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色后,贾老贼才冷哼了一句,“起来吧。”
“多谢太师。”熊耳夫妻如蒙大赦,赶紧挣扎着地上站起,不曾想夫妻都跪得太久了,双腿早就酸涨难忍,才爬到一半就又摔在地上。贾老贼也不叫人去搀他们,只是用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这对夫妻,恰在此时,阿术忽然从厅外进来,向贾老贼磕头大叫道:“太师,熊耳夫妻杀我父亲,末将恳请太师将熊耳夫妻斩首示众,以报父仇。”
“阿术将军,我们是受贾太师指使的啊。”熊耳大声惨叫,唐笑赶紧一把拉住他,向贾老贼悄悄一努嘴,熊耳这才想起自己的小命正捏在贾老贼手里——这个时候说贾老贼坏话不是找死是什么?惊恐之下,熊耳赶紧改口说道:“阿术将军,兀良哈台大王不幸惨死,末将也非常痛心,末将愿披麻戴孝到大王灵前磕头谢罪,请阿术将军原谅。”
“放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磕个头就能谢罪吗?”阿术大怒吼道。子聪使个眼色,和咎万寿一起站起,向贾老贼行礼说道:“贾太师,熊耳夫妻做恶多端,多行不义,理当处死,下官也请太师将熊耳夫妻斩首示众!”那边高达和邛应也领着一帮宋军将领起立,向贾老贼抱拳,异口同声说道:“末将等也请太师将熊耳夫妻斩首!”
“太师,饶命啊。”熊耳双腿发软,又一次扑到贾老贼面前跪下,哭喊道:“贾太师,你答应过的,只要我们投降,就赦免我们的一切罪行,请太师遵守诺言,饶小人一命。”唐笑则脸色惨白,这才相信王鹗当初的预言。
“熊将军,请起。”贾老贼冷冷说道:“本官答应过你,当然算话。”说罢,贾老贼又转向宋军众将说道:“各位将军,各位大人,你们的心情,本官很理解。但本官素来言出如山,答应了赦免熊耳夫妻,就一定说话算话,你们不要让本官为难。”
“太师,对信义之人,可讲信义。对无信之人,又何必拘于礼节?”子聪大声说道:“熊耳夫妻脑生反骨,卑鄙无耻又反复无常,若留之,必为我军祸害,不如尽早除之,以免后患。”
“子聪大师言之有理,请太师将熊耳夫妻速速斩之!”宋军众将也一起怒吼。看到这情形,熊耳夫妻已经连求饶都不敢出声,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贾老贼——那凄惨的目光,简直连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打动。而贾老贼低头盘算良久后,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本官已经答应了的事,不能反悔。这样吧,既然你们都看熊耳夫妻不顺眼,就让他们夫妻俩住到城外军营去。”
“熊将军,熊夫人,委屈一下。”贾老贼转向熊耳夫妻,微笑说道:“先到城外去住一晚上,待本官说服了众将官,再兑现给你们的承诺如何?”熊耳夫妻已是砧上鱼肉,又见宋军众将全都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心中虽有不满也不敢反抗,只得乖乖的向贾老贼磕头感谢,这才随着贾老贼指派的宋军大将王立出城。
看着熊耳夫妻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贾老贼狰狞一笑,把子聪叫到面前,低声说道:“这对狗男女已经被吓怕了,肯定会打逃跑的主意,去给王立打一个招呼,让他依计行事,今天晚上就放这对狗男女逃跑。再通知刘元兴兄妹,让他们在预定地点等他们的杀父仇人。”
“太师果然高明。”子聪奸诈一笑,低声说道:“太师追封熊耳的奏章,小僧也已经写好,随时可以送往临安。”
第四卷 川中义 第七十章 挥泪斩王立
贾老贼的恐吓非常有效,被王立押出成都城后,熊耳夫妻果然打起了脚底抹油的主意——没办法,贾老贼身上那股杀气实在可怕,宋军众将对熊耳夫妻的那股敌意也着实吓人,这些都足以打消熊耳夫妻对美好前途的任何憧憬。不过思来想去,熊耳又觉得就这么放弃未免太可惜,便抓住王立对军队下令的机会向唐笑低声问道:“夫人,宋蛮子的将领对我们敌意都很深,贾老贼也未必靠得住,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呢?”唐笑第一次主动询问丈夫的意见,显然她心中的犹豫和矛盾还远在熊耳之上。熊耳哭丧着脸答道:“我想找个机会逃跑,看贾老贼的架势,随时有可能翻悔杀人,我们如果不赶紧找个机开溜,只怕脑袋就保不住了。可这么一来,我们以前的努力就又白辛苦了,想想实在不值得,所以我又舍不得跑。”
“再舍不得也得放弃了。”唐笑抿紧红唇,咬牙说道:“本来贾老贼为了以后继续招降蒙古汉军,说什么都不会随便杀我们,可是没想到宋蛮子军队里的将领会这么针对我们,贾老贼纵然暂时饶过我们,但也架不住众口铄金,难保不会对我们生出杀机。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有机会就跑的好。”
“熊夫人,熊将军,贤伉俪在谈些什么亲热话?”熊耳和唐笑低声嘀咕时,王立已经安排好军队布置,远远就大笑寒暄,态度十分之亲热,不过王立嘴上是向熊耳夫妻两人同时打招呼,眼睛却直勾勾的盯在唐笑妩媚的脸蛋上,对唐笑的垂涎已经昭然若揭。因为天色已晚,熊耳倒没注意到王立正在打他老婆的主意,只是赔笑道:“王将军,末将和贱内当然称赞你的武勇,把大宋军队治得服服帖帖的。”
“熊将军夸奖了。”王立打个哈哈,又飞快转向唐笑,亲热的微笑说道:“天黑夜冷,熊夫人请赶快进大营,末将已经让人给夫人准备了一顶舒服的暖帐,供夫人休息。”
“多谢王将军。”唐笑早看出王。立对她的意思,得意偷笑之下更是卖弄,娇滴滴的向王立道谢,还千娇百媚的王立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这下子不仅王立眉开眼笑,受宠若惊,恨不得立即就把唐笑揽入怀中亲热,就连熊耳都看出问题不对了,冷哼一声,拉起唐笑大步就走,并且故意离王立许远。王立看在心里,恼在肚里,只是当着众多宋军士兵的面不敢发作出来。
王立倒没有吹牛,他给熊耳夫妻。准备的军帐确实不错,不仅被褥清洁柔软,还生有银炭炭火,起居用具无一或缺,可越是这样,熊耳就明白王立是在对他老婆居心不良。恼怒之下,熊耳夫妻刚刚入住之后,熊耳立即下达了逐客令,“王将军,天不早了,我们夫妻早些安歇,不敢耽误将军公事。”
“熊将军不必客气,今天晚上没。什么重要军务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唐笑在一起,王立那里舍得离开,一双眼睛只是不断直勾勾的盯着唐笑。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候,外面王立亲兵大声叫道:“王将军,有紧急军令,请立即大帐来一趟。”王立大为扫兴,只得在熊耳的怒视目光中告辞离去。
“以后少和王蛮子眉来眼去,他没安好心。”王立前脚。刚走,熊耳就凶神恶煞的向唐笑喝道。唐笑冷笑,答道:“谁和他眉来眼去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和他眉来眼去了?没用的东西,既然知道他对我居心不良,那你为什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冲我一个妇道人家发火,算什么英雄好汉?”
熊耳无语,只好一屁股坐在床上,低着头生闷气。唐。笑则一边冷笑着暗骂熊耳无用,一边踮着脚溜到帐篷门口,从门帘的缝隙里偷看帐外动静,寻找逃跑机会。让唐笑喜出望外的是,帐篷外面的宋军看守并不严密,仅在帐篷门口有两个宋军士兵把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看守,而在军营深处,因为宋军主力已经入驻成都的缘故,大部分营帐都是黑黢黢的,地广人稀,极利于熊耳夫妻连夜逃脱。
虽说已经有逃脱的机会,门口的两个守卫也不。难对付,但唐笑心中却又犹豫起来——没办法,为了确保向宋军投降后的荣华富贵,熊耳夫妻付出的代价相当不小,就这么轻易放弃,唐笑肯定舍不得。就在唐笑内心天人交战、犹豫难决的时候,又有一队宋军士兵打着火把过来,为首的人正是离去不久的王立。
“狗蛮子,果然拜。倒在老娘的石榴裙下了。”唐笑心中冷笑,赶紧退回帐中坐好,摆出名媛风范等待王立到来,准备让王立更加深陷自己情网。但出乎唐笑的预料,王立的脚步声到了帐篷门口后,足足小半个时辰不见王立叫门,唐笑不免大为惊奇,几乎怀疑自己的魅力失效。又过了许久,王立终于在帐外叫道:“熊夫人,你休息了没有?末将王立求见。”
王立的声音有些吞吐,也夹带着一些迟疑,唐笑最擅长察言观色,立时就发现事情不对,熊耳却抢着叫道:“我夫人已经睡了,王将军有什么事请明天再来。”王立又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那算了,我明天再来。”
“王将军,我还没睡,请问你有什么事?”发现事情不对的唐笑当机立断,不顾熊耳阻拦,冲到帐篷门口打开帐门。帐门外,王立脸色阴郁,看到唐笑出来,只是勉强才挤出一丝笑容,客气道:“熊夫人,深夜打扰,多有失礼,还望夫人勿怪。”
“王将军不必客气,有事请直说。”唐笑嫣然一笑,诱人的大眼睛凝视着王立双眼,既是诱惑也是观察王立的内心。王立的眼神中先是一阵沉迷,又是一阵慌乱犹豫,直到熊耳过来拦在唐笑和王立之间,王立才咬着牙说道:“熊夫人,这里不太方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有什么话直说。”熊耳冲王立咆哮嚷嚷道。唐笑则益发感到事情不妙,立即绕过熊耳走出帐门,媚笑道:“好,王将军请领路。”
“我不准你去。”熊耳那肯给自己戴绿帽子,伸手就去抓唐笑细嫩的胳膊。谁知唐笑早料到他会阻拦,抢先一步走到王立身旁,主动拉起王立的手媚笑道:“王将军,不用理他,他就这个脾气,我们到别处说话去。”
“贱人,站住!我揍死你!”老婆当面勾搭其他男人,熊耳几乎气疯了过去,冲上前去就拉唐笑。唐笑忙一边躲开,一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王立,眼中尽是可怜巴巴的恳求之色,王立又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拦住熊耳,喝道:“住手,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和我打!”王立带来的心腹亲兵也一起拔刀,怒视熊耳。
别看熊耳胖大如熊,其实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被王立一吓立即收手,只是无力的嚷嚷道:“王立,你深夜带走我的夫人,打算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告到贾太师那里,请他治你的罪!”
“如果你有机会向贾太师告状,那你就尽管去告吧。”王立冷哼一声,拉起唐笑就走,熊耳有心想追,却惧于王立亲兵人多势众,手里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立把他老婆带走,不过最让熊耳气得几乎疯狂的是,唐笑竟然主动依偎到了王立身上,用专属于他的丰满胸脯摩擦王立胳膊……
……
“臭婊子,臭婊子!等你回来,老子一定要宰了你,砍了你!”直到王立和唐笑走远后,熊耳才躲在帐篷里破口大骂起来,赌咒发誓要把唐笑千刀万剐——不过鉴于外面就有宋军士兵守卫,熊耳也就是敢骂骂老婆,不敢直接骂王立。足足骂了近一个时辰,熊耳的嗓子都骂沙哑了,可唐笑还是没有回来。熊耳无可奈何,只好学起鸵鸟战术,躲到床上准备到梦中教训公然**的唐笑和王立。
“换班了。”帐外传来宋军换岗的交谈声,一个宋军士兵低声问道:“怎么样?里面的睡着没有?”
“刚才一直在骂,刚安静了一会,现在估计睡着了。”另一名宋军士兵低声答道。开始那宋军士兵低声笑道:“让他睡吧,也就最后这一个安生觉了,到了明天,他再想睡也没机会……。”
“嘘,小声些。”答话那宋军士兵压低声斥道:“别他娘的张嘴胡说,小心把里面的鞑子看好,要是让鞑子跑了,小心你的脑袋。”
宋军士兵的交谈声声音虽小,但夜深人静中,熊耳在床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熊耳的三魂也就飞了六魄,再联想到王立开始的话,熊耳顿时在心里惊叫起来,“不对,贾似道老贼明天就要杀我了!怪不得王立那个狗蛮子敢公开带走我媳妇,原来他已经知道贾似道老贼就要杀我,所以才有恃无恐!”
清楚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熊耳马上把绿帽之耻抛到九霄云外,开始琢磨起如何逃脱贾老贼的毒手。大概是上天看熊耳实在可怜给他点补偿,过了一段时间后,帐外竟然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熊耳大喜过望,赶紧下床轻手轻脚的摸到门边,从缝隙里往外一看,两个看守他的宋军士兵席地而座,竟然背靠着背昏昏睡去。熊耳见机不可失,赶紧轻轻打开帐门,轻手轻脚的从两个宋军士兵身边摸了过去,迅速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至于被王立带走的唐笑是死是活,熊耳已经来不及再去做任何担忧了……
……
成都平原战事基本结束,麻烦的兀良哈台被解决在成都,心头两块大石头落地,松懈之下,贾老贼一直睡到第二天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醒来后,贾老贼没有急着洗漱更衣,而是习惯性想要到院子里打一套太祖长拳锻炼身体——身体是娶老婆的本钱,贾老贼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夭。可刚刚打开房门,贾老贼就看到子聪、高达和咎万寿三人守在门外,个个脸色严肃,凝重无比,贾老贼楞了一下,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全都守在这里?”
“太师,这段时间你太过辛苦,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所以小僧们没敢叫醒你。”子聪吞吞吐吐的说道:“熊耳那边,出了点小事情。”
“出什么事?他们没跑?计划失败了?”贾老贼赶紧问道。子聪胆怯的看贾老贼一眼,低声说道:“计划很成功,熊耳是被我们吓得连夜逃跑,也按着我们给他布置的逃亡路线逃跑,落入了刘元兴兄妹的包围。”
“那不是很好吗?”贾老贼莫名其妙的问道。子聪硬着头皮答道:“熊耳是落入了刘元兴的包围,也被刘元兴兄妹联手处死——但他的夫人、也就是杀害刘黑马的真正凶手唐笑,被王立私自放走了。现在刘元兴兄妹已经带着军队到了成都城下,要我们交出杀害他们父亲的唐笑!”
“混帐东西!”贾老贼差点没气疯过去——本来以贾老贼的如意算盘,故意吓跑熊耳夫妻,让他们落入刘元兴兄妹之手,既可以借刘元兴的手除掉想杀又不能直接杀的熊耳夫妻,事后用追封官职的手段笼络人心,便于继续招降其他蒙古汉军;又可以安抚刘元兴兄妹和控制剑阁的田雄、夹谷龙古带等人,进而招降他们,彻底封死阿里不哥军队的入川道路!可这么一举两得的妙计,却因为王立的破坏,就要面临着完全流产、甚至适得其反的危机了。
“王立为什么放在唐笑?他和唐笑是什么关系?”几乎气疯了的贾老贼问了一句废话。咎万寿哭丧着脸答道:“下官通过调查王立的亲兵得知,王立是被唐笑的美色迷惑,在床上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唐笑,又禁不住唐笑的苦苦哀求,私自放唐笑从安全的道路逃走了。下官已经安排骑兵和斥候去追捕唐笑,但那个贱人逃走多时,还骑得有王立送给她的战马,估计能追上的希望很小。”
“王立在那里?有没有把他抓起来?”贾老贼咆哮怒吼道。高达垂头丧气的答道:“我刚派人去抓王立,刘元兴兄妹就带着军队来到了成都城下,王立明白自己罪大,已经让从人把他捆了,自己到城中来请罪,现在就押在成都东门。”说罢,高达又补充道:“太师,王立的事可以放在一边,现在刘元兴的军队已经在成都东门和我们对峙上了,一定要我们交出唐笑。”
“一子错,满盘皆输啊。”贾老贼长叹一声,大吼道:“马上去东门,本官要亲自向刘元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