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时还要耕作,战时才披甲出征。
不过诸营虽立,但当曰八旗遗风犹存,所以在固山额真或是贝勒、郡王、亲王出征的时候,还是以本旗的部属为主要兵力,三大营和诸营成建制出征的事,在清初几乎没有过,终清朝一直到灭亡,也很少有三大营大举出征的事。
此时在钱楚魁眼前突然出现护军营的人,这也罢了,居然还有更加恐怖的前锋营!
就算是那两个马甲也不是普通的旗兵可比的,清军在旗下选兵,十岁就开始考选,三年一考,合格的为守兵,再上为步马,再上才是马甲!
并不是骑马就是八旗精锐,骑马的还有没有战甲的有马跟役呢!
“不能打了,栓柱,你快后退,跑!”
“什么?”冯栓柱手中一柄虎枪,斜握在手心里正握的发热,他最年轻,夜不收要胆大心细,经验丰富,所以太年轻的就不能小,年轻的不大容易胆小,可也容易冲动。
夜不收的主要任务是把消息带回去,而不是拼死力战。
“狗娘曰的,我平时教你什么,你全他娘的忘了?”钱楚魁破口大骂:“你马最好,身量也轻,你他娘的不送信,我去?赶紧走,就说是鞑子主力上来了!”
夜空之中,钱楚魁的叫声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夜宿的飞鸟,附近林中,乌鸦嘎嘎的在林中飞舞着,叫喊着,给这突如其来的小规模战事更添了几分凄厉。
“好,我走!”
毕竟是经过调教,冯栓柱知道自己身量最轻,马也最好,用来报信最好不过。而且他也认的出来,过来的六个鞑子,哪怕自己这边不是四个而是十四个,甚至是二十四个,能不能打的过,也得两说。
这还是夜不收是明军精锐的提前下,若是换了普通营兵,恐怕来四十个也是白给!
鞑子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凶悍,绝非普通的明军能敌。
“驴曰的,给你们一箭!”
掉马转身的同时,身手了得的冯栓柱已经扭腰折身,取了骑弓在手,这么近的距离,那几个鞑子已经跃到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再黑的天也看的比较清楚了,他搭箭上弓弦,用力一拉,二十个力的骑弓已经是不小的力了,三棱的破甲箭在空中发出摄入的嗡嗡声,向着不远处跃纵的身影疾掠过去。
一箭射出,冯栓柱根本不敢再看,就此掉马离去。
身着前锋营士兵的铠甲,带人摸上来的并不是普通的八旗将领,更不是什么拔什库之类的小军官。
甚至连梅勒章京等中上层的武官也瞠乎其后……带队的是一个堂堂的宗室镇国公,也就是饶余郡王阿巴泰的爱子,镇国公岳乐。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当时的八旗贵胃们一样,自幼在马上长大,除了没有如父辈那样还参加渔猎之外,他们一样经受了严格甚至是严酷的训练和调教。
他们在马上长大,自幼就得学习骑射,成绩不好,必定无颜面立于宗室伙伴之间。
要知道,连已故太宗皇帝皇太极的幼子,现在的皇帝福临在六岁的时候,也得持短弓去射猎,并且射中了一头鹿!
骑马射箭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无休止的征战。
岳乐在十四岁时就随父出征了,阿巴泰是一个不得志的皇子,努尔哈赤并不喜欢他,皇太极也不欣赏他,在两代汗王的心中,这只是一个莽撞而粗鲁的武夫。
在漫长的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阿巴泰从未专领一军,哪怕是岳托这样的侄子都封了亲王,阿巴泰却一直在贝勒的位子上老老实实的呆着。
现在的饶余郡王看似因功授爵,其实倒不如说是摄政王看这个哥子太老了,施舍给饶余贝勒的一样!
父王的窘况岳乐是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论如何,父亲的这种尴尬绝不能再落在自己的头上,这一顶郡王帽子,承袭下来就是贝勒,再减一等以国公承袭也并非是不可能。
大清不比明朝,皇子就是亲王,亲王嫡子仍为亲王,世袭罔替!
在大清,只能是以军功来换!
咱爷们不被上头欢喜,那就是用实打实的军功来换好了。
年轻的镇国公心头是一团火热,刚刚掷出一柄飞斧,岳乐听到了飞斧掠空和击中人身体的声响,在听到满意的咯咯声后,他便猛然跃起,向前疾冲。
这一队明军如果惊慌失措想上马奔逃就最好不过,这个距离,明军刚刚上马,他便会带着人赶到,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敌于马下!
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他看到为首的明军并不曾逃走,而是上马,持兵,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有一个明军调转了马头,还折身射了一箭。
这一箭就在岳乐的头顶掠过,差了一指多的距离就能射中他的顶门。
刺骨的冷风之中,这位大清镇国公也是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杀汉狗!”
敌人难缠,不过这不可怕,反而激起了镇国公杀光强敌的嗜血欲望,在抖动了自己的虎枪之后,岳乐长枪猛出,向着一个明军的前胸猛扎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会战(33)
“杀鞑子啊!”
在看到冯栓柱逃走之后,钱楚魁的心也镇定了下来。他看到一个年轻的鞑子靠近了过来,以一个老卒的经验,他立刻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了这个鞑子身上。
对方把枪身一抖,丈二长的虎枪带着疾掠过来的风声,立时刺向他的前胸。
钱楚魁暴喝一声,手中的斩马刀斜挥过去,正好击在对方的枪尖之下。
双方都是感觉到了一股大力震在手心,因为速度太快,而且以铁击铁,在发出了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后,刀锋和枪身还掠出了一股漂亮的铁花出来。
这么一点亮光,在黑夜中太显眼了。
钱楚魁清楚的看到,两个弟兄都被人围攻,但两人策马向前,手中都是拿着短火铳,扳机也是扣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之中,两个人都是用力一扳,火铳啪啪两声巨响,枪管中冒出火光,两支短火铳都是击中了敌人。
有一个清军被打翻在地,粗壮的身躯前胸冒出沽沽的鲜血,这一枪是把铁甲都给打穿了,如果把这个清军翻过来就可以看到,他的后背一定是被打出上拳头大的一个窟窿。
另外一枪是打在清军的肋间,虽然打出一大蓬的血肉,痛的那个清军连声狂吼,但无疑对方伤的不重,仍然是有相当的战斗力。
“入娘的,这个自生火铳真他娘的好用啊!”
到这个时候,钱楚魁后悔了!
做为尖哨,清江那边早就给他们配制了不少先进的武器。大片铁片制成的扎甲,二十来斤的重量,除了少数牛筋之外就几乎全部是铁片,防护力极佳,在马上穿着也并不会累着战马,同时还不影响挥动兵器。
这副扎甲,钱楚魁就很不客气的领了一副。
铠甲虽好,但量太少,毕竟甲仗局要供应大量的士兵,要打兵器,用在扎甲上的时间不会太多。况且有一段时间清江是有银子而无物资,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钱楚魁一直很遗憾的觉得,如果所有的尖哨夜不收都能装配上好铁甲,再加上他手中的这种斩马刀,就算是和清军的侦骑一对一百对百的撞上,打起来,清军也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不管怎么说,能入选尖哨的都是军中最棒的人选,有了好铠甲好兵器,就等于是将士们多了一条命,两条命!
但这种短短一截枪管,而且没的点火绳的自生火铳,钱楚魁就是不那么信任了。枪管这么短,虽是粗了,但大明的鸟铳可是长长一截,三眼铳虽短,但胜在沉重,犹如一个铁榔头一般,射了一发还能挥舞击人……这个叫什么马枪的劳什子,说是自生打火,不需火绳……钱楚魁这种明军老卒却是对火器天生的不信任,更不要提新作出来的玩意了。
枪是领了一把,但几乎就没怎么练习和使用过。几个部下使用,他也是只当大伙儿打着玩儿,玩了一阵子,他这个上司就又督促着大家练骑术,练射术,练刀枪术!
只有把这些都练好了,战场上才能克敌保命,说什么马枪硬弩,那都是虚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才看到马枪的犀利之处,两枪过后,两个清军一死一伤,如果自己和冯栓柱都是一人一枪,再报销两人,今天这一仗就有的打了!
但后悔也晚了,被他荡开虎枪的年青敌人也看到了火铳之威,在发出了怒吼之后,又是一枪向着钱楚魁猛扎过来。
敌人来势太猛,钱楚魁只得策马避让,但这个年轻的鞑子收式很快,又一次出枪,这一回钱楚魁无法在马上避让,只得翻身滚落下马。
在下马的同时,他瞥见那个受伤的鞑子挥舞着精铁挑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极快极猛,马上的同伴扔掉火铳,企图用长枪挑刺对方,但那鞑子在地上一翻滚,欺身而上,一刀劈落,那人明军发出极大的惨叫声,却是被对方从肩膀到胸,一刀劈砍了大半个上身,惨嚎几声后,就倒在地上死去了。
看到部下同伴这么惨烈的死法,钱楚魁的眼都红了,当下正好趁着那个青年鞑子一枪刺在自己坐骑的机后,大吼一声,斩马刀便向着对方砍落过去。
对方的反应也十分敏捷,知道枪无法拔回,双手一松就弃了枪,然后也是拔出一柄长刀,对着钱楚魁还击过来。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找寻破绽的时候,钱楚魁的身后又是一声惨叫,显是另外一个明军也被杀掉了。
这个结局倒并不出乎意外,两个前锋营和两个白甲是何等的怪物,不要说人数比他们少,就算人数在一倍之上,恐怕也不是对手。
“他娘的,要是有下回,老子叫每个人都带两把短马枪!”
在脑海中只是带着这种遗憾的心情,钱楚魁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等对方再一次劈斩来时,他不让不劈,向着对方的刀锋还斩过去。
两刀交错时,又是划拉出一溜火星,照映出对方略带惊惶的脸孔。
这是一张年轻而骄狂之极的脸庞,大约是没有想过,汉人明军还能这么武勇,在人数远少于大清军的情况下,不走不让,以刀对刀。
毕竟是斩马刀锋利,这么竭尽全力的一刀,双方都没有留手,两刀相碰,发生极大的金铁交鸣声后,对方的长刀被一刀斩成了两截。
岳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几个明军都是勇悍之极,完全超出了岳乐的记忆范畴。在辽东和关内,他数次随父出征,明军只有在守土有责的将领无法后退的时候才会出力一战,比如在崇祯十二年时,破喜峰口而入的清军遇到的是蓟辽总督等文官武将的拼力反扑。
这些文武官员养的家丁拼命向前,试图挡住清军南下的铁骑,但那无济于事,双方的武力值相差的太远了。
哪怕就是这种总督和总兵官战死的战役,也没有给岳乐在这场可以不称为战争的小规模的战斗中来的震撼为大。
毕竟跟随在他身边的没有一个弱手,人数还在对方之上,居然一死一伤,这个结局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况且此时对方斩断自己的刀,跳纵而砍,再不留手,每一刀都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每一刀都是在自己的要害上招呼。
镇国公岳乐终于害怕了。
当钱楚魁的一刀在他头顶一寸处掠过时,岳乐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惊叫和求援的声响,这很狼狈,也很丢脸,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面子了。
在呼叫援助的同时,他用的是滚地扑身的躲避方法,这虽然更丢脸,但却十分有效。
“狗鞑子……”
看到对方闪躲的狼狈,钱楚魁正要追击,但身后和前胸都是突然一凉。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他看到一个虎枪的枪头正刺透了自己的前胸,雪亮的枪尖上在滴着鲜血,而在枪尖之下,被刺穿的甲叶和棉袄上都是暗红色的鲜血。
虽然如此,他却是屹立不倒,此时他耳边传来一阵劲风,然后“叭”的一声,精制的头盔被人用铁锤打遍了,他的头颅受到了重创,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都开始沽沽的流血。
“交待在这儿了……爹,娘,二丫,你们走后,我一共杀了六个女真鞑子,十一个红缨鞑子,现在,我要去找你们了……”
身为山东土著,钱楚魁对东虏的执着和仇恨叫不少人不解。一直惦记着杀鞑子的他也是使他在刘泽清部中极不得意,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山东汉子在崇祯十二年时就失去了亲人,当时他的父母家人都在济南,济南城破,数十万军民被杀,等他从德州赶回济南的时候,只看到城墙和房舍中,沟渠里,树木和庄稼旁到处都是尸体。
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几十万人的济南府,除了少数宗室,女子,工匠之外,几乎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东虏那一次入寇,前后超过半年,带回去四十万汉人,但杀掉的汉人,绝对是在十倍以上!
高阳,临清,济南,这些人形畜生欠下了一笔又一笔的血债!
哪怕就是后来他们的官修明史,也是绕不过这些赤裸裸的屠杀!再不要脸的清朝臣子,也没有办法修饰掉清军几次入关的烧杀抢掠所带来的暴行和灭绝人姓的血腥。
这样的民族融合,在当时而言,所带来的无非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仇恨。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狗曰的,临死也给你一刀。”
迷迷糊糊的时候,钱楚魁把自己手中的利刃向着那个躲闪蠕动着的躯体丢了过去,然后就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钱楚魁丢刀的同时,刺死他和砸向他头颅的两个白甲护军几乎把自己的苦胆都吓破。
这个明军手中的长刀极其锋利,比他们的各种精铁所铸的刀都要锋利。这一刀正对着岳乐的头颅,一旦刺中,他们就只能拿自己的小命来殉葬了。
关键时刻,好一个岳乐,在无可避让的同时,把自己的脑袋向着冰冷的地面重重一嗑!
这一下真的是啃了一嘴的泥巴,可那长刀也嗡的一声,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好险……”回过神来的镇国公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感觉到手心都湿了,这一下显然是擦破了他的头皮!
第二百九十八章会战(34)
在黑暗中,岳乐缓缓爬起身来,由着赶过来的亲卫把头皮简单包扎了一下……除了划痕之外,岳乐的辫子也被割断了,只在头顶中心留下了一小撮短发。
“还真是晦气,怎么遇到这么强的点子。”
多年征战,使得岳乐对这点小伤和挫折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辫子被削断使得他有点沮丧。
萧瑟寒风中,岳乐呆立了一会儿,才又向着几个亲兵吩咐道:“明军侦骑被逼退了,我要去回禀父王,预备大军大举出击,你们几个继续留在这附近巡哨,遇到大股明军就回报,小股侦骑的话,就把他们迫退吧。”
在刚刚的遭遇战之前,岳乐的吩咐必定是杀光明军游骑,但适才的几个明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都叫岳乐十分惊叹,联想到对面的明军是明国皇太子的部下,而在燕京时,对皇太子的传闻也是十分繁多,不过总体来说,满清贵族对这个明国皇太子有明确的认识。
这个识知,便是觉得朱慈烺有杰出的个人战力,也能带出一些能打的部下。李自成的部队在一片石时是受到肯定的,明国皇太子能击败李自成的御营亲兵,自然也得到了间接的认可。
清军从来敢于和任何人打仗,但也很注意情报工作,并不会胡打乱打。
有此认识,岳乐对今晚明军的表现也就能接受了。
他打着了火折子,尽管以他和部下们的经验来说,附近有没有明军侦骑都是可以查知的事,但在点燃火折子的同时,岳乐还是用遮挡物把亮光给挡住了。
借着这么一点亮光,他在地下摸索,找着了适才明军所用的短火铳。
“瞧着倒挺稀奇!”
在手中摸索着,他感觉到了枪管是平滑和粗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