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敏感了。
她本想再问问具体情况,到底谁给这女子刺激了,让她平坦了那么多年突然想要耸│立一点,却看见自家闺女横着眼对她皱了皱鼻子,“万美艺同志,您说哪有母亲逼着让自己的女儿承认有病的?”
向来父母与子女的争执都会在晚辈的理直气壮耀武扬威,长辈的细言细语哄劝中结束。万美艺与辛安这对母女将这条定理诠释得尤其充分。见辛安一副含冤不能雪的模样,万美艺那个小心肝啊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赶忙拉着自家闺女的手温柔地抚摸,一脸抱歉道:“是是是,我不该妄下结论。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错能改的孩子就是好孩子。”辛安摸着万美艺的头,一脸笑意,“本姑娘概不计较啦。”
“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的。”万美艺佯装十分生气却是十分宠溺地打开辛安的手,瞪了她一眼,随后起身。不一会儿,辛安便听见她在屋外叫自己,赶忙跳下床,跑到声源面前。
“哎呀,妈妈,您还给我炖了汤呢!”辛安一看见餐桌上摆放的砂锅里面满满地一锅猪蹄汤,顿时口水直流,抱着万美艺就亲了一口。然后跟个小孩子似的从厨房里拿了两双碗筷,将椅子从桌下面拉出,把自己老母伺候好后便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这话可说得真好啊。辛安吃着万美艺做的雪豆炖猪蹄,笑容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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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饭后,万美艺便离开了公寓。辛安送完自家母亲便进浴室泡了个舒舒服服地澡,将头发吹干后随手拿起一旁的ipod和耳机便驾轻熟路地上了顶楼。
当初找房子的时候,辛安便刻意留意了一下哪里有带露天花园的,结果不是离医院太远就是租金贵得她都没办法负担。不知道找了好久才找到现在这个价格合适甚至算得上是物美价廉的房子。这间公寓不是自带花园,但是顶层归私人所属。
既然顶层归她所属,那么她自然就毫不客气地将它改造成了一座“空中花园”。先是去市场淘了张躺椅,和一张帖制刷漆的秋千,再请工人在屋顶搭了个可收缩归置的遮阳伞架,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将四周及秋千旁边都种上了各个季节的花。
在这个独属于她自己,连林薇赵枚都没有见识过的地方,辛安为她取了名字叫“秘密花园”,因为这是一个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没事的时候,辛安总是喜欢一个人到这个露天花园坐坐。
有时是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有时是黑夜久久不肯离去,辛安就在这个露天花园,将耳机塞在耳朵里,让听觉世界里都是音乐的旋律,然后躺在那张木质的躺椅上,或闭着眼假寐,或睁大了眼睛遥望西北的方向。
永城的天空偶尔还可以看到星星,这常常让辛安觉得惊喜。比如今天。
今天的天空尤其明朗,不过黑夜并非那么纯正。即便如此,辛安还是看见天空中有几颗寥落的星星。只有几颗,也不是太亮,但在这片黑夜里,夜色有他们也就够了。让抬头欣赏夜空的人时常有种遇见的惊喜。
西北方向,有一颗星星尤其亮,辛安躺在椅子上遥望着那边的方向,回想起这一个月的日子,竟然觉得有种时光如梭的感觉。
最近一个月,她一直规规矩矩地训练着即将表演的舞蹈,大概是上天垂怜,这一个月她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更没有什么差池。唐攸宁虽然没有放过挑她的刺不过也没再刻意找她的麻烦。甚者,两个人没有将话题挑明,不过大致还是把话给说明了。
上次崴了脚之后,唐攸宁借口想让她推出表演名单,她苦口婆心地跟上级说了半天,其他同事也为她说好话,希望上级能够本着她熟练的功底让她继续留在队里。舞蹈也排练了那么久,大概是上级也觉得在最后的时期换人有些不好,所以便千叮嘱万嘱咐地让她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好不容易才让领导放宽了一个期限,再给她一次机会,辛安自然如履薄冰。只是她一直担心唐攸宁找岔子,结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人却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反倒对她开始特别关心起来。当然,并非是那种由心而赏地关心。
直到有一天。
那天在唐攸宁再次提出要将她从名单里划出的时候,辛安终于忍耐到了极点。于是下班的时候,面对唐攸宁抱胸站在更衣室门口,像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样用不屑的眼神看她的时候,辛安几乎是毫无表情得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过,完全不等唐攸宁反应。
唐攸宁哪受过这样的对待,立马就将辛安拦在半路上。辛安也没觉得意外,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道:“唐编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面对唐攸宁时十分自然,甚至还略带笑意,唐攸宁看着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怔忪。辛安趁此机会道:“不好意思唐编,我还有点事得马上回家。先失陪了。”
“辛安。”唐攸宁叫住埋手看手机的女人,气势一下子就从刚才的温柔变为了凌厉。仿佛刚才的伪装已经是她的极限似的。她看着辛安语气里难免有些不悦。“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我,那么以后大家就是陌生人吧。”
唐攸宁耸耸肩:“既然在军区医院又是为军队排练节目,所以麻烦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辞。”她是什么身份,辛安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医生,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会被军区医院聘用,凭什么可以直接叫她唐编?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唐突了。”辛安听出唐攸宁话里的意思,于是道:“往后一定谨记首长叮嘱。”
看着唐攸宁不屑地抱着胸,辛安的耐心也有些动摇。其实刚才看见唐攸宁的瞬间,辛安就在脑子纠结着到底要以怎样的身份来招呼她。
旧识?情敌?仇人?每一个都太绝对狭隘了,根本不能够将她们真正的关系表现出来。一个普通的熟识,因一个人而成敌人,因一场意外而结仇,该怎么定义?
她其实不太知道的。幸好,唐攸宁告诉了她答案。
唯有陌生,最是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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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安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突然还有点想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是这般狭隘也是这般没有风度,居然会为了工作和一个旧识闹翻。
她自然是知道的,唐攸宁迟迟不肯跟她挑明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同一个男人而互生间隙,因为同一个男人而互相隐忍。可既然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有的人打破规则了,辛安想,自己也得有些突破吧。唐攸宁可以如此直白地耍恶,她又怎么能如此委婉地表示无法忍受呢?
当年在美国的时候,顾祺曾经跟辛安说过一句话,在他管辖的范围内,要生存必须遵守三条法则。第一条是信义。不轻易做出承诺,一旦做出就必须履行。第二条是义气。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不能行背叛之事。第三条是刚毅。狗腿之人无法苟活,黑道也不需要逆来顺受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争取。
回国后,认识赵枚,辛安从她那里得到刚毅的另一种解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饶人处不圣母。不以怨报德,也不要以德报怨。再怎么不知人情世故,如此鲜明的两个人在她身边,辛安耳濡目染也该有了脾气。
所以那天,想来辛安也并非是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不过是在对一个不自后自己的人表达自己的厌恶而已。
在很多人看来,八月的表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庆功会。至少在军区医院很多人都觉得这其实很平常。这选中的十六个人里,所属总医院的有九个人,只有辛安和另外一个外地女孩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活动,其余的人都不只一次参加过这样的庆功典礼。
所有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十分重视这场表演。只有她觉得这是一场不能错过的盛世烟花。甚至当唐攸宁说要除掉她,她去找首长,终于取得一个机会时,一些同事还打趣问她是不是想趁此机会发狠,在表演中惊艳一把,吊一个兵哥哥回来。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很单纯,单纯地只不过是想见一见那个人,问一问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惑着她的答案。
音乐声起,眷恋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一个缱绻的女声在轻轻地唱着:
云只是白色的菌种,在你城外的岛屿满布。你生生死死的阳光下的阴柔,而云烟已过,而岛屿依旧。你停下脚步以便在此奔波,我的疼爱照着做,你万万千千的斟酌时的败坏,坏仔细展开。云烟已过,岛屿依旧。而曝露的不说,而包裹的不留。。。云烟已过,岛屿依旧。
云烟已过,岛屿依旧。流年已过,
☆、023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二更,还是求表扬~~(捂脸。。。。。。)
“谁在那里?!”
天际步入黑夜,甚至没有了一丝余辉。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纪天遇正在想事情也没去理会;结果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然便成一阵怒吼。他只得迅速转头;利索地站起身来;却没有回答来着者的问题,反而走到那人面前站立。
刚才想事情的温柔气息还没有完全退却;黑夜中来人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一声温柔的询问在这黑夜里尤其平静;甚至带了点亲密感。
“你是哪个排哪个班的?”
说着话时;纪天遇人更走近了一步;来人一看原来是训练他们的纪营长;连忙立正站好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首长,我是732团跃上三连二班的陈正宏。”
陈正宏?就是今天下午得知自己升级当爸爸,一个激动从障碍台上掉下来耽误训练的陈正宏?这么晚了,他跑出来干什么?
这样想着,纪天遇便问了出来:“现在是睡觉时间,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陈正宏有些吞吞吐吐。纪天遇温柔劲一过就显得严肃多了,立马扬声道:“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的!”
“报告首长,饿得睡不着,起来找点吃的。”
饿了?真是稀奇,纪天遇在心里笑道。在这荒郊野外的,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点,可是因为强度的加大,从来也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训练。而且这才吃了晚饭几个小时啊,这家伙就饿醒了?
纪天遇没有说话,一直拿眼睛看着那个陈正宏的人。直到他终于忍不住了,身子开始有些扭动,见纪天遇眉一挑瞬间又立正站好,整个人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道,“下午训练的时候没有完成任务,被班长罚了,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饭了。所以没有吃晚饭。”
原来是饿了一晚上。纪天遇看他一面说一面揉着肚子,好像很委屈似的,忽然就笑了。“能忍到现在,这胃不错啊。要不,再锻炼锻炼?”
“啊?”陈正宏一脸死灰道,“不要了吧。”饿着肚子锻炼,会死人的啊。
“如果你现在还不远离我,估计今天晚上我就得让你累趴在这黄土,吃泥。”
“营长您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先研究研究这土能不能吃吧,我先溜了。”男人悻悻地说了几句便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纪天遇望着黑漆漆的方向,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伴随着刚才那人的喜讯的,还有一封关于升职名单。全团一共四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他。当他知道结果的时候,竟然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因为一个士兵当父亲而高兴了好久。
以前一次次升职的时候,一次次被表演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高兴,可是现在却不怎么高兴地起来。职位越来越高就越轻松,越轻松就越会有更多的时间独处,独处的时间越多久越是会想到一些事情。
纪天遇承认,他想辛安了,想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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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训练的日子虽说辛苦,但一路走过了便不觉恍然,一晃一个月便又过去了。因为训练成果良好,部队提前结束了任务。也就是说,上级规定的训练时间以内,纪天遇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于是在结束训练的这一天,全队的人终于等到了后勤部送来的军用物资——酒。
这样的时刻当然得好好放松,一大群人,在火从旁吃着肉,喝着酒,聊着天,划着拳,不知道有多么惬意,多么欢乐。
纪天遇被一群人围在中央,挨个挨个地灌酒。相处接近两个月,大家都知道这个训练时猛如虎烈如豹的男人私底下实际很容易亲近。
在后期训练的时候,休息的时候队里面的人经常跟他打趣。甚至组合成不同的部队,在这尘土飞扬的地方踢足球。一大帮穿着军装的男人,争着抢着踢足球,偶尔还会想象身边有拉拉队,踢得甚是热乎。
而这次训练完毕后,这些重新组合的排,班的人就会回到原来的部队。也就是说他们与纪天遇的缘分也就到此了。想来还是不舍地。
军人在人们的眼中向来上都是严肃地,正直到近乎直板的。但其实军人的情感才是最温柔地,持久而真挚。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常常有一方最温柔的天堂,给自己的家人,给自己所爱的人,也给这帮一起奋斗过的兄弟。
所以本来是一场欢乐的盛会,到最后大家竟然都有些伤感起来。
纪天遇本来想调节一下气氛,所以提议说大家一起来唱唱军中之歌。结果这一唱将大家唱得更忧伤了,一个个地都耷拉着头。有些人因为当兵和女朋友分手了,有的是新婚燕而却没有时间陪自己深爱的人,有的妻子生孩子了也不能回去看看。
当兵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同亲爱的人缠缠绵绵的时间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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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领舞的小姑娘跳得不错啊。”
“是啊,这是总医院的一名急诊科的医生。名叫赵枚。”
大厅处,一排排军政高官在下面,坐着,舞台上面试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团长一个随意的问题,立刻有人上前奉承着把台上的人介绍一番。
团长一听这名欣慰得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人家这名字取得好还是怎样。可坐在旅长旁边的一位男子却在听闻那个助理的声音后,原本的心不在焉顿时变成了正襟危坐,目光直向舞台中央那个曼妙的身影望去。
赵枚?那不是辛安科室的同事?
她来了,那么她呢?
听闻刚才那个人一说,纪天遇猛得往舞台上一望。然后整个人便像被雷劈了似地愣在了那里。
那个中央穿着黑色芭蕾舞装的女人哪里是什么赵枚,分明就是那个他日思夜想而不得见的小青梅——辛安。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说自己准备舞蹈是因为医院内部有个庆典,且自己还在最不显眼的位置?难道她说的那个庆典就是指的是干部升职庆典?
纪天遇呆呆地望着台上,第一次惊喜到无措。脑子里忘记了去思考。顾鹤青坐在他身边,看他望着台上的姑娘眼睛如饥似渴的样儿直瞪眼睛。偏偏身边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对他的使眼色毫无反应。
“臭小子,你就不能有点出息?”顾鹤青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声却牙咬切齿地对纪天遇低语道,“我告诉你,室内可是有摄影机的,小心你这从来没见过女人的样子被全程拍下来刻成光盘,全部队瞻仰。”
“我失态了,老连长。”纪天遇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只是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人道,“我去外面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快去快去,别在这儿跟我丢人现眼。”顾鹤青一听他有改过的意思,十分欣慰,大概还觉得孺子可教。所以纪天遇这么一主动,他只是挥挥手做出一副想笑又没笑出来,皱眉又没皱完整的表情来。
这个表情后来被刻在光盘里,全军瞻仰。顾鹤青肠子都悔青了。当然了,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提醒别人却被拍了个现形。
纪天遇得了令,最后一曲舞罢,演员退场,他便紧跟着演员的步伐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全是一个女人的脸,微笑地,熟睡地,发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