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吴良一边答应着;一边展开自己的铺盖;却又忍不住问道;“先生;此计若是有失……”
吴用不屑地挥了挥手;朦胧道:“万无一失!这就是算死了的人xing;其间的道理;再过二十年;你必然应用得出神入化;皆从今ri这一悟中得来!”
吴良小哥“哦”了一声;躺倒后依然大睁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聚义厅上;晁盖击鼓升帐;将江州之行的一众有功人员尽皆厚赏。由穆家庄庄丁、李立酒店的伙家、李俊手下的梢公水手新晋的小喽罗们欢声雷动;反倒是讲武堂的学兵们得重赏而不动声se;颇具卓尔不群之沉稳气度。
林冲了不禁欣慰;转头向西门庆笑道:“四泉贤弟;这些家伙跟着你走了一趟江州;倒也有些长进!”
西门庆这个讲武堂的山长面上有光;便笑道:“若不是林冲哥哥教练得好;江州之行;也不会这般容易!”说着;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
江州之行固然不容易;但他西门庆昨天晚上的回家之行;更加不容易。
昨晚聚义厅上筵席散了时;那玳安小厮早奉了月娘的命令;早在聚义厅前后踅摸了一十八趟。见到西门庆出来;玳安宛如皂雕攫紫燕;猛虎啖羔羊一般;扑上来擒了西门庆就走;唯恐又生出甚么事情来;自家公子又要学大禹过家门而不入;那还了得?西门庆本来还计划要去探视黄文炳;这一下全给泡汤了。
一路上玳安絮絮叨叨;说不尽月娘对西门庆的相思之深苦。这些话本是听小玉转述而来;此时再经了玳安小厮的一张巧嘴;免不得足尺加三;将西门庆的一片温柔心肠鞭笞得体无全肤。
西门庆回头自思;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家里的妻女。自己东京城跑了一趟;回了梁山后足不旋踵;又旋到了江州去;虽然在义气上面挣了满分;在家中的亲情上头;却板上钉钉是得了负数。想到月娘一个人在家中孤苦伶仃;西门庆心头怜惜之情大起。
玳安带着西门庆刚到家中大门口;正要排闼而入时;斜刺里黑影一闪;早杀出一员女将——只见她蛾眉倒竖;好似穆桂之英;杏眼圆睁;宛如花木之兰。此将非别;正是潘金之莲到了。
自从西门庆、武大郎、武松、焦挺结义;潘金莲和吴月娘就通家交往起来;而两家共上梁山之后;姐妹两个走动得更是稠密;这两个月来;月娘的一腔相思血诚;潘金莲丝丝毫毫都在了眼里;恼在了心上。她替好姐妹打抱不平之心久矣;今ri既然堵住了西门庆;岂有将他轻轻放过之理?
当下潘金莲左手叉腰;右手一指头戳出;几乎把西门庆的鼻子捅了个对穿。西门庆丢盔弃甲;连连后退;再想找手边的玳安当拐棍时;却见那小猴儿早见机跑出八丈开外了。
西门庆正暗暗叫苦时;潘金莲早已经破口大骂:“我把你个狼心狗肺、抛妻弃女的lang荡行子!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旁人一恭维你义薄云天;你就找不着北了!一去东京一个月;回来也不说跟家里打个招呼;便又跑到了江州去撞尸!天下人喂了多少猫;见过个野腿的;也没见过你这么个野腿的!你把我月娘妹妹抛闪在家中;置于何地?”
这一通大骂;只骂得西门庆头昏眼花;摸门不着;眼四下邻里闻风而动;都围裹了上来;象秦明、花荣娘子这类禀xing贤淑的不出声地影在一旁;倒也罢了;象阮氏三雄的浑家这样的村妇;却是嘻嘻哈哈;指着西门庆笑个不住。西门庆面红耳赤;只好向潘金莲打了个只有杂技演员才能完成的大躬;低声央告道:“好嫂子;你可怜兄弟;当着恁多人;就容让我些个!”
潘金莲“呸”的一声——还好她这一口唾沫没唾到西门庆脸上来——更骂道:“好啊!现在当着恁多人;你就想到要我容让你了!你把我月娘妹妹一扔三个多月;你怎的不知道容让她?你这厮!当年包爷爷的虎头铡下;怎的没把你这没良心的和陈世美一起铡了去?!”
这时武大郎也已经闻讯赶来;本来慑于潘金莲雌威;还犹豫着不敢上前;但到西门庆在潘金莲的唇枪舌剑之下;不敢有还手之力;更缺乏招架之功;整个人狼狈不堪;是个束手待毙、听天由命的架式;不由得动了义气心肠;心道:“我这三弟威镇山东;恁大一条好汉;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妇道人家这般羞辱啊!”
当下便上前;轻轻一拉潘金莲的袖子;那力道比没拉还轻;软声道:“大嫂;四泉兄弟如今是一山之望;他低头受你的教;兄弟对嫂子的情份上;也尽到了十二万分!人敬咱一尺;咱敬人一丈;你不可再说得那么难听!”
“我说的难听?”潘金莲火冒三丈;向武大郎吼道;“他西门四泉所做所为;就不怕难了?!”
武大郎不露痕迹地向后移形换位了三尺;嗫嚅着道:“那也不能当着恁多人;就这么一指头戳到鼻子尖儿上去呀……”
潘金莲双峨眉一竖;狠道:“我是他长嫂;自古有言长嫂比母;他敢辜负我月娘妹妹;我就要排喧他!”
自从上了梁山;潘金莲以自家泼辣的作风、无敌的美貌、jing妙的裁剪、灵动的心机;早已拿下了娘子军头把金交椅的宝座;此时见她大雌威;收拾得清河县两个星主贴然无辞;娘子军里的好事之辈无不叫好儿。
西门庆正做没理会处;却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定睛时;却是自己的女儿西门小凤把头从门缝里向外一伸;然后吐了吐小舌头;嘻嘻地笑道:“这么热闹哇?”
见了西门小凤;潘金莲的火气便降了几分;眉开眼笑地伸手向小凤一招:“乖女儿;到干娘这里来!”
小凤直橛橛地从西门庆眼前过去;也不向他这个做爹的打声招呼;来小丫头心里也怨气着呢!来到潘金莲身边;小凤翘起脚尖;贴在潘金莲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潘金莲听完了小凤的话;含笑向屋中掠了一眼;便拉了小凤的手;向西门庆狠声狠气地道:“哼哼!在我月娘妹妹的份儿上;今天暂且便宜了你!你若敢再辜负她;犯到我手中;却须仔细你的皮!”
西门庆如得大赦;连连作揖道:“不敢!不敢!”
“谅你也不敢!”潘金莲挟大获全胜之余威;哼了一声后;拉了小凤的手说道;“乖女儿;今天跟干娘睡——咱们这便解围了!”说着;拉着小凤当先走开;一群婆子马子也都嘻笑着散了。
西门庆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头道:“这张脸皮;现在方是我的了!”这正是:
俊杰世外啸傲处;红粉山中振威时。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一章 家之牵挂
书着就是爽!
潘金莲一去,众人也都知趣地散了,渐渐地,这里只剩下了西门庆一人,
慢慢地推开院门,着屋中昏黄温暖的灯光,西门庆心中温馨一片,,这是家的感觉,
站到屋门前时,西门庆竟是一阵踌躇,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应该推门而入,还是应该先敲敲门,以这种委婉的方式來表达远游游子迟回的歉意,
正在西门庆心中反复推敲的时候,却听门内月娘的声音细细地吟诵起來:“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常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阻路途,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斟怕空壶,知心几见曾來往,水隔山遥望眼枯,”
其声低徊婉转,但却充满了无尽的缠绵之意,
西门庆轻叹一声,亦漫声长吟道:“枯眼望遥山隔水,往來曾见几心知,壶空怕斟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途路阻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常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诗声吟毕,“吱呀”一响,屋门已经开了,灯光纱一般的从屋中飘飞到门外來,在屋门口剪出了一个曼妙的美丽人影,
月娘背对着灯光,但眼中仍有盈盈的波光流动,在西门庆面上顾盼间yu语还休,最终千言万语终究归结成了一个动作,,她轻轻向夫婿裣衽行礼,轻轻地道:“月娘恭迎夫君回家,”
西门庆一时间只觉得心口一酸,月娘此时的大度,比之潘金莲的泼辣,更加令自己无地自容,着似乎有些清减的花容月貌,西门庆胸中怜惜之意大起,
当下深深一揖:“辛苦娘子倚门而待了,”想要再多说些甚么甜言蜜语,但被朦胧的灯光直扑上身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就象有一层轻纱若有若无地笼罩了上去,带來的只余一阵阵**蚀骨的温柔,
在月娘的服侍下,西门庆洗脸净面,桌上接风的酒菜也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在聚义厅中已经吃喝了个七七八八,但此时情景,又怎让人说得出一个“不”字,西门庆和月娘相对而坐,夫妻二人互敬三杯,彼此叙述一些别后之事,灯光笼罩下一片淡淡的温馨甜蜜,
月娘身在山上,ri常经历倒也洠趺淳亩侵Γ胶髞矶际俏髅徘煲桓鋈嗽谒担髅徘煅杂镏校胧切鹗拢胧潜缃猓坪跻杌约旱某俟檠罢腋龊鲜实慕杩冢
从闹江州一直说到回梁山,不知不觉便说到了方才聚义厅上吴用的让位之事,冰雪聪明的月娘听了之后,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位吴军师,却也是个……心机深长的人物,夫君今后让着他些儿,”
西门庆着月娘的一双美眸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娘子的话,那个军师之位,我还真洠圃谘劾铮
喝了一杯酒,忍不住好笑起來:“当年庄子适梁,魏国的相国惠施知道庄子比自己高明,唯恐庄子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就先下手为强,派人搜捕庄子,庄子知道了,主动去见惠施,给他讲了个故事,,南方有一种鸟叫鹓雏,只停息在梧桐上,而且非竹实不食,非甘泉不饮,鸱鸟(猫头鹰)找到了一只腐鼠,见鹓雏飞过,害怕它來抢食腐鼠,就冲着鹓雏发出了‘嚇’的怒叫声,,现在那吴用也和惠施一样,害怕我去图谋他那个腐鼠一般的职位,因此才冲我嚇然大叫,只不过叫得婉转好听一点罢了,”
月娘见西门庆笑意清冷如刀,心下倒有些不安起來,轻声问道:“这吴军师,在这梁山之上是很有些势力的,,你不会和他冲突起來,”
西门庆笑着摇头,悠然道:“当然不会,我的目标又不在这里,嘿嘿,鸱鸟安知鹓雏之志,哈哈,”
月娘松了口气的样子,念佛道:“阿弥陀佛,我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又何必跟别人争一时的长短,对了,我还有一件至关紧要的事,要和你说,”
西门庆见月娘面se前所未有的郑重,也不由得重视起來,点头道:“既如此,娘子请说,”
月娘道:“在梁山上的这些天里,我听阮家的妯娌她们说了,那位一清道长入云龙公孙胜,是个真正有道行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朝真降圣,伏虎降龙,乃真人仙师一流的人物,因此我便留上了心,只等你回來,就赶紧催你去寻他批一批命格,若能解了你身上的那个八年之厄,岂不是天大的造化吗,”
西门庆听了,心中感慨万千,自从來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个三十三岁就要横死的yin影,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最大梦魇,
而今年已经是政和三年,自己已经是二十八岁了,
自从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月娘之后,月娘就无时无刻都在记挂着此事,自己和入云龙公孙胜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但从來洠枷牍夜锸ぐ镒约耗嫣旄拿吹故窃履锵认氲搅苏飧鲋饕猓钦嬲嬲囊宰约何行模娜獾奈约鹤畔耄闷奕舸耍褂泻魏叮
想到动情处,西门庆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月娘的柔荑,双目静静地进她的秋波深处,
“月娘,多谢你,我这个游魂浪子,让你也不知牵肠挂肚了多少,恕我,”西门庆捧起了月娘的手,象烟波捧出了一轮波心明月,极尽满腔温柔,
“夫君,你莫如此说,我知你是要做大事的,身既已属义,便难以属卿,因此我从未怪你,又叫我从何恕你,”月娘温婉地说着,这一瞬间的柔情,纵然西门庆是千杯不醉,也要叫他魂醉神销,
即使是第二天身归聚义厅上,西门庆还是觉得有昨夜的万脉柔波拍击着自己的心岸,化作了一重重卷起千堆雪的大浪淘沙,
现在的他,几乎可以原谅一切的冒犯与心机,所以当吴用旧事重提,又拿让位來说事儿的时候,西门庆用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把吴用完美地安抚了下去,再加上晁盖是个念旧情的,也不会让吴用有任何难堪,因此智多星的军师之位,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吴用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投桃报李,对黄文炳成为西门庆的直属幕僚,并进入讲武堂当了一名文教习的任命,也并洠煊λ谓嗨凳裁矗
到了晚上歇息之时,吴良小哥心悦诚服地道:“万事果然都在先生算计之中,”
吴用悠然道:“吴良,你记住了,这世界上最容易走眼的东西,不是金子的成se,而是人的品xing,”
与此同时,西门庆拉了黄文炳,和自己的一帮心腹兄弟一起喝酒庆贺,而宋江却是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生闷气,他对害自己趴屎滚尿的黄文炳深恶痛绝,后來黄文炳又斥责他是伪君子,他跟黄文炳更是势不两立,若留着这么一个毒眼毒舌的小人在身旁,当真是如芒刺在背一般,但偏偏这个小人却迷惑了西门庆,弄得西门庆把义气讲到他头上去了,
显然,既然西门庆和黄文炳讲起了义气,那他宋公明的忠言,肯定是入不了西门庆的耳朵的了,唉,世上的不如意事,果然是十有捌玖啊,
宋江郁闷地连灌了自己好几杯酒,心下拿定了主意,,自己收服西门庆的计策,必须要尽快发动了,
因此第二天酒席之上,宋江起身对众头领说道:“宋江还有一件大事,要禀明众兄弟,,小可今yu下山走一遭,乞假数ri,未知众位肯否,”
晁盖听了便问道:“却不知三郎贤弟所为何事,”
宋江便挤出两滴眼泪,哽咽道:“小可宋江自蒙众兄弟救护上山,到此连ri饮宴,虽然甚是快乐,但一想到还有老父在家,正自倚门悬望,宋江就心如芒刺一般,若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济州,着落郓城县追捉家属,比捕正犯,那时恐老父存亡不保,因此宋江yu往家中搬取老父上山,以绝挂念,不知众弟兄可肯容否,”
冕盖听了,正se点头道:“三郎贤弟,你要做的是人伦中的大事,天下洠Ц鲎约沂苡每炖郑菇碳抑欣细赋钥嗟牡览恚⌒秩绾尾灰老偷埽热绱耍业闫鹕秸寺恚痪度ト×藖恚裁獾孟偷苄南陆峒疲
西门庆、花荣、戴宗、李逵、李俊、王矮虎等人纷纷站起,抱拳道:“我等愿保哥哥去迎接老伯父上山,”
虽然众兄弟们盛意拳拳,但宋江见了,却是暗叫一声“不好”,他此番回去,除了要接自己的老父上山避祸之外,还要行一件盘算多时的妙计,好借此收服西门庆,计策施展之时,他自己一个人都嫌多,如何肯带上一帮点眼的人,碍手碍脚,
因此宋江脑仁儿急速转动,思忖道:“要怎生撇开这帮兄弟们才好,,,有了,”这正是:
昔ri鸱鸟嚇雏凤,今朝jian雄算英杰,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二章 天书初见
面对着自告奋勇的梁山弟兄,宋江却摆出一副为难的面孔,踌躇道:“各位兄弟用心虽善,但小可这里却有个天大的难处!”
众好汉面面相觑,花荣便问道:“却不知哥哥有何为难之处?”
宋江便红了脸,作赧然不敢启口状,嗫嚅道:“不瞒众家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