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声要是传出去,便是萧家里那些早已不主事的长辈怕是也要震惊地跌下椅子。
云溪看着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萧然,若是当初,这个人肯这样迁就,肯这样为她着想,或许如今,一切都不是这样。
可这世上,用钱或许什么都能买到,却最不可能买到后悔药。
既然已经成了昨日的罪孽,如今再口口声声地来说爱她,又有什么用?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笪筱夏。他却还念念不忘过去的一切。
当初她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他的孽障。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因果。
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倦怠,连看着他想要报复的心态都变得浅了几分:“萧先生,或许你不知道,一年多前,其实我们曾经还见过一面。”
萧然倏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年多前?”
差不多是她刚进大学,拿下能源竞标案,打败萧氏的时候?
可那时,他才从国外回到北京不久,除了百年讲堂那次宣讲,还有什么时候,他们见过?
云溪看着他,忽而勾唇一笑:“你不记得了。有一晚,你送给故人一捧薰衣草。”
一捧薰衣草……
漆黑的夜晚,闪着冰冷光泽的路灯下,纤细的背影朝着北方,萧瑟而冰凉,那个偌大的墓地里,两个紧紧挨着的坟墓。
那束硕大的薰衣草,绽放得如此精致美丽,温柔无比,就像是一个童话。
她指尖紧紧地扣进皮肉,满手鲜血地望着那尊无字碑,他离开的脚步与她不谋而合。
他不知,那晚,在他看望墓碑上故人的之后,故人姗姗而来,望着那漆黑寂静的无字碑,满心苍茫绝厉。
萧然脸上一片惨白,在他不知的那一瞬,他曾与云溪竟擦身而过,就在她的坟墓边……。
云溪牵着李嫂的手,神情平淡地从他身边走过。
每一步,每一个脚印似乎都印在他的心坎上,可他动不了,连伸出一只手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就这么看着,她随另一个男人,一步步离开。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个一直站在云溪身边,不插手、不牵涉的男人的真正模样。
刹那间,他双目大睁,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眼看着他与云溪并行走出酒店。
李嫂呆呆地任云溪拉着,车上的司机恭敬地下车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轻轻挡住车顶,屈身请她们上车。
外间雨势惊人,就连此处都被溅了点水渍。云溪脚底忽然一绊,没有来得及抓住车门,整个人一下子往左边倒去。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洁净干燥的手,微微一扶,恰好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搀起。
“小心地滑。”他站在她身后,说完这四字,神态自若地抽回双手,转身上车。
站在大厅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的萧然,忽然痛苦地闭上双眼。
“峤子墨。”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峤子墨会和云溪搀和到一起?
这声音太低,竟没有一个人听到。
而站在酒店门口的云溪被他扶起后只愣了一下,就跟着上了车。
三人坐在车后座,依然觉得空得很。
李嫂坐在两人中间,有点神不守舍。云溪见她这样,便拿出纸巾擦了擦李嫂的手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嫂的手心都湿了,难道是紧张的?她望了一眼表情不变的峤子墨,心中暗叹,这人气场实在是……。
“你刚刚在念什么?”忽然,从来不主动和她开口说话的峤某人竟然丢了个问题过来。
“嗯?”云溪有些跟不上他思路。他指的是什么时候?她刚刚念了什么?难道是和萧然说话的那会?
思绪沉浸在刚刚萧然追上来后她说的话上,一时间,神色莫名。
“就是我刚到酒店的时候。”峤子墨极稀有地朝她露出一个浅笑:“我看你一直站在那默念什么。”
云溪表情一滞,完全被这人的洞察力所惊,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却见某人眸色淡然地望了过来,一副微带好奇的模样,静谧的空间里刹那间恍若光芒大盛。
云溪转过头,望着窗外的雨景,嘴边又一次无声默念。
唇齿相接,空气中似有暗香浮动。
两人在欧洲已相处三个月,峤子墨却第一次发现,冷云溪的身上竟有股幽然沁香。
好笑地看着她正经危坐地在那无声呢喃,心底顺着她的口型慢慢研究,终是看得分明,那翻滚在红唇白齿间的字句依稀是:“东郊时雨、银锭观山,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就不怕天怒人怨?”
清幽的眼底微微一沉,唇边不知何时瞧瞧地爬上一抹淡笑。
原来,冷云溪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
坐在前座一直小心翼翼开车的司机一个不小心,看到自家主子这抹微笑,顿时傻了眼,差点方向盘一滑,连车带人都冲向一边的围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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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冷从里面打开房门的时候,云溪正拿着磁卡准备开门。两人对视的时候同时一愣。云溪是没想到,冷会突然出现在她预定的酒店房间里,冷是压根被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弄得有些缓不不过神,一时间面容惊愕站在那站着,像是个雕塑。
“你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见他堵在门口,丝毫没有挪开的迹象,云溪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句话,在路上就一直沉默的李嫂从她身后一下子冲了过来,喜极而泣:“少爷!”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人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云溪摇头,推开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慌手慌脚在那安慰李嫂的自家堂兄,走进套房给峤子墨倒了杯茶。
峤子墨倒是很自如地客随主便,随意地坐在一处椅子上,对于冷不时投过来的眼神恍若没有看见一般。
神态平静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想到她竟然定了一间如此低调的套房。
几个人忽然同时不说话,房子里便只有李嫂的抽泣:“少爷,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冷老爷子和云溪的父亲、伯父们都被带走,除了云溪的那两位堂姐,眼看冷家在外的也只有他一个男丁,却是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些日子,她天天惶恐得连觉都睡不了,深怕再也见不到了。
冷有些尴尬地左右不是,总不能说,他一直就在北京,基本上没怎么离开吧。
当初他在河边将云溪拉起来,眼见那位大公子和峤子墨同时出现,正摸不着头绪的时候,云溪竟然轻飘飘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跟着人走了。而那两个人更奇怪,竟然也肯带着云溪出访欧洲,还一去就是三个月!
北京的资产全部被冻结了,上海的公司也好不到哪去。就是香港那边的情形有些微妙,只不过,到现在他也摸不清张先生突然扩张云溪的WANG影视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帮忙,但大肆招聘来一堆人,难道不是为了埋下自己的人脉?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啊,夫人还曾派人去找过你。”李嫂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这才恍惚记起来,房间里不仅只有云溪和少爷,有点尴尬,只得转开话题,随便找了个理由。
“在我朋友那边。”云溪给乔子墨倒茶的时候顺便也给他倒了一杯,冷的表情渐渐也从刚刚的惊愕恢复过来。想了想,便直言不讳地说了自己最近的行踪。
“哪个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詹温蓝的缘故,李嫂如今一听到“朋友”两个字表情就不是很好。更何况,那些与老爷、先生关系很好的亲朋们如今都避开一边冷眼旁观,她实在是有些害怕自家这位少爷的朋友是不是也“来意不明”。
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冷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李嫂:“就是岳晨,当初也来参加爷爷寿辰的那个。”他认识岳晨也已经有不少年的时光,最开始是在一起投资,后来发现此人眼光毒辣,决断迅速,加上又是白手起家,渐渐就走得近些。说起来,若论家世或许岳晨比不上他,可若真论财力,岳晨绝对可以和萧然一较高低。
李嫂恍然:“就是那个当初帮你和小姐一起引来中东资源的那位先生?”
冷一笑,没想到李嫂知道的还挺多。当初和萧然商战,确实岳晨帮了不少忙。不过,也算是互惠互利,从本质上来说,其实,他们都是商人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知根知底就好。”李嫂有点高兴地拍拍云溪的手背,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多了一杯沁人心脾的绿茶,一时间百感交集,有点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的样子:“应该是我给你们倒茶的,你看,我这一高兴,人就老糊涂了。”
云溪笑笑地轻抚她的后背:“李嫂,别紧张。”我既然回来了,你什么都不需再怕。
“我先走了。”乔子墨只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朝冷和李嫂微微点头,随即看了云溪一眼,不做停留,转身走了。
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却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见云溪一点反应也没有,压根都没有起身送客,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点一点:“你今天去接李嫂可有碰见什么人?”
“除了萧然,其他的人一个也没见着。”她打开卧室,里面的窗帘早已经放下遮挡住一切窥视的可能,朝着李嫂道:“李嫂,我和堂兄有点事商量,你先休息一会,晚饭时我再叫你。”
李嫂点头,知道她们有话要私下说,自己进了卧室。
冷听到她说萧然竟然是唯一一个到那的人,表情十分莫名,“按理来说,其他人应该都盯着在,怎么都没有动静?”不谈其他,乔家、詹家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眼看着云溪回来了,怎么可能毫无消息。
云溪瞥了他一眼,微微一哂:“两个可能。”
冷古怪地望着云溪的侧脸,看样子她精明的压根不需要他来点破,怕是早就胸有沟壑。
在李嫂酒店里除了萧然就只有乔子墨和她一起,不管蹲在附近准备出手的人是谁,不出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顾忌萧然,还有一个便是……。
“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在京里几乎是从小到大什么人都见识过了,可是,乔子墨这号人物,他却压根从前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太低调,还是其他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人不是一般人,就连大公子在他旁边都向来自动收敛气场。而且,啧啧,长成那副极致英俊的相样,竟然还能安稳得像普通人一样?说实话,以前看到萧然的时候,不管立场如何,他总会不自觉地被他的高贵出众惊倒,可现在再一放在乔子墨的面前,就突然觉得,一切都淡了……。
这人,神秘得有点不像话。
“你想说什么?”映着客厅里温暖的灯光,云溪抬头,脸上细腻的皮肤恍惚间镀上一层银光,“你是怕他对我不利,还是担心,他背后藏着另一个乔家?”
冷到嘴的话就这么被她一句话堵得再没有下文。
如今的冷家早已风雨飘零,说句不好听的,第三代子孙中,那两个堂姐是没得指望了,他和云溪现在手头资产全部冻结,要人脉要资金都有限的很,凭什么斗?又靠什么让家人摆脱诬陷?
乔子墨要真的对他们不怀好意,只要隔岸观火,冷冷地晒上几天也就水到渠成,压根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我知道他没有什么恶意,可我总觉得,这个人,我们还是少沾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一边敲着桌沿,一边深思。
不管什么情况,凡事,物极必妖。乔子墨这个人,在他眼中,不仅是那容貌过极,就连那气势也实在让他有些呼吸不顺。一个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尊荣无双,这得是什么来路,什么身份?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大公子便已经是天边的人物了,若真要请求帮忙,找大公子便是,他们冷家本就清清白白,总不可能凭白就给别人这样栽赃陷害。同样是找人帮忙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乔子墨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便总觉自己像是专门攀亲带故一样。
冷眼神暗了暗。
眨眼间,心底一个念头豁然升起,他有点狼狈地低头大口喝了口茶。难道,那人给他的压迫感强到自己竟然隐约间觉得自惭形秽?
笑话!
这个念头就像是老鼠药一样,冷想想都觉得恶心,干脆另避蹊径。
“还有,那个陈昊,”冷觉得自家妹妹的情感生活丰富到令人纠结:“他整天派人跟踪我干什么啊?”明明喜欢他妹妹,又不敢像萧然一样去酒店堵人,结果天天派人明目张胆地跟在他后面,美其名为24小时保护,完全搞得和监视没两样。
要不是知道冷家现在能保持被调查阶段,没有更危险一步,陈昊是出了大力气,他简直想要找上门去揍人!自从成年之后,他还从来没体验过有人敢对他24小时紧迫盯人的!
陈昊吗?
云溪目光遥遥地落在不知名的一处,像是忽然陷入一层烟雾弥漫的记忆。记忆中喜悦有过,伤心有过,愤怒有过,厌倦更有过。若说她对萧然是由爱转恨,再到现在的无视,她对陈昊的情绪却很难用一言来表达:“随他高兴吧。”
冷给她这冷淡的反应弄得立马抓狂:“我说,你怎么都不着急的啊!咱爸还都在里面呆着,你就不怕……。”
面前的空气突然被破空一划,一直微眯着双眼潦带几分心不在焉的女子忽然打断他后面的话。
“你以为,我去欧洲三个月,是为了避风头还是度假?”
美人微笑,眼中寒光一闪,竟似利刃。
刹那间,冷只觉得四周一阵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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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着的浴室窗户照进房间,里面依稀传来水声。淋浴洒下的水珠如清透的川流,顺着那一具妩媚天成的身体蜿蜒而下,渐渐消失。
拉开帘子,女子从浴池走出。浴室的镜子因为水汽早已氤氲一片,人影在前面依稀只能看出个大概。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搭在镜面上,一平到底,刹那间。如剥开云雾,整张镜子都清透起来。
镜里渐渐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水汽缭绕着,包围着,像是突然从莲花里绽开的芬芳香蕊,浑身灵气激荡,简直像是仙境里才能出现的画面。
云溪对着镜子,轻轻地撩开湿发,一张美得出尘的脸正对着镜中那个人影。
毛巾汲干发梢的水渍,一边的衣架上放着早已熨帖妥当的衣衫,微微眯着眼,她动作不徐不慢地开始上妆,翩然优雅,像是早享受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宴。
二十分钟后,她朝着镜中那个影子微微一笑,山花烂漫,层林尽染,山水明媚,景致非凡。
推开浴室的房门,踩着那一室阳光,门外早已等着的Grantham和冷表情一窒,分明有些被眼前这倾城色攫取了所有目光。
Grantham站在那,手中的外套不知不觉滑落,他却丝毫一点感觉也没有,静静地望着这容色惊人的冷云溪,良久,喃喃道:“这是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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