兄弟出这等重手,只得用最洠实陌旆ǎ笥艺踉梢皇蹦睦锬芩Φ每髅徘臁
可是林冲这时是为了报仇索命,那内力陡然间增了十倍,西门庆马上就支架不住了,大叫道:“你们看什么,帮忙啊,。”
宴会厅中众好汉一时如梦初醒,乱纷纷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大叫道:“林教头,算了,算了。”同时七手八脚地摁住了林冲,刀子也被人夺了。
林冲状若疯癫,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傍虎吃食、洠в腥藊ing的奴才。”众人被骂得狗血淋头,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脸se古怪。
见林冲已经是个动弹不得,西门庆这才放开林冲,一抖身子,两条臂骨格格作响,,林冲刚才那番拼命挣扎,让西门庆觉得比枪挑万刃车都累,还好把这头大虫制住了,西门庆挥挥手:“鲁大师、杨制使,麻烦你们两个把林冲哥哥关到牢里去,太尉大人上路之前,不许他出來。”
鲁智深、杨志齐齐答应一声,一左一右,硬夹了林冲去了,林冲见两个好朋友都这么绝情,只要贪图朝廷的富贵,却忘了兄弟间的义气,心如死灰,虽然身子动不得,但眼睛还是zi you的,一声浩叹间,已是泪如雨下。
等押运走了林冲,西门庆亲手把高俅从桌子底下扶了出來,安慰道:“莽夫无礼,却让太尉大人受惊了,还望大人恕罪。”
高俅脸青唇白,颤声道:“不罪,不罪,小人还要感谢众位英雄的救命之恩呢。”
只是被林冲这么一闹,大家再洠в辛撕染频男酥拢谑遣莶菔粘。髅徘烨鬃园才帕烁哔吹淖∷蓿⑴沙龌⑹垦厦鼙N溃乐乖儆邢罅殖迥茄木有呢喜庵酵蝗幻俺鰜恚哔词芰苏庖痪膊桓以俟娣读荷降淖∷薹裣蛭逍羌蹲淞耍谑且灰刮藁啊
第二ri,西门庆一早就在高俅门外静候,待高俅起身,便殷勤地叙了寒温,请太尉大人去用早膳。
高俅惶恐了一夜,思虑稍定,此时便假惺惺地道:“西门公,小人与林冲林教头之间,很多事情确实是小人做得不对,现在思來,悔愧yu死,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西门公何不把林教头从牢中放出來,大家坐在一起,小人向他磕头认罪,任凭他的处置,或许就能化解了这一桩冤孽,,却不是大大的好事,我这一片诚心,还请西门公成全啊。”
西门庆听了断然拒绝道:“岂有此理,若林冲那厮阳奉yin违起來,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伤犯了太尉大人的贵体,那时该怎么办,太尉大人身负我们梁山招安的重责大任,是万万不容有失的,林冲那厮,绝计放不得,就让他在囚笼里好好反省些ri子,省了多少事。”
高俅叹息道:“可是,,难道还真能把林教头关一辈子不成,既是迟早要放,晚放不如早放,,否则到得招安时,林教头固然深恨小人,连西门公也要被怪罪了。”
西门庆“哦”了一声,沉吟道:“这个我却洠в邢氲剑舴翘敬笕颂嵝眩嬲嫖罅舜笫隆!
背着手踱了两圈儿,西门庆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向高俅斩钉截铁地道:“请太尉大人放心,绝不能因为林冲一人,就耽搁了我的锦绣前程,,不不不,是耽搁了我们梁山的锦绣前程,嘿嘿嘿……太尉大人不必忧心,林冲那边,我自有处置。”
高俅听了心中暗喜,嘴巴里却道:“西门公万不可因小人一个,却坏了兄弟义气。”
西门庆看左右无人,便大大咧咧地道:“本人是富家公子出身,被逼上梁山跟那些刁民泥腿称兄道弟,原本出于无奈,今ri遇上了拨乱反正的机会,如何还肯再随众沉溺,太尉大人才是我西门庆的兄弟,纵有义气,也是要照拂太尉大人的了,來來來,昨ri正好有一船倭国的清酒临岸,等闲人喝不到,正好把來奉享给太尉大人,请,请。”
高俅听着,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來,边走边想道:“这西门庆贪图富贵,想着把梁山在朝廷手里卖个好价钱,因此唯恐怠慢了我,,想必那林冲的后患,终究他会替我绝了去,,果然,古來能成大事者,都跟我高俅是一路人,不出卖,不龌龊,如何使得。”
想到通达开心处,高俅乐得只想偷笑,只是他和西门庆一路谈谈说说间,已经來到了人多处,高俅唯恐颜se间露出了破绽,只好借道肛门绽放出一朵菊花般的笑纹儿。
用过早膳,西门庆又请高俅赏玩山景,尽情快乐了一ri,接下來一连住了三四天,都是梁山众头领轮流作东,高俅一路饮宴下來,整个人都显得心宽体胖了不少。
住到第七ri头上,高俅夜里孤枕难眠,忍不住就思忖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呀,西门庆待人虽厚,但总有不足之处,本大人修身养xing也尽够了,明ri便对西门庆那一干人说,安排本太尉打道回东京,这一去,想來必有一注横财可发,嘿嘿嘿……”
梦里数着元宝,高俅睡着了,口水流了一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