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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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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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马背上全身包裹在厚麻衣里的蔺氏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她轻轻拉动蒙在头上的厚麻衣,抖开上面厚厚的雪花,转头看向身后抱着自己沉睡女儿的兴奋少年,想起上马时刘存那有力而又小心的一举,整颗心再次怦怦直跳。

    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悄悄投向侧后方与另一名喽啰边走边谈的刘存,随即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无奈两人的对话声很低,加上寒风劲吹雪花纷飞,刘存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只觉得隐约传来的浑厚嗓音是那么地令人愉快,叫人安心。

    刘存一行在蜿蜒小道上走走停停,遇到被雪覆盖的复杂路段,刘存都会用手中长戟仔细查探才走,所以直到天色渐暗,才走出三十余里,转出林中小道来到山脚岔道口时,马匹和众人都累得不行。

    好在雪也停了,刘存登上道旁的矮坡,遥望前方荒无人烟的斑驳原野和高山,再环视左右白雪皑皑的山峦,很快看到右前方半里处的石壁下,有个避风的山洞,山东侧边挂着一帘洁白的冰凌,显然是一道被冻住的小瀑布。

    又累又饿的众人再次动起来,两名投效的喽啰一人拔出腰刀探路,一人小心牵马小心前行,很快来到石壁下只有三丈多深的洞口,两人巡查之后回到刘存身边,庆幸地说洞里干燥也够宽敞,只是没吃的恐怕对付不了。

    刘存将马上的三人扶下来,解开马背上的两捆草料扔进洞里,对来到身边的两名喽啰吩咐道:“尽量多弄些干柴回来,今晚我们就在这洞里过夜了。”

    两名喽啰相视一眼,年纪大的那位上前半步低声建议:“主上,这地方没水没粮的,恐怕呆不住啊!”

    “这不是水吗?”

    刘存指向结了冰小瀑布,然后遥指东面白皑皑的延绵山峰:“看到前面最左边那座山峰没有?如果我没记错,上面是当年齐国修建的烽火台,拐过烽火台下的山脚有条河通向大海,天气好的话,能清楚地看到东南面的大珠山,距离琅琊台也就几十里,那地方虽然偏僻了些,但是濒临大海溪流纵横,山上应该有很多山药和野物,吃的容易找也安全些,咱们循着小道慢慢走,最多两天时间就能走到。”

    “可眼下什么吃的都没了啊!”

    蓄着山羊胡子的喽啰满脸愁苦,他们两个之所以脱离黄巾,一是不愿离开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二是被刘存强悍的勇力所折服,觉得应该离开前途艰险朝不保夕的黄巾,追随刘存也许能活得长久些。

    刘存不耐烦地挥挥手:“少废话,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个喽啰连忙弯腰低头,倒退数步相视一眼,垂头丧气地走向后方的林子。

    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击打声,两名喽啰吓得猛然回头,惊愕地看到那匹青马已经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巍然屹立站在青马旁的刘存满脸痛苦,呆呆注视着逐渐失去生机的马匹,又看看自己手中几乎断裂的长戟,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长戟奋力扔进前下方黑乎乎的山涧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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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铁山脚下

    次日上午,漫天的雪花越下越大,天地间迷迷蒙蒙混沌一片。

    出外巡察的刘存回到洞口,抖落满身雪花快步入内,到火堆旁蹲下揉搓冻僵的双手,向望着自己的众人低声说道:“到处都被积雪盖住了,看样子还得下雪,只有左面山脚下那条小路依稀看得出模样。”

    “主上,大雪天走山道很危险,要不咱们等雪停了再走?反正现在还有很多马肉,省着点够吃半个月。”

    方脸隆鼻的喽啰低声建议,此人看起来面相沧桑,却只有三十六岁,他和留着把山羊胡子的年长喽啰一样都姓吕,家在东武城西面三十多里大山下的高泽村,昨晚填饱肚子闲谈后刘存才知道,他和被自己打死的那个姓齐的黄巾头目竟是同村人。

    让刘存想不到的是,死在自己手上的黄巾头叫齐智,是个以高强武功和仗义疏财名震四方的狠人,数年来多次获得大贤良师的召见和夸赞,在整个琅琊国和西边的泰山郡享有很高威望。

    更令刘存震惊的是,高泽村全村都是太平道信徒,此次全村男女老少和周边十几个村子在齐智的鼓动下,背上所有家当,缠上明黄色头巾,毅然烧毁了自己的房子,以显示坚定不移的证道之心,然后扶老携幼倾巢而出,蜂拥北上东武城聚义。

    然而,到了东武城他们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与太平道十余年来所说的美好生活迥然不同,沿途的杀戮和燃烧的东武城吓坏了很多人,可事已至此,数百村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在众多黄巾士卒的裹挟之下进驻琅琊申渠帅的大营,与数以万计的各地村民挤在一起,齐智因为脾气暴烈,与渠帅申樵不和,不但没能独领一军,反而被无情打压,最后只能领着村里的数十青壮,受命警戒东武城东南方向,负责接引四方聚义的黄巾同道,鬼使神差之下撞到了逃亡的刘存手里。

    如今,两名只有姓没有名的喽啰看到刘存杀马的壮举后,震撼之余彻底敬服了,自愿成为刘存的家奴。令两人感激的是,刘存并没有让他们改掉原有姓氏,只是给两人分别取个名字,满脸皱纹身形消瘦的山羊胡子如今叫吕平,年轻几岁长着四方脸膛的叫吕安。

    此外,生命力超强的懵懂少年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刘振,这是另一个世界里刘存侄子的名字。

    听完吕安的话,刘存沉思片刻微微摇头:“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不能久留,要是再下两天大雪,恐怕咱们就被困在此处寸步难行,在四面通风的山野停久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很容易生病,所以咱们要趁着还能看到路,尽快离开这里。”

    一直没说话的吕平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主上,右手边的山道看不见了,只能走左手边的小道,可依照山势来看,往左走很费力,山道两边全是大山和密林,恐怕三五天内翻不过铁山啊!”

    刘存点点头:“以现在山道状况和下雪的势头看,要走到山外有官道的地方,恐怕要三天才行,但不管如何咱们都必须往前走,翻过铁山就能看到大海,那地方远比遍地积雪的大山里暖和,而且容易弄到吃的东西,至少不用再为盐发愁,没有盐咱们大人还能顶十天半月,可女人和孩子顶不住啊!”

    吕安淡淡的双眉微微一震:“主上,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咱们要在海边煮盐为生?”

    “煮盐?难道你们吃的盐是煮出来的?”刘存惊讶不已。

    吕平连连点头,吕平也连声称是。

    蔺氏看到刘存望过来,微微点头低声解释:“自古以来,琅琊和东海两郡都是我大汉盛产海盐的地方,沿海每五十里,设盐官督查,按律令每户每月缴纳五百斤煮盐,直至前年九月,海上刮起狂风巨浪,延续十日肆虐不停,从青州至徐州沿海,数千里良田与数万盐户均遭大灾,巨树折断,房屋垮塌,几乎所有煮盐器物被大浪吞噬,海盐价格随之成倍上涨,至今价格都没下来,听说海边盐民死的死,逃的逃,房屋炉灶已十不存一,至今没有恢复过来。”

    刘存沉思片刻:“每户盐民每月产盐多少?”

    蔺家小娘略微迟疑:“婢子没见过,只是听说若是风调雨顺,五口一家的盐民一月能煮盐六百斤左右,家里若无壮劳力砍柴煮海,恐怕到不了五百斤,日子过得极为凄凉,不少人家为此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刘存听完目瞪口呆,想了想干脆避开这问题,招呼大家快点把烤马肉吃了,然后立刻上路。

    时至中午,纷飞雪花终于放缓,刘存一行走走停停行程二十余里,蔺氏的四岁女儿一直被布袋拴在刘存宽厚暖和的怀里,每次停下歇息,她都会悄悄睁开那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睛,偷偷望向刘存和跟在身边的母亲,小脸上现出丝丝笑意与满足。

    傍晚时分,精疲力竭的刘存一行越过两座山梁和四条冰封的小河,在一座废弃矿坑旁幸运地找到一座残留的木屋。

    吕平和刘振进入木屋立刻解下背上懂得硬邦邦的马肉,拿出火镰火绒,又找来木材和树枝升起篝火,吕安同样解下背上冻得硬邦邦的大块马肉,四处寻找烧水的陶缸陶罐,忙碌近两个时辰,大家才喝上缓和的马肉汤,吃饱之后全都倒在火堆旁呼呼沉睡。

    凌晨时分,刘存被蔺氏的痛苦呻·吟所惊醒,他迟疑片刻凑近查探,发现脸色赤红的蔺氏发起了高烧,连忙找来根布带出去包来块冰,小心地放置在蔺家小娘的额头上,待冰块融化后再次更换,一直忙到天亮蔺氏才悠悠清醒过来,但仍旧烧得厉害,全身无力爬不起来,更别谈继续上路了。

    无奈之下,刘存只能决定留在此地休息几天,随后独自爬上木屋后的高山四处眺望。

    下午时分,短胡茬上结满冰渣的刘存提着一捆小树根回来,探望晕沉沉无法睁眼的蔺家小娘之后,捡起颗黑炭走到门口,在门板上画出几道线条,然后用手指丈量,时不时添加新的线条。

    煮完马肉的吕家兄弟不敢上去打扰刘存,更不知道刘存画在门板上如同鬼画符的线条和怪异符号是什么,只好跪坐火边悄悄咬着耳朵议论:主上画出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是否出自道家?

    用过一餐野菜根加马肉汤,刘存将陶罐里剩下的马肉捞出来,把陶罐端出去倒掉汤水,抓起积雪不停搓洗,然后装满白雪回到屋里架到火上,用砍刀将自己弄回来的草药慢慢剁碎,放进陶罐里慢慢煮熬。

    蒸汽茵茵的小屋药香四溢,刘存毫不在意吕家兄弟惊奇的目光,吩咐刘振陪伴妞妞睡觉,给蔺氏喂下一碗汤药之后,从门外拿回洗净晾晒的布巾扔进汤药里,缓缓蹲在烧得神志不清的蔺氏身边,犹豫良久俯身说了句什么,便利索地脱掉她的上衣,捞起陶罐中的布巾稍稍挤水,开始擦拭蔺氏烧得通红的身子和脖子。

    次日上午,吕家兄弟惊愕地发现,原本他们认为快要死掉的蔺氏已经清醒过来,不但能接过刘存递上的药汤自己喝下去,完了还能抬起手轻轻梳理女儿的乱发。

    吕家兄弟望向刘存的眼神充满无以言语的钦佩,发现自己的主上非常神秘,似乎满身技艺无所不能。

    吕家兄弟本是山村小民,见识不多也没有什么城府,但数日的相处使得他们心里非常明白,追随刘存绝对没错,在危难之际,刘存对一个无意邂逅身无分文的普通女子都这么有情义,今后对他们两个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两天之后,蔺氏终于痊愈,太阳也从灰蒙蒙的厚重云层间偶尔露个脸,胡子拉渣双眼满血丝的刘存决定继续上路。

    此后四天,他们越过了七条大大小小的冰封河面,拐过两片宽阔的密林,翻过三道高岗,终于登上最后一道遍布桧柏和松树的山坳。

    站在两山之间的参天桧柏下,所有人都被前方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震撼了。

    艳阳下,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充满了生机,脚下和两侧山峦上掩苍翠延绵的莽林,寂静中能听到鸟儿的啼鸣,包括蔺氏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唯独衣衫褴褛的刘存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兴奋的刘存拉过目瞪口呆的刘振,指向东南方向十余里外屹立在大海边沿苍苍茫茫的大山笑道:“那就是大珠山,虽然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山上到处是大树,山下方圆十几里全是河流沼泽,但这确实是大珠山,比我记忆中的漂亮百倍!再看前面一望无边的大海,还有咱们脚下这座延绵百里满是矿产和野兽的铁山,今后再也不会缺吃的了,等安顿下来,我会带着你们山脚下盖起宽大舒适的房子,领你们到海边开盐田,不需要砍柴不需要铁锅煮海水,只需几把木头耙子和几块用石头砌起的盐田,每个月就能获得成千上万斤雪白的海盐,我还会领着你们造船,挂上船帆轻松前往沿海各地,只要度过开始这段艰难日子,咱们今后再也不用忍受饥饿和恐惧了!”

    “叔,你小时候来过这?”第一次看到大海被震得微微发抖的刘振问道。

    刘存一愣,接着哈哈一笑:“算是吧,看到山下那条冰封的大河没有?那地方我记得叫做胶南,哈哈!”

    听了刘存豪情万丈而且新奇无比的感慨,边上的吕家兄弟面面相觑,无法想象刘存所说的这一切能否实现。

    抱着女儿的蔺氏呆呆望着刘存,秀眼里满是憧憬敬慕,如今的刘存在她心里已变得无比重要,她相信刘存的每一句话,相信这个外表冷漠内心却温和细腻的男人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叔,你快看,那!山脚下那片大树林中间,河湾北面,快看啊!”刘振指着东南方向袅袅升腾的几股青烟大喊起来。

    刘存细细望去,不一会便接过蔺家小娘怀里的小·妞妞:“山脚下有人家,距离咱们最多五里,下了山越过下面那条小河就能到,去看看有几户人家,请他们收留咱们。”

    众人兴奋地跟随刘存快步下山,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背靠大山建在河湾处的小寨子,惊愕地发现十余名青壮已经举起锄头棍棒,堵在通向小山寨的唯一木桥头,警惕地注视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桥头的不少青壮看清高大的刘存怀里的小女孩,以及躲在刘存身侧的蔺氏之后,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几个年纪大的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木棒。

    在刘存的示意下,吕平恭敬地漫步上前,抬手作揖弯腰致礼,解释说自己是从西面百多里外的东武城逃过来的,恳请大家给个方便。

    人群中间满头白发的长者惊愕不已,与身边几名青壮商量过后,大步走出来问道:“这么说,山外面又打起来了?”

    吕平重重点头:“打起来了,咱们琅琊北面各县全乱了,听说大半个青州也乱了,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围攻各地官府,东武城被火烧毁,南面诸县也被围了,估计东武北面的黔陬县城也保不住,黔陬县城距东武城不到五十里,城墙不到两丈高,听说几十年来都没有守兵,搞不好已经被焚城了啊!”

    老者和身后的十余青壮惊呼起来,刘存听他们的口音和自己很接近,心念一动抱着小·妞妞大步上前:

    “老丈,晚辈姓刘,叫刘存,晚辈几个都是从东武城逃过来,实在没地方去了,恳请老丈和父老乡亲收留,咱们不白吃饭,咱们有力气……对了,晚辈会烧窑,能烧砖瓦烧陶器什么的,能种地,也能下海捕鱼,只需熬过开始这段苦日子,往后绝不会给诸位和寨子里的父老乡亲添麻烦,若是晚辈能为父老乡亲做点什么,诸位父老尽管开口。”

    老者和众青壮惊讶不已,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老者想了想转身向后,与两名壮实的中年汉子协商良久,转过身凝视刘存的眼睛:“后生,你真会烧陶器?”

    刘存将怀里的妞妞递给蔺家小娘,几步走到数十米外的河边已经废弃的露天灶台旁,低头寻找片刻,捡起两团黑褐色的泥块回来,恭敬地递到老者面前:“这泥料不错,是烧制黑陶的上好基料,但是对制坯和烧制火候要求很高,如果泥料太粗或者火候不到,烧出来的陶罐会变形,会渗水,容易裂开,但弄好了能烧出上好的陶器,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大水缸都能烧出来,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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