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是广东,湖湘是湖湘。哪能一概而论。”陈文强摇着头,对张之洞的说法不表赞同。
“在湖湘的实力确实不比在广东。”张之洞捋着胡须说道:“在广东,你是巡警总办,维护治安、剿匪清乡全由你来承担。而且干得相当不错。那个吴禄贞与你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从琼崖兵备道,再升任广东省陆路提督,也都是靠你运动举荐。再加上西南革党作乱,袁树勋确实只能依靠你来筹措钱粮。编练新军,清乡平乱。如果本部堂也予你大权,再加上故吏门生的帮衬,我想新总督也不敢轻易动你。那工厂产业不受影响,修筑铁路、编练新军的章程也可依旧实行,你又有何顾虑呢?”
“权力大人可以给,新总督难道就不能收回?”陈文强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一番苦心照拂,可未必会如大人所愿哪!”
“可也未必就象你想得那么严重。”张之洞淡淡一笑,说道:“广东匪盗猖獗。湖南会党亦是众多,你在广东干得不错,本部堂便委你巡警道,与铁路巡警一起,维护治安,剿匪平乱。另外,湖南的两标新军,编练的速度要加快了。到现在为止,你的投入并不多嘛!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有别的担心啊?”
“大人所料不假。文强确实有顾虑。”陈文强坦然说道:“吴禄贞与我的交情莫逆,我出钱出武器,帮他充实武力,倒不怕他因为官禄的**而对我不利。湖南的两标新军呢。我知之太少,挂着教练处总办的职衔其实也没有什么作用。平时呢,需要我的资金和武器装备时,自然会客气尊重;但若朝廷或新总督以晋升为诱,我不能保证他们是否还会维护于我。”
张之洞皱起了眉头,陈文强说得在理。这就是人性、人心,见利忘义者何其多也。就说湖北军队吧,他最信任的应该是第八镇统制张彪和混成协协统黎元洪,可他也不敢绝对保证这两人会在他离开后,完全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即使是触怒朝廷、触犯新总督也在所不惜。
况且,就算这两个人不忘旧主之恩,可他们手下的军官呢,难道没有人被官禄所诱,转而投到新总督那里争**?
“再者,大人一走,朝廷或新总督下令调兵,以前下官与大人的默契可就难以保证了。”陈文强继续说道:“没有武力保证下官的产业不受侵扰,首当其冲便是汉阳铁厂和湖北兵工厂,以西南战事为借口,派驻官员,接手管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已修成的铁路的收益,关系到粤汉铁路是否能够超期完成。本来大人是宽限数年再缴税,新总督上任,若以财政紧张为由直接伸手,凭铁路巡警那区区人数,下官也无法保全。还有……”
张之洞微微颌首,不得不承认陈文强说得有理,担心得不是多余。平定西南乱党是朝廷重中之重的任务,为了达到目的,谁还会顾及到什么《公司法》,谁还会保障商人的合法权利。不管是借用,还是征用,凭陈文强现在的实力,确实难以与强权抗衡。如果强硬抵抗,那不是形似造反了吗?
“那你觉得要如何布置?”张之洞征询着陈文强的意见。
“朝廷怕洋人。”陈文强有些鄙视,又有些嘲讽地说道:“我可以做一个假象,把汉阳铁厂变成合资企业,也就是假装出让股份,由我找可靠的洋人担任股东。如此,朝廷就不敢轻易触动。至于湖北兵工厂,下官决定将其搬迁至湖南,或是郴州,或是湘潭,有煤有铁,又有铁路,生产不受影响,甚至可以扩大。”
“那湖南的两标新军呢?”张之洞自然知道陈文强还有计划,在湖南保证不受侵扰的布置。
“新军的标准,警备军的新名字。”陈文强侃侃而谈,把思虑周详的安排全部说出,“与巡警一起,对湖南会党进行扫荡清剿,也借机能够长期留驻地方。驻衡阳的警备军,下官以为换成蔡锷这一标为好。至于第八镇和混成协,就不是下官所能安排的了。”
“蔡锷倒还算可靠。”张之洞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要交好于他,就象吴禄贞那样?”
“下官虽有此意,却不知是否能成。”陈文强也不回避,坦直地说道:“下官与其见过数面,觉得他志向远大,颇有才华,且性格嘛,倒不象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辈。”
“若论练兵治军,蔡锷确实才干非凡。”张之洞微笑着说道:“本部堂也是因你而注意到他,派人加以观察。他在长沙练兵,讲解精辟,技艺娴熟,要求严格,深受官兵敬佩啊!他还汇考中外律例,制颁《简明军律》四十七条,上书本部堂,本部堂深为嘉许。呵呵,你这个新军教练处总办,可见是不太称职啊!”
“这个,下官忙于广东事务,确实是疏忽、懈怠了。”
如此倒好,陈文强若与蔡锷交情莫逆,张之洞可能还会有别的猜疑。而这种有些疏离的关系,倒消除了很多怀疑。
而另一个重要因素便是陈文强在广东的清乡剿匪,使张之洞等人认定陈文强与革党没有牵扯,而是敌人。再加上陈文强要对湖南会党下手,更坐实了他不会与革党有什么关系。
当然,陈文强洋务娴熟,却不谙军事,只能是拉拢、结好军中将领,以保障自己的利益。这一点,也是张之洞比较放心的理由。
“文强啊,你在广东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可着实得罪了不少江湖草莽、革党会匪。”张之洞并没有立刻答应陈文强,而是转而关切地提醒道:“那帮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日后抛头露面,在外行走,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大人关心。”陈文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下官明的有巡警,暗的有兴义堂,还怕他们?不来还罢了,若来便让他们都作下官的刀下之鬼。”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发的“二辰丸”事件()
兵工厂的搬迁是确定无疑的事实,所需要的钢铁一可以通过铁路由汉阳铁厂,二可以在郴州或湘潭再建炼钢厂。●⌒,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为此,陈文强将不惜费百万元之巨。
名义上是因为张之洞的离任,陈文强要尽力保全自己的产业不受侵害。实际上,离长江太近,湖北兵工厂容易遭到攻击,才是陈文强最为担忧的原因。
没有水师,缺乏火炮,这是革命军目前的缺陷。而前一个短腿,则是很难弥补的。不象火炮,可以买,可以造;军舰那需要多大的资金,训练水兵又需要多长的时间
而把兵工厂迁移至湖南腹地,甚至是离广东很近的郴州,陈文强在广东的势力便能够就近保护;如果粤汉铁路贯通,从韶关至郴州更是出人意料的快捷。
何况还有湖南的两标新军,通过人员渗透,饷粮和武器控制,总也会起到一定作用,成为陈文强保障自己利益的筹码。
而对张之洞来说,对陈文强的倚重和赞赏,对坐镇湖广十几年所经营成果的珍惜,对故旧亲信的照拂,都使他在离任前不得不做出比较妥当的安排。
数来数去,陈文强或许是能够保证张之洞安心离任的最合适的人选。狡滑又圆滑,却又精明强干,交代的事情总能以最快最好的方式去办好。
无论是兴利除弊的改革,长袖善舞的筹措,立宪派、海外华侨的社会资源,还是雷厉风行的修筑铁路,杀伐果决的剿匪平乱,陈文强都干得出人意料的漂亮。
所以,张之洞认为只要陈文强不倒。能继续积极地发挥作用,他在湖湘十几年的心血和成果,就能巩固并继续发展。他费尽心力编练的湖北新军也不会缺粮欠饷。武力能够稳定,湖湘两省的安定也就基本有了保障。
换句话说。张之洞希望能让陈文强安心,继续出钱出力,不管是经济建设,还是编练新军,陈文强是否出钱,是否发挥他的影响力招商引资,是至关重要的。
能得出这样的判断和结论,归根究底还是陈文强的伪装太成功了。谁也不会想到屠戮“反清义士”。为满清的经济建设尽心竭力,这样一个家伙竟然是革命党,还是革命党的头子呢而陈文强并不直接插手军队,也是张之洞比较放心的一个原因。
说到伪装,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很成功的,那就是蔡锷。禀承着“军人不党”的他,与革命团体没有什么,更谈不上加入。在埋头于军事理论和竭力练兵的表象下,他却是革命的同情者和支持者。
反正,不管张之洞作出什么样的安排。陈文强已经做出了决定,进行了布置。按照最稳妥、安全的原则,他从来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还是一贯的干脆利索的行事风格。湖北兵工厂的搬迁迅速开始,而在郴州的永兴,新的兵工厂开始建设,通往永兴的铁路也开始修筑。
而就在陈文强一边忙于工厂搬迁、产业调整,一边与张之洞讨价还价,忙得脚打后脑勺时,广东出了大事,他又不得不加以关注,并做好随时启程回粤的准备。
九洲洋是指今距珠海市香洲东南部十六公里。九洲列岛周围的海面,北起野狸岛。南至大澳岛大担角,东临青洲水道。西至大陆沿岸,以九洲群岛命名,该洋南北长十六公里,东西宽十四公里。据史料载,明清时期这一带海域常有海盗出没,且常有外国商船走私鸦片、军火,在海面窜犯,是清朝水师重点梭巡防患之水域。
一九零七年十一月,清廷侦知澳门广和居商人谭壁理等委托日本商船“二辰丸”将神户辰马商行的2000枝、4万私运往澳门,便通知广东官府,广东水师遂派出四艘兵船在澳门附近巡逻。
十四日上午,“二辰丸”驶近澳门,停泊在路环岛东面约二里的大沙沥海面及洲洋,准备在此卸货。广东水师予以截获后,广东巡弁李炎山等上船查验属实,船主亦无可置辩,由于罪证确凿,日轮船主承认违法罪行,服从惩处。于是弁员将船货暂时扣留,一齐带回黄埔,以凭照章充公;并且撤去船所挂的日本国旗。
本来事情至此,应该算是结束了。但日本政府却和葡萄牙殖民者及英人赫德进行干预,串通一气,抵赖、反扑。
十六日,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向清外务部发出抗议照会,硬说“二辰丸”拥有运载军火进入澳门的准单因此不是走私船;该船并未在中国领海卸货该地属澳葡领海。反诬清政府越境截捕商船,“显示违约,举动野蛮”,要求清政府“速放该船,交还国旗,严罚所有非法之官员,并陈谢此案办理不善之意,以儆效尤”。
葡公使柏德罗也于十七日照会清廷外交部,指该船被拿,有违葡国所领沿海权,并有碍葡国主权。
最初,中国主张“二辰丸案”由中日双方按照海关章程进行审理,但日方断然拒绝。其后,清廷外务部又通知日本公使,拟请英国舰队司令对此案进行“公断”,也遭到日方的拒绝。
面对日本和葡国的外交压力,清廷一再让步。
二十一日,清外务部照会日本公使,对“二辰丸”上日本国旗被中国士兵扯下一事表示歉意,并答应“将办事失当之员弁加以惩戒”。但是,日方仍不肯罢休。二十三日,日本公使林权助又向外务部提出解决该案的五项要求:一、立即放回二辰丸;二、在放还二辰丸时,中国兵舰鸣炮示歉;三、扣留的军火由中国,货价为两万四千日元;四、处置对扣留二辰丸负有责任的官员;五、赔偿此事件所造成的损失。林权助声称,只有全部答应这项要求,二辰丸案才能和平了结。
终于,清廷于二十六日表示全部接受日方提出的无理条款。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迅猛的抵日运动()
自一九零一年以来,孙以及后来的同盟会便屡屡在黑龙会的协助下,在日本军火私运回国以资反清起义。『≤,
在清廷交涉下,美英法等国家和清廷达成谅解,约束本国商人不得私军械给中国非官方人士和组织。但是日本军方参本二部却一直暗中支持黑龙会帮助同盟会武器,为此清廷一直盯着日本商社的行动。所以,“二辰丸”号被查获,并不意外。
而对于清廷的软弱无能,陈文强也有着心理准备。畏洋如虎,且无才略胆识。如果仔细对案件进行调查,利用国际法的相关有利条文,进行反驳,即便因弱国地位而不能成功,亦可以在国际上树立新形象,令其他国家有不一样的观感和印象。
相反,清廷在外国的威吓下,一再退让,不但自招其辱,还引起国人的强烈不满。
而“二辰丸”号案件,可不仅仅是查获走私船那么简单。对日本的无理要挟全部照办,除了涉及到国家颜面、民族自尊外,还留下了更大的隐患,那就是澳门的划界问题。如果“二辰丸”案件的处理结果让日本人如意,那便是变相地承认了所处海域、地区是属于澳门,所领沿海权是属于葡萄牙。
影响是不利且长远的,陈文强和智囊分析研究,得出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但他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关注,只是四下联络、暗中布置。
等到清政府竟然全部接受日本方面的五项无理要求,九洲洋海面的清军水师军舰按日本提出的条款,在九洲洋释放日商船“二辰丸”号,并鸣炮二十一响,向“二辰丸”号致歉。消息传出,举国上下引为大耻的时候。陈文强出手了。
粤商自治会率先发难,举行数万人大会,定当日为“国耻日”。当场烧毁日货。并决定推行维护主权,抵制日货运动。三日内。上海总商会、汉口商会、香港华商会、南洋华商总会等纷纷响应,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抵制日货运动。
抵制运动的发起是如此迅猛,如此广泛,甚至在上海和汉口,力度更要超过初发地广州。
首先是上海的旅沪华人公会发出号召,码头工人拒绝搬运、装载日籍船只的货物;然后是汉口、宁波,广东南海县搬运工数百人,拒绝装卸日船运来之煤。则开粤省全面抵制之先河。
由口岸至内地,抵制运动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在蔓延,其中尤以沪、湘、鄂、粤最为积极而热情。
而香港华人的表现则更为激进,报纸在报道“二辰丸事件”消息后,还发表了反日言论。于是,香港华人纷纷而起,参与到抵制日货运动中,捣毁货的商店,包围西环贮藏日货的仓库。这是香港人民掀起的首次反日爱国运动。
南洋华商总会则联络爪哇、吉隆波、河内、坤甸等分会,积极参加抵制运动。并通过报纸号召南洋华人,拒买日货,拒销日货。拒为日人服务
“抵制运动正在成为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工商实业者的老练、成熟的武器。先是美国,然后是英国,现在轮到日本了。对抵制运动乐此不疲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爱国情绪的高涨,一方面也是经济利益的驱使。我们不难看出,每一次抵制运动都挤占了被抵制国家商品在中国的市场,取而代之的不是中国工厂生产的,便是其他国家的”
“非暴力地抵制运动,显然不易为被抵制国家诉诸武力的借口;而这种民间自发的运动。官方的制止又作用不大。至于其他列强,会很明智地置身事外。甚至会故意在中国反日情绪,排挤日本势力。以收渔人之利”
“中国的工商实业群体正在壮大,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团结。而抵制运动似乎正迅速赢得中国人,包括海外华人的广泛支持。能够造成这样的声势,没有统一指挥、统一行动,没有周密筹划、宣传鼓动,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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