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引发了王矮虎多层次全方位的丰富联想,宋江则是呆了半晌,叹了口气,抱起儿子说道:“大家走,莫叫官兵追上來。”
王矮虎便拍着胸口道:“再多的官兵,又怕他甚么,只消咱们一虚张声势,那厮们都是一哄走了的,便是剩下十几二十苗人,兄弟也能发落开去。”
虽然王矮虎说的也算是实话,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还是一脚快似一脚地往山外去,到了前边一座大市镇上,众人便不走了。
按理说,这里还在清风山左近,难保官军不追逃搜过來,应该有多远跑多远才对,但宋江儿子受不得风寒,突然发病,,这其实也是花美眉惯出來的,她见哥哥的两个儿子从小泡甚么药水澡,小家伙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治,做姑姑的心疼却插不上嘴,因此早在心里发了狠誓,自己的儿子将來绝不走这条老路,真有了儿子,花美眉更是把他当成了宋江的替身,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刻温存呵护着,秦明和花荣也只好白看两眼,,因此娇生惯养之下,小孩子象个灯人儿,风吹吹就坏了。
宋江见儿子又烧又咳,执拗起來,打死不走,非要停脚请医看病,宋清和二孔也站在哥哥师傅这边,吴用和王矮虎洠О旆ǎ仓缓糜沧磐菲づ惆蟆
谁知问睿齺砹耍瑳'钱,大家做惯了梁山好汉,从來只有自己追着官兵跑,什么时候被官兵追赶过,因为洠в芯椋叩眉保矝'想到把钱褡裢揣上,王矮虎倒是还有几贯村钞,但这家伙嗜财如命,尤其到了这种要命的时候,更是要省到刀刃上,小孩子病了算甚么,这种招祸的爱哭鬼,早死早了,因此王矮虎闷声大发财,只推艰难。
宋江宋清二话不说,把自家帽子上的玉摘了,手上的戒指褪下來,这俩兄弟的家当凑一块儿,也值个百八十贯的,,可见官久自富,贼久自足这话,是有其道理的。
在路上,众人已经商量定了草稿儿,进了镇子,先寻当铺,吴用便上前倒苦水,说有郓城木员外弟兄两个(宋江宋清),带了帐房(吴用)、长随(孔明孔亮)、书童(吴良小哥)、车夫(王矮虎)往登州办海货,谁知半道上碰着官兵捕盗清风山,一头正撞进网子里去,被抢了个小葱拌豆腐,,一清(青)二白,带出來见世面的小孩子都吓病了,洠魏危缓冒巡仄饋淼挠嗖颇脕淼绷擞保M惫竦某罡龉郊邸
当铺朝奉听了,破口大骂:“这帮官匪,括田有他们,强拆有他们,搜刮强抢也有他们,见了贼人时,闻风而逃也有他们,,若去年梁山西门庆头领占住青州不走了时,咱们百姓也少受多少薅恼,,这位先生放心,俺这铺子最公道,肯定给你估个实在价钱。”
于是,两块破冠玉,四个破金戒指,三个破玉戒指,一条破金链子,满打满算当了十三贯破铜钱,当铺朝奉很真诚地说:“这已经是看在乡亲落难的份上,予以最大的优惠了。”
宋江背地里咬牙切齿,发誓等自己发迹的那一天,定要带人來把这黑心的当铺平了,到时吃了我的给我吐出來,坑了我的给我填回來,叫你们人人都死,个个不留。
一行人拿了钱,又去落店,可谁也洠в泄俑鰜淼穆芬咎酰谑俏庥蒙俨坏糜职鸦鸦八狄槐椋偷暾乒竦牟挥傻枚蒜模谑鞘樟耸兜姆壳螅杖萘苏庑┤耍谜乒竦幕皝硭担沂樟裟忝钦庑﹣砝幻髦耍W盘齑蟮母上担皇帐斗壳丫呛鼙阋肆恕
宋江报复名单上的人,又多了一个,但这时顾不得肚里发狠,先去请大夫再说,谁知这店里的店小二和镇上棺材铺子掌柜的沾亲带故,满口包票之下,把镇上龙王庙里住着的野大夫胡先生请來了,,蚊子腿虽小,也是肉啊。
说起这位胡先生的医术,和从前清河县里的赵捣鬼有一拼,是唯一被这个镇上棺材铺子掌柜引为知己的人,但店小二隆重介绍这位胡先生是镇上最好的名医,两眼一摸黑的宋江也只好相信了,于是胡先生就一本正经地上前给小孩子望闻问切起來。
吴用在旁边迟疑道:“敢问先生,你这搭脉的手法怎的和旁人不一样。”
胡先生冷笑道:“你懂得甚么,我这是以佛理入道,独树一帜的‘一指头禅’,与世俗庸医相比,判若云泥,尔辈井底之蛙,休得在旁边聒噪,,去,去。”
店小二帮腔道:“我们这位胡先生,乃是孤高的国手,他治过的病人,再洠в懈捶⒁凰担蚶镎蛲猓恢溃凸倜遣挥谜饷纯次遥粜∪诵樗狄蛔郑形一畈还辍!
敢说这话,店小二有倚仗,,一來他说的真是实话,被胡先生治过的人,十个有十个都进了他亲戚的棺材,死人的病如果会复发,那可就可怕得紧了;二來,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就算话中有甚么洠Ъ斓愠鰜淼穆┒矗脖厝环晷谆瞿殉氏椤
宋江等人听了店小二这话,都不由得信了,大家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胡先生,,天朝果然是藏龙卧虎,想不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都隐居着这么一位堪比神医安道全的大国手,落难时能遇上这等奇人,真是难得的幸运啊。
道貌岸然的胡先生诊完了脉,眉关皱得能发出铜锁阖上时的那“咯嗒”一响,宋江心里也是“咯嗒”一响,颤声问道:“神医,小儿这病……。”
胡先生摇头不言,宋江情切之下,直跪了下去,叩头道:“神医慈悲,只消治好了小儿,便是倾家荡产,也是甘愿。”
“这厮造化低了。”胡先生一边心中好笑,一边装模作样地扶起了宋江,暗道,“老子倒也想挣你这倾家荡产的钱,可惜却洠前惚臼拢勖侵缓蒙肮匪猓淮缸勇蚵簟!
看着满脸希冀之se的宋江,胡先生捻须道:“你儿子这病虽重,但在吾看來,亦易事耳,但有一样,这药方中有一味主药,却属稀奇,若给你儿子用了,将來再有人得病求到我门下,知道的说我缺了药材,不知道的必然说我医术低劣,众口铄金,岂不坏了我的名头。”
宋江又是双膝一软,满口包票:“神医,神医,您大发善心,救救小儿,小人虽遭了难,但家里还颇过得,神医治好了小儿,我打了金牌,一步一拜,从郓城磕到这里來,让神医名满天下。”
店小二帮腔道:“这客官可怜,胡先生开恩。”
胡先生叹一口气:“罢了,医者父母心,我就把金子作废铁卖了,客人一手交钱,小二就手跟我回去取药,咱们两下里干净。”
宋清在一旁提心吊胆地问:“多少钱。”
胡先生手背向下:“非五十贯不可。”
宋清倒吸一口凉气,哀求道:“神医,家财万贯,还有个一时不便,我们落难的人,实在凑不起这么大数目,能不能……”
店小二也帮腔:“胡先生,您这价钱只当在皇帝身上使,怎能往客人身上用,这时掏个好心,留多少ri后相见的余地。”众人听了,皆为碰上了好人而庆幸不已。
其实,店小二想得更远了一步,,如果这些客人现在就被胡先生把钱骗光了,吃药后拿鸟毛去买棺材啊。
于是,见义勇为的店小二反主为客,倒替宋江他们争讲起数目來,正嘈嘈着,却听宋江一声断喝:“不必多说了。”说着手一张,一颗夜明珠在掌心里滴溜溜转动,光照满室。
这颗珠子,宋江贴肉藏着,刚才洠У保且蛭馔嬉舛壑盗牵宦栋拙吞幸×耍衷谇还唬樽哟眨又尾∫簟
胡先生和店小二大张着嘴,尽皆呆了,涎水流了多长都不知道,二人心底有一万个声音在乱叫:“发了,这回发了,干完这一票,一辈子都足了。”
他们发呆,宋江却急了:“治病如救火,神医还不带我赎药去。”他怕店小二是粗人,手脚不稳洒了药,非亲自前去不可。
胡先生魂不守舍地问:“这颗珠子……真……真是给小人的。”
宋江不耐烦了,把珠子往胡神医手里一塞,推着他出门去了。
终于,药赎了回來,宋江亲自守着煎熬,灶火映在他的脸上,满面的红光,透出來的都是无尽的希望,宋清陪在他身边,兄弟二人不时相向而笑,宋家的香火必然要象这灶火一样,旺旺的传下去。
药煎好了,晾到合适的温度后,小孩儿却哭闹起來,就是不张嘴,到此时,不狠心也不行了,宋家哥儿俩一个按住孩子,一个捏住鼻子,孔明孔亮帮着往嘴里灌,虽然洒了些,但到底还是孩子拗不过大人。
服药后,孩子就哭,哭得宋江心里百爪挠心,只好躲到店外去,在店旁大树下跪了,虔诚祈祷:“太上老君,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还有周天诸神,便许下一万卷经,一千座观,只求保佑我孩儿药到病除,长命百岁……”
不知跪了多久,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洠Я耍谓纳舷驳溃骸昂昧耍⒍帕恕!滨媸瞩娼诺鼗氐轿堇铮杌频牡乒庀滦『⒍园鬃帕乘谀抢铮谓嵋绲厣锨疤娑硬量谏系南阉词腔肷硪徽穑『⒆由砩嫌逃杏辔拢且丫瓫'气了。
一时间,宋江如坠冰窨,在脚地呆立了半天,心上有个声音拼命叫道:“不怕,不怕,这是我的幻觉,全是幻觉,你们骗不倒我的。”一阵风吹进屋中,灯苗儿晃了几晃,,宋江松了一口气,孩儿这不是还在呼吸吗,喘气都喷在自己手上了。
宋清也蹑手蹑脚地进來了,手里端了个碗,碗上犹在冒着白气,原來他也洠в邢凶牛讲潘谓蜃虐萆竦氖焙颍谱磐蜃由先ヂ蛱橇耍认械暮煺崽牵吻寤瓜哟植冢床簧希貌蝗菀籽暗搅艘淮β裘喟滋堑模┗ㄋ频陌祝灏傥那焕宥俺H思乙渤圆黄穑吻逡换邮致蛄巳崆模顺宄寤貋恚辶颂撬抖罂唷
害怕惊觉了睡着的孩儿,宋清不敢大声,只是无声地动着口唇,向哥哥道:“白糖,白糖。”但随即宋清哑然失笑,,不叫醒侄儿,怎么喝甜水呢。
将手往侄儿颈下一搭,宋清矍然se变,“当啷”一声响,一个粗瓷大碗已经象破碎的心一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这正是:
几处求神违我愿,一场奔波为谁甜,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章 宋江的结局
宋江倒了,他这一路饱经患难,儿子的离去更成了最后的一击,虽不致命,但也剥削了身体里无数的元气。
王矮虎、孔明、孔亮便怒不可遏地冲去龙王庙找胡先生玩儿命,但胡先生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三人只得回來。
这时店子中店小二痛哭流涕地跪在宋清面前,大骂自己所荐非人,胡先生用药偶尔失当,宋清是真正的老实人,见店小二如此痛悔,还反过來安慰他,店小二趁机将功赎罪,如愿以偿地给自家亲戚拉來了一口小薄皮棺材的生意。
棺材铺子掌柜给他分成时,店小二心里鄙夷地笑:“这是老子最后一回帮你弄这些小钱儿了。”
装敛了死孩子,因宋家兄弟受不得那恓惶,孔明孔亮由店小二引着,把小棺材送到镇外的乱葬岗子上埋了,孔明孔亮洒几行痛泪,自回。
店小二却借故洠Щ厝ィ瓤酌骺琢磷叩脹'影子了,他才对着乱葬岗边上的树林子里轻声唤道:“胡哥,胡哥。”然后一阵草响,胡先生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二人相视一笑,各执锹铲,掘起小孩子的坟來,一边掘,店小二一边傻笑:“胡哥,你的那‘尸厥草’,真真是百下百灵,那些外地人还真当孩子死了,,可是胡哥,咱们只消卖了那颗珠子,就是后半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捞这星儿卖孩子的小钱儿作甚么。”
胡先生笑道:“兄弟你不知道,我命里无子,这小孩子作成了我一世的富贵,真是我的运财童子,救他醒后,我要收他做我儿子,从此我一家子也就圆满了。”
店小二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地道:“恭喜胡哥,贺喜胡哥,只是,,哥哥甚么时候去卖那颗珠子,小弟已经等不及了。”
胡先生道:“带了小儿,这便去,,咦,兄弟你身后是谁。”
店小二一惊回头,胡先生抡起手里的铲子,一铲子削到店小二的脑袋,当场一个血葫芦四仰八叉地摔倒了下去,抽搐着挣命。
胡先生第一次做这等洠П厩蚵簦徊又螅纸哦既砹耍贝税胩齑制螅哦宰叛蠢锏牡晷《湫Φ溃骸袄献右颜饪胖樽酉咨隙┏抢铮讲烫γ畔绿址馍腿ィ哟艘院笠彩歉吖俚米觯嘎淼闷铮龈銎ǖ耐敛浦鳎阏庳诵匚薮笾荆仓慌渌涝谡饴以岣谧由狭恕!
说着再不理死人,回头把小棺材从土坑里提上來,豁了棺材盖子,扶起里面的小孩子,一番按摩引导,小孩子突然一阵咳嗽,激灵一下,眼睛睁开了。
胡先生大喜,笑道:“儿啊,跟爹享福去。”
话音未落,就听背后有人冷笑:“可惜,再大的福你也洠ハ砹恕!
胡先生大惊,霍然站起转身,背后却空无一人,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到自己腰间,立着一个仿佛磨盘成jing的矬子。
此人非别,正是矮脚虎王英。
孔明孔亮找不到胡先生,也只得罢了,王矮虎却是惦记上那颗夜明珠了,一讲到金银财宝,他比谁都jing明,他早从胡先生和店小二的眉眉眼眼里,琢磨出两人有一腿,洠Я撕壬淮蚪簦诺晷《运涫觥
吴用宋清等人忙着招呼宋江,王矮虎却悄悄地缀在了送葬队伍后面,后來发生的一切,他全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等胡先生弄活了宋江的儿子,正是最得意的时候,王矮虎出來泼他的冷水了。
胡先生虽被王矮虎吓得魂不附体,但想到将來的荣华富贵都在怀中口袋里,立时勇气倍增,jing神抖擞,,管你是人是鬼,人來杀人,鬼來杀鬼,就见胡先生抡开了手里的铲子,一两就是一斤,“呜”的一下,冲王矮虎顶门上砸了下來。
王矮虎虽然生得矬,但却是个有能耐的,虽然跟五虎八骠洠У谋龋愿墩夂壬墒墙?偷纳矸荩硇我换渭洌壬掷锏牟硬挥闷鳌⒉槐啬钪洌头帕宋佬橇耍钡饺旌蟛诺粝聛恚裁茨兀业绞麒咀由厦媪恕
胡先生手腕子一痛,凶器脱手,跟着就是腿后面“委中穴”上挨了重重一踢,当场就跪了,眼睛一花,王矮虎又转到了他前面,伸手左右开弓,“噼哩啪啦”打了他四个大嘴巴,这矬子手凶,胡先生的一口好牙全报废了。
就听王矮虎狞声道:“你这厮,吃了熊心,吞了豹胆,竟然敢骗到老爷们头上,你可知老爷们是谁,那个寻你看病的,就是梁山好汉及时雨宋江,老子就是放火杀人的王矮虎,你这厮有眼无珠,现在要死要活。”
胡先生一听之下,轰去魂魄,,在这京东两路,那些贪官污吏和居心叵测的歹徒闻得“梁山”二字,真是梦里也怕,,胡先生再顾不上疼痛,连连磕头,扁着嘴含混不清地连声道:“矬爹饶命,小人要活。”
王矮虎一听“矬爹”二字,心下大怒,但还是不动声se地道:“想活命的,先把骗我哥哥的珠子交出來,然后抱了孩子,到客店向我哥哥叩头赔罪,,你可愿意。”
胡生生一听之下眼泪都出來了,连声道:“愿意愿意,小人愿意。”说着伸手入怀,取出那颗夜明珠双手献上,,遥远的荣华富贵,总及不得眼前自己的xing命重要。
王矮虎接过夜明珠,在自己手掌心里滴溜溜转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