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轻车熟路,打马直到县衙门口才一跃而下,随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亲卫,带着典韦直往衙门里闯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衙役正要阻拦,早被亲卫们按倒在地,背剪双手押了起来。典韦护着刘欣进奔大堂,却见大堂上空无一人,抬脚便要往后衙走去,却被刘欣伸手拦住。现在是夏季,许多人都午休的习惯,想必这位新野县令也正在蒙头大睡,而且后衙里肯定会有女眷,就这样闯进去甚为不妥。
刘欣站定身子,环视了大堂一圈。这座大堂比起州牧府的大厅要小了许多,上首的正中间是一张桌案,后面摆着一张太师椅,大堂的两边靠墙斜立着许多水火棍,还摆了一些木枷和镣铐,另外还有一面大鼓和一面铜锣。当然了,原先的县衙大堂并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这种格局完全是刘欣按照后世电视剧上的样子让人弄出来的。
看到鼓,刘欣忽然有了主意,沉声说道:“恶来,击鼓!”
这面鼓当然不是为了让百姓鸣冤而设置的,这是用来召集三班衙役点卯用的。鼓槌就放在鼓架旁边,典韦抢上一步,抡起鼓槌便敲了起来,“咚咚咚”的鼓声回荡在县衙上空。
随着鼓声响起,县里不当值的衙役们纷纷跑了过来。飞虎亲卫早就候在这里,来一个逮一个,来两个逮一双,转眼间,全县的衙役一个不落全被押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县令穿戴整齐,迷糊着双眼走了进来,想必真是在睡梦中被鼓声吵醒了。不过,这县令倒是好脾气,被吵了美梦却没有发火,一脸的平静。只是进了大堂以后,发现自己手下的衙役都已经被一群彪悍的士兵看押起来,这才变了脸色。
那县令很快便看见了刘欣和典韦,慌忙躬身施礼道:“下官拜见主公,拜见典将军末世黑暗纪。”
这些年来,刘欣的重点一直放在军队方面,牙将以上的军队将领,他大多能够叫得出名字。但是地方官员他认识的就不多了,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连太守他都认不全。而且县令不任都是由吏部直接决定的,并不需要刘欣批准,也不需要向刘欣辞行,所以,大多数县令也没有见过刘欣。
虽然刘欣来过新野县多次,但一直都是来去匆匆,也没有来过县衙,这个县令居然能认识自己的典韦,倒让刘欣颇为诧异,不由皱眉问道:“你认识刘某?”
县令拱了拱手,说道:“家父弥留之际,主公星座由长安赶回襄阳,见了家父最后一面。主公的恩情,下官始终铭记在心,须臾不敢有忘。”
这一说刘欣就明白了。十年来,他南征北伐,阵亡的将士不计其数,襄阳南郊的烈士陵园已经一扩再扩,但是让刘欣从长安星座赶回的重要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昔日的新野县令、襄阳蒯家的家主蒯良。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原来是蒯良的儿子,难怪他认得自己和典韦。
刘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是子柔先生的公子。”
县令欠身说道:“下官蒯秀。”
刘欣突然面色一沉,厉声喝道:“蒯秀,你可知罪?”
蒯秀神情一愣,赶紧说道:“回主公,下官未曾犯罪。”
刘欣冷冷地说道:“蒯秀,你身为新野县令,一方父母官,居然知法犯法,做出强抢民女的勾当。”
蒯秀看看满脸怒容的刘欣,又看看大堂上被押到一边的衙役们,已经明白刘欣绝对不是说笑,慌忙拱手说道:“回主公,下官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刘欣冷哼一声,说道:“苦主已经将状子告到了刘某那里,他们马上便会过来和你对质。你现在主动交代,刘某还会看在子柔先生的份上从轻发落,若是执迷不悟,倒时候休怪刘某翻脸无情!”
蒯秀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便流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说道:“主公明鉴,下官,下官确实没有做过强抢民女的事情。”
这时,县衙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功夫,李岩带着陈老汉一家人闯了进来。其实,陈老汉一家人并不会骑马,还是李岩和一众亲卫与他们老少共乘一马,才来得如此迅速。
李岩当先来到刘欣面前,深施一礼,说道:“末将奉命护送陈家老少前来,请主公示下!”
刘欣挥了挥手,让人将陈老汉一家带到蒯秀面前,说道:“李岩,你给蒯县令介绍一下,这些百姓是什么人。”
这是刘欣在考验李岩,看他做事是否细心。幸好李岩在来的路上是与陈老汉共乘一马的,已经问明了陈老汉家的情况和事情发生的经过,刘欣的指令倒也难不倒他。
陈老汉家中有老少十口人,来到这里的共有七人,分别是陈老汉、陈老汉的大儿媳、二儿子、二儿媳,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据陈老汉所说,他的孙女被蒯秀强抢进府,他的大儿子前来讨要,反被衙役打伤,卧床在家,还有一个孙女在家照顾受伤的大儿子。
听完李岩的介绍,蒯秀一脸茫然地说道:“回禀主公,下官确实不认识这一家人,也没有抢过他们的孙女。”
陈老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刘大人,你一定要给草民作主啊。草民的孙女肯定被他关在后衙里,大人只要派人一搜便知。”
刘欣犹豫了一下,忽然朝着被押在一旁的那些衙役一指,说道:“陈大爷,你说你家大儿子是被衙役打伤的,你且看看,打伤你儿子的人可在其中?”
第706章 刘欣问案()
如果新野县令是其他人,刘欣早就下令亲卫领着陈老汉家人去后衙搜查了。但是县令是蒯良的儿子蒯秀,刘欣就不得不慎重一点,毕竟后衙里可能住着蒯家的女眷。
刘欣之所以慎重,并非因为蒯家是襄阳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比蒯家更厉害的士族被刘欣抄家灭族的也不在少数。刘欣完全是因为他初到襄阳的时候,无论蒯良、蒯越兄弟还是整个蒯家,都给过他许多帮助,他必须给蒯家留点颜面。
既然陈老汉说过,他的大儿子是被衙役打伤的,那么只要陈老汉的家人能够指认出行凶的衙役,这件事也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到时候蒯秀也就无从抵赖了。
当初陈老汉的大儿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同来的还有陈老汉的一个孙子,这个孙子现在也站在大堂里。陈老汉的那个孙子听到命令,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盯着那些衙役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看到陈老汉一家失望的表情,刘欣沉声问道:“蒯秀,所有的衙役都在这里吗?”
在陈老汉的孙子指认的过程中,蒯秀一直还算镇定,听到刘欣的问话,不慌不忙地说道:“回主公,都在这里。”
一直以来,衙役并不能算做一个正式的职业,而只是百姓服徭役的一种形式,他们的劳动都是无偿的。但是刘欣掌权以后,对这个制度进行了彻底的改变。
如今刘欣治下各郡县的衙役都已经成为一个正式的职业,每年都要接受上级的考评,合格者继续留任,不合格者则会被裁汰。考评衙役的并不是县令,而是由郡府派专人负责。尽管考评极其严格,但衙役们仍然不愿意放弃这份职业,因为衙役的待遇同样优厚,基本上与正规军团的士兵相差不大,而危险性却大大减少。
为了不影响考评的成绩,衙役们做事都会兢兢业业,除了休假的日子,即使不当值的衙役也会主动守在衙门里,直到黄昏才回转家中,就是防止出了岔子而遭到裁撤。
根据刘欣制定的规矩,在郡府考评衙役的时候,蒯秀这个县令说的话只能起到参考作用,真正决定这些衙役前途的,是他们的业绩和百姓的评语。因此,蒯秀说衙役都在这里,刘欣还是比较相信的。即使蒯秀刻意隐瞒,但县里的衙役都是登记在册的,这份名单襄阳太守蔡瑁那里也有,所以,蒯秀想瞒是瞒不住的。同样的道理,刘欣甚至怀疑这些衙役根本就不可能替蒯秀去行凶打人。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些衙役被蒯秀收买的可能。而且刘欣也看出来,陈老汉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不像会讹诈县令的奸滑之徒。
沉吟半晌,刘欣还是说道:“蒯秀,为了证实你的清白,刘某也只有对不住,让亲卫们去你的后衙搜上一搜了。”
蒯秀迟疑了一下,说道:“回主公,下官的后衙确实都是下官的家眷,并无一个外人。主公如果不信,下官愿意将家眷们都叫出来,让他们一家指认。”
将女眷们叫出来在人前抛头露面,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如果任由这些士兵去后衙搜查,弄得鸡飞狗跳,则更加丢脸。两害相权取其轻,蒯秀也只能委曲求全。
刘欣点了点头,让蒯秀自己回后衙。整个县衙已经被飞虎亲卫团团围住,蒯秀插翅难飞。再说了,驻守新野的地方军也得到了通知,加强了城门处的查验。而地方军与县令并无统属关系,就算蒯秀逃出县衙,也出不了新野城。
蒯秀果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很快便将家里的女眷都集中起来,带进了大堂。此时,大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刘欣办事还是注重人性化的,为了不让场面过于难堪,他把衙役和大多数亲卫都赶了出去,就连陈老汉一家也只留下陈老汉和他的大儿媳妇,也就是那个被抢少女的母亲。
这些女眷一进入大堂,刘欣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被几个婢女簇拥在中间的一位盛装妇人显然不太情愿,几乎是被人架着出来的,而蒯秀一直在她旁边低声下气地相劝。不用说,这个妇人肯定就是蒯秀的夫人了。蒯家是荆州有名的世家,蒯良、蒯越又是刘欣手下的重臣,蒯秀的夫人想必也是出身名门,现在被人拉出来对质,有此反应也属正常。
哪知道那个妇人见到陈老汉公媳二人,忽然发疯似的挣脱身边的婢女,一下子扑了过来,失声痛哭道:“爷爷、娘亲,你们怎么来了?爹爹他们还好吗?”
刘欣面色一沉,怒喝道:“蒯秀,你还有何话要说!”
蒯秀满脸的愕然,期期艾艾地说道:“主公,拙荆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下官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妇人忽然回过头,冲着蒯秀大声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叫玉娘,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妻子,你却只是不听,现在我要回家!”
刘欣看看蒯秀,又看看那个自称玉娘的妇人,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有意思,今天刘某倒要审审清楚。”
说完,刘欣大步走到中间那张桌子后面,在太师椅上端坐下来,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来人,带蒯秀!”
蒯秀就在堂上,也不用人押解,慌忙走到前面,跪倒在地,叩首道:“下官在。”
即使见到皇帝,也无须跪拜、叩拜,唯独罪犯例外,即使是嫌疑犯在接受询问的时候也必须跪下。蒯秀身为县令,平时也经常要处理一些纠纷,审理一些案子,自然知道规矩。
刘欣用手一指那个妇人,说道:“这个女子是谁?”
蒯秀回道:“她是下官的妻子蒯费氏。”
那妇人忽然嚷嚷道:“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啪”,刘欣一拍惊堂木,喝叱道:“大堂之上不得喧哗,否则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那妇人不敢再言语,但是却被陈老汉的儿媳妇拉进怀里,两人哭成一团,看样子倒不似作伪。从陈老汉一家和那妇人表现来看,刘欣更愿意相信这个妇人就是陈老汉的孙女,叫做玉娘,而不是什么蒯苏氏。但是蒯秀死到临头却依然嘴硬,却让刘欣有些不解,这里面肯定还有蹊跷。
刘欣皱了皱眉头,又转向蒯秀问道:“你身为新野县令,这几个百姓你都不认识,你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如何会认识?蒯秀,刘某想听听你的解释。”
蒯秀长叹一声,说道:“家丑本不可外扬,事已至此,下官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拙荆是江夏人,两年前嫁入蒯家,去年随下官赴任新野。但是拙荆一直不满这门亲事,多次闹着要回娘家。六天前,她趁着婢女不注意跑出县衙,幸亏下官及时得到消息,将她追了回来。拙荆以前并没有出过县衙,想必就是那一次出走认识了这家人。”
“原来你妻子是江夏费家的人。”刘欣点了点头,又向那位妇人,这才发现那妇人生得颇有姿色,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不似大家闺秀,不由有了计较,说道,“陈老汉,你的孙女是几时被蒯秀抢进县衙的?”
陈老汉慌忙跪到蒯秀旁边,指了指蒯秀,说道:“回大人,小老儿的孙女是六天前被他抢走的。”
刘欣颔首道:“时间倒是对上了。蒯秀,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个女子便是你的妻子蒯费氏?”
蒯秀一愣,说道:“这要什么证明,下官自己的妻子难道自己不认识吗?再说了,就算下官认错了,我家里这些婢女下人们难道也全部认错了?”
刘欣“哦”了一声,转头去问蒯秀家里的那些女眷,结果这些女眷异口同声地证明这个妇人就是蒯秀的妻子蒯费氏。这些女眷除了一些身份低贱的婢女,还有蒯秀娶的两房姬妾。按理说,蒯秀的妻子没了,这些姬妾才有上位的可能,应该不承认她是自家的夫人才更合理啊。
沉思片刻,刘欣还是不得其解,又转向陈老汉祖孙三人,说道:“你们说她是陈玉娘,又有何证据?”
听到刘欣的问话,两个妇人也赶紧跪了下来。那个年长些的妇人说道:“回大人,玉娘是民妇身上掉下来的肉,民妇又怎么会认错?民妇记得玉娘腰间有一小块胎记”
“如此甚好,一验便知!”刘欣不觉大喜,指着一个老成些的婢女说道,“你,带她去后面验一验。”
不大功夫,两个人从后衙转了回来,那婢女跪倒在地,说道:“回大人,她的腰间确实有一块指甲大的胎记。只是,只是她长得太像我家夫人了,奴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刘欣哈哈大笑道:“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她是陈玉娘,而不是蒯费氏。”
陈老汉祖孙三人一齐叩首道:“多谢大人做主!”
“不,这不可能!”蒯秀忽然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肯定是他们串通好的!刚才他们不是还说下官指使衙役打伤了他们的家人吗?可是他们又指认不出是谁动的手。这件事又怎么解释?”
第707章 猜测()
“你们都起来吧。”刘欣挥了挥手,说道,“蒯秀,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有许多可疑的地方,不过,有两点现在可以肯定了。”
刘欣用手朝着那位年少的妇人一指,继续说道:“第一点,她就是陈家的孙女玉娘,绝不会有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比如两个陌生人,彼此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却能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情发生的机会很少很少,但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蒯秀,在刘某想来,你的妻子和这位陈玉娘就应该属于这种情况了。她们长得极其相像,但却是两个人。”
顿了一顿,刘欣忽然面色一变,厉声说道:“第二点,你强抢民女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无论你百般狡辩,也推脱不掉!两个人长得再像,肌肤凑理、言谈举止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枕边那个人。蒯秀,或许刚开始,你确实认错了人,可是后来,你却准备将错就错,将陈玉娘留在家中,刘某说得对不对?大汉律法你是清楚的,该当何罪,不需要刘某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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