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慈烺的平虏军火铳手已经经过了半年的训练,时至今日,他们使用的火器还是在每天不停的改良和涮新着。
每个进入军营参观,或是实际看过平虏军步炮协同演练的,无不对这支新军有着十足的信心,也怪不得陈名夏等文官现在有持重的想法,事实上,包括王家彦和张国维在内的很多大臣,只要是来清江参观过演练的,无不是持相同的看法。
时间,在大明这边。
新火器的演练由来也非一日,朱慈烺一说,众人也并不意外,当下都是笑着答应了。
只李恭向着冯恺章笑道:“张全斌是魏大麾下的老人,调到你那边快两个月了,这小子怎么样,当营官还够格不?”
“够不够,你一会瞧着就是了。”
“嘿嘿,瞧罢了,曹庆这小子,可不是服输的人。”
统兵久了,这几个总镇大将平时也是气度俨然,平时说话办事十分从容。只有在这种比武演练的时候,这才会露出点争强好胜惹事生非的劲头。
演练是分两边,李龚的部下曹庆的营头是一方,冯恺章的部下张全斌又是领一营,这两人都是东宫内操的老人了,一路南征北战的杀下来,从崇祯十六年就跟着太子,到如今已经是十七年底,快一年的时间,也算是从龙勋旧,不折不扣的老人了。
两个营官都是披着大红披风,他们的武职是参将营官,勋阶也是加到昭武将军加轻车都尉,营官很多,军衔上则是饰着三颗银星,算是中层将领的顶级。
此时两个营官也都是在场地正中展开队例了,一营一千八百多人,除掉三百多固定的辎重辅兵,剩下的一千五百战兵都已经在列队授甲。
曹庆的部属一看就知道是仿的后金阵列。
大约是三百多无甲或轻甲兵,手中是长弓大箭和刀牌等轻短兵器,还有一些短斧标枪飞刀等用来投掷的轻型武器。
还有二三百人的穿着对襟棉甲,戴着避雷针铜盔的骑兵,这些骑兵在阵势两翼,其中还有一些是战马也束甲的重骑兵。
再剩下的,便全部是渐身精铁重甲,手中持十尺长铁枪和八尺虎牙枪为主的重甲步兵。
时人牵强附会,后人不加细查,总以为清军克敌制胜的法宝是“骑射”。
其实大谬不然!
骑射自然是有的,对付甲胃不精,阵列不严的杂兵,骑射倒是很有效,飞驰而过的骑兵声势极大,威势十足,再掠射飞矢,扰敌阵形,接着挺枪挥刀杀入,敌阵大乱之余,自然就任骑兵收割了。
但战场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所谓的蒙古骑兵绝不是靠骑射克敌的,在蒙古人的军队中,骑射手只是负责扰乱,断敌粮道,骚扰民众扩大恐慌等辅助任务,等敌阵混乱之后,或是消耗敌人的精力和士气之后,真正破敌制胜的是蒙古人中的重甲骑兵!
当然,相对于欧洲中世纪的那种闷罐子甲,蒙古人的重骑兵也“重”不起来,但其将士负铁甲,持重兵,执坚披锐勇往敌前,蒙古人打了几十年,武器是越打越精良,战略战术是越打越先进,从纯粹的技术层面来说,这是一支一直在学习和进步的十分恐怖的军队。
所谓靠着骑射横绝欧亚,是侮辱了这些蒙古人,也是在侮辱那些被他们打败和消灭的不计其数的各个强盛或衰弱的民族和国家。
至于满族人的八旗,论起来在当时的亚洲当然是强兵,不过也只是在当时各族都衰落退步的前提下了。
不论是和蒙古铁骑比,还是和真正的女真武士比,他们都差了一个档次,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其克敌致胜,优良的射术当然是重要原因,不过什么奴骑射无敌的屁话,也根本是无稽之谈,唬小孩子用的。
建奴真正克敌致胜的法宝,就是眼前这长枪大戟组成的层层叠叠如层层铁山坚壁一般的重甲步军战阵!
在与明军打了几十年后,后金俘获甚众,包括大量的甲胃物资和经验丰富的铁匠匠人,在给精锐的马甲和步甲打造了坚固的铁甲,锋税的长枪大戟之后,这些重甲将士临阵而战,持长枪大戟勇往直前的时候,罕有不破明军阵者。
第262章 序幕(8)
“曹庆这厮,练的不错么。”
张全斌手中是传教士们精心打造的望远镜,在镜中,对面曹庆所部的动作,也是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望远镜比起苏州等地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仿品,这些传教士的手艺要糙了那么一点,不过出产的量却很大。
事实上,望远境在万历年间就有人仿制,后来在崇祯年间的江南市面上已经偶然可以交易买卖,只是这些东西是奇技淫巧,能真正掌握技艺的人并不多,学会了也是秘而不宣,并不会大规模的推广开来,传教士们的手艺虽不咋地,不过好歹紧赶慢赶做了不少出来,现在到队官一级已经下发了。
按上头的打算,是在明年年底能发到哨官一级。
除了望远镜,军工司在试作的精巧物件还很多,张全斌没事就爱去逛悠一圈,长长见识。
泰西的大自鸣钟就是希罕玩意,早几十年才流进中国,皇宫之中备的都并不多,在京师最有钱的达官贵人家里才会有一些。
现在军工司也在试制怀表,精精巧巧的,挂在脖子上可以准确的掌握时间,军令指示下达后,可以不必在担心彼此在时间配合上出大毛病了。
这表的制造流程和钟是一样的,只是一些关键的细节还没有完成,最早在两三个月之后,怀表也可以下到队官一级了。
还有很多小玩意儿,张全斌有的连名字也叫不出来,什么指北针之类的,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在军工司里头也是有相当多的传教士,听说皇太子是拿允许他们自由传教换的这些泰西洋和尚效力,这个买卖,在张全斌看来,做的十分值过。
他看到对面的重甲步兵在辅兵的帮助下已经穿好甲胃,然后排成了利于冲锋的阵势,而阵前的轻甲和无甲强弓手也是在地上插满箭矢,调校铁弓,预备一会射击时方便使用。
对方阵势渐成,张全斌身边的助手刚刚并没有出声,此时也是放下望远镜,出声道:“统带,上吧?”
“上!”
张全斌颇有气势地一挥胳膊,喝道:“全营压上,给曹庆那小子点厉害尝尝!”
似乎是心有灵犀,在张全斌营压上的当口,曹庆也是下令擂鼓,两边都是鼓声如雷,三千余将士全成两边,原本是相隔有半里左右,在隆隆的鼓声之中,渐渐越来越近。
“火铳手,发射!”
“弓箭手注意,仰射七,平射三!”
相隔百步左右,张全斌营的火铳手就先打响了。
在前进的同时,火铳手们就已经点燃了火绳,在张全斌的命令之下,纷纷击发。
现在的火铳子药是纸筒定装,因为是演练,并没有装药子儿,但砰砰声响中,不停的有大股的烟气冒起,军政司的人在最前方观察火铳手们的表现,并且以相隔距离,发射的频率来计算对面曹庆营的死伤。
“什么?”
在弓箭手才堪堪走到百步左右,可以对穿着防护甲胃的张全斌营进行杀伤的时候,几百弓箭手已经阵亡了三分之一,受伤过半,可以说,几乎丧失了六七成的战斗力。
听到这样的消息,曹庆当然不会高兴,而且也并不服气。
“百二十步左右,火铳发射的威力哪有这么大?”曹庆对着一个军政司的官员嚷道:“原本弓箭手都穿轻甲,现在老子给他们全换了加厚的棉甲,百步开外,再精良的火铳穿透力也有限,根本造不成这么大的伤亡。”
他顿了一顿,又道:“除非对面一个营全是鲁密铳,不过鲁密铳到现在不过造了不到五百支,编成两个队不到的神机营了,张全斌这小子带的是神机营么?”
“这个问题,演习完毕后才会有解答。”
军政司和正经的部队是两个系统,这个司员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乐得看看曹庆这样的武官吃瘪的样子。
“哼,一会本将自然会问。”
在第一次方阵对抗中,火铳把弓箭手打了一个稀巴烂,过千人的弓箭手部队还没有发射三轮以上,就被一半人数的火铳手给打的彻底没有了建制。
因为在建奴部队中,弓箭手都是轻甲或是无甲,在正经的列阵而战的时候,绝不可能叫马甲或步甲这样的精锐部队去当弓箭手来干辅助的活儿。
在几次崩盘之后,曹庆等将领就提出更换甲胃,甚至减少弓箭手的数量,加强清军的火铳手人数。
因为建奴也不是傻子和白痴,相反,他们也有相当的物资和工匠,再加上灵活向上的体制,很难想象建奴被几次用火铳横扫之后,还会蠢的不加强自己的火器部队和改进防御方式。
对这种提议,皇太子朱慈烺一听说就答应了。
大规模的方阵演练和兵种对抗原本就是为了在演练中发现问题,朱慈烺一直觉得在小说里看过的那些东西太理想化了,火枪一出横扫建奴,哪有这么便宜?
火器在后膛枪出现和机枪出现之前,对大规模的骑兵并没有优势,清军不但有大规模的骑兵队伍,还有一支在战火中锤炼了几十年的精锐部队,还有一群战争经验丰富,脑子也不迂的亲王宗室们,指望他们一直挨打不做调整和变化则绝无可能。
建奴在整个体系上大半落后,但在军事上,却是局部领先。
把弓箭手的甲胃加强和在阵列上做出调整,并且指挥时考虑火铳手的人数,方位,甚至是地形和风向,曹庆在与张全斌的对抗中,极大的削弱了火铳手给自己部下的杀伤力。
在弓箭手的有限的几轮攻击下,就算杀伤不高,最少可以掩护自己一方的突击力量一直向前,提前抢占到有利地形。
今日却与往常不同,火铳连发之下,弓箭手已经被打残,可算是吃了大亏。
在梆子声响中,残余的弓箭手不顾臂力衰竭,拼力拉满弓箭,将箭矢疾射出去。
“全营听了,各列一律昂首向前,不准避让!”
若是在往常,张全斌营的方阵也会做出相应调整,不管有怎么精良的甲胃在身,也会有越来越精良的破甲矢尖被打磨出来,离的近了,弓箭也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能给方阵带来很严重的杀伤。
在泰西洋和尚和武官的建议下,在正中的长矛手和戟手的最前一列加上了方盾兵,一人多高,以木为盾体,蒙着厚厚的牛皮,要紧地方用铁加厚加固。
原本的西班牙方阵是没有这个配置的,好几列的方阵是正面的长矛手和戟手,两翼布置的是火铳手,双方一拼就是先拼火铳压制,然后长矛手和戟手突前收割就行了。
但同等时代的欧洲或是南美可没有建奴这样大量的弓手部队,说骑射无敌是瞎话,但不代表建奴的骑射是彻底唬人的玩意。
清军只要是正经的八旗,或是索伦兵,鄂伦春兵,不管是哪一部编入的八旗,哪一族的射手不是一等一的?
从生下来就得渔猎,打各种猎物来维生,这种射术和汉人那种后天练习的射术是两码子事。
后者最多是一种人生附加的功能,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就算是军人,射术也只是安生立命的一种本事,而游牧和渔猎民族来说,射术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英格兰长弓手确实厉害,甚至在滑膛枪早期,长弓手仍然能压着火枪手打。
后来是考虑到培养不易,成本对换差距太大,火枪也越来越先进,长弓手才逐渐被淘汰了。
在中国明末,骑射虽是神话,但一个有几万男丁的渔猎部族就有几万善射的男丁,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
加上一定的刀盾手,这也算是改良的西班牙方阵了,此时剩下的弓箭手拼命射出手中弓箭,虽然弓箭手几乎被打残了,剩下的人仍是射出了不少的箭矢。
尽管高空中不停的有箭矢掠过,按演练规定,十支假箭中有一支是真箭,万一被真箭射中了,虽然说一箭毙命的几率不比骑兵训练从马上摔死更高一些,在听到箭矢破空的声响之后,所有人还都是很谨慎的俯下了身子。
“当当当当……”
不停的有木制箭头的羽箭落下来,落在人身上,发出当当的敲击铁甲的声响。
一边监督观察的军政司官员不停的计算着死伤,叫方阵中被判死亡或重伤的人出列。
箭落如雨,好在方阵这边的长矛手或铁戟手都身着重甲,就是火铳手虽然没有臂甲和胫甲,胸口正面也是穿着扎甲防护,再加上弓箭手的人数毕竟太少了,在一阵急骤的箭雨过后,梆子声响起,所有弓箭手都退后了。
而与此同时,曹庆营方阵后的重甲步卒们也开始呐喊起来,在他们的身后,鼓声隆隆响起,所有人都知道,最为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这样的演练已经十分逼真,与真实的战场相比只是在血腥程度上了。
步炮协同的时候,满天都是飞舞的炮弹,演练场上是呛人的火药硫磺味道,相比之下,今天这种营方阵演练对抗,已经算是十分的克制温柔。
第263章 序幕(9)
在轰隆隆的鼓声中,超过一千人的重甲步卒迈着大步向前疾冲。
赵全斌的西班牙方阵是五六十人为一横列,全部是铁矛手和重戟手,只有每横的第一列或前两列持方盾,用来抵御对手的弓箭和投掷武器的伤害。
在自己一方的火力输出没有办法完全压制弓箭手的前提下,适当的方阵变化是必须的。
每营方阵纵深是二十列纵深,如果要发挥出火铳手的威力,在真正做战的时候,横列可以加长,根据战场的形势,加至十几个横列也绝无问题。
平虏军最大的一次演练就是一个骑兵营,十二个步营,再加上两个炮营一起演练。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十五个营加上辎重辅兵已经有三万多人,校场当然容纳不下,就在军营南头的大平原上进行。
当然踩坏了不少农作物,后来按价补赔了事。
老百姓倒也没有什么怨言,一则是按价补了钱,二来就是都瞧了一场大热闹。
因为是正式操练,全军上下全部着红衣军服,戴大帽穿皮靴,持兵击鼓而行,多少清江百姓出来瞧这一场大热闹,就是山阳沭阳一带的百姓隔着大几十里地,听说了都跑出来瞧这么一场热闹。
那一次最大规模的演练对朱慈烺和魏岳等将领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因为将领的统驭能力是有高下的。
韩信的所谓某人能将多少兵,刘邦能将十万兵,而他自己则多多益善,光是这一些对话,内行的人就知道,韩信算是得个中真意了。
冷兵器时代的通信和后勤,一般的将领能直接指挥三五千人就算良将了,能指挥几万人的大军,还能把后勤补给和通信等一系列的问题给解决了,还得看天气变化,山川河流等地理情形来调整行军布阵,接着在打仗的时候随机变化……这套东西,光看兵书是没用的,不打几场象样的大规模的战役,不在营伍里滚上多少年,事到临头,一准抓瞎。
合兵演练时,朱慈烺自己上阵,参谋司全体跟上,再加上一大群有经验的将领助阵,这才好歹把一场演练给支持下来,没有叫几十万参观的百姓看在眼里,闹出笑话来。
由此也是把后退发射的步伐战法给练好了,同时也是大大锻炼了不少中下层的将领和低级的武官和军士们。
西班牙方阵最为要紧的就是灵活机动的指挥,有经验的十分优秀的老兵和指挥官,没有这些光是有一个形,基本无用。
如此费事,军中上下还颇有人不满。
大明自有戚少保在,现在已经算得上的足兵足食,为什么要用泰西人的阵法?
要知道,在大明还真没有多少人把泰西看在眼里的。千年帝国到如今一直是强盛不衰,这个民族的子民自有自己的傲气和自信在。
整个亚洲多少个国家,多少民族,哪一个如华夏这样一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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