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火器局来料足,管理严格,待遇也好,匠人们的心气都很高,做的东西都又快又好,要不然,连两百支也造不出来。
这一次北上,三个营的平虏军步兵营才有五十个鲁密铳手,看似很少,其实已经是掏了四分之一的家底出来了。
得到命令之后,藏身在平虏军的军阵深处的火铳手们就开始拔开木塞火帽,装药,上定装子弹。
鲁密铳的子弹头较尖锐,需要用小木锤子慢慢砸入枪管,这样塞的严密,加上火铳特有的设计,实际上的杀伤力是在三百步以上的。
当然,现在在百步左右来狙击的话,那可就是威力更大,穿甲的能力更强了。
在铳手之中,有一个小伙子正在瞄着一个最为显著的目标。
上阵之前,通过文字,图画,加上老兵的讲课,普通的火铳手和鲁密铳手都能分的清楚,对面的鞑子阵中,哪一个是官,哪一个是兵,哪一个又是护军,或是步甲,马甲,前锋。
通过红缨黑缨,明甲暗甲,双甲单甲,背上的小旗颜色,式样,头盔,甚至是手中的兵器,大约都能分的清楚。
什么是领催,分得拔什库,拔什库,甲喇章京等等。
清军能亲身冲在战阵第一线的将领层级,都是叫这些小伙子们认的清清楚楚。
要说起来,清军和明军也都是有自己一套认识将领的东西标识,甚至清军的跟役和步甲马甲,再到护军营的精锐,大约一看,都能分的清。
但无论如何,这一套东西可远不及平虏军的军衔标识制度,手持鲁密铳的小伙子们也就是在敌军阵中艰难的寻找着目标,一旦找到,就绝不会放松。
说来容易,但也很不简单了。
几千人在冲阵,战场上是一直不停的厮杀叫喊声,鼓声也是一直不停,隔几息功夫,就是一轮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再加上噼里啪啦的火铳击发声响,耳朵里就是一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这吵闹还好,但整个战场是过万人的厮杀,正面中间的清军就有四千人,宽大的正面战场上是密密麻麻的敌军,每人都是有甲胃在身,人人手中都有长短兵器在闪烁着寒光,在这样的人群中不仅要找一个目标来瞄准,还要找一个固定的军官目标,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在这种事上,朱慈烺也只是根据后世的狙击手的一些东西来高标准的训练部下,至于实际流程操作是怎么样,条例怎么编,训练怎么训,他就一推了之了。
毕竟这是大家都没有经历过的,好在军中现在的火铳部队规模大,中官和泰西武官们一起通力合作,编定条例训练,总算是把这支精锐的以狙击为主要作战手段的部队给拉了出来。
“五……四……三……二……一……”
那个幸运的小伙子在第一时间就找准了目标,对方绝对是一个高级将领,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包裹在金甲里一样,真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再加上身边有一队时时刻刻跟随左右的护兵,都是重甲在身,这么一来,看不出这是个贵胃将官的,那就是傻子了。
眼看着对方一边冲,一边呼喊吆喝,指挥军队,这个年轻的狙击手可就更加肯定了。
对方已经被瞄准了,锁定了,只要一扣扳机就可以了。
在这个时候,年轻的火铳手心跳的特别快,嘴巴和喉咙干的要命,连一小口唾沫都分泌不出来。
到这个时候,这个火铳手才明白,为什么太子有一次在全军跟前说起戚大帅的话,临阵不乱,嘴里还有唾沫,就是老兵劲卒。
自己趴在后头,隔着这么远,前头还有矛手和戟手刀牌手兄弟,还有那些普通的火铳手们,他们已经打了半天,承受了不小的伤亡,自己躲在阵后,瞄一个人,却还是这么紧张……这么想着,这个来自淮地的年轻小伙子慢慢平静了下来,他闭着左眼,右眼眯缝着,在最终确定的一瞬间,他深吸了口气。
扣动扳机!
叭的一声轻响,四周的人几乎没怎么注意,因为所有的火铳手都在找寻着自己的目标,没有人会有闲暇分心看别人的动作。
只有扣扳机的小伙子一直盯着自己的目标,几乎就是在一呼吸之间,他看到对方的胸口绽开了一朵漂亮的小血花。
鲁密铳可以打到三百步以外还有杀伤力,在这百步左右的距离,普通的火铳可能弹道没那么快,穿甲能力也稍弱一些,对抗那些无甲旗兵时,普通火铳的威力和杀伤力不小,但对付穿着三层铁甲,包括皮甲和棉甲在内的重甲兵时,火铳的威力就小的多了。
正因如此,岳乐和他的部下才敢这么靠前。
铁甲在身,还有护军在一侧,哪里会有什么意外可言?
但意外就是发生了!
意外突如其来,简直叫岳乐身边的护军难以反应!也没瞧着有正面有火铳手在瞄准这边,或是在点火开枪,两翼的清军弓箭手仍然在压制,明军的火铳手仍然在以打击清方远程兵种为主……一会就算双方打成一团混战,弓箭对明军大阵的压制仍然是不可小视的。
这个时候,众人就眼睁睁看着岳乐的胸口绽开了一朵小血花。
这个年轻的镇国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胸前,双层铁甲外加一层棉甲,不管是防护冷兵器的劈砍还是弓箭,又或是火铳,这一身具甲都有良好的效果。
岳乐身上的甲,不仅三层,而且是着饶余郡王属下的工匠特制,用料和作工不是一般的士兵和将领可比的。
他冲的这么快,已经料定,就算到五十步这个火铳的最佳杀伤距离,明军的火铳对他个人来说,威胁并没有那么大。
最少,根本不可能完全穿透他的铁甲!
不料突如其来的这一枪,完全穿透了他的铁甲防护,然后在他的胸口直透而入,此时的他,唯有感觉到一种难以质信的怀疑,还有就是胸前的巨痛。
痛,痛的他呼吸困难,甚至已经不能说话。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全身虚弱的感觉,突然袭来,饶余郡王阿巴泰之子,镇国公岳乐,未来的大清安亲王,在荆州与吴三桂主力对峙的主帅,就此在战场殒命!
第三百二十一章会战(56)
“击鼓,全阵向前!”
几乎就在岳乐殒命的一瞬间,张全斌这个临时的战场指挥官断然下令。
“轰,轰,轰!”
八十多个排,每排都有一个腰鼓手,在指挥官下令之后,战场上的旗手们摇动旗帜,接着所有的队官接受到旗语,开始下令,就在几息间功夫,所有的排长也都接到命令,同时每个排的鼓手开始抽出鼓槌,开始用力敲打起来。
几十面腰鼓和所有的大鼓一起响起来了!
这几乎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威势,这种声响,超过了炮声,火铳声,清军的喊杀声,马嘶声,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个鼓声。
鼓声中藏有凛洌的杀气,鼓声中有一往直前的决心和勇气,鼓声整齐划一,鼓点中自有步伐讲究,透出无可挽回的杀伐之音!
听到这样的鼓声,四千多平虏军战兵们原本有点混乱的心思,反而在这轰隆隆的鼓声中变的澄净下来。
是的,无数个曰曰夜夜,他们就是在这鼓声中不停的训练。
在皮鞭和军棍下,这鼓声是曰夜陪伴他们的声响。
除此之外,别无他音。
在这鼓声之下,所有的杂念都消停了,所有的排,从队官到哨官,再到排长,棚长,每个普通的士兵,在这个时候,唯有跟着鼓点前行,踩在鼓点之上,绝不允许错开半步!
如果站在清军一方来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到宽阔之极的明军大阵就是在这鼓声之中,以诡异的整齐划一的步伐,不停的向前。
如果可以形容的话,那么,明军的阵列就是一座移动着的钢铁铸成的山峦!
霸气,厚实,移动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花巧。
但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军官或士兵都知道,眼前这种没有花巧的花巧,就是最大的花巧!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博洛骇然!
淮塔、喇希,甚至是在阵后的阿巴泰,俱是骇然变色!
从来没有见过明军阵列有如此整齐,有如此霸道,有如此一往直前绝不后退的决心和凌厉的杀伐之气!
“这哪是新军?”阿巴泰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爱子已经被一枪毙命,不过,以他几十年战场经验所培养出来的灵敏嗅觉,他已经知道,眼前的战局,大事不妙!
开头的火铳虽然犀利,不过不出明军火器的范围,虽然把前锋轻松击溃,但阿巴泰不过是嘴唇动了一动,算是对明军表现的一种赞许。
稍微有点抵抗能力的对手,也就是给清军制造一点小麻烦罢了。
接下来明军右翼的表现也是叫他吃了一惊。
这么犀利的火炮,击发的速度和火炮的质量,都是叫他吃了一惊。到这时,他觉得有点不快。倒不是因为蒙古兵们怂包的表现,而是觉得自己被孙传庭给阴了。
怪不得孙传庭摆出这么一个重两翼,轻中间的螃蟹阵,左翼的明军表现果然强悍,刀对刀,弓箭对弓箭,打的那些汉军和少量的满洲八旗步步后退,不能抵敌。
右翼又藏了这么多犀利的火器,也怪不得老孙头敢这么牛气,上一次和明军万人以上的军队堂堂阵阵的野战是什么时候,阿巴泰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也就只限如此了。
阿巴泰坚信,只要清军一突前,中间那些穿着漂亮铠甲的新军一溃败,孙传庭的一切布置就只是笑话罢了。
只要一接触上,明军的火器不好施展了,底下的事也就是单方面的屠杀罢了。
但接下来的事就是阿巴泰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没想到明军还在阵中带了红衣大炮,这种大型火器清军也有,不过全部在三顺王的汉军之中,普通的部队用不好,也不便携带,他真没有想到,眼前这股明军不仅有普通的虎蹲炮和佛郎机这种明军中常见的火器,而且还有那种明军专门用来守城千斤大炮!
到这个时候,阿巴泰明白,今天算是真正啃上了硬骨头!
等此时此刻看到明军突前,对方甲坚兵利不说,士气还如此高昂,指挥也如此犀利……阿巴泰已经发现,自己的弓箭射手没占着便宜,步阵被炮兵轰击的七零八落,对方此时进攻,恰如其时。
这充分说明,对面的明军将领的临阵指挥,十分叫人称道,并没有丝毫错处。
便是易地而处,阿巴泰自觉也不会指挥的更好了。
他不大相信这是孙传庭的指挥。
明军的文官统帅他太熟悉了!历次大战,包括洪承畴在内,在战场上的临机应变的本事可真不算高明。
松山一役,洪承畴对后路粮道的疏忽是致命的,这是战术层面上的失误,和洪某人是一个优秀的战略层面的统帅无关。
至于历次入关,和明朝的蓟辽总督巡抚等高级文官打交道就更多了。
此辈读书人,平时说大话,战时就抓瞎,指挥一塌糊涂,身边也缺乏能拼敢打的亲丁家将,事到临头,唯有自杀或是逃走,就战场指挥而言,阿巴泰还真的没见过一个文官能比卢象升更强的。
孙传庭虽然传闻中也十分勇悍,但绝不会超出卢象升之上。
此时战场形势十分不利,中间就算能胜,也必定会陷入两翼合围之中。等明军左翼的步军主力上来,右翼的炮兵和骑兵一包抄,那可就全完了。
“怎么办?”
做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统帅,阿巴泰可没有硬拼到底的打算。他的身边还有一两千兵马,除了一些旗丁跟役之外,全部是跟随他多年的镶白旗的精锐。
他还有几百精骑,此时配合一些山东镇的残兵,在德州城外虚张声势,困阻高杰。
眼下的兵力,已经是他所有的全部,如果大半损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清军这几十年来,屡战屡胜,但有一点核心是没变过的,那就是尽量避免和明军硬拼,尽量避免八旗兵,特别是真正的满洲八旗的死伤。
这是一个小部族,小部族有小部族的生存智慧。
抢夺它族男丁编户齐民,用尽可能的办法拉拢更多的人,使其为自己效力。自己手中保持相当的武力,用来震慑那些为自己效力的异族。
如此种种,导致清军很难有和明军硬拼到底的决心,除了几场关键的战役之外,很少有清军血战的记录,而实际上,清军硬拼的战斗意志不算坚强,象沈阳一役,明军援兵有五千长枪兵,装备很差,但战斗意志很强,格斗技巧也很不错。
清军对这样一支刺猬就缺乏血战厮杀的决心,缠斗了一天,最后还是用弓箭加火炮轰击的办法,才把这支明军打跨。
眼前的战局一恶化,阿巴泰已经不再幻想胜利。反正明清之争几十年了,不在这一场战事上头。现在不利,等多铎南下了,五六万清军主力一集结,到时候再把这笔帐讨回来就是。
倒是这个叫平虏军的明国新军确实火器犀利,具甲也精良,战斗意志也十分坚定。
再加上有孙传庭和一些不知名的优良武将指挥,就算是多铎来了,也要提醒他注意才是。
当然,主力一至,一切都能解决,多铎军中也有不少火炮,到时候就不怕了。
心里一边盘算着大势,阿巴泰也是在脑中想着办法。
但中央的战场,已经交上了手!
一闻鼓声,曹庆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这是一个最擅长率部血拼厮杀的将领,一旦闻警操戈,他和他的部下,就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群。
但他们被鼓声压制着。
鼓点声声,也是提醒他们要按既定的步伐来走,整整个三个营每排五十人的方阵,就是要这么以宽大阵形的统一步伐踩过去。
“快点,快点啊,老子等不急了!”
与清军原本就相隔不到百步了,鼓点声中,每个军人都是跨着大步向前,每个人的铁甲甲衣都是哗哗直响,每双眼睛之中,都是只有坚定与敢战的意志,至于曹庆和他的部下,则还要多一点的嗜血和疯狂。
他的营,原本就是按这个疯劲来操练,来挑选人手,来组建营和队,哨和排。
所有人都是压抑的很了,从早晨列阵到现在,站也站的乏了,站也站的腻味了,听着别人的厮杀喊叫,看着炮兵部队兄弟们大展威风,看着身边的火铳手们在不停的发着利市,这些铁甲战士的心里早就充满着焦燥,一心只想出来好好的厮杀一场了。
现在机会已经来到,原本心里若有若无的那一点害怕和惶恐,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要说训练不及实战,但平虏军的训练强度和惊险程度已经不在实战之下,长达半年的训练时间更是几乎使每个新军将士和老卒没有区别,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唯知不停向前,原本的担心,根本就是毫无道理。
曹庆和他的一棚亲军都是执戟手,平虏军的将领都是如此,挑选最棒最高大威猛的铁戟手为自己的亲军,而曹庆自己,也是持着一柄长大厚实的铁戟,尖铁头,月牙厚面,长而坚实的戟杆,精光闪烁,厚实锋锐,执在手中,只有一种急欲杀戮的渴望!
第三百二十二章会战(57)
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两军的精锐主力遭遇了!
清军的重甲长枪手在喉咙里发出了威吓的声响,而平虏军的将士,则是喊出了响亮的杀声。
两支钢铁铜壁般的军队,就这么迎面撞在了一起!
铁对铁,枪对矛,意志对意志,决心对决心。
一边是百战精锐,一边是新编成军,但在这一瞬之间,双方都是充满了求胜的强烈欲望!
清军这边,荣誉和对胜利的渴望是不必说的,分田,财富,女人,哪一条都是从战争从得来,没有战争的胜利,就没有一切可以增加财富和满足欲望的可能。
平虏军这边,却是靠的保家卫国和民族存亡的危机感,严苛残酷的训练和纪律!
两支军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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