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绅,该杀。”陈文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忿恨地骂道:“现在拿钱买命啊,本官还嫌脏呢!给脸不要脸,真是个贱骨头。”
“贱,贱骨头。”一个士绅看到陈文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不由得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
“筹款办团之事,就交与陈委员了。”陈文强伸手一指陈炯明,说道:“本官想啊,若是对此事敷衍拖延,多半便与盗匪有所勾连,意欲破坏本大人剿平匪乱的大计。嗯,多半如此。陈委员,你以为如何?”
“下官觉得甚有道理。”陈炯明点头赞同。
“那你们继续商议,本官还有事情要办。”陈文强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站起的士绅坐下,向知县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
在历朝历代,都有招安土匪的事例,以匪制匪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准确地讲,这应该叫分化、瓦解。
陈文强既然是要综合治理,多管齐下,自然在武力手段之外。也有一套收买、招降的办法。
或暗伏眼线,或以官禄、金钱相诱,一方面剿匪行动的目标更明确,一方面也使盗匪团伙内部互相怀疑、内讧分崩。
而从庇匪的劣绅和地痞入手。再加上迁移罪犯亲眷,陈文强可算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一来能抄家夺产,所需的资金;二来则破坏了盗匪藏身乡中的基础;最后一点则是使乡局、民团能为正绅所把持,对清乡的善后,以及巩固清乡成果。极有好处。
转过厅堂,陈文强来到了后面的院落。这里是冼瑞衔的宅院,现在是临时的警察总部。轻咳了一声,屋内有了响动,门一开,陈文强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有五个人,两个是龙兴堂的干将,其余三个则是陈文强招降收买的眼线。简亚良,股匪首领;何春海,顺德县三点会三当家;陆满。有名的地痞。
“大人。”三个家伙躬身施礼。
“免了。”陈文强语气和缓,摆了摆手,往椅子上一坐,示意这三人也落座。
扫视着还有些忐忑的三人,陈文强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有官身的人了,前途如何,却还要靠你们自己。”
“是,小人定力把差使办好。”何春海率先应承,另两人也赶忙出声附和。
陈文强笑了笑。伸手指点着,开始逐一安排,“简亚良,你先去武装警察部。从中队长干起。手下有一百多人,装备好,战斗力也没有大问题,能立多少功劳,能升到什么官职,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小人明白。”简亚良赶忙拱手躬身。罪被赦免了,家产保住了,亲眷不被强迁隔离,又吃上了官家饭,虽然还有些小要求,但基本上是满意的。
“何春海”陈文强伸手一指,继续说道:“你的身份暂时不要暴露,具体的工作我还没想好,等下再交代。”
其实陈文强不是没想好,而是要避开简亚良和陆满,使他们不要知道得太多。何春海是三点会的首脑,不仅在顺德大有帮助,他的身份还能使他与其他地方的三点会有相通之处,方便潜入卧底。
最后是有些猥琐的陆满,所谓三教九流,各有用处,这种鼠摸狗窃之徒,如果运用得当,消息将是极灵通的。连后世的警察都有线人,陈文强自然也会为自己的警察部队设置一批眼线。
“你的身份也不要暴露。”陈文强边想边慢慢说道:“我会指定专人与你保持,有什么消息你只需要告诉他。你还要多多发展下线,警局资金,用钱买消息,这样搜集得才更多。你呢,还是要装成以前的样子,稍微收敛点也就是了。”
“大人,那小人什么时候才能……”陆满很想穿上官服,人五人六地耀武扬威,便壮着胆子问道。
“待顺德、番禺两县盗匪基本剿平。”陈文强看了陆满一眼,说道:“别跟本官说你跟番禺的那个‘镇三街’没有亲戚关系。你能把他拉拢过来,算是你首功一件。”
看着陆满面露苦色,陈文强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拉拢不到,本官亦会帮你在番禺打响名头。嗯,还有一件事情,本官已经把冼家那个叫翠红的丫环保了出来,你若有意,便去把她领走,本官给你这个面子。”
陆满愣了一下,随即滚爬着从椅中跪到地上,向着陈文强叩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感恩戴德,这条命便,便交给大人了。”
“起来吧!”陈文强抬了抬头,笑骂道:“好好做事,本官要你的命作什么?”
这个翠红是陆满的表妹,亦订了娃娃亲,后来因家贫被进了冼家。冼家有钱有势,又与盗匪勾连,陆满这个地痞哪里争得过。此番陈文强成全了他,死心塌地也就并不意外了。
“你们有什么后顾之忧,尽管说出来。”陈文强转向简亚良和何春海,和颜悦色地说道:“若是怕亲眷遭到报复,本官可安排他们去琼州暂住。同样是琼州,地方很大,各地的状况也大不相同。比如崖州,条件比广州还要好。你们为本官作事,自然不同那些罪犯和他们的家眷,要分派到荒僻之地垦殖。”
“多谢大人体谅。”何春海迟疑了一下,说道:“小人有老母和三个兄弟姐妹,还请大人妥善安置。”
简亚成想了想,说道:“小人的家眷也想请大人安置,待局势平定后再回来居住。”
陈文强点了点头,对着手下挑了挑眉毛,“给他们每人一千元搬家费,不搬的自由费。”转过头,他又说道:“本官马上给琼崖兵备道吴大人写信,请他派兵派船至广州接人护送,这下你们便可放心了。”
三人忙起身要道谢,陈文强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管是明是暗,都是有官身的人,以后行事可要收敛着。若是为非作歹,本官也是绝不轻饶的。”
“至于何春海和陆满,为了掩饰身份,可适当放宽一些,但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绝不许做。”停顿了一下,陈文强的声音严厉起来。
“明白了,大人。”三人互相看了看,躬身答应。
……………
陈文强再度回到厅堂时,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简佩和、简鸣仪刚刚被拖走,地上还残留着血渍,口供已经问出,筹资办团的事情也已经并不多商议完毕。
“本官向来是嫉恶如仇。”陈文强拿起口供随便看着,淡淡地说道:“可也廉明公正,不滥杀,不冤枉无辜。看这两个劣绅,竟犯下如此多的罪,实在是死有余辜。”
“陈大人说得是。”卢天骥忿恨地说道:“有此劣绅,乡团便形同虚设。正绅害怕报复,亦不敢出头办事。劣绅不除,盗匪不平。”
“仅龙江一乡,官府便能列出二百多名盗匪名字,匪势猖獗,原系劣绅作恶,实在是该杀,该杀呀!”知县也有些震惊,生怕影响到自己的官帽,也加入了声讨行列。
“该杀,该杀!”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狂风暴雨的清乡()
清乡以狂风暴雨的方式横扫顺德全县。∑,
由于行动隐秘,顺德县的交通要道基本被卡住,封锁、盘查得严密,稍有嫌疑便予以羁押,待清乡委员审讯;陈文强在县城的杀伐、狠辣令士绅为之胆寒,不管是劣绅还是正绅,还有各族绅,都害怕被盗匪牵连,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指攻、捆拿变得积极起来。
先是封城清盗,收缴私藏,通过劣绅、地痞这个突破口,警察光在县城便捕拿正法近百名盗匪。随后,陈文强带人马直扑匪情最严重的龙江乡,如法炮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下乡清剿与封城严捕又有所不同,不光是要通过劣绅、地痞缉拿盗匪,还要设乡、镇警察分局,整肃乡团,劝谕各乡绅董,筹款办团;还要绅耆和乡团清查户口,“取具十家互保,以后如有为匪之人,互保者不能举发,即予连坐”。
在强大的攻势下,有不少盗匪自首归案,而逞凶顽抗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匪首陆领、邓江率众数百在顺德乐从与官兵接仗,接连冲破两道关卡,最终为左近赶来增援的武装警察击败,在轻机的扫射下,两匪首毙命,匪众伤亡惨重,溃散于野。
这是顺德清乡最大的一场战斗,其余小规模的战斗更是不可计数。近一个月的时间,清乡在顺德反复进行,各乡、镇至少都经历了两次以上。
所谓除恶务尽,陈文强就是要干得彻底,不给盗匪再起留下一点的机会。而坚强的决心和雷霆般的行动,也确实带来了人心的改变。
一批批官府在案的盗匪被抓捕、正法,亲眷被强行迁走,家产被抄没入官;一批批地痞**被举家迁走,房屋、财产被禀封充公;一个个劣绅被从乡局剔出,依罪论处……犹豫、迟疑的士绅和百姓开始转**度,指攻盗匪、捆拿归案的越来越多。陈文强也没令他们失望,所有以这种方式缉捕的盗匪一律就地正法。彻底消除士绅和百姓担心报复的顾虑。
要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要做就希望官兵做得彻底,斩草除根。对一些士绅和百姓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心理。而以往的清乡。或有劣绅、地痞庇匪,或盗匪闻风先遁,难以做到铲除干净。待官军一走,匪势再猖,一些指攻盗匪的便惹来了杀之祸。
这个积弊早有人洞悉。且登载于报端,“正绅悬红购缉,或侦悉匪踪,密报营汛,则劣绅反通消息,使匪得以衔恨报复。焚烧屋宇者有之,劫掳杀害者有之。士绅为顾身家性命,只好敷衍塞责,甚至匿迹家居,噤口不谈公事……”
现在则完全不同。劣绅、地痞都在严厉打击之列,最轻的处罚也要强行迁走,可谓是绝了盗匪藏匿的根基,断了盗匪获得消息的渠道。而盗匪一经抓获,多是就地正法,少数罪行不彰者也被押到琼州服苦役,基本上失去了报复的机会。
后顾之忧一除,为了以后的平安,士绅和百姓的积极性自然高涨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番清乡的焕然一新。年轻精干、认真负责的清乡委员,少有借捕匪而抢掠扰民的官兵。诬良为匪、滥杀无辜的事情也非常少见,使民众对清乡的反感和怨恨降到了最低。
而陈文强的亲自参与,利用他的异能则使清乡工作的效率大为提升。是良是盗,是否私藏。是否窝匪庇匪,经他审问的嫌疑人很快便有结果,且惊人的准确。
巨盗区新、区和落网;著名匪首李福林被击毙、匪众或死或降……仅龙江一乡,清乡官兵便捕获官府列名的盗匪一百余名,迫使盗匪自首归案者数十名,另有庇匪劣绅、地痞百余名被锁拿问罪。收缴上百,抄没充公匪产数万……
清一乡、巩固一乡,警察分局设立,乡团整顿组建,扶持正绅入乡局办事,加强保甲,清查户口,外来人员登记备案……这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极大地保证了清乡的善后。
而对盗匪和庇匪者最有震慑力的措施则非强行迁移、抄没家产莫属。这可以说是釜底抽薪的毒计,尽管有株连的诟病,但效果确实很好。不少盗匪便是顾及亲眷,不得不自首归案,寻求宽大处理。
其实这项措施倒也不是陈文强的独创,之前广东在安置散兵游勇时便有过类似的政策,只不过缺乏安置资金,琼州官吏又不愿接纳,散兵游勇也吃不了垦荒拓殖的辛苦,最后不了了之。
在两广总督张人骏看来,只是此项政策能够实施,清乡剿匪便已经显示出了成功的希望。更何况,清乡的费用不仅全由陈文强筹措负担,还给他送来了数万元,以解官府燃眉之急。投桃报李,张人骏很痛快地上奏朝廷,一面夸大在他领导下的清乡剿匪的成果,一面保举万福华为琼崖道,以奖其安置莠民之功。
琼崖兵备道,琼崖道,这两个官职到手,全琼州的行政和军事大权便落到了复兴会的手中。而这种可能性,现在来看是非常大的。
……………
“我之前便说过,清乡也是能赚钱的。”陈文强翻看着资料统计,意味深长地说道:“龙江乡、大良乡、容奇等地,盗匪众多,可咱们的收获也丰啊!若是治安稍好的地方,怕是就没这么多匪产可抄没充公啦!”
“大人高明。”陈炯明点头赞同,“起初属下还担心清乡费用不敷,现在看来,以清乡养清乡,以剿匪助剿匪,大人的设想已变为现实。”
“非如此,清乡不能持续啊!”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说道:“本官的声名在外面怕是会传得很不堪,可这也顾及不了了。”
“大人绥靖地方,剿平盗匪,功在万民,些许非议不必介怀。”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陈文强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炯明。
“是的,大人,属下不惧流言非议,只以剿匪利民为己任。”陈炯明迎着陈文强的目光,作了坚决的表示。
“很好。”陈文强低下头继续翻看着资料。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本官保举你为清乡委员会副主任,兼清乡善后委员会主任,以后这清乡重任,便要你挑起来了。”
陈炯明赶忙躬身施礼。保证道:“谢大人提拔,属下定竭心尽力,不负大人栽培之恩。”
陈文强抬头笑了笑,说道:“清乡的模式基本建立起来了,只要能够坚决地贯彻实施。剿平盗匪是可以期待的,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警察要继续招募,民团要继续兴办。本官还从琼州又借了数百人马,都是精兵强将。这些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够你使用了。至于武器、弹药,本官亦会,只不过要分期。”
“大人不亲自主持清乡工作了?”陈炯明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有时间,本官或者会亲自出马。”陈文强模棱两可地说道:“但清乡工作以后主要由你和清乡委员会负责,毕竟这是个长期持久的工作,本官事务太多。时间、精力都很有限。”
“属下明白了。”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再说什么。陈炯明明白什么,他所想的与陈文强所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要把精力暂时放到广州城周边,特别是珠江三角洲这盗匪猖獗之地。清乡要反复进行,民团、乡团要不断加强,治安要不断巩固。”陈文强谆谆教导道:“不要因为贪图速度而使清乡不彻底,留下隐患。只有清一地,稳固一地,把具体的规章制度贯彻实施下去,才能杜绝盗匪再起。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广东全省范围内逐渐压缩盗匪的生存之地,最后方竟全功。”
“大人,这样的话,若盗匪之间联络集结。岂不……”陈炯明收住了话,因为陈文强笑得出声。
“竞存啊,你还没洞悉这清乡剿匪的关键和困难之处。”陈文强收住笑声,耐心地解释道:“盗匪之所以是盗匪,人数虽众,却未有攻城掠地之事。便因其难以与军队正面抗衡。而剿匪之难不在其集中,却在其分散;不在其互通声气,而在于互不,各自成股。若是各盗匪联合集结,看似势大,却是乌合之众,动用军队可一鼓击败,岂不更加省事?化整为零,分散活动,倒是更令人头痛,剿灭起来更麻烦啊!”
“属下愚钝,多谢大人教诲。”陈炯明脸有些红,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羞愧。
“不必妄自菲薄。”陈文强摆了摆手,说道:“这清乡剿匪的工作,对你和那些清乡委员来说,都是要逐渐熟悉适应的。本官暂时选了四个地区派驻清乡委员,江门、肇庆、惠州、清远,皆是广州周边,匪患又比较严重的地方。以后呢,再视情况继续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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