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七哥是怕被我知道了什么,打算先斩后奏杀人灭口?”
巳太一冷冷地看着他,不予回应。
“七哥,鸟绝山下有座矿场,听说是在冶炼铁石,这事七哥知道吗?”
“不知道。”
“喔?那么就是那矿官胆大妄为,私采铁矿,但映春城是七哥和齐知府的辖地,为何却不知此事?”
“这得问齐知府。”巳太一早已想好退路,一无账册,二无实据,只要他推得一干二净,又能奈他何。
齐人杰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七皇子这岂不是要他把罪责都给揽下?
“齐知府?”巳九莲笑问。
那笑意教齐子杰心里发毛。
“启禀太子,如此说来,恐怕下官也被蒙蔽,以为那矿场是经由七皇子授意而开挖,下官会立刻查办。”他这么说没错吧,既没咬出七皇子也能让自己脱罪。
再者,那矿官,他已奉七皇子之命派人除去,根本是死无对证,而七皇子眼前摆明要定太子的罪,只要太子一被定罪,他就高枕无忧。
“喔,原来如此。”像接受了他的说法,巳九莲点点头。
“矿场一事,本将军会处置。”话落,巳太一神色一漂。
“来人啊,将太子押下!”
他一声令下,侍卫随即踏进厅内,一个个染着杀伐气息。
反观巳九莲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袍道:“齐知府,既然你并不知道矿场一事,为何本宫会在府衙瞧见十几篓的铁石?”
巳太一闻言,在心底取笑他伎俩如此可笑,竟企图挑拨。可惜他是白费工夫,这些事自己心底有谱,早认定偷铁石的人是谁,又岂会拿齐人杰开刀。
但,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闻声,齐人杰心头抖了两下,连头都不敢回,就见七皇子狠目瞪着他,像在怪他办事不力。
“你这老家伙,竟敢偷了铁石再栽赃我,还派人杀我……你这混账!”矿官随着旭拔而未,直瞪着齐人杰。
今儿个要不是太子派人保护他,恐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原本太子侍卫说七皇子要杀他,他还不信的,如今听来,太子所言无误,他真是傻了才会替这等狠毒之人办事。
“齐知府,这是怎么一回事?”巳九莲笑里藏刀地问:“七哥,兹事体大,你可不能不查。”
“启禀太子,属下监管鸟绝山下的矿场,乃是七皇子授命,否则岂有能耐瞒过知府和七皇子的眼。”那矿官怎么也不肯再背黑锅,决定将一切道出,替自己换得一条活路走。
巳九莲闻言,佯愕的看向巳太一,像是不敢置信。
“七哥是糊徐了吗?难道七哥会不知道开采矿脉要先往上呈报,再由朝廷派官监管?如今七哥竟派手下监管矿场,还闹出有人中饱私囊,这……”
巳太一神色不变,但拳头早就握得死紧。
“齐知府,你身为地方父母官,自当熟知王朝律例,在边境重城妖言惑众和未经许可采矿冶炼,不知道哪一条罪责更重?”巳九莲笑眯了眼问。
“下官……”齐人杰抖个不停。没想到太子早已有所防备,既然如此,他当然要选择——“边境军令如山,妖言惑众可以未审先斩,而私采矿脉自然是罪加一等,哪怕是皇亲国戚也难逃死罪!”
巳太一哼笑了声。
“想审本将军至少要有具体事证,审的,也得是大理寺卿。”
做为边境最高统帅,他拥有一些权利,可不是谁都可以审判他。
“不,七哥,我并没打算把这事闹大,我只要求立刻停止采矿,关闭三座鼓风炉。”巳九莲笑道。
要是他有意扳倒他,那真是易如反掌,他不赶尽杀绝,那是因为他不回宫了。他要的只是矿场和冶铁场全面停工,以降低地动造成的伤害。
这话教巳太一微扬起眉,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如果他是巳九莲,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七哥,咱们互不相查,我不办你,你也别押我,你看如何?”提出再完美不过的条件,他知道巳太——定会点头的。
巳九莲才刚踏出将军府,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抬眼望去,竟是梁歌雅纵马而来。
“歌雅?”他微愕地看着她下马跑向他。
“你没事吧?”她一脸紧张地拉着他。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来了?”他受宠若惊,不敢相信她竟主动碰触他。
“我听说七皇子以妖言惑众一罪要办你,所以向卫爷借了匹马便赶来。”一路上,她就怕自己赶不及,来得太迟,只看见他的尸首。
如今尽管他毫发无伤地站在面前,可她的心还是跳得又慌又急。
巳九莲闻言,笑眯了黑眸,但还未开口,便听身后传来——
“歌雅,你以为我是个不问是非对错的人吗?”
她抬眼,朝巳太一抱拳。
“梁歌雅见过七皇子。”
“不过是找太子一聚,商谈如何安置百姓,顺便问问为何城里将地动会有两套说法罢了。”巳太一睇着她,再见两人牵着手,心底暗藏着心思。
“原来如此。”梁歌雅松了口气。
“就说那些街坊说起话来总爱加油添醋,教人以为七皇子真误解了太子,如此看来,这城里的两套说法,许是街坊们口耳相传间有了误差,还请七皇子莫放在心上。”
“当然,既是梁将军神谕,我自然会照办。”
“那么,梁歌雅在此谢过七皇子,告辞了。”
巳太一微微领首,就见她拉着巳九莲离去,待两人走远了些,他才神色一冷,回头看着还在厅内的齐人杰和矿官。
真是饭捅,竟被巳九莲三言两语就挑拨成功道出实情!就算眼前动不了他们,他绝不会留下祸害。
回到卫府,进了房问,梁歌雅才怒眼瞪着巳九莲质问。
“你到底是在干嘛?好端端的,为什么去管鸟绝山的矿场?”
去将军府的路上她想过了,妖言惑众一事只是巳太一发难的借口,肯定是他还做了什么惹火巳太一,才会教巳太一狠下心出手。
瞧她美目喷火,巳九莲嘴角轻抹笑意。
“你担心我。”是肯定而非疑问。
要是没把心搁在他身上,她根本没必要为这件事发火,甚至还策马赶到将军府。
“我……”梁歌雅一愣。
得知消息后,她一心记挂他的安危,没细想其他,经他这一点,她才不得不承认。
原来,嘴里说不信,心想着没有余力再爱,其实,在卸下仇恨后,那深镂在心版上的爱恋也冲破了封印,一旦原谅了,爱意就无法再压抑,否则她何必为他的安危惴惴不安?
就算不想承认,她的行动也说明了一切,而他,精明如鬼,肯定也发现了。
“歌雅,矿场的事不是我刻意惹火巳太一,而是那里出土的铁矿突杂着磷,一旦地动,鼓风炉一倒,那磷可能就会引发爆炸,所以我才暗中使计想让矿场停工。”他解释情楚,不容半丝存疑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原来如此。”她低声喃道。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鸟绝山是地动灾情的开端,要是能将矿场处置好,灾害自然有可能隆到最低。
他真的变了,不再是为自己,而是一心一意为百姓打算着。
第二十三章 皇后的真心(2)
“歌雅,别担心,我只是要七哥停工,没要查办他。”
“为何?”她不懂。巳太一在边境私采矿石,是可以以重罪查办的,这是扳倒巳太一的大好时机,他怎么舍得放弃?
“我没打算回宫,查那么多做什么。”
梁歌雅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他是真的不当太子了,可是他的行踪已经暴露,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歌雅,趁着地动,我可以诈死,然后我们避到主灵谷,待时日一久,就不会有人再追查我的下落。”他早就想好了,只是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同行。
“你可愿意?”
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那手心有些汗涅,神色有些紧张,甚至有几分不确定,不是往日的意气风发,仿佛将生杀大权交到她的手中,她不禁觉得好笑。
好卑微的太子,真教她有点不习惯,但也挺令人动容的。
“歌雅?”等不到她的答案,他有些惶恐。
“地动之后再说。”她抿笑道。
她心里已有答案,但不急着告诉他,就怕一旦让他掌握她的心,他又要恢复以往的嚣张跋雇。
巳九莲欣喜地将她拥入怀里。
被抱得死紧,但她没有半分抗拒,仿佛透过紧密的贴覆,她能感受到他的雀跃,忍不住也笑意盈盈。
然而,一道杀风景的呼喊闯入——
“歌雅,你的……”
只见那刚被推开的门板又随即关上,嗓音跟着消失无踪。
认出来者是秦大娘,梁歌雅红着脸轻扯着他。
“喂,我还有事要忙。”完蛋,待会肯定又要被大娘取笑了。
“再等一下。”他央道。
要他怎么舍得,天晓得他等拥她入怀已经等了多久,再一会,再一会,他舍不得太早放开她。
虽然至今她还没道出她亦拥有记忆一事,但没关系的,他愿意等,等到她愿意吐实,到那时候,就代表她已经把心再次地交到他的手中。
梁歌雅无奈却也感动,柔顺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反正都要被取笑,那么晚一点再被取笑好了。
到了七月十三日这天,映春城南已是空无一人,一到晌午,就连城北百姓也都跑出城外,而为确定所有人都已迁出,梁歌雅还特地骑马,随着四大总兵沿街巡视一遍。
眼看余晖西照,巳九莲骑马凑近她的身边。
“歌雅,已经巡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城北吧。”
“也好……”这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影闪过,她看过去,只见那人消失在巷弄转角。
“等等,那里有人。”
话落,她已经策马追去。
巳九莲立刻策马跟上,两匹马在城西一带的巷弄里奔驰,直到来到一条破旧胡同,突然听到一声哀嚎——
“在里头!”梁歌雅跳下马背,朝一处破旧房舍走去。
“歌雅,等等!”
奈何梁歌雅担心有人出事脚步未停,一踏进屋内,她瞧见一名老妇倒卧在地,鲜血从她肩头淌落。
而一旁是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手持长剑,看似不在乎被人撞见,扬剑欲夺老妇性命——
“住手!”她拔声喝道,抽出怀里的短匕,身形轻巧地窜至那人身旁,短匕横劈,那人及时退开,却被划开蒙面布巾。
那人朝另两人使了记眼色,眼看剑影砍落,石子凌空飞来,硬是震退两人手匕的剑。
“大胆贼人,目无王法了不成?!”巳九莲踏进屋内,恼火大吼。
一见到他,那三人一楞,随即逃逸。
巳九莲没打算追赶,走到梁歌雅身旁。
“歌雅,你太莽撞了。”
“可突然有人影跑得那么快很奇怪,我就怕是有人意图趁着大家撤离时行抢洗劫。”她抿抿嘴,赶忙查看老妇的伤势,轻柔地将她扶起。
“嬷嬷,你还好吧,我带你去找大夫。”
巳九莲环顾四周。这房子简陋得只见一张破损小桌和缺脚小椅,就算趁空城偷窃,也不该找上这里吧。
“别管我,你们走。”尽管肩头吃痛,老妇仍装出一脸无碍的表情赶着他们。
“嬷嬷,你受伤了。”梁歌雅好言相劝着。
“一点小伤!”
“这哪是小伤?”见血流不止,梁歌雅干脆扯下衣衫内里,往她肩部简单包扎着。
“都快见骨了,嬷嬷。”
老妇横眼瞪去。
“见骨了?”
“是啊,得找大夫才成。”梁歌雅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那伤口子挺大的,但不至于见骨,她这么说纯粹是善意的谎言。
“走吧,先到外头,要是那贼人折返,可就麻烦了。”巳九莲淡声催促。
他知道歌雅绝不可能丢下老妇,与其僵持,还不如赶紧将她带走。
听至此,老妇再不愿意,也得跟着一道走。
由于难凭自己一人搀起老妇,梁歌雅只好以眼神向他求救。
巳九莲尽管不愿,还是走到另一头将老妇搀起,但就在这时,光线斜照,让他瞧见老妇的面貌。
楚嬷嬷?!
当初歌雅曾以楚嬷嬷年轻时的画像推画出她五旬的面貌,就和眼前这张脸相似度高达八九成,教他一瞧便认出。
再往她颈间望去,瞧见那块红色胎记,他不由得一愣。
真是她……原来她去向不明,是因为她一直待在映春城……他找了许久的人,如今竟无预警的出现在面前,内心的震撼难以言喻。
“还不走?”瞧他定住不动,梁歌雅忍不住催促,却发现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妇,她起初不觉有异,直到瞧见那颈间的红色胎记,这才惊觉对方是苏璘说的楚嬷嬷,当年狸猫换太子的关键人。
她怎会是在这里?“不是说见骨了要赶紧医治吗?”老妇拨声喊着。
“动作还不快点?”
梁歌雅收敛心神,决定先带她回卫府让大夫医治。
回到卫府,将她交给大夫之后,她便回房拿出纸笔,将记忆中人的面容画下。
“你画的是那贼人的面貌?”巳九莲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提笔作画。
“嗯,其中一人的脸被我瞧见了,待会我画好就交给薛叔他们处理,免得又有人趁火打劫。”
巳九莲没有意见,但当画像逐渐成形时,他不禁一愣,直打量着那张画。
这人怎会如此酷似母后身旁的武太监东甲?
梁歌雅画完,拾眼瞅着他,尽管他有所掩饰,还是被她捕捉到他神色微动的瞬间。
看来这人他是识得的。
还记得当初晏皇后对她说过的,那事已经处理,要太子不用担心……难道说那些人正是皇后派来的?
那么他们的出现无疑改变了历史,阻止了楚嬷嬷之死。
可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他已无心皇位,那么楚嬷嬷的命是不是就可以留下?这问题,她不会问,端看他怎么做。
“我要去见嬷嬷医治得如何,你要不要去?”她问。
“好啊。”
刚踏进北院,便见秦大娘迎面走来,笑逐颜开地挽住她。
“歌雅,你真是好本事,竟能把林嬷嬷给劝进这儿。”
“林嬷嬷?”她微扬起眉。
不是姓楚吗?还是为了躲避追杀特地改名换姓了?
“是啊,她说她姓林,搬来映春城六年了,一个人独居,也少和街坊往未,想着即将地动,我劝她一道走,但好说歹说她都不肯。”
“她没有亲人?”
“没,打搬来时就是一个人,我和她攀谈过,我说的多,她应的少,只说她丈夫走得早,没让她留下一子半女的。”
巳九莲跟在一旁,静声聆听。
梁歌雅偷盘他一眼,暗暗期望,他千万别辜负她的信任。
如果他再动杀念,那么,就算远离金乌,她也绝不会再见他!
第二十四章 地动见真情(1)
由于卫府已经人满为患,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梁歌雅将自己位在西厢的房问让给林嬷嬷。
掌灯时分,她将画像交给薛海之后,陪着林嬷嬷一道用膳,也闲聊着,但林嬷嬷话极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用完膳,嘱咐她好生休息,梁歌雅才离开,回到卫玲珑的房间。
夜色渐深,但百姓们却是了无睡意,都在等待丑时一刻的到来。
卫府北院就热闹得紧,还有人干脆在园里生火,一边唱歌跳舞,压根没有天灾即将降临的紧张感。
相较之下,东西厢倒是显得闻静,众人早就各自回房歇息。
直到一抹高大身影踏出东厢,直朝西厢而去。
那身影就停在林嬷嬷的房门外,不动。
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因为听到母后和晏情河的那段话,他一直以为母后派人出去是要找回楚嬷嬷,没想到竟是要除去楚嬷嬷,否则她大可不必派出贴身的武太监,这也意谓着此事她极可能连晏清河也瞒着。
这么做只为让他高枕无优,如歌雅所言,母后是一心为他……
换言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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