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了官,土地和宅邸都是当官的附加品,当了官,就什么都有了。
“快,按我教的做。”
看到朱慈烺走过来,汤若望在他身后双手虚按着。
在他的示意之下,所有人都俯身叩首。
一大群黄发红毛碧眼儿跪在自己脚下,饶是朱慈烺一国太子的身份,还是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时候,这些欧洲佬可没有两百多年后的傲气!
“臣等叩见皇太子殿下!”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所有人都是参差不齐的叩下头去,声音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这其中,有相当的技师模样的,水手,军官,还有一小半的传教士。
不过这时候的传教士和后世不同,在能成为合格的传教士之前,都要接受长期的培训,科学理论与天文学都很好,航海知识和铸造使用火器的本事一点不比正经的军官差……这么一大群人过来,真是难得的宝贝!
“殿下,这只是其中一部份人。”
汤若望笑的也是很矜持,朱慈烺的满意是很明显的,经过这一次事件之后,老汤在这个庞大的帝国上层可总算是打进一根结结实实的楔子!
和徐光启那个被士大夫视为异类的大学士不同,也不同于在深宫中神神鬼鬼哄骗的一群太监们,眼前这位,可是手绾兵符,为大明兵马大元帅的皇太子殿下。
对皇族掌兵,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
身为贵族,骑马提剑征战四方乃是本份,不然的话,百姓何必供养一群无用的废物?不要说皇子掌兵,就是国王战死疆场的,在欧洲也只是平常事,无需奇怪。
眼前这位还不到二十的青年,年轻英武,聪明的不象话,而且有想法就执行,十分的果决坚毅。
几次交道打下来,汤若望也是深为折服,在他的游说之下,这一次从澳门过来三百多人,其中还有相当一部份年轻的学徒,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的俸禄,就请汤司正和你的副手拟定吧。”
“传教士是不要俸禄的,不过可以领取一定的生活费。至于军官和水手,臣想比照一下,领取与殿下部下相等的俸禄就可以了。”
朱慈烺摇了摇头,笑道:“加倍吧,加两到三倍,名义上他们全部算教习,不入我大明军户和营制,免的军中不服。其中关节,由汤司正自己把握。”
汤若望征了征,他是没有想到,朱慈烺竟然如此大方。
不过既然太子有话,便也是含笑答应下来。
自己也是在心中暗算,有正式军衔的当然是要与明朝武官对应,然后其余的按哨官排长棚长依次安排下去就是。
这帮欧洲佬,一眼看过去就没有善类,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目露凶光。
这个时候的航海是十分危险的,未知的风暴和洋流就十分危险了,加上几个月在船上,败血症和营养失衡就足够死一船人的,加上海浪颠簸和未知的危险,比如南太平洋上的土著什么的,这年头欧洲白人在哪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岛上被人煮成一锅肉汤也是很平常的事……这样的一群人,不是传教士或是流放的罪犯,就是凶疯了的饿狗,到南美或是亚洲,就是来寻宝和发财来了。
这帮家伙,最高可以到哨官一级,按平虏军的俸禄,哨官等于以前的把总百户,月俸是折色二十四两银子,这个收入在明军中不贪污的话就是不可思议的巨款,不过对眼前这些提着脑袋来远东发财的欧洲人来说,还是略少了些。
至于传教士,俸禄多少倒真的无所谓。这年头的传教士,冒着被野蛮人剥皮的危险穿梭于世界各种蛮荒之地,其中如汤若望这样的还是正经的贵族,要说是为了钱,倒真的是侮辱了他们的境界。
当然,这种狂热的宗教信仰和牺牲是否值得,是否正确,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现在给了老汤一个天文司司正的名义,汤若望也算是正式融入了大明官场体制之中,当然,是在大元帅府下的太子体系之内。
对这种极为微妙的变化,汤若望就算在中国混了这么久,其实还不算特别明白。
不过官拜四品,成为太子身边信任的人,这个成果对整个远东的耶苏会都是十分大的鼓舞,消息传到耶苏会的总部,那些穿着灰袍的传教士一个个兴奋的如饮醇酒!
汤若望能在澳门鼓捣出这么大的成果,花费也比原本预想的要少很多,这个四品的官帽子就占了太多的便宜了。
对朱慈烺来说,也是惠而不费的事,放眼天下,比汤若望更够资格当这个司正的人,也并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来大明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人群之中,全部都是五大三粗的金毛汉子,只有少部分清秀些的多半是传教士,朱慈烺走近前去,倒是看到一个瘦弱青年,棕色卷发,面庞清秀,不过有一个醒目的大鼻子。走近一些,发觉这人个子也不高,比自己还矮了小半头,见朱慈烺过来,连忙躬身低头。
听到朱慈烺的话,那人一征,汤若望忙道:“费迪南,太子殿下问话就直接回答,不必考虑和隐晦什么。”
“是!”
这个小个子大约接受过一点军事训练,下意识的就是一碰脚。不过姿式很不规范,显的十分滑稽。
四周的大个子泰西人都是露出一脸嘲讽的笑来,便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平虏军将士,也是面露微笑。
欧洲人此时也是有了整体的军人养成,包括军服,仪表,队列等等。
特别是将来的两百年,因为排队对面枪毙的战法,整个欧洲都对队列要求到变态的地步,而近代军队形成后,在军棍和军纪的约束下,士兵们冒着枪林弹雨踩着固定的鼓点前行,无视死伤。这在后人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一直到了十九世纪时,在美国有了死伤超过五成仍然坚持战斗的纪录!
有此背景,眼前这个棕发小个子青年被众人嘲笑鄙夷,也就不足为怪了。
眼前这情形,这个叫费迪南的青年当然十分窘迫,眼眶似乎都有点发红,不过他仍然向着朱慈烺朗声道:“草民在葡萄牙时是商行学徒,在澳门呆了五年后,已经是初级会计师。”
从话里来听,这人的汉语已经很纯熟,几乎听不出口音来,在澳门呆了五年,应该不是胡说八道。
“咦。”这样朱慈烺倒奇怪了,从学徒到会计师,这一条路并不好走,看眼前这人年纪不大,再熬十年,能挤到商行中上层,再有股份,也就是人上人了。他不禁问道:“既然是文职,为什么选择来从军?”
这时候汤若望适时出来解释:“费迪南家中有了变故,母亲生病了急需用钱,殿下招人有一笔安家费……”
“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的通了,也怪不得那些正经的军人很瞧不起这个平民小伙子,朱慈烺点一点头,沉吟道:“既然来了,就好好替我效力,不会亏待你的。”
“是,谢谢殿下!”
虽然姿式怪异,很不标准,不过这费迪南的感谢倒是出于至诚,十分真挚。
这人看来是全家移民,而且品行上信的过。
一瞬之间,朱慈烺也是有了一些若隐若现的念头,他冲着费迪南点了点,心中已经是有了初步的打算。
“既然来了,就都是我大明的臣子,”看着众人,朱慈烺笑吟吟的道:“好生替我效力,军官和老兵可以帮助我训练新兵,等天下太平,虏贼皆平,尔等也会受到相当的封赏,诸君,岂不勉之。”
第217章 收获(10)
朱慈烺的话是文白各半,不过倒不太难懂,而其中的诱惑之意倒是十分明显的。
这时候来到中国的多半是冒险家和盗贼,除了传教士外,还真的很少有几只是好鸟。象刚刚费迪南那样的移民还只是开始,要到一两百年后,澳门和亚洲几个殖民地才会渐渐成为正常的人类城市。
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法律与伦理道德,也没有祖国和君王。
“我们愿为太子殿下效力!”
站在这里的泰西人,一小半懂得汉语,大半不懂,不过在翻译的帮助下,所有人也都是在朱慈烺的话音落地之后,展露笑颜。
几个似乎是军官的大汉躬身行礼,而一小群传教士笑的格外矜持,他们当然是拿着端着,不在乎世俗的欲望。
还有一群工匠模样的,也都是面露喜欢。
就在此时,从人群中出来一个金发蓝眼,身形异常高大的军官,从穿着来看,应该是西班牙的一个海军军官,从粗野的双眼再到粗鲁的面庞来看,这厮应该不是什么善岔,而逼近过来,居然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酒味……这厮倒还真的是胆大包天。
“做什么!”
刘兆辉不在,直卫副管带王兴汉大步上前,逼住了这个黄毛怪一样的泰西人,沉着脸道:“退后,不懂规矩?”
这泰西军官身形高大,体格健硕,不过直卫也都不差,当时大明男子的平均身高当然不高,不过亿兆生民,选拔一些高个儿到军中还不难,再优中选优,在皇太子的权柄面前,又算什么。
直卫之中,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其中天津与直隶沧州一带的还很不少。当初天津抚标,就是以直隶几府的人为主。
王兴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和闯过来的夷人军官几乎一般高,两人都是冷眼相对,鼻子顶着鼻子,脸贴着脸。
“兴汉,退下。”
朱慈烺一皱眉,挥手道:“有什么话就叫他说,在这里他还能当刺客?”
“是,殿下。”
听到太子吩咐,这个直卫副统带也就只能退下,只是在后退之时,眼角余光也是瞥了对手一眼,意思也很明显:一会有空了再说。
对方也不示弱,双眼中满是蛮性,恐怕要不是朱慈烺吆喝,这个鬼子就要先动手了。
在这人身后,也是有十几个军官跟随上来,朱慈烺把王兴汉叫回来,其因就是因为这个。这些人刚到,在自己面前挨一顿揍,恐怕不大合适。
“我是想说,殿下不必管自己的军队了,只要派人拿着银子,到吕宋,到马六甲,甚至到葡萄牙去雇佣我们的人,用我们的武器,只要凑起两万,不,凑起一万人的队伍来,我们,准定能帮助殿下横扫什么流贼和野蛮人!”
这个军官,身姿高大挺拔,标准的军人仪态,而此时侃侃而谈,一脸的自信。
当然,也能说是骄狂。
虽然这厮汉语说的吭吭巴巴,不大流利,不过在朱慈烺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是听的十分清楚明白。
“哼,这厮该不是找死吧。”
在朱慈烺面前,凶蛮残忍如王源者,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没办法,当初在东宫时调教出来的规矩,朱慈烺的武功当然不是众人中最强的,老实说,魏岳和王源都在他之上,但这些人全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可以说当时最狠的时候,每个人军棍都没少挨。
别人可能会叛他,这些从东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却是绝无可能。
别看王源凶似黑旋风,朱慈烺只要一瞪眼,他就立刻草鸡,连一个屁也不敢再放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对方懂汉语,朱慈烺便直接发问。
“我叫高登,海军少尉。”高大军官眼神中冷意明显,神色也绝谈不上恭敬,对着朱慈烺,也保持着相当的傲气,听到问话,也只是简单的一碰脚,然后便背手傲立。
对方没有提自己的祖国,也没有舰名,显见得是已经下决心把过去都忘掉了。
一个海军少尉,对应这边最少可以给他一个副队官的待遇,年俸和安家费十分可观,而如果再能上阵杀敌当雇佣兵军官的话,想来这个年轻的皇太子是不会吝惜这一点点白银的。
以高登这样的欧洲佬来说,他们是只看到整船的中国货运出来,然后是半船的银子运回去。从台湾到日本,然后是福建到吕宋岛等航线,中国人赚的是盆满钵满。
特别是郑家,在打败刘香和几次击败荷兰舰队之后,郑家彻底把持了中国到日本这条最赚钱的航线,除去必要的花销和养庞大舰队和家兵的费用,再加上穷奢极欲的挥霍,这些年来,郑芝龙最少积攒了一千万两以上的身家。
这要搁在一百多年前的欧洲,恐怕能把那些什么国王大公给羡慕死!
就是现在,也是一个足以吓死人的数字,对中国人的财富,当时的远来各国心里都有数,不过欧洲人对白银兴趣不大,相反,用白银换中国人的丝绸十分合算,再用白银套取黄金,那就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当时,中国在航海贸易中其实占不到什么便宜。原因很简单,涌入的是大量的不便流通没有铸成货币的白银,这些白银掌握在了少数人手中,而不是政府和普通的百姓。
利益在少数人手中,而中国失去的是大量原材料和稳定的物价。
这样的入超,根本没有益处。
而西欧那边却是金本位体系,他们的金价原本亚洲高的多,在中国,他们套取了大量的黄金,顺带着帮助中国成了一个体制僵滞甚至是十分荒唐的银本位国家。
这种银本位都是伪银本位,因为官府不掌握铸币权,没有钱息,没有对白银的储存和控制权,而在当时的欧洲诸国,金元的铸造和控制流通,一定是在政府手中!
这些王八蛋,从中国和亚洲不停的吸血,现在还在自己面前摆这种傲气?
当时的欧洲,对中国文明的认识也是有限,当然,在清朝中期之前,欧洲的主流认知是中国不同于印度或是南美诸国,当然,和南洋的那些猴子土著国也是两码子事。
中国是一个文明国家,这在当时的欧洲是一个明显的事实。
不仅有这种认识,在西方的大哲学家语中,中国还是一个超过欧洲的文明国度。
因为中国的富裕定宁,还有大一统集权的中央政府,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中国人是如何做到这样的统治奇迹,在当时的欧洲哲学家眼中,这是一个天大的迷题。
当然,还有文官考试制度,这更被欧洲人推崇备至。在他们看来,这是难以想象的奇迹。要知道,当时的欧洲还是不折不扣的贵族统治!
后来的公务员等级考试制度,应该说就是中国人对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当然,这个贡献又反哺回来了。
但文人是文人,在前线冲杀的士兵永远是直线条的。
中国军队战斗力不强,在火器和战舰上已经开始落后,地方官员的腐败也是明显的事实,在类似高登这样的军官眼里,中国是不堪一击的泥足巨人。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完全是错的……在万历年间,巡抚可以调集万人以上的大军,击退红毛番,剿平匪患,不过到天启之后,朝廷就根本没有钱养水师了。
有限的经制水师都在登莱一带,负责掩护辽西战场和觉华岛等后勤基地,哪有功夫往南边跑?
原本的福建水师早完了,就只剩下郑芝龙和刘香这样的大规模的海匪,而福建和两广浙江等沿海地带设置的海防卫所也早就跨了,而所谓的营兵也是各级将领吃空额的多,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斗力。
这样的情况之下,西班牙人那个两万人征服中国的计划,最少,朱慈烺怀疑在打到南京之前,他们不会遇到太大的真正意义上的抵抗。
眼前这个高登,可能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为了金钱他可以抛弃国家,但心底里的那种傲气和对明朝国力和军队的蔑视,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高登……”面对这样的挑衅,朱慈烺倒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看向对方,倒是在他身后,一群明军高级武官都是面色铁青,哪怕是刚赶回来,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冯恺章,亦是如此。
当时的中国人仍然有强烈的大国心态,中央之国在亚洲称霸千年以上,什么倭国高丽都是随便欺负,越南明初时还是大明的布政司,南洋诸小国,国王宁愿死在中国也不愿回去,就是那些印度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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