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大眼睛一眨,忽地潮润了,“是啊!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傻呗!怕你坐火车无聊,就买一个送给你。可是你不但不领情,还故意气我。本来不想让你赔的,你要是这么说,那就非赔不可,而且还要双倍赔偿。”
刘强绝对没想到,王梅竟然肯花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本身经济很不宽裕,挣的工资要养活半身不遂的老妈,家里的日常开销,老妈的医药费,都是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
想到这里,刘强心里很惭愧,连忙举手投降,“好!只要你不生气,我一定赔,赔你最好的。”
王梅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身去。
“那你告诉我,为啥不让我走啊?我一闻消毒液的味就迷糊。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王梅背着身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刘姐了,她让我留下你。快下班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们?你是说,我姐,我,还有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王梅转过身来,愁眉苦脸变成了洋洋得意,“咋了?不愿意啊?这可是刘姐的命令,你敢违抗?”
刘强心里叫苦不迭,待会王梅一准要向姐姐抱屈,姐姐平时就宠着她,一顿暴风骤雨的批斗会是躲不过去了。今天自己算是栽到这个鬼丫头的手里了。
“看你的脸,像苦瓜似的。告诉你,还有一个贵客,你听了保准高兴。”
“谁呀?”
“韩雪。”
刘强心中欢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否则指不定她又说什么玩笑话。
“笑吧,别装了。你以为,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韩雪才回来的。”王梅坏笑说,“不过,我要让你冷静冷静,我可听韩雪亲口说过,她对你没啥兴趣。不来电,没感觉!”
刘强心花未及绽放,便被这一阵冰雹砸蔫了。王梅言之凿凿,莫非说得是真的?可是韩雪确实接受了玫瑰花。她说,要等他回来。怎么突然就变心了?不可能,一定是王梅在胡说八道。
然而,困惑始终没有消散,直到宴前仍弥漫在刘强心头。三人围坐在饭桌前,看着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来,却始终见韩雪来。
刘艳问:“梅子,你是怎么通知韩雪的?”
“我早就给她打电话了。时间、地点,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她说,下班以后就来。”
刘强心里暗笑,王梅的小学语文学得不错,把记叙文的前两个要素都说出来了。“那你说人物了吗?”
“我说,刘姐请她吃饭,我作陪。没敢说你回来了。我怕……”王梅斜眼看了刘强一眼。
“怕什么?你们都是同学。”刘艳不明就里,“你再打一遍,催催她。”
王梅刚拨完号码,只听见不远处传来悦耳的铃声。循声望去,只见韩雪已经翩然而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恍惚一个多月没见面,竟有隔世之感。刘强呆呆地看着韩雪,百般相思之苦,萦绕心头。
韩雪没想到刘强回来了。一见这张肥胖而熟悉的面孔,却也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
刘艳以为两人重逢乍现,各怀羞涩,便笑说:“不认识咋了?快坐下,有话慢慢聊。”
韩雪像梦中初醒,左手托了一下挎包,右手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说:“实在抱歉,刘姐。我还有急事,不能陪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艳说:“一顿饭的工夫,有啥急事不能缓一缓吗?”
“我也是刚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让我马上回去一趟。”
王梅看刘强一脸失望,便说:“小雪,你看强哥回来了。你就坐一会吧。聊一会再走。”
韩雪歉疚地笑说:“确实不能耽误。”
“真是太不巧了。那就改天再聚吧。”刘艳说完,朝刘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送送韩雪。
刘强心领神会,站起身来,陪韩雪走了出去。
“最近好吗?看你好像瘦了很多。”刘强关心地说。
韩雪回答说:“我挺好的。你也挺好吧?看你好像胖了很多。”她一直没有看刘强,目光只在街道上搜索出租车。
刘强满腹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憋了一会,眼见韩雪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
“有时间再说,好吗?”韩雪钻进车里,隔窗摆了一下手,出租车立刻绝尘而去。
第二十五章
张母一直没有参加秧歌队的活动。市里即将举行东北地方绿色食品展览会,在开幕式上将有一段秧歌表演。而张母所在的秧歌队恰好被选中。作为队长的黄哲明不能不首先想到张母,因为在他看来,她表演到位,感染力强,是秧歌队里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且,由于外甥女刘艳的阻扰,他与张母已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找她好好谈一谈。
来到张家楼下,黄哲明犹豫了半天。如果不是当初看轻亲情,何至于今日众叛亲离?人一辈子图个啥?活到老了才明白,就是亲情最可贵。和和气气,团团圆圆,享受亲情的温暖多好!自己的黄昏恋也许就没有这么多波折。
敲门的手如此沉重。但是,即使有千斤重,也要努力而勇敢地举起来。这是一扇通向幸福的门。
“老黄?你……你怎么来了?”张母既高兴,又难过。她站在门里,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能让我进去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我真的有要紧事,求求你,把门开开。”
张母迟疑片刻,慢慢地打开门。
黄哲明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闷不语。
“你不是有话说吗?咋又不吱声了?一会小磊就下班回来了。我还要做饭。”
黄哲明把秧歌队即将参加市里表演的事说了一遍,并恳请张母回归秧歌队。
“我不想参加。以后……”张母顿了一下,“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为啥?你怕我们交往会影响到孩子们?孩子们有他们的幸福,我们有我们的幸福。难道我们追求幸福也有错吗?”
张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了,说这有啥用啊?”
黄哲明严肃地说:“都是我犯下的错,我要赎罪。我要等小磊回来。”
“你赎啥罪?算了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我求你,我们就这么拉倒吧?”
“你咋这么软弱呢?遇到点挫折就畏首畏尾,那以后我们还咋活着?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知道应该咋做。成与不成,总要去试一下。我们眼瞅着老了,再不争取,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
话说到这份上,张母无可辩驳。但愿老黄能够把事情办圆满,他是个好人。或许年轻时,他做过糊涂事,但他知道错了。可是,老天爷还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张母刚做完晚饭,张磊就下班回来了。
“黄叔叔,你来了。”张磊很有礼貌地问候。
黄哲明说:“小磊,有件事求你。你能帮我吗?我想让你帮忙把小艳的爸爸妈妈约出来。我想和他们好好谈谈。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他们家住在哪,我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早就负荆请罪去了。”
张磊理解黄哲明的迫切愿望,毕竟是血浓于水,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牵挂。可是,这段时间跟艳子的关系闹得很僵,已经有些日子没到她家去了。事情办成与否,尚在两可之间。不过,黄叔叔的请求应该尽量满足他,因为这是关系到几个家庭幸福的关键。
第二天下班,张磊硬着头皮来到了刘艳家。接待他的是刘强。两人见面,不胜欢喜,说了许多寒暄的话。后来,刘强才想起,张磊是专门来找姐姐刘艳的。自己却一时高兴,忘了告诉他,姐姐这几天经常很晚才回家。
“我总感觉,我姐有点不对劲。每天快到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磊哥,你和我姐到底咋了?”刘强问。
张磊觉得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刘强听说大舅要与张磊的母亲谈恋爱,也不禁大感意外。
“磊哥,不瞒你说。我大舅过去做人很失败。不怪我姐生气,他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全家,包括我姥,没有一个人不恨他的。”
张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黄叔叔很后悔,想寻找一个补救的机会,所以让我来找刘叔叔。约时间见个面。我是这样想的,黄叔叔和我妈谈恋爱,那是他们的事情,至于成与不成,靠他们的缘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毕竟是你和艳子的大舅,关系闹得这么僵,总要设法解决。既然黄叔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应该给他一个主动改过的机会。”
刘强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爸去北京了,要过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张磊心想,自从跟艳子闹别扭,已经很多天没来她家了。连刘叔叔去北京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艳子现在好不好?他每天晚上回来那么晚,到底干什么去了?难道真像她说的,处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就是那个瘦瘦的,像一根黄瓜似的的南方医生?
就在张磊告辞出门之时,刘艳推门进来了。她见到张磊,不觉一愣,但很快地躲避目光,一声不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磊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刘强走到他的跟前,说:“还愣这干啥?快进去哄哄她。我姐不会真的生你的气,你知道她有多在乎你吗?”
张磊横下一条心,不管艳子怎么对待自己,一定要把感情挽救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他已经深切地感到,艳子是他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女人。
轻轻走进刘艳的房间,只见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真没礼貌,进屋也不敲门。”她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张磊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们还象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这时,张磊感到刘艳的身体微微发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咋这么狠心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咋忍心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到底哪儿不对了?”
“艳子,你听我解释,好吗?那天,我喝醉了。我和赵春雨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失恋了,想找个人诉苦,而我当时心情也很郁闷。钱被二胖骗走了。你又离我而去。我能不上火吗?所以,我喝醉了,口无遮拦,你原谅我,好吗?艳子。”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咋过的吗?天天晚上去喝酒,就是想忘了那天你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忘了你刺伤我的话。可是,我忘不了。晚上经常做噩梦……我不想失去你……”刘艳猛地转过身来,扑在张磊的怀里,嚎啕大哭,“你咋这么狠心呢?”一边哭,一边捶打张磊。
张磊像个木偶一样,任凭刘艳又掐又咬。他已经很难过了,没想到刘艳比他要痛苦一万倍。
“艳子。你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以后,我们什么也不管,别人的梦别人圆。我们珍惜自己的爱情。这是无法替代的。你说,好吗?”
刘艳抽噎着,不住地点头,把脸深埋在张磊的怀里。
就这样相拥了很久很久,刘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明白了一点,任何事情都不要掺和到爱情里面。什么问题都可以放纵,唯有爱情不可捉弄。
“艳子。”
“嗯。”
“……”
“啥事?说啊!”
“……”
“说啊!急人。”
“我嘴都起泡了。上火了。”
“我看看。”刘艳一看,果然张磊的嘴唇上起泡了。她轻轻地吻了一下,目光无限柔媚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我问你,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说什么了?”
“你说,你有新男朋友了,就是那个南方医生。”
刘艳开心地大笑,“傻瓜,那是我爸的一个客户,从南方来谈业务的。说啥你都信,大傻瓜,嘻嘻……”
韩国学召集各部门负责人,正在会议室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韩国学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看护马莉的张大姐打来的。一听到张大姐焦急的声音,韩国学的心“咯噔”一下。果然,张大姐告诉他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马莉受伤了。
今天上午,张大姐像往常一样,带着马莉到广场上散步。天气异常炎热,骄阳似火。张大姐见马莉嘴唇发干,知道她口渴了,便去附近的超市买矿泉水。本来马莉是坐在长椅上的,却不知为何走到了广场最高处的石台上。张大姐急忙往回跑,却终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从石台上栽了下来。
韩国学立刻宣布散会,驱车赶到医院。马莉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告诉韩国学,这个病人脑部受到了严重的震荡,各种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可能随时会发生,希望病人家属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真是祸不单行!韩国学坐在病床边,不自觉地去摸马莉的手。她的手已经失去往日的温度,冰凉凉的,好似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韩国学的眼睛一下子潮湿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还是前妻去世时,他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把内心无法承受的哀愁,全部倾泻出来。从此,无论得与失,成与败,他都泰然处之。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赚钱不是唯一的目的。事实上,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充实一些。所以,生意的盈与亏,在他的心里都无法引起任何波澜。他知道,没有感情寄托,自己只是一个空壳。而遇到马莉之后,他发现生活一下子变得美好起来。甚至,他惊觉自己的感情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巨变。只因为这一个女人,一个乐观开朗的女人。她的生活曾是那么不幸,然而她没有向命运低头,勇敢地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天意又是如此弄人。幸福距离他与她是那么接近,灾难却一个接一个地撞来。
韩国学哭了,任凭泪水慢慢地划过脸颊。在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把马莉的病治好,然后与她结婚,让她永远幸福!
把公司的事务全部委托给副总,韩国学专心陪护马莉,每天守护在她的身边。他多么渴望奇迹的出现。然而,马莉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奇迹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过。一转眼,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秋高气爽,却是另一种恬淡的美。徜徉在初秋的意韵之中,让人倍感舒心。吴远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获得了一份好心情。
下班了,将韩雪送回家。吴远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白天的情景。原来幸福的感觉如此美妙,就像一股股微弱的电流,麻酥酥地通遍全身,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还“哔哔啵啵”地闪耀火花。尽管这种幸福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当幸福真的来临,他还是忍不住想大喊几声,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舞动起来。
“是的。她终于同意了。这不是做梦!”吴远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就在今天中午,韩雪邀吴远一起去吃午饭。吴远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更令他惊喜的是,韩雪忽然问他:“吴远,你是真的爱我吗?”
这种情景——温馨的小屋,流淌的音乐;热气腾腾的咖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素雅的韩雪,一副渴望答案的表情——竟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似乎是在梦中出现过吧?或许这也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有些来得突然而已。
吴远太了解韩雪的性格了,善良中存有难辨是非的盲目,倔强的个性里含着更多的软弱。传统的道德伦常贯穿于她整个的思想之中。她已经不是处女之身,失去贞操,对于一个传统女性意味着什么?吴远的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他知道,她永远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就像系这脚环链的金丝雀,是想飞也飞不高远的。经过激烈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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