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老百姓常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吗?
难怪徐小子能这么风光,原来老韩头做大官了。
不过现在不能叫老韩头了,应该叫宰相大人。
方三青忽然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韩瑄以前一定是个大官,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丢了官,然后跑到他们那个小寨子住了二十年,现在这是又重新做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就叫“起复”!
现在韩瑄起复了,徐小子也跟着风光起来,摇身一变成了宰相家的公子。
想到这儿,方三青忍不住羡慕起徐北游的好运气,同时也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去老韩头那里多走几趟?
只是他没有深思,徐北游为何没有跟韩瑄一起去帝都,而是落脚在千里之外的江都。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吴虞回来了,告诉徐北游筵席准备得差不多了。
徐北游起身道:“走,吃饭去。”
然后方三青切切实实见识了一把何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徐北游待客的偏厅到吃饭的膳厅,竟是走了半刻钟。
这座被公孙仲谋精心打造的府邸更是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巧夺天工。
曲径通幽处又是柳暗花明。
徐北游没有摆出钟鸣鼎食的架势,只是一顿很随意的便饭,口味多以素淡为主,桌上也只有他、吴虞和方三青三人而已。
徐北游坐在中间,方三青刚好对着吴虞,面对这么一位仙子人物,手里是象牙筷子,方三青又紧张起来,几乎要不会使唤手中的筷子。
徐北游笑着劝慰道:“都是自家人,方三哥不要见外。”
方三青赶忙点头应是,低头扒饭。
自从徐北游踏足地仙境界之后,已经有了餐风饮露的辟谷本钱,用饭与否只在两可之间,他随意吃了两口之后,起身道:“我手头还有点事情,师妹你帮我招待方三哥。”
吴虞善解人意道:“师兄你去忙吧,我陪着方三哥便是。”
徐北游笑着拱手向方三青告辞离去。
他当然不全是托辞,韩瑄派人千里迢迢来一趟江都,也不仅仅是为了这点小事,而是另有事情交代,这件小事只是顺带的。
这次韩瑄打算对江南军动手了,而由头就是上次徐北游遇袭。
随着江南道门大败,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也随之落到剑宗的手中,其中就包括天师府和镇魔殿的许多机密。
有了这些东西,再有禹匡的配合,以及重要的人证白玉,父子二人有把握将江南军上下梳理一遍,彻底拔除蓝玉在江南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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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说江南再议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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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重大,韩瑄这次特意派来了他的心腹,内阁学士李士奇。
如今大齐内阁的阁员只有四人,按照惯例,内阁阁员满员六人,也就是所谓的三殿三阁,皆授一品大学士,是为文官巅峰。不过偌大一个内阁,横压六部之上,宰执天下,不会仅仅只有几位大学士,在一品大学士之下还设有五品内阁学士,最多可达几十人。
不要小看这个正五品,大学士们决定天下大事,具体去办事的还是这些内阁学士,可谓是位卑权重。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进士出身难入内阁,而进士出身想要登阁拜相,一般而言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入翰林养望,一条便是做内阁学士。
相比起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内阁学士这种手掌实权的美差无疑成了年轻士子们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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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想要做内阁学士,本事、运气、贵人扶持,缺一不可。
韩瑄远离朝堂多年,原本的心腹党羽早已被蓝玉拔除干净,不过他毕竟是做了几十年次辅的人,随着他东山再起,许多被排挤出庙堂的旧部再次聚拢到韩瑄的身边。
就拿李士奇来说,今年不过而立之年的他与韩瑄并无深交,可他的父亲却是韩瑄的门生,当年也随着韩瑄被逐出庙堂,在官场上,师生之谊丝毫不次于父子之情,所以韩瑄可以放心地用这个“孙辈”人物。
只是如此一来,年龄更小的徐北游反倒比李士奇高出一辈。
两人在徐北游的书房见面,李士奇毕恭毕敬地称呼了一声公子。
这个公子与徐公子不同,去掉了那个姓,便说明是一家人,若是徐北游底下还有兄弟,便要称呼他为大公子,只是韩瑄只有徐北游这一个养子,所以只称呼公子即可。
说起来,皇帝有世袭,世家有世袭,似乎这满天下的官员却没有世袭之说。
其实不然,庙堂之上最重传承,没了父子承继,却有师生承继,老师传给学生,一脉相承。正如宗门内的师徒关系,丝毫不逊色于父子,都说门生故吏遍天下,不管蓝玉还是韩瑄,没有那些门生们的支持,又哪里坐得稳如今的位置。
徐北游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是将李士奇视为自己人,很是客气地称呼为李兄。
每每到了辈分问题上,徐北游就要各论各的,如若不然,他算与当今皇帝萧玄算是平辈,难道去做萧知南的叔叔吗?
客套寒暄之后,李士奇缓缓说道:“按照相爷的意思,江南军那边还是由禹都督出手,我们不要露面,而且此事万万不能付之书梓,毕竟陈琼就是倒在这上面的。”
徐北游点头道:“说到底这还是大都督府的内务,五位左都督的位置还未完全落定,的确不好牵扯太多,这件事,我会亲自面见禹匡与他详谈。”
李士奇若有所指道:“这位禹都督虽然是武人,却也是个雅人。”
徐北游心中一动,笑道:“谢李兄提点。”
雅人,不就是江南士子往来交际的那一套吗。
又言谈了大半个时辰,诸事议定之后,李士奇毕竟是内阁中人,即便有韩瑄的面子,也不好离京太久,婉拒了徐北游留客的提议,匆匆离去。
次日,徐北游邀请禹匡在千金楼一会。
一位是如今在江都如日中天的徐公子,一位手掌军权在湖州一手遮天的后军左都督,两人自然不能像寻常客人一般在楼中私会,而是选择了一座千金楼名下的别院。
早在江南道门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徐北游就效仿师父的做法,专门在千金楼常年包下了一栋别院,按照规矩他还要梳拢一位“粉头”放在院里,徐北游忽然想起上次遇到的苏青奴,便定下了这位清倌人。
青楼也是一个小江湖,在这儿捧高踩低的事情屡见不鲜。
都说行行出状元,哪怕是风尘女子,到了一定高度后也有自己的价位和尊严,寻常男子就算拿着雪花花的白银,也上不得花魁的床榻。
苏青奴作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其实是比不上那些当红头牌的,更不能与花魁级别的女子相比,可说来人就是这么个运道,她入了徐北游的法眼,一下子便在千金楼内水涨船高,不知多少女子羡慕得眼红。
青楼女子想要上位,无非依靠三样,姿色、才学和恩客,有的恩客未必有钱,却是有名,若是哪个女子能与他们诗词唱和一番,自然是声名鹊起,要么就是有权有势的恩客,有他们撑腰,怎么都好说。
徐公子便是属于后者,如今他在江都也算是跺跺脚便能震三震的人物,苏青奴有了这尊大靠山,休说是花魁,就是那些富贵老爷们也得看她三分薄面。
以色事人,难以长久,今天当红不假,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最好的结果还是安安分分地嫁人,哪怕是小妾或者外室。苏青奴被徐北游梳拢之后,便不再接客,甚至不算是千金楼的人,虽然不能算是徐北游的外室,但在外人看来,苏青奴算是在这一行当里熬出了头,下半辈子有了依靠。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徐北游包下别院后,极少会来这儿,也不拘束苏青奴,苏青奴独自一人在这段时间里倒是过得优哉游哉,不用给谁摆笑脸,不用往来送迎,想要几时起便几时起,不想弹琴便可不弹琴,正是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徐北游来得时候,苏青奴刚刚睡醒不久,正坐在妆台前睡眼惺忪地怔怔出神。
徐北游制止了几名丫鬟想要出声提醒的意图,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后,眼神清澈地欣赏着这个女子。
苏青奴是个娴熟婉约的女子,难得的是出身于千金楼却无风尘气,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满腹学识和一手琴艺更让徐北游记忆犹新。
此时的她多了几分慵懒随意,与平时大不相同。
懒散怕梳妆,容颜多卓约。
散挽一窝丝,未曾戴步摇。
不挂素比甲,贴身小袄缚。
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
披肩绣带无,精光两臂膊。
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不管如何打扮,总是别有一番风采,正如一位江南名士诗中所言那般,淡妆浓抹总相宜。
正在出神的苏青奴猛然发现铜镜中竟是多了一个人的身影,转过身来看到徐北游后,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胸前从宽松领口处露出的旖旎风景。
不过她转瞬就想起自己如今应该算是徐公子的人了,脸色微红,略有踌躇要不要放下护在胸前的胳膊。
徐北游笑了笑,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轻声道:“我约了位贵客,待会儿就过来,你赶紧收拾下。”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没有再多看苏青奴一眼。
苏青奴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又有点难言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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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定后军同处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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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红尘,容不得有逍遥之人。
只要身在红尘之中,任凭你是庙堂公卿,还是地仙高人,都难免要沾泥带水。
徐北游晋升了地仙境界,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他还是要依照着规矩做事。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能得意忘形,须知爬得越高,摔得也就越惨。
徐北游独坐在客厅中等待,把玩着一只造型别致的水晶酒杯,这次见禹匡,多少有点有求于人的意思,毕竟禹匡是军权在握的一军都督,其重量绝非寻常官员将领可比,若是能将禹匡完全拉上他们的大船,那么无论是先生的庙堂谋划,还是他的江都开阖,都大有裨益。
所以这次是由他亲自来见禹匡面谈,整体大方向上不会有错,因为禹匡是齐王萧白的人,韩瑄是当今天子的人,而萧白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到自己父亲的对立面去,双方存在结盟的基础,事实上也有实质性的结盟,只是有点浅尝辄止的意思,这次则是要通过江南之事进一步深入结盟。
韩瑄要对抗扎根庙堂一甲子的蓝玉,单凭一己之力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有皇帝在背后支持也是如此,所以他不但对徐北游和萧知南之事乐见其成,而且还将目光转向了萧氏诸王。
魏王萧瑾不敢奢望,那么齐王萧白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徐北游沉思的这功夫,盛装打扮的苏青奴来到客厅,脸上的倦容已经一扫而空,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徐北游只觉得眼前一亮,若是将女子按照九品中正制分出个品级,才貌双全萧知南算是正一品,才情稍逊的吴虞有从一品,那么此刻的苏青奴有满腹才学作支撑,大约能评个正二品。
不过徐北游从未想着将眼前的女子怎样,他将女子安置在这儿,更多还是为了欣赏,就像精致花瓶一般赏心悦目。
徐北游伸手示意苏青奴入座。
待她坐下之后,徐北游开门见山道:“青奴,你知道规矩。”
苏青奴乖巧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乱说什么。”
徐北游点点头,“待会儿你让厨房随便做几个小菜,然后把我存在这儿的那坛状元红搬出来,状元二字,听着就吉利。”
苏青奴点头记下。
她偷偷望了徐北游一眼,一直有些疑惑,徐北游为什么从来不在她这过夜?甚至很少来她这儿,偶尔来几次也不过是像今日这般待客,难道是嫌弃她脏?先不说她作为清倌人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若真是嫌弃,又何必梳拢她?
难道是瞧不上她?苏青奴也曾听说徐北游的府中有位“虞美人”,国色天香,被好事之徒称作是江都第一美人,可她久在欢场,自然知道男人的德行,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管女子任何绝色,男人看久了都会腻烦。
难不成这位徐公子真是位正人君子?
苏青奴在心底里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着实有些可笑了。
徐北游想了想,接着说道:“对了,今天来的这位贵客,是位好风雅的,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演奏一曲,至于曲目,你自己斟酌便是。”
苏青奴嗯了一声,起身去吩咐丫鬟。
别看这儿只是一处不算太大的别院,远不能与东湖别院相比,但里头丫鬟、仆役、厨子、护卫、婆子林林总总能有五六十号人,苏青奴便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徐北游开始闭目养神。
大约黄昏时分,禹匡来到别院。
徐北游亲自把他迎进正厅,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上桌用膳。
一张圆桌,只有三个人,除了徐北游和禹匡,就只有苏青奴作陪。
徐北游介绍道:“青奴可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满腹学识,依我看来,未必就比外头那些士子差了,只是可惜生就女子身。”
苏青奴柔柔一笑,伸手给禹匡斟满一杯花雕酒。
禹匡端起酒杯,问道:“最近读了什么书?”
苏青奴轻声回答道:“正在读道典中的仙传道史。”
禹匡哦了一声,打趣道:“读那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去道门做女冠不成?”
徐北游笑道:“江南道门之事后,我从道术坊中得了一整套道典,留着也是无用,便搬到了这儿,权作给青奴解闷。”
禹匡将杯中之酒饮尽,笑道:“倒是忘了恭喜你,拔除道术坊这根眼中钉,这可是件大喜事。”
徐北游摇头苦笑道:“只要道门一日尚在,再拔出几个道术坊也是无用,如今道门内乱,他们无暇顾及江南,可内乱终究有完结的那一天,那就是道门向我们讨债的时候了。”
禹匡微微一顿,没有急着说话。
徐北游冲苏青奴用了个眼色。
苏青奴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的瑶琴后,开始轻轻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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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拿手的曲子有两首,分别是凤求凰和广陵散,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定了广陵散。
琴声响起之后,不见绵绵婉转之情,倒有铮铮铿锵之意。
禹匡看了徐北游一眼。
徐北游面无表情,专心听琴。
禹匡弯曲手指,一下一下叩响桌面,声音清脆,刚好应和琴声。
道门这些年一家独大,树敌众多,剑宗、白莲教、闻香教、佛门,甚至还有玄教的影子,这么多宗门联手对付一个江南道门,其实并不出人意料,道术坊失守也在情理之中。
拿下道术坊简单,难的是如何应对道门的反击。
道门曾经定下千年大计,用了数代人的蛰伏才换来今日的登临天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一句空话。
一曲广陵散结束,敲击桌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禹匡赞叹道:“好一曲广陵散,好一曲浩然长存。”
徐北游微笑道:“青奴,你先下去。”
苏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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