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差点儿忘记了。”郭山又摸出来两张五十的:“帮我换开来。”
换了一把零钱之后,郭山甩了几个给带路的傧相:“先带我们去吃饭,吃晚饭了爷们泡个澡舒坦一下筋骨再去后面找乐子。”
傧相笑成了一朵花,黄阳也竖起了大拇哥:“老三果然是天龙人,会玩儿!”
第四十章 不夜记(一)()
傧相带着三人来到了后院,给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小包间。三人刚一坐下,就有两位漂亮的穿旗袍的大姐姐进来递热毛巾还有香皂、热水。程祁学着郭山,洗了脸,用热毛巾狠狠地揉了揉逛了一天的脸,觉得古语“接风洗尘”这个成语再恰当不过了。
大姐姐们把洗尘的用具交还给几个年纪较小的丫鬟之后便伺候三位小郎君把外衣去了。郭山解释道:“此处吃喝玩乐一条龙,哥几个在外面跑了一天,衣衫上不免有些尘土,叫他们先拿去清洁一番,明日起来又是干净整洁的。”
程祁只觉得大姐姐的胸前两团软肉在自己身后磨来蹭去的,哪里还能顾忌郭山在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不一会儿,又有个矮瘦的安南人进来送上一些凉菜,还有两壶米酒,大姐姐们帮小郎君们倒好了酒,只差没有亲自给他喂进去了。
热菜还没有上来,又有一位抱着琵琶的少女进来口称万福;“公子们要听曲吗?”
“使得,使得。捡南曲来两首。”郭山从桌上摆着的零钱堆里拨了几枚出来,少女忙先道谢之后,从包厢的一角拖出一张凳子来坐在上面自弹自唱。
少女先唱了一曲,诉说的是闺中少女怀春感慨,文辞典雅,曲意深长,更加琵琶悦耳,歌喉动人。程祁虽然不太听得懂那文绉绉的辞藻,不过却也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频频点头。一曲终了,少女起身福了一福后又坐下再来一曲,这一支曲子颇为壮烈,与前曲截然不同,琵琶声音也蹡蹡然有金戈铁马之声。程祁没有想到这位少女居然能将两支风格完全不同的曲子都演绎的如此出色,倒是真叫人刮目相看。
郭山喊了一声好之后,又多赏给了这姑娘几文钱。等她走后,跑堂的杂役陆陆续续上了些冷热大菜,山中走兽,海中珍馐,飞禽家畜不一而足。三兄弟连吃带喝,都吃的肚子沉甸甸了,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此处。
绕着回廊转了一圈,顺带赏玩后院夜景,将肚子里的食物消化了几分之后。傧相带他们来到了汤泉之所。
宋人与唐人一样,喜欢洗露天的温泉,只是可惜温泉是老天爷的馈赠,不是想要有就有的。黑心的商家自然是有很多的法子,比如说拿加了硫磺粉的锅炉水冒充之类。不过程祁他们到并不在乎这热水到底是怎么变热的,三兄弟来到一处用帷幔圈起来的池子,在婢女的服侍下脱得如初生婴儿一般,齐刷刷跳入到水中。现在的时令已经是深秋,早晚都颇有凉意,入得热水之中,真是一时的无边舒爽,难以名状。三人各居汤池一角,身后各有一名金发婢女手持木瓢,为其浇灌热水。
程祁初时还偷窥金发婢女那白花花的大腿,肥嘟嘟的乳。但在热水中泡了一刻钟之后,似乎米酒的酒劲儿也有些上来了,胆子变得大了,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而黄阳这小子更是胆大,居然把那婢女也弄下了水,还说要她给自己仔细地搓一搓。
郭山也裹着毛巾,坐在水边,低着头让女婢拿着老丝瓜瓤子给自己搓着后背,虽然隔着水雾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程祁觉得这位老兄应该是挺享受的。很快他也享受到了金丝猫的搓背服务——别看是个姑娘家,手劲儿还挺大的,程祁这细皮嫩肉,不一会儿就给弄得龇牙咧嘴,连声惨叫。
在汤池中又泡了小半个时辰,三人裹上白棉浴袍,趿拉着木屐施施然的来到了戏台雅座前。宋人看戏有规矩,开场前要有歌舞表演,正如他们在街上的露天广场上所见,然后有杂耍,什么喷火吞剑不一而足。等到把观众的耐心都磨得差不多了,才能轮到大戏上场。
今晚在这里演出的是一个名叫庆春班的戏班子,剧目叫《陈三两》,这个剧情很简单:一名姓李的清官被奸臣陷害死于狱中,他的女儿卖身葬父沦落烟花。为了不玷污家族的名声改名叫陈三两,陈三两有个亲弟弟寄养在亲戚家不敢往来,她收养了一个可怜的乞丐收为义弟。若干年后,陈三两的一名恩客死在了她的房间里。死者家属大吵大闹说是陈三两谋杀。而主审本案的司法官恰好是陈三两的亲弟弟,他收了死者家属的钱,又嫌弃姐姐是失足妇女不光彩,便想判姐姐谋杀罪名成立。恰好,当年的乞丐现在得中状元,并且担任了巡按,在刑场上把陈三两救了下来,还革去了她亲弟弟的功名。
这个剧一波三折,随着剧情的发展,陈三两的命运越发扣人心弦,直到最后一幕峰回路转之前都让人感觉会是一出如《窦娥冤》一样的悲剧,因此虽然系无名氏所作,却也广受欢迎。
这种长篇剧在瓦肆里演一般都是连本台戏,每天演一个时辰左右的内容,根据观众的反响而决定剧情节奏的快慢。要是大家都满意,那么一个支线剧情能演够一个月,要是大家都不满意,那么自然会被砍掉草草收尾去演下一个剧。
从今天的反响来看,这出剧直到目前的反响都很好,扮演陈三两的那位女戏子在台上又是说又是唱的,底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你丫灌水!”
不过仔细一听,程祁就知道为什么没人反对,反而都在不断叫好了。原来这陈三两说的唱的,都是自己怎么被嫖客摸啊亲的,诉说着自己被一个老头子压在身下,想得却是一个英俊小伙之类不堪入耳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虽然三俗,但却很符合大家来找乐子的心态。更何况,台上的女孩只围着一层薄纱,在“一桌两椅”上作出各种不堪入目的撩人姿态,花了钱进来的各位老少爷们,怎么会和自己的根本目的作对呢。
程祁看了一阵子,喟然道:“我算是知道徽州为何要禁戏了。”
他说是徽州府地方的一道命令:本乡本土范围之内,一概禁止涉春戏班,有明知故犯者,主家罚金,戏班带枷。
这样教坏小孩子的戏码,程祁也觉得地方官下令禁止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从另一层面想,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也未必真的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唱这些羞死人的东西,只是为了讨个生活罢了。
郭山道:“阿祁喜欢看文明戏?”
程祁摇摇头:“天性不可夺……这个我也想要看。只是从艺术论,我觉得这个剧还有改进的余地。”
郭山笑道:“巧了,他们这个班主曾经到我舅家唱过堂会,我也见过其人。也还算是个有点儿追求的戏子。他们在这里演的虽然下里巴人,不过也能唱些阳春白雪。阿祁,你若是有兴趣,与我同去后台走一走?”
程祁还未答话,黄阳便把手中的瓜子壳一丢:“同去,同去!”
第四十一章 不夜记(二)()
有黄阳这个行动力强且看热闹不怕出殡的家伙在,任何提议都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执行。
三人一齐起身,在一名杂役的带领下来到后堂——说来也是有趣,这后台之地,虽然设有守卫,但却是只能防得住泼皮无赖,那里防得住大人君子。只不过别的君子都自矜身份,不肯踏足这种三教九流之所罢了。
郭山报出自己的身份,当即便有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过来点头哈腰:“原来是郭小郎君,小郎君好,小郎君好。贵人怎么来了?看中了台上的哪位姑娘?派个下人知会一声便是,何劳小郎君大驾。”
“来看看圆圆姑娘罢了。”郭山道;“请前面带路。”
中年男人似乎面有难色,不过却并没说出来,只是把腰伏得更低了;“小郎君这边请。”
程祁二人跟在后面走到后台内部,一路上挂着许多戏服,沿着墙角堆着许多箱子,箱子上坐着好些正在玩耍的女孩,大的不过十八九岁模样,个个都是蜂腰翘臀,小的也只有十二三岁,看模样都是美人坯子。程祁贪看那些女孩子的细腰,黄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楚王。”
程祁与黄阳是何等的默契,登时便会意,他也笑道:“飞燕。”
黄阳说的是春秋时的楚灵王,据说他爱好细腰,结果国中多饿人。他于国中遍选细腰女子入居章华宫。因此楚人又称章华宫为“细腰宫”。据说当时一些宫女为了争宠于楚灵王,节食减肥,以求腰细,居然饿死而不悔。辞赋家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赞美女子“腰如束素”,将腰比喻成一束白色生绢,也反映了楚国人对细腰的欣赏。
而程祁讲的是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唐朝诗人杜牧有诗云:“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赞的就是这位身轻若无的美人。
今日他俩可算是见到了好些个赵飞燕、赵合德一般的美人,若不是郭山还在前面带路,程祁真想停下脚步,好好地欣赏这些可爱的美人儿,最好能带回家慢慢欣赏!
郭山一口气走到最内处才停下脚步,拱手对那中年男子道;“烦请对圆圆姑娘通报一声,就说郭山又来了。”
黄阳与程祁相视一笑,都心领神会:就知道这小子别有用心。
那中年男子把腰伏到最低,却并不敢进入那扇小门通报。郭山感觉有些奇怪,黄阳眼珠一转,给程祁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程祁伸手推开那中年男子,黄阳径直推开了门:“何必啰啰嗦嗦,便进去又如何了。”话音未落,他便跳着后退了出来;“喝!居然有人再次行凶!”
程祁与郭山一起上前,都看见屋子里有一对主仆,主人身着汉服,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正搂着怀中一位春衫半解,酥胸将露未露的绝美女子看着门口。他的仆人是一位身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腰间还插着两把短枪的金发壮汉,刚才黄阳一进去显然是先看到了他被吓了一跳。
郭山也挤了进来:“你们是谁……为何在此行凶!”
他看了一眼还被人搂在怀里挣扎不停的绝美女子,朗声道;“圆圆姑娘莫怕,这是谁人?他若是敢用强,我定叫他吃牢饭!”
那金发保镖听了哈哈大笑;“黄口小儿,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管你是谁,放开圆圆姑娘,不然我就报官了。”
“哼,报官去呀。”保镖叉腰挺胸:“听好了——我家主人是大辽国威远总制、晨曦伯吴襄将军的长子,三等世袭将军吴三桂是也——你们去告啊,宋辽两国友邦失和,我看你们这个小小的戏班子担当的起么。”
这一番话确实是能把戏班班主吓唬住,又是伯爵又是世袭将军的,听上去都够吓人的,要是真的闹到了衙门去,衙门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破戏班子去得罪外国的贵戚。
却没想到这回他们脚踢在了铁板上。郭山冷齿一笑;“我倒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个祖上恩荫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辽国都嫌太多送到我们大宋来了吗?小贼,告诉你,这里是大宋,你辽国也没有治外法权。杀了人要偿命,吃了饭要给钱。把你的脏手从圆圆姑娘身上拿开,不然小爷今儿要见义勇为了。”
一听说要见义勇为,黄阳就笑了:“英雄救美这种事情,阿祁你这回必须让给我。来来来,里面那个小子,别躲在家丁后面,出来和爷爷过过招,爷爷新学的太祖长拳还没找人练过呢。”
见这三个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吴三桂知道这三个少年肯定是大宋最不能惹的读书人——别看他是辽国的勋贵武将出身,但是正如郭山说的,大辽与大宋是平等的兄弟之邦,彼此在对方境内都没有治外法权,辽人入宋要守宋律,宋人入辽也要遵守辽法。他若是在别处抢了个美人便也就抢了,有人阻拦让家丁一枪打死便算了。但是在大宋境内,更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给吴三桂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的作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不过输人不能输阵,吴三桂却把那位绝色的圆圆姑娘搂的更紧了;“你们又是何人,我听说大宋是礼仪之邦。难道天朝上国的礼仪就是在别人谈情说爱的时候跑过来胡说八道吗。”
郭山真的要一蹦三丈高了:“胡说!你什么时候和圆圆姑娘谈情说爱了,我明明看见你是想要用强!”
吴三桂冷齿一笑:“用强?老子何须如此大煞风景,老子用的是情。”说着,他还低头向美人的粉面玉颈啃去,郭山不等美人呼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拔拳便要打,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吴三桂。姓吴的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一巴掌便把郭山扇开。程祁等人见好友吃亏,岂能袖手旁观,纷纷拔拳相助,那位保镖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动枪,但却也是拳脚上的好手,三下五除二的便把两人打得鼻青脸肿。
吴三桂见识到了他们的花拳绣腿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都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堂堂大宋,果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说罢,他看了看怀中的美人,不禁兽性大发,单手用力一扯,将美人儿的肚兜扯落,欺霜赛雪的雪峰登时招展于他双目之前。吴三桂大笑一声,低头便咬了下去。美人此情此景,只能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但却只听得“哎哟”一声,肉咬之痛并未到来。
美人儿循声望去,却见是程祁拿着一杆短枪指着吴三桂的:“孙贼,给爷爷跪下唱征服。”
第四十二章 不夜记(三)()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王八拳打死老师傅。程祁与黄阳,虽然学得那点儿太祖长拳只够强身健体之用,不过胜在二人配合默契,黄阳拼着自己皮厚抱住了金发家丁的腰,很是挨了几拳头,却未程祁争取到了趁乱把短枪抢来的机会。
程祁抢到枪后,先是调转枪口,用枪柄狠狠地对着金发家丁的太阳穴上来了一下,在把他打倒之后,又拿枪指着吴三桂的脑袋。吴三桂面对场上瞬间转变的局势,愣了一下,旋即咧开嘴笑了:“枪里没子弹。”
“哦,那就试一试呗。”程祁把手指搭在扳机上;“姐姐你闭上眼,万一有子弹呢。”
黄阳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不要怂,就是干。见义勇为嘛,打死活该。这叫正当防卫!”
吴三桂脸色变了变。他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跳剧烈地连怀中的美人都能听得见。
冷不防地,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后脑勺一痛,便整个人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郭山拎着人间终极杀器——板凳,气喘吁吁地给躺在地上的吴公子又来了一脚:“奶奶个熊,居然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程祁也放下了手枪,好像松了一口气:“妈的,我差点儿就怂了。”
郭山嘿嘿一笑:“咱哥仨还搞不定这一个人,以后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黄阳盯着美人儿袒露的胸乳看了好久,才舍得提醒她:“这位小姐姐,把衣服穿上吧。”
趁着圆圆姑娘背过身去穿衣服的时候,三兄弟讨论起来该怎么收场的问题。正好,这里面打完了,外面谁都得罪不起的班主才敢战战兢兢地进来,噗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小郎君啊,这可是大辽的贵人,老奴怎么得罪得起啊。”
郭山捂着肿起来了的额头;“怕什么。这一对恶主仆见色起意,意欲对陈姑娘不轨。我等见义勇为,将之拿下。现在就扭送到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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