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招降?”阿里不哥肚子里尽是火气,哼道:“招降那么多蛮子干什么?还嫌我军队里的狗蛮子不够多吗?”
阿里不哥这话已经把刘整一起骂了,刘整却仿若不觉,只是磕头说道:“大汗,请恕微臣多嘴一句,别的蛮子投不投降都没什么,但张荣和李璮这两个蛮子对大汗你却非常重要,无可替代。这其中有三个重要原因,第一,李璮和张荣蛮子是宋蛮子重点笼络和扶持的对象,蛮子朝廷在他们身上的花费以百万贯计,他们如果向大汗投降,成为大汗南征的马前卒,对宋蛮子朝廷和贾似道老贼的威信都将是致命打击,同时还可以给史天泽等蛮子世侯树立榜样,有利于大汗横扫江淮以北。第二,张荣和李璮蛮子在淮河沿岸和运河上拥有部分战船,大汗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投降。立即就可以借着他们的战船兵临淮南,踏足宋蛮子本土。第三,张荣蛮子和李璮蛮子手里都有大量粮草军需和各种蛮子火器,招降到了他们,可以立即弥补我军攻坚力量不足的缺点,对大汗南征北战都有巨大帮助。”
不得不承认,刘整的分析确实很详细也很有道理,也全部是为阿里不哥南征作想,所以阿里不哥尽管对他疑忌甚深又怒火冲天,此刻也不免有些动心。刘整偷看阿里不哥脸色放缓,赶紧拼命磕头,流泪说道:“大汗,微臣此言,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张荣蛮子一家视土地如生命,李璮蛮子做梦都想当山东王,大汗若是投其所好,招降他们易如反掌!若是他们继续突围向南,背靠两淮据守徐邳,大汗再想招降或者消灭他们,就难如登天了。大汗若是怀疑微臣此举怀有私心,招降此二人之后,微臣甘愿放弃兵权北赴大都。去帮助阿兰答儿丞相诛灭按嗔逆贼,为大汗扫除后方隐患。”说罢,刘整连连磕头,痛哭失声。
看到刘整的这番模样,又听到刘整的肺腑之言,阿里不哥对刘整的怀疑不知不觉已经消去大半,沉吟说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你力劝我放弃屠城,又和招降张荣和李璮两个蛮子有什么关系?”
“大汗,你之所以在泰安城下竖立屠城旗,全是因为使者在兖州被杀所致。”刘整耐心解释道:“但张荣蛮子已经派人来说得很清楚了。大汗的使者是被宋蛮子细作所杀,与他无关。所以大汗如果放弃屠城,就等于是告诉张荣蛮子你将不再追究此事,直接示恩于张荣蛮子,对大汗的招降他们极为有利。而且留下这些泰安蛮子,到了必要时还可以驱赶他们为攻城先锋,减少我军损失,一举两得,大汗何乐而不为?”
“好吧,那就暂时饶这些泰安蛮子一命,把他们押到兖州去。”阿里不哥终于被刘整说服,又向刘整哼道:“起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别带兵了,留在金帐里随时听用。还有你的亲兵也不用了,我派怯薛直接保护你。”刘整大喜过望,忙向阿里不哥磕头致谢。
…………
经过刘整的再三力劝,阿里不哥终于收回了屠城命令,暂时放过已成砧上鱼肉的泰安百姓,虽说刘整本质上没安什么好心,但此举倒也为阿里不哥和刘整争取到了不少名声,减少了许多泰安一带汉人百姓对阿里不哥军的敌对心。同日正午,奉调而来的邸浃和阿儿思兰赶到城下与阿里不哥军主力会师,又给阿里不哥带来上万炮灰和史格的人头,阿里不哥大喜下重赏了这两个伪宋汉奸,又下令拔营起身,率领大军追击李璮和张宏兄弟。
六天后,阿里不哥军主力抵达兖州城下,而在此之前,李璮和张宏的军队在付出部分代价后,已经大部分撤进了兖州城中,却没有继续南下。阿里不哥也不客气,立即按刘整的建议将兖州城池四面包围,开始挖壕筑垒加强围城力度,然后再设法招降。见此情景,惊魂未定的李璮赶紧找到张荣祖孙,商量继续向南突围。不过这一次,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干了。
“齐国公,老朽认为我们没有必要放弃兖州。”张荣很直接的回绝李璮的建议,大声说道:“兖州是山东西路的囤粮之所,军粮足可支持到明年开春,不用象在泰安那样担心城中断粮,城池也还算坚固,完全可以和阿里不哥鞑子打消耗战,等待贾太师亲自率领援军北上解围。”
“张老将军,你不要太过指望援军了。”李璮苦笑着劝道:“贾太师的信还是你转交给我的,难道你没看到贾太师在信上说大宋皇帝病重吗?皇上病重期间,贾太师身为大宋朝廷首辅,又怎么敢随便离开临安?而且贾太师在信里封老将军为徐州侯,封少将军为下邳侯,这就是暗示你们撤到徐州和下邳的意思,那两个州府背靠两淮,大宋军队无论是援助粮草军需还是直接出兵救援都非常容易,老将军和少将军的安全才可以稳如泰山。”
“撤到徐州和下邳?”张荣冷哼一声,问道:“那腾州、兖州和济州怎么办?拱手送给阿里不哥鞑子?”张宏三兄弟默不作声,表情则非常坚定,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土地。
如果不是贾老贼通过王文统告诉李璮,说是只要把张荣祖孙带到徐州下邳就封李璮为齐郡王,李璮这会简直想扔下张荣祖孙单独突围,可考虑到齐郡王的诱惑,还有考虑单独突围就要单独承受阿里不哥军的追击。李璮还是强压下这个念头,开始和张荣祖孙的斗嘴战,再三劝告张荣祖孙尽快突围,无奈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肯放弃三个州府,最终双方再度不欢而散。李璮也没了办法,只好利用信鸽送出书信,向贾老贼禀报张荣祖孙的坚决态度——同时暗示自己已经尽力,不排除自己单独突围的可能。
…………
李璮放出的信鸽首先到达临淮,经李庭芝转手后才送到了临安的贾老贼手中,看完李璮密报后,贾老贼气得几乎把桌子掀了——张荣祖孙坚持不肯南下,对南宋的北方防线来说,山东西路这段防线就露出了巨大破绽,能够打仗的军队被困死在两淮的兖州,最有利于坚守的徐州和下邳反而兵力空虚,随时有可能被阿里不哥的分兵偷袭。同时被困在兖州的张荣祖孙和李璮也无法直接控制,随时有可能被阿里不哥策反,成为阿里不哥攻打南宋的马前卒!
“混帐东西,你们以为用消耗战就可以耗死阿里不哥了?”贾老贼把茶杯砸得粉碎,破口大骂道:“贪得无厌的蠢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难道你们忘了,秋收才刚刚结束,阿里不哥断时间内会缺粮不?本来你们死光死绝老子不心疼,坏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就把你们千刀万剐!”
狂怒之中,贾老贼甚至向子聪喝道:“子聪大师,马上给李庭芝去一道命令,让他马上打着救援兖州的旗号北上,接管徐州和下邳,黄河天险他们不守,我们自己守!徐州和下邳的张荣军队如果听话,可以封官赏爵,如果胆敢反抗,杀无赦!”(注)
贾老贼的命令发出,正在看着全国地图盘算的子聪却纹丝不动,旁边廖莹中着了急,悄悄捅了一下子聪,低声说道:“子聪大师,平章在和你说话。”子聪一笑,答道:“莹中先生,我听到了,不过这是太师在愤怒中下的乱命,等太师冷静下来,小僧再慢慢劝他。”
“怎么?子聪大师你认为本官是在乱下命令?”贾老贼愤怒问道。子聪含笑点头,答道:“太师,如果你真给李庭芝去这样的命令,那张荣祖孙必反,甚至还会害了李璮将军。”
“为什么?”贾老贼尽力让自己冷静的问道。子聪回过头来,微笑说道:“太师难道没有想过张荣祖孙为什么不肯放弃兖州、济州和腾州?还不是因为他们视地盘如命根子,你这个时候去把他们的徐州和下邳抢过来,不是把他们逼反是什么?”
贾老贼哑口无言,间接承认自己刚才过于冲动。子聪则又阴阴的说道:“如果换成平时,把张荣祖孙逼反也没什么。但是从阿里不哥放弃泰安屠城这个计划来看,他肯定打定了招降张荣祖孙的主意,我们如果再去抢徐州和下邳,那张荣祖孙也将铁定投降,成为阿里不哥南下的马前卒!到那时候,不仅两淮将面临阿里不哥威胁,对大宋朝廷和贾太师你的威信,都将是巨大打击!”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又能怎么办?”贾老贼拉长着脸盘算良久,这才问道:“现在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兖州,远离两淮无法直接控制,简直成了我们在两淮以北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在两淮防线上炸响,我们如果不采取对策,只怕这休养生息的计划,也就再没有机会实施了。”
“太师说得对,张荣祖孙说白了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不做好准备,只怕随时有可能倒向阿里不哥鞑子。”廖莹中先附和贾老贼一句,又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你这么胸有成竹,难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对策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神仙也不会有两全其美的对策。”子聪先摇摇头,然后才微笑说道:“不过小僧一番思量,倒是琢磨出了上中下三策,可供太师参考。”
“大师请说。”贾老贼点头说道。子聪一笑,答道:“下策,张荣和张宏祖孙既然愿意死守,那就让他们死守,我们则赌运气,赌他们不会叛变,然后再期待情况出现新的转机。中策,让李璮单独突围,保存李璮这股相对比较听话的力量;我们则做好接管徐州和下邳的准备,随时准备面临张荣祖孙城破身死或者投降阿里不哥的局面。”
“下策,太被动,运气如果不好,我们这两年来用在张荣祖孙和李璮身上的投资,可就得全赔了。”贾老贼沉吟着分析道:“至于中策嘛,虽然可以保存李璮的力量,但兖州是张荣祖孙的大本营,粮草和军需武器都非常充足,如果落到了阿里不哥手里,对我们照样是巨大威胁。”
“子聪大师,那你的上策呢?”廖莹中插嘴问道。子聪狰狞一笑,缓缓说道:“小僧的上策嘛,就是命令比较听话的李璮,干掉完全不听话的张荣祖孙,接管张荣祖孙的军队,一把火烧掉兖州的军需粮库,再往南方突围!”
“让李璮除掉张荣祖孙?”廖莹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子聪秃驴和刘秉恕的父母到底是怎么生的,怎么两个儿子都这么心狠手辣?
注:宋时黄河是走淮河河道入海,流经徐州城北面和下邳,而且下邳城同时被黄河和沂水两条大河四面包围,在冷兵器时代,这种地形的安全性可想而知,所以贾老贼和子聪才坚持要让张荣祖孙退守徐州和下邳。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二章 蒙古内乱起
山东西路战局的复杂性和危险性严重分散了贾老贼的大部分精力。以至于直到那黄姓女子在临安织坊找到工作后、来向贾老贼叩谢辞行时,贾老贼才惊讶的发现这名黄姓女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黄道婆——世界上第一台纺纱车和第一台织布机的发明人!狂喜之下,贾老贼当即表示愿意出资出力为黄道婆开一家纺织作坊,并且要求黄道婆尽快改进发明宋朝落后的纺织技术,提高纺织效率。刚从黎族同胞那里学得一手纺织技术回到临安的黄道婆先是纳闷贾老贼为什么对她这么信任,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贾老贼的好意和要求,同意研究改进纺织技术,为南宋纺织业发展创造契机。
有钱又有权就是好办事,才十来天时间,贾老贼的管家贾薄就通过收购方式为黄道婆建起一家极大的织坊——虽然原来那家织坊主舍不得卖,还扬言给多少钱都不卖,不过韩震的殿前都指挥衙门把他请去喝了一杯茶后,织坊主还是乖乖的在转让织坊的文书上按了手印。开业那天,贾老贼还请枪手子聪代笔,为黄道婆写了一块‘衣被天下’的金字横匾以作庆祝,还亲自送到黄道婆织坊里。这么一来,黄道婆的织坊马上就热闹了,以伍庆志为首的马屁精官员就象苍蝇闻到血一样涌进黄道婆织坊,送贺礼的送贺礼,挂红的挂红,放鞭炮的放鞭炮。织坊门前马车成行,亲兵如蚁。吓得那些准备上门收保护费的临安地痞无赖抱头鼠窜,互相转告千万不能来惹这家后台硬到极点的织坊,否则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黄道婆一点没有辜负她在历史上的鼎鼎大名和贾老贼的期望,就在开业那天,她就拿出了脚踏式三锭纺纱车的雏形演示,将纺纱工作的效率提高了三四倍,贾老贼大喜过望,立即嘱咐黄道婆继续改进,争取早点把织布计也搞出来,还有就是向其他织坊收费传授技术,争取让大宋的纺织业得到蓬勃发展。不曾想黄道婆根本不象贾老贼那么小肚鸡肠,教点技术还要敲诈人家学费,早就招揽了一批孤苦伶仃的妇女免费传授技术,让她们有一手谋生之技,黄道婆告诉贾老贼自己想法时,倒把贾老贼弄了一个脸红脖子粗。
“他娘的,伟人就是伟人,比老子这样的小人可真是强太多了。”贾老贼心中嘀咕,暗暗盘算是不是该把专利法搞出来以鼓励科技发展,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低下的生产力和糟糕的交通条件,贾老贼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决定把这个想法写到自己准备留给儿子的书里,交给子孙后代去办。
这时,贾老贼的一个亲兵从织坊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装有信鸽竹管的红布盘子。贾老贼还以为是兖州战场来的紧急军情,忙和子聪找了个清静地方接过密封的竹管,一问来历,亲兵的回答却让贾老贼和子聪楞了一下,“启禀太师,这是京湖路制置使吕文焕吕将军的紧急军报。”
“京湖路出什么事?”贾老贼有些纳闷,心说最近没有收到阿里不哥军队在河南一带异动的消息啊?担心之下,贾老贼赶紧拆开竹管取出中藏书信,展开只看得一眼,贾老贼的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原来这封信是经过吕文焕转手送来的,真正的发信人则是新任利州路制置使张钰——川北的宋军细作发现,阿里不哥军的铁杆盟友察哈台汗国军队近期在河西走廊一带活动频繁,军队大量集结在京兆府一带,似乎有向汉中发动进攻的苗头,所以希望贾老贼能提前做好准备,预防万一。
说实话,看完这封书信后,贾老贼简直有把察哈台汗国的大汗阿鲁忽掐死的心都有——贾老贼花了无数心血用了一年多时间才光复汉中,大宋军队在汉中连屁股都没坐热,阿鲁忽却又盯上了汉中。虽说他未必就能真从张钰手里抢走汉中,但四川战事重开,贾老贼休养生息的计划势必又将遭到破坏。还好,子聪只看了一眼张钰的来信,马上就说道:“太师请放心,阿鲁忽不会进汉中,他是冲着中原来的。”
“何以见得?”贾老贼惊讶问道。子聪很轻松的答道:“如果阿鲁忽是想攻打汉中,那他的军队应该集结在凤翔府、宝鸡或者秦州(今天水市)三个府县的其中之一,但他的军队却舍近求远集结在京兆府,这足以证明他不是冲着汉中而来,而是把目标定为了中原。”
“如果阿鲁忽鞑子的军队打算进子午谷入川呢?”旁边廖莹中插口问道。子聪一笑,答道:“如果阿鲁忽的军队真敢走子午谷入川,那么他就死定了!不劳太师亲自出手,光凭张钰将军的汉中之力,就足以让他在子午谷全军覆没!莹中先生不要忘了,子午谷山路山险路窄,长达数百里,其中又没有大型水源,根本不适合大股军队行军,上一次脱里赤和刘整之所以能从这里入川,全因为耶律朱哥和纪侯不敢抵抗,否则只要把谷口封死,等到北来的敌人随军携带的饮水用完,渴都可以把他们全部渴死在山谷里!”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子聪最后总结道:“阿鲁忽的军队来自沙漠苦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