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学毕业就到这儿上班?”吴远问。
“没有,本来我是在爸爸的公司上班。年前,叔叔找我帮忙,我就过来了。”
“你父亲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爸爸是开发房地产的。”
“哪个公司?”
“龙翔。”
大名鼎鼎的龙翔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建设了全市面积最大,基础设施最完备的龙翔小区。谈起老总韩国文,龙翔小区的居民几乎无人不知,在全市也有很高的知名度。听说今年龙翔公司又将业务扩展到外省市。
原来韩国文就是韩国学的哥哥,吴远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是房地产大亨的千金。
吴远把韩雪的材料拿过来,说:“你累了,好好休息。以后有什么工作,尽管交给我。”
韩雪连说不用,吴远执意要帮她审阅抄写,韩雪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下班时间到了,韩雪和吴远还是搭伴而行。两个人一路说笑,走到大街上。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步履矫健。虽然天色灰暗,吴远还是认出他来,这不是刘艳的弟弟刘强吗?只听说从深圳回来,还没有见面,不想在大街上遇见了。
“强子。”吴远喊了一声。
刘强寻声看去,“哎哟,是吴哥吧?”
“是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最近有点忙,也没过去看你。”刘强看了一眼吴远身边的韩雪,眼神有点怪,韩雪看着刘强,眼神也有点怪。
“你是韩雪吧?”
“你是……”
“我是强子,刘强。”
韩雪恍然想起,“是你啊,刘强,你变化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你。”
吴远说:“你们认识?”
刘强说:“我和韩雪是初中同学。对了,你和咱们哪个初中同学还有联系?”
“我和咱班的班长、学习委员还经常联系,还有……”
吴远见他们两个聊得火热,老同学见面,难免有点忘乎所以,吴远觉得自己在场,有点尴尬。于是,他向刘强和韩雪提出先走了。刘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看见老同学,也没顾上和他说话。刘强一个劲许诺,有时间一定要请吴远喝酒。
吴远笑脸答应,一个人去车站,坐上了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上,还是那么多人,推来搡去。吴远从心底里厌烦,如果有钱,谁还挤这破公共汽车?自己买一辆轿车,想去哪就去哪,那该有多滋润!吴远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如同流动的彩带,临街的大商铺,灯火闪亮。一家大酒店,一至三层,全是落地玻璃,透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人,觥筹交错,仿佛可以听见他们谈笑风生。
吴远羡慕地看着,大酒店门前的轿车,一辆比一辆豪华尊贵。有钱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富人,为什么我不是其中一个?
公共汽车继续向前走,将繁华的景象,抛在了后面。吴远心里很失落,怎么才能成为富人?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机会能够成为富人?靠个人的奋斗,十几年?几十年?也未必能成功。如果娶一个富豪的女儿,可能会一步登天。就象韩雪一样,她的父亲就是富豪,谁能娶到她,谁就能得到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别人能娶韩雪,为什么我就不能?吴远忽然冒出这个怪念头。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怪念头感到羞耻。人家韩雪冰清玉洁,气质高贵,自己委琐低贱,一文不名,起码让有钱人看来是这样的,这种差距,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什么区别?
“何况韩雪也不是我喜欢的女孩类型。”吴远开始安慰自己,“我喜欢的女孩,是那种个子高挑,长发飘飘,长得特白的那种。韩雪虽然皮肤很白,但个子不够高,头发也太短。”
吴远胡思乱想,提前就下车了。他想,上次没见到张磊,今天再去看看。
吴远走到超市门口,正好碰见张母高高兴兴地走出来。
“张姨,啥好事啊,咋这么开心呢?”
“成了,成了。”张母笑逐颜开。
吴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成了?”
张母神秘地指着超市,兴奋地说:“小磊和艳子成了,正式处对象了。”
“是吗?太好了。”吴远附和着说,脸上也堆满了笑。
张母说:“我现在回家去做饭,刚才我告诉小磊,今天早点停业。正好你来了,一会也要去,咱们一起吃顿饭,好好热闹热闹。”
“张姨,我想吃红烧肉。”
“小馋猫,保证让你吃得满嘴流油。”说完,张母走了,脚步似乎也轻盈了许多。
吴远走进超市,只见张磊和刘艳正在亲昵地说着话。他轻轻咳嗽一声,刘艳马上闭上了嘴,可是笑意还没有退去,僵在了脸上。张磊也是一愣,表情也很不自然。
“吴远,你坐。听说你去新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刘艳站了起来,要把椅子让给吴远。
“大美女,还是您坐吧。”
张磊看吴远还假惺惺地客气起来,怕他有什么猫腻,要是借题发挥,指不定又搞谁的笑话。以防万一,张磊立刻到里面又搬了把椅子出来。
吴远是成心想逗逗他们,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新公司,工作没啥感觉。不过,美女特别多,个顶个漂亮。磊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那女的个顶个,长得甭提多……”
“哎,哎,吴远你不好好工作,眼睛怎么老盯着美女啊?”刘艳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吴远的话。
吴远一看刘艳,似笑非笑,似愠非愠,杏眼圆睁,一副吃醋的模样,简直太好玩了。“艳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我的眼睛不光是给自己长的,有一半是帮着哥们瞧的。磊子那么老实,自己也不会处对象,我不帮他,谁帮他?”
“瞎操心,就你那审美眼光?”刘艳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管好自己得了,还管别人的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吴远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凭心而论,那女的真没我们艳子漂亮,不过要是配磊子那可是绰绰有余。”
张磊笑着说:“你小子就会遭竟人,我就那么困难?”
吴远故意表现得很无辜的样子,“不对啊,磊子,不是你让我帮你介绍对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困难了?”
张磊听出吴远胡编乱造,知道了他是有意拿自己和刘艳开心,便笑着说:“别闹了,一会艳子真相信了。”
“哈哈。”吴远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刘艳心里正乱七八糟呢,一听吴远的坏笑,才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好啊,吴远,你这个坏东西。”说完,上去捶了他两拳。
吴远说:“刚才,我来的时候,都听张姨说了,祝贺你们!祝你们永结同好!”
刘艳羞得脸色绯红。
张磊憨笑说:“谢谢。”
“谢什么啊?”吴远说,“不知道张姨做好吃的?我肚子都饿了,赶紧停业,咱们回家一边吃,一边再慢慢谢吧。”
“好啊。”
熄了灯,关了门。三个人欢欢喜喜去吃饭了。
夜,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尤其早春的夜,象一杯放入冰块的清冷的水。缕缕夜风,犹存冬的遗韵。然而,此时的马莉却感觉,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离开“美食广场”之前,马莉还是很清醒的,说说笑笑,嘻嘻哈哈,频频举杯,而毫无醉意。饭局结束了,朋友们都已回宾馆休息。她和韩国学走在街上,经风一吹,她才感到强劲的酒力,开始在她的体内左右奔突,躁动不安。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儿时的朋友重逢,心仪的男人相伴,马莉恨不得时间永远定格在那欢乐的一刻。儿时的朋友总归要分别的,心仪的男人岂能让他轻易地离去?
“你把我一直送回家,好吗?我有点醉了。”
韩国学也喝了很多酒,不过他的酒量还算好,他没有理由不送她回家。
“韩哥,今天你真这个。”马莉竖起了大拇指,“你太帅了,我两个朋友看你的眼神都发直。哼,羡慕死她们!”
她走起路来,已经开始微微发晃,韩国学不得不搀起她的胳膊。
“韩哥,今天你说的话,特有道理,特有哲理,把他们全盖了。你看她们两个老公,一个歪瓜劣枣似的,一个说话还嗑嗑巴巴,咋混进公务员队伍里去的呢?还好意思带来显摆?呵呵,韩哥,你今天特帅,嘿,她俩看你,眼睛都发直……呵呵……”
韩国学说:“你呀,可把我害苦了。装局长?哈哈,说话还要带点官腔。装你的男友,还要跟你眉来眼去的……”
马莉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回到马莉家,韩国学给她沏了一杯醒酒茶。一个单身女人家,不便久留。
马莉知道韩国学要走,便把电视打开,把他按在沙发上,说:“你等等,一会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走进卧室。
这真是一个典型女人的家,粉红色的窗帘,精美的灯饰,花瓶里插着几枝不同品种的鲜花,只要是有空间的角落,肯定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就在沙发上,还放着一个布狗,一个布熊。这里的空气中,也暗香浮动,分辨不清,是香水的气味,是鲜花的馨香,还是女人淡淡的体香。
马莉从卧室走出来,穿着半透明的睡衣,透过睡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美丽的胴体。韩国学马上把视力移开,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马莉冲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韩哥,今晚你别走了,好吗?”
韩国学没有动,两个人就这样足足站了一分钟。
马莉的脸紧紧地贴在韩国学的背上,“韩哥,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说着,她的手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摩挲着。
韩国学感到一股强烈的欲望袭来。他难以自持,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搂住马莉柔软的身体。
马莉疯狂地吻着韩国学,娇息微喘地说:“韩哥,我要你。你抱紧我!”
“你抱紧我!”这句话多么熟悉!韩国学的脑海里倏地闪现出当年的一幕——
白墙,白床单,白病衣,白药片,妻子苍白的脸……
肺癌晚期!犹如晴空霹雳,无情击碎了一个幸福的家庭。韩国学怎能想到,妻子这么年轻竟然罹患绝症。他那么爱她,要给她永远的幸福。可是,天意弄人,誓言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相爱的人却要面临生死的诀别。
韩国学和妻子是大学同学,经过四年的恋爱,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毕业以后,为了照顾妻子的病娘,两个人商量,先在妻子娘家的南方打拼。然而,白手起家,谈何容易?韩国学做过推销员,卖过小百货,付出了很多劳苦,生活依然很艰辛。妻子任劳任怨,总是鼓励他,支持他。
妻子是个好女人。韩国学再辛苦也感觉甜蜜。后来,妻子的病娘过世。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韩国学果断地选择:回北方!
回到北方,哥哥韩国文的事业已呈飞跃之势。他给弟弟买了一套楼房,又给了一笔资金。正是因为哥哥的帮助,韩国学才有了更高起点的创业。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妻子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妻子跟自己受过那么多苦,以后一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韩国学。
钱越赚越多,生活越来越优裕。可是,妻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已病入膏肓。妻子说,她是幸福的女人,她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没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你抱紧我!”妻子临终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抱紧我!”这句饱含无奈与留恋的话,深深地烙印在韩国学的心灵深处。
不行,绝对不行!韩国学推开马莉,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肮脏和龌龊。
“你怎么了?难道你真那么嫌弃我?”
韩国学说:“不,马莉,你是个好女人,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对不起,你想要的,我无法给你,我们只能是朋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马莉独自流眼泪。
第四章
从张磊家吃完饭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吴远看了一会电视,感觉很无聊,没过一会就关掉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中午,接了一个同学的电话,说是中学同学要搞一次聚会,发起人是班长,听说班长那小子混得不错,在烟草公司上班,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每月净拿几千元的工资,年底还有高额的奖金。凭什么啊?就凭他有一个在烟草公司当处长的老爹?
混得好的,组织聚会当然是不遗余力。可象咱这样,混得不咋地,有啥脸面去参加?坐到一饭桌上,连个共同的话题都没有。就听人家炫耀,那饭还能咽下口吗?
吴远越想越憋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就不相信,我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到时候,看谁的谱大,看谁笑到最后。
我要一步登天……就要娶个有钱的媳妇……娶谁呢?……对……就韩雪了……不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吴远终于想累了,迷迷糊糊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吴远来到公司,准备把材料送到总经理办公室。一敲门,没动静。韩总不在。吴远有点奇怪,韩总每天都是最早来公司的,今天是怎么了?
等了片刻,只见韩国学急匆匆来了。吴远把材料交到他手里,本以为会得到几句夸奖,可韩国学什么也没说。
“韩总,您还有什么指示吗?”吴远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噢,”韩国学淡淡地说,“没有,你去忙吧。”
吴远弄不懂韩总为什么心不在焉,回到办公室,他发现还有一件他弄不懂的事,那就是韩雪也是心不在焉。
韩雪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摆弄着手机,估计是在给谁发短信。不一会,短信回复,韩雪一边看一边抿着嘴笑。吴远坐在她对面,偷偷地数着,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收发了十五条短信,平均两分钟一条。
吴远心里很不痛快,是谁那么有魅力?俘虏了韩雪的芳心?嫉妒与失落,交织在吴远的心头。
吴远本来是无心喜欢韩雪的,就算她是富翁的女儿,也无法化身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女朋友的形象。可是,当吴远看到韩雪幸福的微笑,想到不知哪个家伙将要得到她,将要轻易地获得财富时,他心里陡生嫉妒。韩雪是一只肥美的羔羊,是一条通往成功的终南捷径,怎能随便让别人抢占先机?
这种念头,好象一股暗流,在平静的冰层下面疯狂涌动。
观察了一天,吴远发现,韩雪始终魂不守舍,做事丢三落四。看样子,她并没有正式恋爱,只有在爱情不明朗的时候,女人才会有这种奇怪的表现,而一旦真正地恋爱,女人的脸上就会写满了幸福,那很容易看出来。
下班了,吴远还象往常一样,准备和韩雪一起走。可是,韩雪告诉他,晚上有个约会,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吴远先走到楼下,没有直接出门,而是来到收发室,和更夫聊了起来。过了一会,他透过收发室的玻璃窗,看见韩雪走了下来。韩雪的身影刚一消失,吴远便跟了出去。
吴远不紧不慢地走着,只见韩雪穿过马路,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吴远定睛一看,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下班时,遇见的刘强。
原来是他,和韩雪发了一天短信的人,就是刘强。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韩雪和刘强本来是同学,可能今天见面只是吃顿饭,叙叙旧。吴远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但另一个想法,让吴远不寒而栗。如果假想的情敌,真是刘强,那自己必将一败涂地。刘强的家庭条件太好了,老父亲开了一家专科医院,他自身条件也不错,是个记者。“人家是门当户对,吴远啊,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吴远越想越沮丧,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回家干什么?那个冰冷的窝,光是想一想,就心烦透了。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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