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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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南望-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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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正伤心的时候,是弦歌温柔地陪伴在身边,不知不觉的,就陷下去了。”凌悠扬把当初对惠临帝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讲得那叫一个顺口,“所以我决定了,弦歌是我今生唯一的王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弦歌深深呼吸一口气,好,很好。她侧过脑袋,尽量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感动,真他妈感动,感动得她想杀人。

目前的场面还算和平,趁着还没闹出什么事情前先把人给散了吧。太子凌靳朔站起来,“七弟你和弟妹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容易啊,我祝福你们,等着你们的大婚之日。”话一说完,他立刻笑道,“这样吧,大家都坐在一起也很拘束,不如分开各玩各的吧,皇弟们跟我一起去箭场射箭喝酒,各位弟妹就跟着仪蓝一起去聊聊体己话。”

“不要!”方子晗很干脆地拒绝,斜着眼,嘟着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射箭。”

凌靳朔瞅着她,不禁皱眉,“你不跟你姐姐聚聚,跟着我们这帮男人干什么?”

“射箭比较好玩,我要和你们一起。”方子晗的目光盯在凌悠扬身上,“大不了我听话一点,不喝酒就是了。”

凌靳朔实在有点烦,小祖宗啊,“随便你,别给我惹麻烦就是了。”

“谢谢姐夫。”方子晗雀跃不已,蹦蹦跳跳地跑到凌悠扬身边,目光柔情似水,一把揽住他的手臂,娇滴滴地将脑袋靠上去,“没事,没事,有七哥看着我,我会很乖的。”

唉,就是这样才担心。凌靳朔撇开脑袋,率先向箭场走去,不管了,不看了,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弦歌笑靥如花,看得凌悠扬心颤。他拉开方子晗缠在自己身上的手,好言相劝,“你好歹也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给我注意点。”说完,凌悠扬对着弦歌招手,语调柔和,“弦歌,你跟我们一起去箭场吧。”

旁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聚焦到弦歌脸上。她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方子晗不满地眯起眼。“她会射箭吗?”

弦歌笑,“不会就不能去了吗?”

“废话,不会你去干嘛?凑热闹啊?”方子晗极力阻止,“姐夫不是说了吗?女人都跟着姐姐一起去聊天……”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女人,她又改口道,“我不算,我还没出嫁。”

“你就别在那里讲你的歪理了。”凌启明拍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据我所知,弦歌和那位名将符雪迟是一起长大的,符雪迟箭术绝世,想必弦歌也是不差的,至少比你这三角猫的功夫要好些。”

“三哥,你别整天打我的头,会被你打笨的。”方子晗抱着脑袋跳开,倨傲地瞥了弦歌一眼,眼神中还残留着不满,“去就去,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高绝’的箭术吧。”

弦歌垂下眼,但笑不语。

“好啊!”第一个射的人是太子。凌靳朔射出五箭,有三箭正中红心,其他两箭也是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上,离红心很近,旁人看了不住喝彩。

凌远禄接过弓箭,抬眸笑道,“想不到二哥久住京城也能有如此技术,倒让我这个在军队混过的人惭愧了。呵呵,我若是射得不好还请别见怪。”

凌启明大笑,“不过是兄弟们玩玩,五弟,不用太拘谨!”

“五哥好丢脸,扭扭捏捏的。”方子晗做了一个鬼脸,一把夺下凌远禄手中的弓箭。她转过身,神气活现地望着弦歌,手中的弓箭抛出一个高高的曲线,丢到弦歌手上,“我倒是想先看看七嫂的技术。”说话中,特意加重了“七嫂”二字,别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弦歌抬眸,微微一笑。她瞟了凌悠扬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摸上熟悉的弓箭,她颇有兴致。目光调皮地在众人间溜了一圈,最终停伫在方子晗身上,“方家二小姐,真要说起我和悠扬的相识,其实是一箭钟情。”

一见钟情?众人意外地睁大眼。

想起那道伤口,凌悠扬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

话音一落,弦歌拉弓的手轻轻一放,“嗖——”的一声,铁箭破空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毫无意外地直中红心。弦歌转过脑袋,对着方子晗吟吟而笑,眉梢微挑,“失望吗?”

不等方子晗反应,倒是凌启明先鼓掌,“好箭术!”他拿起自己的弓箭,目光狠绝,精力集中,两脚跨开,手一拉,弓上的箭对着弦歌射过的靶子飞去,气势惊人,直把弦歌之前射出的那箭劈成两半,应声裂开。

凌启明扬了扬手中的弓,邪笑道,“我的技术也不赖吧?不知比起符雪迟如何?”

方子晗觉得三哥替她出了一口气,又蹦又跳,兴高采烈,“好厉害!好厉害!到底是三哥,神箭手啊!肯定比那个符雪迟要强!”

弦歌淡淡一笑,无动于衷,“真可惜,三哥没有机会和雪迟比试一番。”顿了顿,她拿起两只箭架在弓上,眼神中的集中力越来越强,光芒耀眼,两肩渐渐地放松,上身挺直如松柏,右脚比左脚靠前一步。

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呵,好怀念这种气氛。弦歌目中精光瞬息,开弓一射,在众人屏息间,两箭同时穿透红心,似乎连划过的风声都能听见,在耳边奏出绝妙的声响。她嘴角噙笑,之前的气势仿佛是错觉,柔声道,“三哥,在射箭方面雪迟比我胜出许多。从小到大,即使是耍赖,我也没有赢过他。”

凌启明静静地望着她,神情深不可测。

“哼。”方子晗找茬,没好气道,“七嫂整天在嘴里念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就不怕七哥吃醋?”

弦歌微笑。

凌悠扬正好喝下一口酒,“我不会。”他站起身走到弦歌身旁,在她鬓间轻轻一吻,温情流动,目光中闪耀着惑人的光彩,“我相信她。”

方子晗狠狠瞪了凌悠扬一眼。

弦歌羞涩地低下头,回握住凌悠扬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一直到宴会散席,两人都完美扮演着夫妻深情的模样。至于各自肚子里转着什么念头,倒是讳莫如深。

天上的云飘过来一朵,薄薄的,带点透明的纯白。阳光金灿灿的,在万物上洒出点滴温馨。一会儿,那片云又飘走了,荡啊荡,就从视野中远去了。扳着手指数,一朵云,两朵云,三朵云……唉,无聊。

雕砌的凉亭,飞檐高瓦,精致细巧。弦歌坐在亭子里,抬首遥望碧蓝如水的苍穹,唔,天气真好。低下眼平视,又可以看见院中的花花草草,嗯,鸟语花香。她的眼珠子溜一圈,轩王府的下人们走来走去,繁忙不已,都在为主人的婚礼而奔波。

弦歌的身子倚靠在亭柱上,目光伫留在那个懒洋洋睡在躺椅的某人身上。某人的眼睛轻轻阖着,嘴角的唇线勾着浅浅的笑,衣衫随意地搭在身上,一派风流舒惬样。

从早上起床用过早膳过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闲闲地休息。放在以前她做城主的时候,这根本是无法想象的生活。那时候,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她整天想着借口偷懒。可如今,真的让她休息了,却同样感到不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猪生活啊……弦歌忍不住瞥了凌悠扬几眼,这家伙以前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她开口说话,“喂,你不无聊吗?”

某人的眼皮掀也不掀,不解地反问,“无聊?怎么会?”

弦歌怀疑地凝望他,说起来,这人野心这么大,可这段日子里却什么也没做。她嫁过来就是为了监视他阻止他,他却整天没精打采地晒太阳,太诡异了吧?

凌悠扬睁开一只眼,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想找点事情做?”

弦歌沉默地望着他,面色平静。

凌悠扬看着府邸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铺挂在周围的绸缎,心情很好地摸了摸下巴,笑容肆意,“我以前这么躺着的时候,身旁都有美人环伺,啧啧,那个滋味啊……”顿了顿,他又道,“可看看现在,连皇甫都不在身边。本来想着有你陪伴也很舒服,哪知道你一直都闷不吭声。”说到此处,凌悠扬侧过身子,狭长的眼眸中闪过撩人的光彩,“要不我们做点事情来杀杀时间?”最后这句话的声音沙哑地有些暧昧。

以为她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啊?弦歌的视线射进他的眼睛,“你就整天窝在这轩王府?”你的天下大计呢?你的狼子野心呢?

凌悠扬笑,“有时候也会上花楼。”

弦歌眯起眼,看来她若是不把话说白点,这厮会把每个问题都绕到寻花问柳上面。“冷立的事情你不办了?”

凌悠扬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想了想,半阖着眼,“冷立的事情急不来,现在出手只会惹祸上身。”多少人等着他出手,多少人想看看这戏的后续,可惜,他不急。比他心急的大有人在,即使他不出手,恐怕也会有人按奈不住。

弦歌寻思,想套出他的话,“凌悠扬,你想要这天下吧?”

凌悠扬似笑非笑,“你说呢?”

弦歌继续问,“你在雀南国安排了间谍,是想为以后征战天下埋好棋子吧?”

凌悠扬依旧似笑非笑,“你说呢?”

“你早就谋划着要夺取皇位吧?”

“你说呢?”

“你披着不管政事的风流外衣,只是为了降低别人的戒心,更方便实现你的野心吧?”

“你说呢?”

弦歌有点失去耐心,但面色依然笑靥如花,“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凌悠扬嘴角挂着浅笑,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人心,“弦歌,难道你嫁给我就是为了这些?如果是的话,恐怕会让你失望。”

弦歌的目光没有退缩,“那你娶我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凌悠扬坦荡荡地回答,跟他平时说甜言蜜语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若是为了利益,我会有更好的选择。”温柔的声音仿佛是魔魅的咒语,几乎可以击中女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几乎,只是几乎。

弦歌定定地望着他,目光纯净,沉默许久,她倏然一笑,“我相信你。”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都会在一条船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腼腆的笑,“所以,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也希望你不要骗我。”

凌悠扬黑瞳如墨,深不可测,“我怎么会骗你呢?”

弦歌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纤尘不染,缓缓笑开,“我相信你。”

这句话,这四个字,昨日在太子所办的家宴上,凌悠扬也说过,一字不差。当时,弦歌低下了头,状似羞涩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可现在,她的目光却清明地望着他,一瞬不瞬。两个人似乎都想证明自己的诚信,久久都没有躲避对方的目光。

弦歌率先打破了沉静,尽量问得含蓄,“说起来,皇甫和你的五哥,就是那个凌远禄有什么过节吗?”

凌悠扬笑道,“这话怎么说?”

“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太对,凌远禄看皇甫的眼神不对,皇甫看凌远禄的眼神也不对。”弦歌皱着眉回忆,把自己脑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凌远禄以前看上,呃,看上皇甫的容貌,所以就……”

凌悠扬乐不可支,“所以就怎么样?继续说下去。”

弦歌继续道,“所以就想强迫皇甫,结果皇甫反抗未果,凌远禄一个狠心就把他给阉了,从此两人结下仇怨。后来皇甫费了很大工夫从那里逃出来,结果被你给救了,是不是?”说完,她盯着凌悠扬,想知道自己究竟猜得对不对。

凌悠扬眨眼,然后仰天大笑,太有意思了,他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哈哈哈……弦歌,你是看戏看多了吗?怎么想出来的故事?哈哈,若是被皇甫听到,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弦歌不悦地皱眉,“我说错了?”即使说错他也笑得太过分了。

凌悠扬还在笑,“你以为在编故事?”正要说下去的时候,却看见皇甫正向他们所在凉亭走来,神情端庄,姿态娇媚。他穿过长廊,经过花园,站在凉亭外,恭敬道,“殿下,方家二小姐来找您,现在正在前厅等候。”

弦歌怔了怔,眨眼,然后转头去看凌悠扬。

凌悠扬倒是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猜到方子晗会来。他笑着站起身,“那我去看看。”顿了顿,他回头对弦歌道,“要一起去看看吗?”

弦歌微笑,摇头,“不用。”

其实,弦歌没打算偷听的。她本来只想趁着凌悠扬去应对其他人时好好在府邸里逛一逛,或者说,去他的书房啊寝室啊之类的看看,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秘密。这些日子下来,凌悠扬整天待在府里,弦歌为了防范监视,几乎是寸步不离得跟着他。旁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感情好,凌悠扬每次都是似笑非笑的反应,也由自己跟着。可惜,她什么也没发现,凌悠扬什么也不做。

真的,她只是随便走走,然后毫无意外地走到书房前,却发现书房的门紧紧关着,里面甚至可以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弦歌的脚步微微一顿,辨认一下,里面的应该就是她那位夫君和方二小姐了。

听?还是不听?弦歌又迟疑了一下,终是无法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就这么蹑手蹑脚地靠近,把耳朵附在墙上。

“子晗,你究竟还想说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为什么要娶她?她甚至连个公主都不是。”方子晗始终追着这个问题,一步步逼近凌悠扬,“七哥,如果你娶我,明明会有更大的利益!”

凌悠扬有些头疼,“你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找个真正爱你的人,不要整天把利益挂在嘴边。子晗,我跟你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凭什么?”方子晗大吼,一点也不怕被别人听见,“我等了你十多年,从小到大,我等着自己长大,一直盼望着可以嫁给你,我不要这种结果!”

凌悠扬叹气,“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可能事事任你随心所欲的。子晗,你也该长大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方子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七哥,如果你选择娶我,我可以帮你很多很多,无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做的。至少,我可以说服爹站在你这一边,你可以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些。”

凌悠扬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弦歌在外怔了怔,不会吧?连这么个小女孩都知道这狐狸的野心?狐狸啊狐狸,你的尾巴藏得也不怎么好嘛。

方子晗不甘心地咬唇,“我以前听姐夫说过,绝对不能小看你忽略你,否则会跌大跤。爹也警告过我,让我不要跟你走太近,否则他会为难。”顿了顿,她狠狠吸一口气,抽噎着鼻子,泪眼婆娑,“七哥,我说过,我不是小孩,没你想得那么笨。这些话,我多少还是懂得的,爹会为难,是因为姐姐已经嫁给了太子,可是,相比姐姐,爹更宠我,只要你娶了我,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凌悠扬挫败地叹气,他的沟通方式有问题吗?“子晗,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得到方丞相的支持?二哥会那么说你爹会那么说,只是因为我不站在任何一个阵营,所以不想把情况变复杂。”

“你骗人!”方子晗指着他的鼻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爹不是应该怂恿我多亲近吗?不是更应该让我把你拉到姐夫的阵营吗?”

凌悠扬怔了怔,摇头苦笑,这丫头果然长大了。他温柔地摸她的脑袋,目光真挚,“我有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方子晗嘟着嘴,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一直都在骗我。”

隔着一堵墙偷听的弦歌几乎要笑出声,这句话她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有些人撒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达到某种目的,可这只狐狸撒谎,根本已经养成了习惯,觉得好玩他撒谎,觉得无趣他撒谎,遇到笨蛋他撒谎,碰到聪明人他也撒谎。

凌悠扬有些难过地皱眉,“我在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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