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才是咄咄怪事呢。看来,必须用更强有力的办法,才能使市长开口说实话。
当天傍晚,我找到个机会又把这两个人叫到一边。我不清楚市长究竟有没有洞穴,不过,无论如何,有关岛上洞穴的情况他一定知道得很多。在交谈中,我问他是否许多家庭都有秘密洞穴。市长承认有些家庭有,但又说几乎没人知道别家洞穴的事。通常每家只有一个成员肩负掌握洞口秘密的全部责任,有时甚至还没选定继承洞口秘密的接班人,知道秘密洞穴的人就去世了。这种办法真是匠心独运,巧妙无比,此后就谁也找不到这个失传的洞穴了。市长和拉扎勒斯两人都强调说,许多祖传洞穴就是这样失传的,而这种损失往往会招来“厄运”。
“不应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我插话道,“这正是为什么古物应转移到安全可靠的博物馆里去的理由。在那里,这些东西既不会丢失,也不会让人偷走,因为警卫人员日夜在那里看守着。”
市长沉思片刻,仍然不大相信我的,因为古物的制作者曾说过,古物必须藏在秘密洞穴中,而不应放在房屋里。
“那是因为当时的芦苇茅屋不保险。”我解释道,“洞穴是古人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可是,洞穴也并不真正安全,因为入洞口一旦失传,一切都完了,而把博物馆入口处遗忘的危险是绝对不存在的。”
市长并没有完全接受我的推理方法。他祖先的遗训比他认为我拥有的全部马纳更有威力,何况他本人也有马纳和阿古—阿古。再说,他从未见过任何迹象,表明其祖先已经改变关于禁规的遗训。
我被难住了。连拉扎勒斯似乎也犹豫起来。于是,我决定试验一项十分大胆的计划:让迷信的市长亲眼看到某种神奇的迹象,使他深信其祖先现在终于放弃了严厉的禁规,这样做想必是可能的。
在平地上,紧挨着营地有个古老的“阿胡”,附近躺着一些歪倒的石像。这里,在第二个历史时期的重建期间,原来的墙垣已被破坏得很厉害。墙前有一片沙地,到处扔着大量石料和圆石。一个星期天,比尔曾上那儿去察看墙垣的破坏情况。他把沙土从一块石板上拂掉时,看见一个他认为是刻在石头上的鲸鱼鼻子的浮雕。有一块大石头压住这块石板,把鲸鱼像的其余部分全盖住了。比尔骑马返回维纳普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摄影师和我跑到那堆石头旁,寻找了一阵,找到了比尔见到过的石板。我们搬开压在石板上的大石头,下面就露出一个长约三英尺、清楚地刻着鲸鱼的石像。我们把这块石板往下滚去,一直滚到下面的沙土上。这时,石板的粗糙背面朝上了,看起来跟四周乱堆着的其他岩石很相似。
这件事启发了我。我们刚才做过的事情谁也没看见。我决定在一片寂静的黑夜,请市长和拉扎勒斯到营地来,并且举行一次魔术性的降神会,祈求他们的祖先显灵;通过在沙土地上出示其刻制的石雕,表示同意子孙公开其秘密古洞。这样一来,禁规就会解除了。
市长和拉扎勒斯很感兴趣。当天夜晚,他们偷偷溜进营地。爱斯德万在他们到来前刚刚离开我的帐篷。伊冯一想到今晚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就感到十分害怕。别人都熟睡了,她躺在漆黑的帐篷中无法入眠,一直在细听外面的动静。我向市长和拉扎勒斯解释说,我们三人得排成一行,后面的人将双手搭在前面那个人的双肩,缓慢地绕着走一个大圈。这样,第二天早晨,我们会在圈子里发现他们祖先自己刻制的、安放在那里的一件石雕,这表示他们的祖先已经同意我的说法:违犯古时禁规者,不会再遭受阿古—阿古的惩罚了。
第六部分:用迷信破除迷信海豚的像
我们出发了。我交叉着双臂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市长,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拉扎勒斯跟在市长后面。我一点儿也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我还想捧腹大笑,所以几乎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可是,我后面的两个人却十分庄严,专心致志地按要求办事。他们像是被皮条拴住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们转完一圈,重新站在我的帐篷前时,大家一言不发,互相深深鞠了一躬,各人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屋里去了。
天一破晓,市长就来到约定的地点。他告诉我,夜间在霍图·马图阿的洞穴外出现了两道神秘的光线。这两道光线并不是从吉普车上射出来的,所以,当然是“鸿运”的预兆。我安排好考察队当天的活动后,就叫市长和拉扎勒斯挑选出一位本岛最善良、最受人敬重的人,请他到昨晚我们划好的圈子内帮我们寻觅石鲸。市长立刻选中他的小弟弟阿坦·阿坦。他个儿矮小,留着胡须,两眼大大的,十分天真。阿坦偷偷告诉我说,选对了人啦,他的确是个心地纯洁的好人,如果我不相信,可以问问村上任何一个人。我们把阿坦领到石头堆旁,开始搜寻起来。我要他们把乱放在沙地上的每块石头都翻过来,看看有没有他们祖先刻制的艺术品。为了使这次降神会更富有戏剧性,我让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开始寻找,这样,才不至于很快就把鲸鱼找到。
碰巧,阿坦是第一个有所发现的人,他找到了一件精巧的红石制品。接着,我自己也找到一把古老的石锉刀和一只漂亮的黑曜岩小石斧。过了不多一会儿,阿坦大叫了起来。原来,他翻转了一块大石板,并已把石板底部的沙土拂去。市长、拉扎勒斯和我跑了过去,只见石板上雕着一个美丽的鲸鱼浮雕像。但是,这条石鲸鱼跟我翻过来的那条鲸鱼迥然不同。照此看来,这种石板,圈子里一定有两块。在石像那里干活的长耳人全都跑过来看,炊事员、大管轮和摄影师也都从营地跑了过来。市长圆瞪双目,呼吸急促,就像刚参加过短距离赛跑似的。他和阿坦两人对我都钦佩万分,低声赞颂我的阿古—阿古的威力。拉扎勒斯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他说这个地区属于他自己的家族和他们的阿古—阿古。所有的当地人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一只奇怪的动物。我自己则胸有成竹,知道我手头上还有一张王牌,会使他们更加惊奇。
“你们从前见过这样的雕刻品吗?”我问。
没见过,谁也没见过,但是,他们都能看出,这件古老雕刻品上刻的是一只马马马尼乌希,即海豚的像。
“那么,我要让圈子里再出现一个完全属于同一种类的雕刻品。”我说。
市长叫当地人回去继续为石像捡石块,我们四个人接着寻找。石头一块又一块地翻了过来,我们快接近那个目标了。这时,大管轮高声叫喊,午饭已经做好,就要开饭了。我请其他三个人停下来,等我回来后一起找,因为只有我才能使石鲸出现。
我们坐在做餐室用的帐篷里吃饭时,远处传来阵阵争吵声。接着,市长焦急地跑来叫我回去。原来,两个年轻的当地人背着市长,偷偷溜进圆圈,擅自进行搜索,找到了那块鲸鱼石刻,并且正把它抬到霍图·马图阿的洞穴去,打算卖给我。市长露出一副绝望的样子。我站着直擦鼻子。是啊,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两个家伙把我的宝贝夺走了,我已无法实现自己的保证:即运用魔法亲自发现那条石鲸鱼。
当我返回出事地点时,拉扎勒斯正把这两个人带回来。他们拖着那条石鲸鱼,既害怕又内疚,无可奈何地把它放回原处。他们肯定是把石刻放错地方了吧?我发现自己亲手布置好的那块刻有石鲸鱼的石板,仍然底朝天放在那里,还没有人碰过它呢。现在该轮到我迷惑不解,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但冷静想一想,很明显,他们发现了第三条鲸鱼,是一条相当小的鲸鱼。于是,我安慰他们说,别着急,等我吃完午饭,我会再找出一条更大、更好的鲸鱼。
午饭后,我们继续寻找,并且已经进入圆圈内最后剩下的一小块地方了。我注意到,他们三人翻遍了里面的每一块石头,就是没去碰那条石鲸鱼。
“再也没有了。”市长略感惊讶地说。
“你还没有把那块石头翻过来。”我说,指着那块最为重要的石板。
“翻过了,我们的确翻过了。你没看见它已被翻得底朝天了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这些人只消朝石头瞥上一眼,就断定石头是否被翻过。这块石头底朝天,露出不见阳光的灰白色的一面,于是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把它翻过了。
“不管你们翻过没翻过,再翻它一次。”我说,“你们都还记得在拉诺拉拉库,阿恩先生把那一块你们都熟悉的大石头翻转过来时所发生的事情吧?”
拉扎勒斯帮我把石头紧紧抓住,我们一起把它翻滚了过来。
“看啊!”拉扎勒斯气喘吁吁,好容易说出来两个字。他瞪着眼睛站在那里傻笑,而阿坦则大声喝采。市长像触了电,结结巴巴地说:“非常重要——非常重要。威力多大的阿古—阿古啊!”
第六部分:用迷信破除迷信命运最奇妙的巧合
在石像那边劳动的长耳人和营地上我们自己的人,他们都急速赶来,聚精会神地观看第三条石鲸鱼。连那两个瞒着市长找到小石鱼的小捣蛋也吃惊不已。发起这件事的摄影师和我却很难绷着脸不笑出来,因为这件事巧合得太离奇了。
艾罗莉娅欣喜若狂地注视着这三条石鲸鱼,悄悄告诉我,我已交上了“鸿运”,真正的“鸿运”。我暗自忖度,她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她的老祖宗是条鲸鱼,所以在她看来,这些石像就是她家祖先遗像的展览。老玛丽安娜对我讲的话就更多了,她和羊倌伦纳多住在山谷那一边的石屋中,伦纳多的年老哥哥多明戈昨晚在他们那里过夜。清晨,这位老人醒来时,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了他们,他梦见康提基先生抓到了五条金枪鱼。
“那么,还少两条。”市长很快地说。我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群又开始把所有石头重翻一遍;而有些人求鱼心切,无疑地跑到圈外去找了。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另外两条,使多明戈的梦境变为现实。快到傍晚时,找出了两条模模糊糊刻着鱼的石像。大家立刻认为这两条就是鲸鱼,并喜气洋洋地把这五件鲸鱼雕像放在沙地上排成一行。
市长捡起一块小石头,在石鲸前面的沙地上画了一道弧形的线,然后在弧线中央挖了个小洞,说道:“行了。”
他和拉扎勒斯站在弧线前,唱了一首霍图·马图阿的古老歌曲中的一段,还像跳呼拉舞那样有节奏地扭动着臀部。他们又唱了一小节歌曲,然后静默片刻。这样,唱唱停停,直到傍晚才结束。
第二天清明,拉扎勒斯扛着一个布袋走来了。他偷偷地把布袋背进我的帐篷,没让外边任何人看见。他放下布袋时,只听得袋里有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从那天起,拉扎勒斯时常深夜到我的帐篷来做客,因为他白天跟别人一起干活,夜间同大家在洞里睡觉。只有在漆黑的深夜,他才能爬过熟睡的同伴,跨上马,越过山冈,向秘密洞穴驰骋而去。
第十六天那天,市长需要用绳子把石像拉起来,并且在石像被抬起来时,用绳子把石像固定住。考察队带来的全部绳子现在都在本岛的其他地方使用着,所以,当天晚上我们只好坐吉普车去拜访总督,问他是否有多余的绳子。到那里时,总督告诉我们他接到了一份电报,说平托号军舰第二天到,军舰在大海中已经航行了十天。市长的脸沉了下来,现在他不可能完成竖起石像的工程了。平托号一来,人人都要忙着装羊毛,卸面粉、糖和某些本岛十分需要的日用品。总督感到很抱歉,因为他不得不要求长耳人和我的全体当地工人,第二天都上他那儿去报到。
我们垂头丧气开着吉普车,经过村庄到塞巴斯蒂安神父家,向他报告工程进展的近况。我凑近他的耳朵说,设法进入祖传洞穴的种种努力都失败了,不过我现在已收集到不少雕像,都放在船上。
去神父家的路上,市长突然建议,我们两人坐在车中间向各自的阿古—阿古祈祷,希望它们帮助帮助我们,别让平托号准时到达,以便能再有一天时间完成竖起石像的工程。他坐在工具箱上,虽然被车身颠簸得忽上忽下直跳动,但神色却十分安静虔诚。说来真巧,当我们从塞巴斯蒂安神父家回来,吉普车再次穿过村庄,到了十字路口,要折向左拐,朝阿纳基纳驶去时,总督站在车前灯下,手指着路边的一堆绳索说,他刚才又收到一份电报,平托号后天才能到。
我向座位后背一靠,乐不可支,但又不敢笑出声来。摄影师却坐在司机座位上格格地笑着。这真是命运最奇妙的巧合了,只有市长认为这是阿古—阿古显的神通。
“你看,真灵!”他在我耳边说。
黑暗中,我们的吉普车在岛上一颠一簸行驶着,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诧异万分地摇摇头。
目前,谁也不知道长耳人还需要两个工作日,而不是一个工作日才能完成任务。市长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坐在车内,为我们联合起来的阿古—阿古的威力而欢欣鼓舞。过了一会儿,他就不那么高兴了,他猜疑,真正起作用的或许是我的阿古—阿古,而不是他的阿古—阿古。他自己主动地轻轻告诉我,他洞穴内发生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根本没从洞里取出过他所继承的任何东西,但是现在,他自己的阿古—阿古却越来越使劲地劝他这么做了。
第二天,这是设法将石像抬起来的第十七个工作日。那天,大家都期望石像可以抬起来。就在这个时刻,那个年迈的老太婆突然出现了,她在即将安放石像的巨大石板上,用石头围成一个魔术般的半圆圈。老太婆送给我一个黑石大鱼钩。鱼钩造型优美,打磨得像乌木般的光亮照人。这个石鱼钩是她在当天“发现”的,据说这是一种“鸿运”的标志。以前,我从未见到过这位白发老太太。她驼背弯腰,身体孱弱,然而,透过她那满脸皱纹,仍然可以看出她那贵族式痕迹的脸庞和一双精明机智、炯炯有神的眼睛。市长低声对我说,她是他最后一个活着的姑母,名叫维多利亚,但她喜欢塔胡—塔胡这个名字,意思是女巫。她为了我们,通宵达旦在洞穴前舞蹈,以便给他们带来“鸿运”和防止支撑巨像的石堆崩塌。
第六部分:用迷信破除迷信一件有损尊严的事
巨像没有歪倒,但也没有笔直地竖立起来。第十七天过去了,巨像依然歪斜着身躯半倚半躺着。只要第二天长耳人能有时间完成这项工程的话,石像肯定会笔直竖起来的。但是,第二天,为了迎接当年的大事件—军舰来访,全体居民都必须待在村里。市长十分失望,因为舰长巡视全岛时,这座巨像命中注定只能像醉汉似的歪斜着身体,而支撑它的石头却一直堆到高齐鼻子尖儿。这真是一件有损尊严的事啊!
暮色苍茫,营地只留下警卫人员,其余的人都上了船,因为翌日黎明时刻,我们也要出海,把军舰护送到村旁的海湾。当地人一定会感到,在那远离本岛天水相连之外,那纤细的蛛丝般的地平线外的海域,正在迅速变成海上的活动中心。
不过,近几天来,第三条船使当地人比平时更为忙碌。这条船的船身不是用钢板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