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大作用,何乐而不为?
越过谷底山鞍,前面山坡又是—向上行的山谷,小径穿过一谷中土寨。从下面往上看,
看不清寨上的任何物事,只可看见用土堆实的两丈高寨墙,小径进入寨门便消失在寨内,寨
边护寨壕边侧,栽了密密麻麻的酸枣树,人畜都无法通过。
文昌早己摸熟进入九宫堡的道路情形,心说:“我何不闹上—场?既然存心生事,干脆
闹大些。”
临近土寨,看土寨中不象有人影,寨门紧关,但狗叫声此起又落,心中一动,暗想道:
“不对,他们早有准备了,以逸待劳,用弓箭射击防不胜防,我可不能上当,在这里误事,
晚间进不了九官堡啦!我要是从寨外进,他们假使要存心计算我,会出来挡截的。”
他略一整理,一声叫喊,加上一鞭,两匹俊马向左右疾驰,从右首山坡的密林中冲去,
绕寨右而过。
他不进村寨,果然料对了,这土寨是九宫堡外围的据点,寨民全是九宫堡镇来这儿落业
的小贼,监视着出入山区的人,决逃不过这一关,小贼们早接到戒备的急报,已经准备好些
天了。
可是文昌不上当,不进土寨进山坡。一声锣响,冲出三十匹批壮马,挺枪带刀跟踪便
追。
文昌追马入林,立即折了一把八寸长的树干在手,在出林的前半刻,藏马在林中转头往
回行,飞纵上树,向三十条匹冲入林中的马群迎去。
密林并不太密,马可以在树干的空间中驰跑。追来的马群毫无顾虑地冲入林中,狂风暴
雨往上追。突地,一匹壮马一声长叫,仓促前冲,人立而起,再重重地跌倒在株古木上,马
和骑士全倒了。
文昌站在树上,双手右左齐出,树枝接二连三疾飞,人马皆射,只片刻间,林中成了活
地狱,有一半的人马纷纷冲倒,人喊马叫乱成一团,没有人再敢穷追。
文昌从树上飘下,回来藏马处飞身上马,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出林而去。
这次他不再误事,紧马加鞭向南急驰。跑了三里地,后面里余有一雄壮的枣红马,风驰
电射地紧追不舍,越来越拉近了。他目力超人,已看清马上人浑身黑衣。
“这家伙的骑术相当高明,马儿也是马中上品,我得等他。”他在心中自语,逐渐放松
马绳。
近了,他猛地转过马头,放了另一匹马的绳子,抽剑出鞘,一声长吼,挺剑策马向来骑
冲去。双方伏鞍狂冲,看不见面目。他只看见来人披风飘扬,黑头巾似乎特别高,脸容白嫩
而已。
两人相距三十丈,向前急冲。突地,银铃似的嗓音从对方口中发出,入耳清晰无比:
“文昌,是我,别误会。”
他吃了一惊,松了绳,挺直身体喊道:“什么人?休得自误。”
对方的马儿也慢下来,黑衣骑士坐正身体,拉掉头巾笑叫道:“怎么,忘了黑魅谷真
了?”
文昌大喜,收了剑策马迎上道:“原来是谷前辈,”别四年余,前辈丰彩更胜当年,可
喜可贺。”一面说,一面下马行礼。
黑魅谷真仍是一身黑缎子绣云雷乌纹衣裙,仍是玉面依旧,达鬼女人确是修有长春之
术,极大年纪仍象个青春少妇,毫不显出老态,依样的月貌花容,依样的喷火身体,亲呢地
下马挽了文昌的臂膀,美笑地向他打量,把他羞到面脸飞红。她美美地即了两声,说:“你
才可喜可贺,真的不再是大孩子了,比往昔更英俊啦!而且不象个江湖亡命客了。”
“前辈取笑了。”他悄悄地说答。对这位他生命史中的第一个女子,他竟有点局促起
来。
“别说我前辈好不?把我叫得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了,叫大姐姐好了,我问你,你怎
能独个儿往九宫堡跑?你认为九宫堡是纸糊的?你呀!真是叫人担心死了。”
文昌想挣脱她的挽拥,但对方反而挽得更紧。他说:“九宫堡当然不是纸糊的,但天下
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攻不破的金城汤池。哼!我要在这儿逐个解决他们,招来宇内凶
魔一一加以屠戮。我不相信黑旗令主会藏龟不出,也不相信我那些对头不敢闻风赶来。”
“唷!你倒是雄心勃勃哩。”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我亡命客不是天生的亡命浪子,难道取代黑旗令主的雄心不该
有?”
黑魅轻摇首,叹口气说,“文昌,你变了,不再是天真纯朴的少年了。”
“是的,我变了。”文昌轻声答。
“江湖名位之争。不知坑了多少武林佳子弟,你不是热中名位的人,何苦去争那自欺欺
人的盟主名位,我忠心地希望你能摆脱名位的枷锁,无拘无束,在江湖傲游,傲笑风尘之
间,不比整日在险恶人心中纠缠好得多么?”
“等我登上盟主宝座之后,再摆脱并没有为晚。”
“唉!你错了,真要过到那时候,你想摆脱将势比登天还难,不可能的。”
“在我并非难事。”文昌断然地答。
黑魅摇头笑,无可奈何地说:“也可能你入魔已深,那也是无法之事。如果我想法不
差,你这些年来,必定没找见明师好好指导,以至于艺成之后便热中于名利。瞧你,满脸傲
世者的神情,那一匹马上,定然带了夺自崤山七幻道秘窟的金银珠宝。哎!别说了,说了你
会不快,你身上的死毒排……”
“我也不知道是否排出了,正想找梅林公予前辈问问,可惜至今仍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也算是你的知交,可能己向这儿追来了。说说看,你真有把握能胜黑旗令主么?”
“还没试过,但我有胜他的自信”。
“各地高手正云集九宫堡,你双拳难敌四手,可否稍等十半月?”
“为何要等?”
“我为你召集一些朋友前来助拳,并火速催请非我人妖。”
文昌略一思量,说:“谢谢你,我想,这几日我还不想和他们生死一决,先试试他们的
斤两,也等候七幻道无尽谷主等人到来。大姐,请注意,以半月为期,半月中,朋友们不可
进入九宫堡十里之内。以免误会误伤。半分后是八月中秋,我们在断肠崖下会合。
“你仍想单刀独剑乱来?”
“请放心,他们无奈我何。马儿请你带走。那些金银请为我用济朋友的急难。”
他将两马牵来,只带了一个大包裹,说:“中秋日见,大姐。”
声落,人去如星飞电电射,飘飘去远。黑魅目定口呆,冲他飘飘而逝的背影讶然道:
“天哪!我料错了,假使他没找到明师指点,怎会有如此超凡入圣的轻功造诣?”
她又料错了,文昌这两年根本没和任何武林人物往来,完全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她牵了
两匹马,回头急驰。
文昌出现在西安府的第一天,便折辱了西北镖局杨局主父子,公然向飞虹铁爪的师父碧
眼青狮叫阵,消息如野火燎原,在江湖中飞快地传向四面八方,以后扬话要找九宫堡黑旗令
主的神气,更为轰动武林。由陕西进入河南,沿途大杀黑白道的好汉,便招来了江湖的狂风
暴雨,四面八方的武林成名人物,皆纷向九宫堡来,要看看这位早年多灾多难屡受迫害的亡
命客,如何在老虎嘴边抽毛。
由于黑魅谷真及时追到,他就隐去行踪,要先期试探九宫堡的实力,也想利用这期间等
待闻来追来的对头。同时,他对黑魅谷真的话确是起了共鸣作用,他确是不喜欢过束缠的生
活,海阔凌空自由自在岂不甚好?傲笑江湖浪迹天崖,才是他冀求的希望。
这念头来得太坏了,平日送掉许多无辜生命。既然不想坐上盟.主宝座,他用不着手下
留情,更用不着收买人心,只求自己快意,岂不太糟?
当日晚间,九宫附近,出现了许多警示,用剑刻在剥了树皮的大树上,刻得是:“进入
十里之内,格杀勿论。亡命客示。”
谁也不知亡命客藏在何处,附近似乎不见身穿兰缎子劲装的青年人。而各种奇怪的人
影,在附近出没如风,怪!这些人都自称是亡命客,血案丛生,九宫接风声鹤唳。
第二日二更时分,九官堡红字令红字旗主,兰州赛霸王江宇,率领九名手下急急来到,
由堡中派出的四名爪牙领路,从北道下山,到了距离堡下五里地的一庙古林中。由又经穿林
而过,一行十四人驱坐骑走着茫茫夜谷。浩浩荡荡来到青狼山下。
事先,领路的小贼已将亡命客的告示道出,但赛霸王一笑置之,他可不怕甚么亡命客,
一个江湖亡命小辈。何足道提?他紧了紧鞍后放着的六十二斤浑铁霸王鞭,眼观四面耳听八
方,意气飞扬,他想到亡命客能及时出现,好试试他的霸王鞭是否是沉重。
正走间,前面突然火光一现,一堆枯枝冒出熊熊火光,只消一看便知,那是用烟硝燃起
的火,不然不会有爆发的声音,也不会有突然升起的熊熊火舌。
接着,火堆后出现了一个魁伟的白发老人,脸如金纸,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寒电四射。
身穿灰袍,大袖飘扬,腰带上系着一把古剑,站在那儿象个幽灵。
“唉!什么人?”领路的小贼惊叫。
“亡命客蔡文昌。”老人用尖厉刺耳的声音发笑,不象是人的声音,倒象是狼叫鬼啸。
赛霸主一声狂啸,抽鞭飞跃下马,他不认识亡命客,反正对方报了名号,这就对了,管
他是老人或是青年?
老人的声音又变了,变得阴厉而残酷无情:“妄敢进入禁区,格杀勿论,拿命来。”
十四个人右左包抄,赛霸王功力到家,扑得最快,首先抢近火堆。
突地,老人飞起一脚,火花猛射,无数刚燃着的枯木,如被狂风所刮,向赛霸王射去。
“唉!”赛霸王怒吼,霸王鞭一挥,巨风怒起,火星被荡得向两侧飞散。
林中漆黑,月初没有月亮,火焰熄灭,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啊”一声惨叫突起,
一名贼入砰然倒地。
赛霸王感觉剑气压体,右方有淡淡黑影扑来,不由他考虑,狂怒地一鞭砸出。
“扑”一声得手,打碎了来人的脑袋,他高兴地大叫:“亮火折子,得手……啊……”
他以为打破了亡命客的头,岂知来人突然一化为二,等他发觉糟了时,冷冰冰的剑尖已
贯入他的右肋,他打死了同伴,而不是亡命客,亡命客用他的同伙让道,给了他一剑,得意
地欢呼,临死前的惨厉嚎叫已经接口而出。
地下共有十三具尸体,其他的人找不到人影,各自藏身树后伏下戒备。一个小贼听了片
刻,林中一片无声,他感到奇怪,平日赛霸王最为火暴,和人动手时吐气说话声鬼叫连天,
怎么今晚怪叫一声便不再出声了?他心中一寒感到汗毛直立,失声喊道:“寨主,寨……”
“叫什么?”身后响起雷鸣似的喝声。
他吃了一惊,大旋身正想一剑挥出,一只巨手已扣住了他的咽喉,喝声灌耳,“你得
死!”死字入耳,他便失去知觉。
第二天,九宫堡的巡逻小贼,发现了十具尸骨,另四名接引小贼,被倒吊在树上,居然
末死,在绿林巨寇中,红字令旗只有五名,都是万中挑一的武林高手,论真才实学,比起九
宫堡的几名有数高手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至于管辖一方,独当一面。可是,以剑术名震江
湖的北地之雄败在文昌剑下,败得毫无还手余地,一面倒。红旗之霸以神力威镇边荒,莫名
其妙便一命呜呼,十名悍寇一个也没逃出劫数,可怕极了。
消息外传,赴九宫堡的各路英雄人心惶惶。
令主还未赶到,主持大局的黑狐开始毛发,也怒火冲天,第二天大举搜山,刮除树上的
留示,闹了个乌烟瘴气。
当天午间,派出搜山的死了三十余名悍贼。受重伤的几名悍贼说,是一个叫亡命客的高
大老女人所为。这一来,更令九官堡的贼人吃惊,亡命客到底有多少帮手?谁是真的亡命
客?不但在晚间杀人,竟敢在白天大举搜山时动手大肆杀戮,太可怕了。
大举搜山,事实上九宫堡人手不够,数十里方园之内,山峦起伏,古森林参天,断肠崖
下洞窑石隙星罗棋布,想找一个人不啻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即使是最高明的追踪名
手,也难以办到。
第四天,白道盟主派来观战人员,到远东面距九宫堡八里的一座小山上扎营,不顾告示
的警告。上午派到九宫堡联络的一名武师,午间在九宫堡两名悍贼返回禀报致意下,回到了
扎营地,发觉十六名白道英雄,只有一名幸存,被吊在一株大树上,其余十五人胸前皆有致
命创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全部被毙命而不为人所知。两里外有一群江期人设帐候机的高
手,都说毫不知情。被吊的那名武师心胆俱裂地说出经过,那是一个形如厉鬼,自称是亡命
客的怪人所下的毒手,一枝碧芒闪闪的怪剑凶猛如狮,只片刻间便消灭了十五名白道高手,
说起来独有余悸,他象是做了一场恶梦。
第六天,最先赶回的是银剑孤星孙长河。黑旗令主在午后抵达。之后,陆续到了许多江
湖悍寇,九宫堡高手云集,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一批批全力赶到,最近二十年来
空前的黑道悍寇大结合,盛况空前。
四周十里外,不受黑白道盟主驱策的人,在外因设下帐幕,要看看这次空前的盛大决斗
场面。
无尽谷主到了,在东面先前十五名高手血洒小山的地方,建了十余座大帐幕,上百名白
道知名人士,咬牙切齿磨拳擦掌,要为死去的朋友报仇。
北面入堡小径旁一片草坪中,也建了十来座帐幕,是一群红衣老道,七幻道鹤道人的党
羽也陆续赶来了,暂时不出面,也不进入禁区称英雄。
小径右侧有几座古森林,一些功力奇高的人物,只带了睡衣,在这儿飘忽不定,来意不
明。
赶来的人日渐增多,反而增加了九宫堡搜山的困难。黑旗令主在第一步棋便输了一着,
处处被动。
到八月初十那天为止,附近已有一百六十余人横尸荒山野林中,亡命客决不赶尽杀绝,
每次总会留下一两个功力差劲的活口,不论白天黑皮,神出鬼没见人就杀,进入禁区的人越
来越少。每次有助拳的人物到来,九宫堡必须派出声势浩大的接引队,方可平安入堡,把黑
旗令主激怒得象头疯狗,但找不到蔡文昌藏身之处,无可奈何。
十一那天,九宫堡在林野中撒了十余封要求公开决斗的书信,宛若石沉大海,没有任何
回音。
亡命客即不入堡,又不示知意欲何为,亦不答复决斗日期,仅不分昼夜到处骚扰,闹得
九宫堡鸡犬不宁,疲于奔命。
搜山队逐渐加强活动,每一队都带了几条猎犬,可是,山中野兽甚多,一头狼或一只野
兔,也令搜山队紧张好半天,到头来仍是白忙一场。
文昌用易容术闹了十来天,开始已真面目出现了。
这天晚间,一队搜山队从东面走,十名悍贼五把刀五把剑,其中一名使刀的悍贼,背上
另带了一把象剑的兵器。打扮穿衣十分平常,看去是普通的搜山队,其实却大为不同,九个
人是大江南北的著名恶寇,另一个带两把兵器的人,是九宫堡三大高手的老三阴魄韩滔。这
一队十名恶寇无一庸手,实力空前雄厚。
四条猎犬在前引路,十个人分为四组,前一个人领猎犬,后面三人一组,每组相距丈余
鱼贯而行,象十个幽灵,从一座山丘降下一座密林,悄然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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