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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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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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是一方湖。

    此时天色昏暗,一轮明月升起,月光白,水波碧,再加上那一丛竹林竹影,当真是好意境。

    徐北游不顾才换的新衣衫坐在门槛上,将剑匣横于膝上,望着湖水怔怔出神。

    修道修道,修的到底是一个什么道?

    道门的道?佛道?魔道?还是剑道?

    其实道祖早有所言,旁门八百,大道三千,皆是道。

    后来那位魏王殿下又总结为一句话,更加直白简单,就连寻常百姓也能一听就懂。

    条条大路通帝都。

    剑宗祖师的剑道自然也是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不去追求呼风唤雨甚至是移山倒海的神通,而是将剑道一途臻至极致,不管是御剑、养剑、铸剑,还是剑气、剑心、剑术、剑意,甚至历来被视作剑走偏锋的剑丸之道,全部囊括,最后创出剑三十六。

    剑三十六,顾名思义只有三十六式。

    如果把剑三十六看作是一棵大树,那么前三式就是种子,虽然无甚惊天动地的威力,但却是起始本源。剑三十到剑三十四是开花,花朵绚烂,如同这四剑的摧山拔岳之威势,堪称人力极致。最后两式则是大树结出的果实,几近于道。至于中间的二十七式,可以看作是枝干茎叶,总得来说是循序渐进,由低到高,由简到繁。

    现在徐北游止步于剑十五,想要跳过中间的十四剑直接去学剑二十九,不能说是一步登天,那也是齐仙云之流也绝不敢奢望一蹴而就的事情,徐北游本身就不是天资卓绝的谪仙资质,有齐仙云和萧元婴等人朱玉在前,更是不敢妄自尊大,只能谨慎之后再谨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着石头过河。

    徐北游既然选择了入世这条路,也不能整日闭门不出,万丈红尘,该进去的时候,就算里面有吃人的妖精,那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对于江都之事,他已经拖德太久,所以今天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剑二十九能否小成,七日后都要动身前往东湖别院。

    徐北游食指轻轻敲击着剑匣,萧知南说过张百岁要在江南压制道门,镇魔殿现在自顾不暇,应该来不及找自己的麻烦,不过慕容玄阴又大张旗鼓地来江南搅局,要一雪当日之耻,让江都这个本就谈不上清澈的大湖完全变成一潭浑水,当下的形势委实让人看不透彻。

    徐北游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注定想不出答案的事情,转而想起了秦穆绵这个女人。

    要说徐北游对秦穆绵有什么遐想,那是胡说,这女人的气势太足,又喜怒不定,徐北游可不是什么敢于牡丹花下死的好汉。再有一点,道行尚浅的他,一个萧知南就已经让他疲于应付,再去招惹一个见惯了天下风光的秦穆绵?急着找死不如自我了断更快一点。

    还是师父说得对,女人,只是欣赏,可以求多,若是沾染,还是求少。

    之所以会想起秦穆绵,是因为徐北游隐隐感觉到,与师母并肩的两个女子,未必会愿意让自己插手江南局势。

    想来也是,徐北游想上来,张雪瑶就得下去,即便张雪瑶信得过徐北游,顾念公孙仲谋的情分,愿意让出位置,另外两人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相信他这个“小屁孩”?

    徐北游敲击剑匣的动作猛然一停,轻声自语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辛酸故事,我也不管你有什么无奈过往,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挡我的路,那就不行。”

    )

第七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个世界上大致来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宦官虽然残缺,但总得来说还是勉强属于男人的范畴,残缺的男人。

    男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是女人。

    女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自然是男人。

    只是总有那么些例外,比如说没有男人的女人,尤其是那些颇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就像有志之士不会沉溺女色一样,这样的女人也不会总围着男人打转。

    在江都就有三个这样的女人。

    张雪瑶就是其中之一,今天她破天荒地离开东湖别院,乘着马车来到一家位于江都城富贵坊的私人宅邸门口,一位风华正茂的典雅女子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等到张雪瑶下车后,亲自引着她往府内走去。

    富贵坊,顾名思义,非富贵者不能居之。这处私宅最起码也要占地十几亩,在寸土寸金的富贵坊中可谓是天大的手笔。整座府邸是典型的江南建筑,白墙黑瓦,构思巧妙,环环相扣,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月亮门后,有一条曲径通幽,其尽头处是一座向阳暖阁,整座暖阁以大料檀木所建,不掺半点其他材料,巧夺天工,同时也价值连城。

    这座暖阁的名字直白明了,就叫檀阁,大小适中,角落里并未像寻常暖阁那样设置暖炉,而是摆放着一株孤品兰蕙,四面墙壁各有不同,一面是书架,堆砌书籍,不乏珍本孤本,一面是多宝槅子,摆放着各类奇巧物品和珍惜古玩,既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称的钧窑青花大碗,也有远渡重洋而来的铜鎏金自鸣座钟,堪称包罗万象。朝阳一面的墙壁上开门,正对门的一面则是靠墙摆放着大料檀香紫檀福贵榻和一条降香黄檀顶横案台,横案后有椅,案上有一架清雅古琴,榻上有精巧小桌,桌上茶碗中泡着江都东湖的清明雨前茶。

    此情此景,真真是将江南的雅致发挥到了极致,不见红尘俗气,只闻幽幽雅气。当然,还有隐藏在雅气下面,平民百姓一辈子也不敢奢望的贵气。

    此时的阁内已经有两位绝世佳人,均是身着白衣,一人坐在福贵榻的右侧,捧茶轻啜,另外一人则是坐在横案后面,拨弄琴弦,虽是信手而为,但仍旧可见其中的大家风范。

    当年的大郑东都有四大家,分别是秦穆绵的瑶琴,袁世卿的唱腔,苏若是的舞姿,李白奴的琵琶。只是其他三位大家都已经陆续故去,唯有秦穆绵仍是青春常驻,一如当年。

    正在低头抚琴的女子正是此地主人秦穆绵。

    唐圣月放下手中清茶,轻声道:“还是你这地方好。”

    秦穆绵头也不抬道:“比不上你家。”

    唐圣月故意嗅了嗅鼻子,打趣道:“好大的怨气,难道是在后建受委屈了?”

    秦穆绵轻哼道:“是啊,我受了好大委屈,你给我出头去?”

    唐圣月摇头笑道:“我可没那个本事,你找萧煜去。”

    秦穆绵抬起头靠在椅背上,没好气道:“明天我就去梅山给萧煜烧香,求他赶紧显灵,一剑劈死这帮欺负人的王八蛋。”

    “怕了你了,还真是什么话也敢说。”唐圣月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你真要去梅山烧香,怕是等不到萧煜显灵,林银屏就要先一步显灵了。”

    秦穆绵挑了下眉头,“彼此彼此。”

    张雪瑶走进檀阁,径直坐到唐圣月左手边的位置上,然后自顾自地倒满一杯新茶,这才开口道:“死者为大,你俩多少积点口德吧。”

    “当年的天下第一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秦穆绵冷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半分也不信,萧煜八成是躲起来求长生呢。对待这样的人,还留什么口德。”

    唐圣月轻声道:“当年萧煜大殓时,只有蓝玉和魏禁等人在场,秋叶、萧瑾、完颜北月等人通通被拒之门外,所以萧煜到底死没死,谁也说不清楚,诈死脱身玩一出金蝉脱壳也不是不可能。”

    秦穆绵眯眼道:“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看这几年的朝堂变化觉得有些奇怪,萧玄在朝堂未稳的情形下又去招惹道门,他哪里来的底气?怎么也说不通,可如果有他老子在身后给他撑腰,这就说得通了。”

    张雪瑶习惯了两位好友对萧煜的各种揣度以及口无遮拦,早就不以为意,道:“就算萧煜还活着,既然他当年选择辞世不出,那么大概此生是无缘再见了,你们都赶紧收了心思,着眼当下才是正事。”

    秦穆绵又是轻拨几下琴弦,平复心境,道:“既然说当下,要不今天就说说那个年轻人,徐北游。”

    唐圣月点头赞同道:“前几日张雪瑶铁了心要将位子让给这年轻人,我怎么也劝不了,正好你回来了,你给她说。”

    秦穆绵望向张雪瑶,又是拨弄几下琴弦,隐约有杀伐之意。

    张雪瑶见两人大有要联手质问自己的意思,不由无奈笑道:“说好了过几天一起玩马吊牌,今日就要跟我翻脸?”

    秦穆绵往下一按琴弦,道:“前不久我见过那小子,正与萧家丫头厮混在一起,大智大勇没看出来,倒是有些小聪明。”

    唐圣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徐北游,及冠之年,师父是公孙仲谋,还有个养父韩瑄,如今与萧知南走得很近,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家伙,看这情形他是打算上朝廷的大船了。”

    张雪瑶微笑道:“如今世间能与道门相抗衡者,唯有朝廷而已,他的选择不算错。”

    唐圣月稍稍加重了语气,道:“你别忘了,张家和卫国是毁在谁的手里!”

    张雪瑶平静道:“毁去卫国和张家的是萧瑾,若真要追根究底,那也是萧煜所下旨意。”

    被反将一军的唐圣月面露霁色,秦穆绵接过话头道:“那好,先不去说萧氏兄弟二人如何,我们只说徐北游,他一个毛头小子在如今这个强敌环伺的时候,凭什么接班上位?”

    “如果事事都要问个凭什么,这事情也就没法做了。”仍是一身丧服的张雪瑶捧起茶,轻啜慢品。

    秦穆绵毫不松口道:“平常时节也许无妨,非常之时却必须如此。”

    开始还算其乐融融意味的三个女人此时已经是有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意味。

    “论心机程度,萧玄比起他爹萧煜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徐北游去了萧玄的手底下,还不得连整个剑宗都一起赔进去?可怜公孙仲谋操劳大半辈子攒下的这点家底,怕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唐圣月冷笑道,有意无意地瞥了张雪瑶一眼。

    “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帝都那边传来消息,萧家丫头因为婚事的缘故,与萧玄的关系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和睦,若此事为真,则大有文章可做。”张雪瑶放下手中茶碗道。

    秦穆绵眼神一凝,“我早就听说萧家丫头肖似林银屏,如此看来倒还真有点意思。”

    张雪瑶轻声道:“林银屏临死前把牡丹留给了嫡亲孙女,说不定就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毕竟知子莫若母。”

    唐圣月难得认同了张雪瑶一次,“这倒像是林银屏的行事风格。”

    也许是提起林银屏的缘故,秦穆绵有些腻歪,中断这个话题道:“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照咱们三个这么个唱法,这台戏唱到明天也唱不完。依我看不如把徐北游叫到眼前来,到时候再作决断。”

    既然秦穆绵让步,张雪瑶也退了一步,道:“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只要你们别太过苛求,那我也不会出手偏帮,全看他个人能耐如何。”

    “好。”秦穆绵一锤定音,“那就定在六月初六。”

    )

第七十五章 粉墨登台独角戏() 
最近几日,江都城内最大的戏园子被人包下了,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一律不得入内,这可是江都多少年都见不着的新鲜事。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戏园子里的德寿班,无论是名角还是红角,也都被一股脑地赶了出来,只剩下一套锣鼓班子还留在里面。

    这可真是奇了,难不成包场的人要自己开唱不成?

    事实的确如此。

    偌大一个戏园子里空空荡荡,台上只有寥寥几人,均是作戏子装扮,不过却不是这戏园子里原有的戏子,只有两侧的锣鼓班子还是正宗的德寿班人马。

    细密的锣鼓点声响起,若是有喜欢听戏之人就会发现这是鼎鼎有名的《牡丹亭》闹学一折,不多时,一道作闺门旦打扮的身影从幕后走出,摇曳生姿,手持折扇半遮脸庞,恰如那犹抱琵琶半遮面,再配上那细心描画的妆容,真是好一个惊为天人。

    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那人轻启朱唇,发皓齿,开始轻声慢唱,初时不觉如何,可片刻之后就仿佛进入不可以言说的妙境之中,其声好似登山,壁立千仞,本以为已经是绝顶,可翻山之后却发现山外还有一山,一山叠一山,一叠又一叠,仿佛要攀到九天之上。

    登天之后,骤而下落,好似银河落九天,未等触底,继而又似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咚咚复咚咚叮叮,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婉转曲折,这等唱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折扇合拢,显露出本来面容,丹凤眉眼,胭脂嘴唇,眉心一点朱砂红。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人不单单唱了旦角,就连生角也是他一人独唱,脸上妆容和身上衣着比蜀州的变脸绝技还要让人惊奇,几乎一转身便是一副新妆容。

    能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只有台上数人以及这一套锣鼓班子而已,就这般从闹学唱到游园,再到惊梦、寻梦、写真、离魂、拾画叫画。

    当唱到冥判一折时,一名披着黑纱的女子凭空出现在台下,施了一礼后轻声道:“主人。”

    台上之人缓缓停下动作,挥了挥手,台上的戏子向后散去,分立戏台四周,两旁的锣鼓班子则是缓缓退至幕后,然后他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淡淡问道:“何事?”

    女子回禀道:“秦穆绵那边有动静了,她已经派人去见徐北游。”

    台上之人嗯了一声,举起右手在眼前轻轻捻起一个兰花指,道:“偌大一个江都城,也就这三人齐心合力还能与本座一战,少一个都不成。听说她们三人甚是喜欢玩马吊牌,正好三缺一人,那我便去凑个数,做个大小通吃的庄家。”

    慕容玄阴张开双手,周围侍立的戏子立刻上前为他脱下戏服,平淡道:“你去给张雪瑶传个话,就说看在公孙仲谋的面子上,她若是肯服软,我放她一马,这江都也仍有她的一席之地。”

    女子应诺而去。

    ——

    谢园,萧知南五大贴身侍女之一的秋光领着一名中年女子来到徐北游的房外,这名中年女子身着素雅宫装,整个人瞧着端庄典雅,气态不凡,不似寻常人物。

    然后中年女子在房门外止步不前,秋光上前通传道:“徐公子,有客来访。”

    内室中正在入定的徐北游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来到正厅,道:“请进。”

    两女走进正厅后,秋光走近徐北游,轻动嘴唇,吐露出几个刚刚能让徐北游听清的字节。

    秦穆绵信使。

    徐北游微微一怔。

    秋光低下头去,退出屋外。

    片刻后,她去而复返,送回一壶热茶和两只茶杯,然后才是彻底离开,使这屋里只剩下徐北游和那中年女子两人。

    徐北游脸色有些凝重,从他以剑宗少主身份赶赴江南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天,虽然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已经打算主动找上门去,但没想到秦穆绵那边的动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瞧这女子的气派,不会是个寻常的小角色,想来即便是在江都,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足以显示秦穆绵的重视和诚意。

    这名中年女子的真实名姓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江都城中的各路人马多是称呼她为罗夫人,长年为秦穆绵打理江都城中的大小产业,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都有几分交情,人脉广大。不过她绝不仅仅是个左右逢源的羸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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