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出什么事了?”乘着众人忙碌的机会,子聪压低声音向贾老贼问道。贾老贼也压低声音,把张世杰军被洪水阻隔和斥候发现蒙古军大队出现的事说了一遍,子聪大吃一惊,声音里都有了些颤抖,“援军不知何时才能赶到,蒙古军大队又逼近绵州,我们的兵力不足,这情况可不妙了。”
“是啊,情况不妙”贾老贼皱紧眉头,低声说道:“本来现在我们撤离绵州也还来得及,可这么一来我们等于前功尽弃,没办法,只好赌上一赌了。抓紧时间先把俘虏甄别完,然后马上把城墙上的军旗换成鞑子军旗,我们的骑兵也全部换成鞑子服装,看能不能再骗鞑子一次。”
“要再骗蒙古人一次,倒也不是太。”子聪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当世第一缺德军师,才紧张了片刻就恢复了冷静,马上又想出一个馊主意,附到贾老贼低声说道:“太师,你可以派出一个使者,冒充李进使者去见从成都来的蒙古军队,然后……。”
……
和贾老贼分析的一样,从成都出发北上的这支蒙古军确实不知道绵阳已经被贾老贼无耻骗取的情况,而这支军队的主帅不是别人,正是叛军首脑熊耳的表舅子、唐笑的表哥兼情夫——李德辉!至于副将方面,则是在宝佑六年投降蒙古的宋军两大降将——杨大渊和张大悦,除此之外,还有官八春与步鲁合达等不少蒙古将领和色目将领,摆出了对战略要地绵州城势在必得的架势。
李德辉身为唐笑表哥,又是在历史上给
儿子当过老师的人,为人自然奸猾狡诈,足智多谋,命北上攻取绵州的路上,李德辉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能不能用什么办法诈开绵州城?否则光是绵州那三面环水的变态地形,就够自己这一支军队喝一壶的。但很不幸,李德辉固然奸诈无匹不假,可他的运气却不太好,喝凉水塞牙偏偏遇上了这个时代最为奸诈无耻的搭档——贾老贼和子聪!
“传令下去,全军缓缓而进要让李进察觉我军敌意。”琢磨了良久,渡过了罗江河以后,李德辉终于琢磨出一个馊主意,召集众将命令道:“再派一个使者先去绵州见李进,就说我们是奉刘黑马之命增援李进,帮他镇守绵州。再告诉李进,就说秋雨连绵路泥泞难行,天黑前我们恐怕很难抵达绵州,让李进做好半夜迎接我军入城的准备。”
“李将军,难道你想乘夜偷袭绵州?”颇有智谋的杨大渊提醒道:“可将军不要忘了,刘黑马的女儿就是逃向北方,要是她逃进了绵州,李进不就知道了成都发生的事情?我们再派使者去绵州,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没事。”李德辉摇摇头,狞笑说道:“去追杀刘安凤的骑兵回报,那个小婊子过了罗江后为了摆脱我们追杀夜里走小路跑错了方向,跑到了城那边,很有可能没有进到绵州城。——咱们派一个信使去见李进,一箭双雕还可以试探李进到底知不知道成都发生的事情果李进还不知道,我们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夺取绵州接阿里不哥大汗的军队入川。如果李进已经知道成都兵变的事,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另外再想办法攻城就是了。”
“娘的,你说得容易!如果李进已经知道成都兵变,你小子倒是肯定没事——我们派去的使者就一定没命了。”蒙古众将心中一起对李德辉大竖中指,鄙夷之至。不过李德辉显然不是派这些将领去当替死鬼所以这些蒙古将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开始琢磨到底派谁去当替死鬼。可就在这时候方一名传令兵打马飞奔而来,向李德辉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州李进将军派来使者,询问我军北上原因。”
“好瞌睡来了送头——本官连派使者的麻烦都省了。”李德辉大喜过望,忙吩咐道:“快把他请来,记住,千万别流露敌意,要客气一些。
”
传令兵领命而去,又过片后,一名穿着蒙古军服的绵州传令兵便被领到李德辉面前。那来自绵州的传令兵先向李德辉行了一个标准的蒙古军礼,然后问道:“小人是绵州下万户李进将军属下,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本官姓李名辉,字忠宣,乃是忽必烈大汗亲自任命的四川行院相。”李德辉微笑着答道。那传令兵大吃一惊,赶紧双膝跪下,恭敬说道:“原来是李相爷,小人失礼,还望相爷见谅。”
“很好,看来绵州果然不道成都发生的事情。”李德辉心中暗喜,忙挥手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李将军派你来见本官,有何事?”那传令兵起身,恭敬答道:“启禀相爷,只因我军斥候发现相爷率军北上,绵州又没有接到军队调动的消息。所以李将军派小人前来与相爷大军联系,询问相爷大军北上的原因。”
“你李将军的斥候撒得很广嘛,这么快就发现本官的大军北上了?”李德辉爽朗一笑,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李将军,因为宋蛮子兵围潼川,绵州形势不容乐观,所以刘黑马大帅派本官率军北上增援绵州,帮助你们镇守绵州,顺便做好接应潼川战场的准备。军情紧急,所以本官还没来得及知会李将军。”
“原来是这样。”那令兵满脸喜色,大喜道:“太好了,李将军正在为潼川的战事和绵州的安全担心,要是他知道相爷率军增援我军,一定非常高兴。小人这就快马回报李将军,请他做好接待相爷的准备。”
“好,你去吧。”李德辉一笑,又补充道:“:便告诉李将军一句,这几天秋雨连绵,道路泥泞,辎重难以运输,本官的大军在天黑前恐怕很难抵达绵州,让他做好夜里迎接的准备。还有,请李将军为本官准备一间僻静的书房,本官最喜欢一个人读书,这点李将军也是知道的。”
“遵命,小人一定如实禀报将军。”那传令兵恭敬回答,迅速上马离去。看着那传令兵快马离去的背影,李德辉儒雅的脸上又露出一阵狞笑,心说,“好!李进果然还不知道成都发生的事情,绵州城,已入本官彀中矣!”
第四卷 川中义
第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
渐渐黑了,还洒起了涓涓细雨,又过片刻正在向绵州李德辉军必须得打起火把才能照亮道路,李德辉估算距离,发现自己的军队距离绵州已经只有不到三十里路,李德辉心中不禁暗喜,忙命令道:“传令下去,可以加快行军速度了,子时以前,一定要赶到绵州城。”
命令传达下去,李德辉的队伍前进速度陡然加快,天上的夜雨却下得更大,渐渐已成滂沱之势。见此情景,李德辉更是欢喜,暗道天助我也。不过李德辉心中始终还有一块心病,反复思量后,李德辉把副将杨大渊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杨将军,我要你亲自率领一队骑兵上前,侦察绵州城动静——要是刘安凤那个小贱人在今天进了绵州城,那我们就糟了。”
“李大人,末将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吧?”想到要在冰凉刺骨的夜雨里来回跑上几十里,杨大渊就满肚子的不情愿,提出质道:“如果刘安凤那个小婊子进了绵州城,以李进的脾气,只怕早就提兵来和我们交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话虽然有道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李德辉摇头,又说道:“本官觉得杨将军你最好还是亲自辛苦一趟,带着几十个骑兵先到绵州城外看看,如果绵州城风平浪静,那就证明刘安凤那个小贱人没有进城。如果绵州城全面戒备,那我们就得小心了。”杨大渊本还想推辞,李德辉却提高了声音,“杨将军是军令,难道你想违抗军令?”
“末将遵命。”杨大渊被逼无奈,只好一边在肚子里操着李德辉的十八代祖宗,一边带着五十名骑兵轻骑向北,去绵州城下探察动静。自然的,凡是被杨大渊挑中的骑兵无不在嘴上对李德辉全家破口大骂,肚子里却在大操杨大渊的奶奶——你***去当苦力凭什么要拉上老子?
骂归骂,军令还得执行的,顶着击面生疼的雨点和吹得人骨髓生寒的夜风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向前走了十来里路,救星忽然来到,一支十人队的李德辉军斥候撞见杨大渊一行,互相辨明身份后,那斥候十夫长禀报道:“杨将军,天快要黑的时候,我们在绵州西南二十里处遇见牵着马匹的一男一女他们的衣着,很象是从成都逃出来刘安凤和那个张通。”
“那你们上前确认没有?”杨渊紧张问道。那斥候十夫长抱拳答道:“小人们试图上前确认他们的身份,被他们发现,那个男子立即拉着女子上马,逃往绵州西面的城方向去了。当时那个女的还大声哭喊,说一定要去绵州,要那个男的放开她,不过那个男人硬拖着那个女子上了马跑们放箭射杀他们,可他们跑得很快,都没射中。”
“肯定是他了。”杨大渊一拍大腿,欢喜说道:“昨天我们去追杀刘安凤那个小婊子的骑兵也说过,那个小婊子跑错了方向到绵州西边去了,你们在那边撞见她明他们根本还没进绵州城。”说到这,杨大渊大叫道:“弟兄们可以回去交差了,刘安凤那个小婊子根本没进绵州城。”
“噢——!”杨大渊带来的几十个骑兵一起欢紧随着杨大渊奔回来路,去向李德辉交差。——可这些人并不知道的是,那所谓的一男一女跑到没人的地方后,马上脱掉身上的衣服扔了,换上蒙古军服,又大摇大摆的跑回绵州城里去了……
……
和杨大渊估计地一样。听到发现刘凤和张通踪迹地消息后。李德辉果然大喜过望。不再逼着杨大渊赶到绵州城外打探。而是催促军队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绵州城下施计夺城。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长官动动嘴。小兵跑断腿。骑在高头大马上地李德辉动动嘴发布命令。他队伍中地骑兵情况还好些。攻城地主力步兵可就苦了。推拉着粮草辎重。顶着倾盆大雨。在泥泞不堪地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进。其中辛苦。简直难以言表。
夺取州地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可军队行军速度却偏偏跟不上。李德辉不由暗暗有些后悔。心说如果早知道晚上会下这么大地雨。白天天气晴朗地时候就应该多走快一点。那现在自己说不定已经夺取了棉州城。躲在绵州城温暖地房间里搂着女人睡大觉了。不过现在懊悔也没用。没有胆量率领轻骑先行地李德辉也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步兵一步三滑地向北前进。
只要肯前进。路再也有抵达地时候。子时过后。绵州城城墙上地***终于在望。可李德辉地军队却不能从绵州南门直接进城。必须要先绕到绵州西面。从龙安河上架设地石桥过河。然后再转向东面。从绵州西门进城。——之所以需要这样行军。是因为绵州地北门被水阻隔。南门则被龙安河阻隔。龙安河流进绵州南门后。又在绵州东门处汇入水。两条流量巨大地河流三面包围了绵州地南、北、东门。可以从陆地进城地地方也就只剩下西门一道城门了。
废话说了许多。转入正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李德辉军顶着冰凉地秋雨。终于全部通过几乎与河面平行地石桥。踏上水与龙安河夹角之间地土地。迅速重新组织因为过桥而稍显凌乱地队伍后。李德辉当即率领骑兵先行。到绵州城下诈城。可是到得绵州西门后。李德辉才惊讶地发现。绵州城上虽然打满了火把和插满了蒙古军旗。护城河上地吊桥却没有放下。城门也没有打开。与想象中地李进开城迎接自军大相径庭。
“情况不对啊。”李德辉稍微有些担心。不过仗着自己兵多和粮草充足。李德辉也不怕被发现后打硬仗。只是命令杨大渊上前叫城。杨大渊万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催马跑到护城河边摆出随时逃跑躲避箭矢地架势。然后才冲着城楼上大声叫道:“绵州地弟兄们。我们是成都来地援军。你们李将军可在?”
杨大渊连叫了几声。城墙上才探出一个头来。懒洋洋地大叫道:“你们是成都来地援军?真地?我们怎么没听说成都要来援军?”杨大渊大为奇怪。又大叫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李进将军明明已经派出了使者和我们交涉们也把刘黑马大帅派我们来增援绵州地事告诉了李进将军地使者。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啊?”
“没听说啊?”那蒙古士兵矢口否认,又叫道:“那你们等一等派人去禀报李将军,看李将军怎么吩咐。
”说罢,那戴着斗笠的脑袋飞快缩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大渊无奈,只好跑回去向躲在弓箭射程之外的李德辉禀报。李德辉一听也糊涂了,“奇怪?难道今天和我们联系那个传令兵在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没有回到绵州城里?”
“或者是李进把这事忘了?”杨大渊也想出一个可能过杨大渊很快把自己的分析否决
本上,再蠢的将领也不可能把援军即将抵达的事情:这时候,绵州城墙上又探出脑袋,开始那蒙古士兵叫道:“成都的弟兄们,我已经派人去禀报李将军了。我是城门官,今天晚上雨太大,要不要我先打开城门,让你们进来避避雨等着?”
“要感谢兄弟了。”李德辉和杨大渊一起大喜,赶紧大叫答应。
那城门官答应道:“好,那你们等等,我马上让人放吊桥。”说罢,那脑袋又缩了回去后城墙上很快响起吱嘎吱嘎的绞索转盘转动声,高悬的吊桥也开始缓缓落下。李德辉和杨大渊等人欣喜若狂紧互相商量几句,一起涌到吊桥旁边等待入城。可就在这时候的意外发生了……
“干你娘!是那个王八蛋忘记给绞盘上油了?!”城上的守军士兵破口大骂,吊桥落到一半也停在了半空中开始那个城门官又探出脑袋,叫道:“弟兄们,不好意思了,我们的绞盘把手断了,等我们换个把手。”
“没事,快点就行了。”李德辉肚子几乎气爆,脸上却还得堆笑答应。那城门官又缩回脑袋,大声吆喝催促更换绞盘,城上也响起一阵金木撞击之声——很明显是更换绞盘的声音。听着那声音,李德辉和杨大渊等人心里急得差点没叫出来,脸上却不敢有什么异样表情,只是呆呆的站在夜雨寒风之中,等待城上守军修好那个该死的绞盘。
等啊等,等啊等,足等了有两三柱香时间,吊桥的绞盘竟然还没换好,杨大渊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干你娘的?你们的绞盘把手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铸的,怎么还没换好?”李德辉赶紧拉住杨大渊,低声呵斥,命令他冷静。还好,城上那城门官也没生气,只是探出脑袋来叫道:“不好意思啊,刚换好一个又断了,我们正在换第二个。”说罢,那城门官又飞快把脑袋缩回去。
“不对!”李德辉终于醒悟过,心中大叫,“糟了!他们好象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等李德辉再做多想,后面队伍中忽然有许多士兵大叫起来,“水!水!那来的这么多水?!”
“水?!”一种不预感涌上李德辉心头,低头一看时,李德辉顿时傻了眼睛——不知何时,地面上已是积水半尺多深,差不多淹到战马的膝盖上,而且水位还在呈不断上涨趋势。李德辉心中一动,立即失声惊叫起来,“上当了!有人挖开了上游的河堤!”
“砰!”李德辉的话音未落,城墙上忽然一炮响,无数士兵手拿弓箭出现在城墙之上,其中一名穿着蒙古千户服色的将军大声笑道:“李德辉小儿,李进将军请你喝的黄泥汤,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