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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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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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即闭;除非是京中来人了。
  府城名义上的统治者秦王的虎驾回城,任何人都须在明晨上打开城门升起千斤闸进入。
他必须在这儿宿一夜,在灞桥打点进城。
  灞桥,是灞水旁的一座大镇,早年,这儿是送客东下的所在,灞桥饯别,天下知名,但
目下京师不在长安,饯送亲朋的人仍多,但没有早年的大场面可看了。
  真不巧,镇上不但客店客满,他自己身上只剩下十二文制钱,连吃一顿也成问题,他毕
竟踏入江湖为期太短,对赚钱花钱的行径一时还不能适应,身上无钱,心中便有点焦急,白
花白住的勾当,他还没有这种胆量做出来。
  “我得找一处暂住一霄的地方,明天进城再说。”他想。
  至于明日进城之后,今后的生活如何打算,他并未加以计料。距与黑铁塔会合的日期,
还有五天,这五天他的住宿问题,他也未曾计及。会合以后呢?他也懒怠去想,
  出了镇西,他仍鼓不起勇气向人恳求留宿,直走至荒郊外,他仍然迟疑不决。
  “走吧!到府城再说。”他矛盾地想。
  他信步西行,不久即天色尽黑。已届解冻季节,凛冽罡风令人奇寒。他信步而行,心中
在思索今后行止。后面,灞桥镇的灯光在寒风中明灭不完。
  正走间,后面响起了狂急的马蹄踏雪声,有两匹健马狂奔而来,不久便到了身后。
  官道宽阔,划问车马行人往来不绝,路上没有干净的积雪,碎雪混和着泥土形成了一条
黑色的道路,人行走时,自然而然地会走在路中所以更显得狭窄了些。
  他在中间行走,听蹄声骤急,便信步向外移,并未扭头瞧,他走他的路,用不着管别人
的事。
  两匹健马并肩狂奔而过,碎雪飞溅,一些碎雪溅了他一身,吸引了他的注意,便以袖掩
面退在一旁,举目看去,心说:“这两个家伙猖狂极了。
  蓦地,健马在三丈外勒住了,马上的两名黑衣骑士骑术极为高明,马儿在喷气踢蹄,黑
衣骑士却安坐如山。
  “咦!恐怕就是他。”一名骑士扭头叫。
  “大哥,问问看,不可鲁莽。”另一位骑士答。
  两匹马围转马头,等待着文昌走近。
  文昌戴着披风帽,老羊皮外袄青夹裤,之外身无长物,连小包裹也没有一个,既不象行
旅,也不象本地人,黑夜中面目难以分辨,看错人并非异事。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所以对马上的两名骑士并不介意,自顾自赶路,看看接近两名骑士
不远,心里忖道:“唔!他们背上扎了剑,是武林人,大概他们识错人了。”
  距马匹还有丈余,被称为大哥的黑衣骑士沉喝道:“站住,通名。”
  语气狂妄迫人,文昌有点不悦,但忍下了,站住道:“先不忙着通名,有何见教?”
  “你是不久前在镇东闹事的朋友么?黑衣骑土再问。
  “小可并未在镇东闹事,老兄,你认错人了。”
  “你不承错?”
  “笑话。”文昌不耐地答,又道:“尊驾咄咄逼人,岂有此理?硬将不相干的事往在下
头上裁,怪事。”
  “咦!你小子倒凶哩。”黑衣骑士怪叫。
  文昌举步便走,一面道:“咱们素昧平生,尊驾这种问话的态度太过狂傲无礼。”
  黑衣骑士哼了一声,滑下鞍桥,挡住了去路,不等同伴出声喝止,拳出如风,壁面来一
记“黑虎偷心”凶猛地向文昌进攻。
  文昌在对方滑下鞍时己留了神,拳风唬唬袭到。会者不忙、忙着不会,他不慌不忙向右
一闪,左手抬出“缠丝手”刁塔对方的脉门,一声冷哼,右拳急出“电闪雷鸣”三下短冲拳
凶猛无比,攻向对方腰胁要害。
  黑衣骑士十分了得,右拳急收,躲过“缠丝手”左掌下削,“扑”一声格开文昌攻到的
铁拳,一面叫:“这小子扎手……哎……”
  他防得了文昌的右拳,没料到文昌的左手乘势攻入,“砰”一声暴响,右颊挨了一记重
击,只打得他眼前星斗满天,向左后方踉跄暴退。
  另一名大汉飞跃而下,一面叫:“住手!听在下……”
  相打无好拳,双方交接迅捷无比,如果没有人倒下,谁也不肯放松。文吕见对方背上有
剑,怎肯让他拔出拼命?一拳得手,如影附形冲上,下手不留情,拳出如电闪,“砰砰砰”
三声暴响,三拳皆中,只打得大汉嗯嗯叫,最后一拳击中大汉的左耳门,向右倒下了,砰一
声,象倒了一度山,口中鲜血外流,爬不起来了。
  另一名大汉叫声未落,同伴已到了,正好扑到文昌的身后,立即一掌拍向文昌的背心,
掌力十分浑厚,而且掌风直迫内腑。
  文昌知道高手到了,人乘势向下仆,虎腰一扭,在着地的刹那间,翻转了身躯,双脚急
旋、疾逾电闪,展开凶猛的反击。
  大汉猝不及防,反应没有文昌快,“噗噗”两声闪响,文昌的左脚后跟击中大汉的左膝
外关节,右脚尖似乎在同一瞬间,击中大汉的左胁。
  “哎……哟!”大汉叫,向右冲倒。
  这项脚的力道不轻,未练内功气功的高手,绝难禁受,大汉不是钢筋铁骨,怎能不倒?
  文昌虎跳而起,冷冷地道:“三拳两脚小意思,让你们好好记着,免得下次上大当。”
  被拳击倒的大汉挣扎着爬起,拔出长剑含糊地叫:“小辈,你胆大包天,敢向灞桥杨家
寨挑势,留下名号,抓住了你管叫你生死两难。”
  灞桥镇方向,蹄声渐近。
  文昌不知杨家寨是何来路,一面退一面道:“老兄,你先动手,你怪谁?放下你的剑,
剑吓不了人,说不定你是因拔剑而枉送性命……”
  “呔!”大汉怒叫,冲上连挥两剑;
  剑是好剑,寒气逼人,大汉的力道也并不因受伤而减得多,如被挥中准死无疑。
  文昌火起,对方竟然想要他的命哩!退了丈余避了两剑,乘大汉第二剑余势末尽收发两
难的刹那间,靴尖一跳,一阵碎雪射向大汉的脸面,人如疯风卷入,右手一抬,各开大汉持
剑的右手,“叭”一声暴响,一掌拍中大汉的脸面,眼鼻口鲜血沁出,大汉的抵抗力完全消
失。
  一不做二不休,乘势收掌托住大汉的右腋窝,大旋身向前拱身,喝声“滚你娘的蛋”!
  大汉被扔出三丈外,剑已脱手“砰”一声除了个手脚朝天,“喂”了一声扭动了两次,
昏厥了。
  被踢倒的大汉伤势沉重,半躺在地上虚脱地叫;“你……你好大胆,敢和杨家寨闹场的
人,定……定是黑道恶寇。留……留下名号……名字……咱们走……走着瞧吧。”
  “你杨家寨是啥玩意?”文昌冷冷地问。
  “西北镖局的东主神枪杨虎,你该有过耳闻。”
  “哦!是专替豪门官府保镖的狗腿子。”文昌不屑地答。
  “留下名号,自有人向阁下讨取公道。”’
  “太爷不屑告诉你。”
  “你藐视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不值半文钱。哦!太爷正缺少盘缠,送上门的买卖不做,未免太对不起贵镖
局了。反正你们向那些达贵官人伸手要钱,太爷在你们身上找油水天公地道。”
  他动手在昏厥了的大汉身上掏,掏了三锭黄金,拾起剑走向地上的大汉,伸出剑尖道:
“老兄,是你乖乖地拿出来呢,还是要我用剑顶住你的喉咙搜?”
  大汉伸手入怀,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一锭银,伸出道:“太爷铁骑王英认栽,咱们青
山不改,后会有期。”
  他却不知,夜色虽浓,但武朋友的目力比常人要犀利得多,加以雪光朦胧,他俯身抢过
金银时,英俊的脸容已落入铁骑王英的眼下。
  他丢了剑,扭头东望,朦胧中,三匹健马如疯风似的卷来,已在半里之内了。
  “再见了,老兄们。”他说,扭头便走。
  铁骑王英突然发出一声长啸。远处三四匹健马也回啸了一声,来势更急。
  “糟!是他们的人。”他轻叫,飞身上了一匹健马,向西狂奔。
  后面,蹄声如雷,啸声划长空而过,追骑卸尾狂。奔了里余,前面也传来蹄声,接着,
前面声震耳。
  “糟了,前面也是他们的人。”他心想。
  看看接近,前面共有五四健马,一字排开狂奔而至,碎雪飞扬。
  他滑下马腹,用蹬里藏身术掩住身形,冒险前冲,想图侥幸冲出生路。
  近了,对面有人大吼:“是哪一位兄弟?”没有回答,另一人叫:“勒马。”
  近了,只有十来丈。最先发问的人叫:“咦!是空坐骑。”
  “别管,先带住再说。”另一人叫。
  五匹马缓下来了,左右一分。中间通路上左右两名骑士一声沉喝,各抛出挂在判官头上
的套马索。
  文昌在马腹下看得真切,心中暗暗叫苦,看两人抛索的手法和劲道,他知道糟了。
  这瞬息间,任何念头也来不及转了,套马索一左一右,恰好套住了马颈,左右两匹马,
也同时向左右兜转。
  人吼,马嘶,马蹄踏得碎雪风浅。文昌就在大乱的刹那间,飞掠三丈外,向左面被冰雪
封了的树林落荒而走,穿入林中一闪不见。
  “王八蛋!这家伙狡猾,追!”有人叫。
  五匹马卸尾冲入林中,树上的冰雪级级而落。
  冰封了的树林,马匹在内冲奔不易,但五骑士的骑术极为高明,腑伏在马背上狂追不
舍,马匹能过,马背的人也可以过,可是追了三四里,已失去文昌的踪影了,五骑士怪叫如
雷,会合了后到的三位同伴,在附近按了许久,逐渐接近一座地势略高的丘林地带。
  接近丘下,一名骑士勒住缰,低喝道:“兄弟们,快退。”
  “为什么?”有人反问。
  “这儿不是玄坛庙废墟鬼城么?不退怎行?”
  其余七人定睛向丘山打量,四周黑沉沉,古林参天,林上尚可看到雪光,林下黑得伸手
不见五指,最高处,积雪覆盖的巨大古树似乎高入云表,远远地一览无遗,极为抢眼。
  一名骑士突然圈转马头,用饱含恐惧的声音道:“快走,快……在外面等他……”
  八匹马扭头狂奔,不久蹄声渐寂。
  文昌入林藏身,众寡悬殊,他不得不逃命。在入林的刹那间,他似乎感到右方不远有黑
影一闪而没,却又一无所见,也没有功夫细看,入林狂奔。
  他籍密林掩身,去势奇疾,后面追的人要在雪中找寻足迹,当然追他不上。
  他藏身在土丘南面树林中,朦胧地注视着八匹马向东北撤走,喘过一口大气,但仍不敢
现身走回官道。许久许久,他不知那些西北镖局的好汉们已经撤走了,为安全起见,他向左
绕土丘西南疾行。林中的荆棘已被积雪所掩,行走时极为方便。
  绕了里余,蓦地,他听到前面不远处传出一声呻吟,声极为虚弱,象是垂死人畜的最后
呼唤喘息声可怖。
  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呻吟声太阴森可怖。夜黑墨,树林中阴风惨惨,罡风刮得枯
枝呼呼,折断落地声也够可怕。他胆气虽超人一等,但在神秘不测中,仍有点心虚。这种吟
声来得突然,在这种环境中听来,尤其刺耳。
  他站住了,向下一伏,凝神向前看去,在雪光中,目力可远达两丈左右,但仔细观察后
一无所见,
  他胆气一壮,心说:“怕什么?我岂能被异声所吓住?”
  他缓缓地贴树站起,突觉一只冷冰冰的大手,已经触到他的后颈了。
  “呔”他大吼一声,低头、挫身、回旋,一掌劈出。
  “啪……噗……”掌出有异声,掌中了,有物堕地。
  树枝一阵摇幌,无数积雪和冰拄分堕,洒了他一身他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道:“见
鬼!杯弓蛇影,我怎么如此胆小了?”
  原来是一截冰柱,他却以为是人在背后下手。
  丘顶林影中,回音久久不绝。
  “呔……呔……呔……呔……”是他自己的叱喝声转折回传。
  “怪!怎么在空广之地会有回音,上面定然有高大空洞的建筑物,我倒要瞧瞧看,是否
可以找到宿处?”他自语。
  他定下神,掏出囊中用十二文钱买来的两个硬馒头,一面嚼,一面往上走。
  走了三四丈,突然,两条黑影从左面贴地射到。碎冰雪沙沙作响。
  他慌忙将硬馒头塞入怀中,正想撒腿溜走,但已来不及了,黑影已飞扑而上。
  人在危机关头,有两种常见的反应,一是浑身发轻狂叫着等死,一是临危拼命在死里求
生,他是后者。
  他向左倒,同时右腿疾飞,“噗”一声响,腿扫中最近的一个黑影的右腰,黑影怪叫一
声,跌出三丈外,搐在一株树杆上,爬不起来了。
  他侧掠丈余,鼻中嗅到一阵腥味,“呸”了一声,站香面对着刚转身扑来另一个黑影
道:“真他妈的见鬼,两条俄狼也找起我的麻烦来了。”
  确是两头长有六尺的老黄狼,褐腹黑背,瘦得肋骨也可看清了,一头已被他一脚踢死。
另一头,仍飞扑而上。
  一两头狼,通常不敢贸然向人动爪牙,必定现身盯在人的身后乍隐乍现,先吓破人的
胆,再逐渐迫近伺机上扑,跟上十来里并非奇事。如果人的手上有家伙,狼便一面跟一面号
叫,将附近的同伴号来共同下手,愈聚愈多,可怕极了。大雪天的恶狼,一群经常有二三百
之多人畜遇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般说来,城市近郊不易发现狼群,这两头饿狼大概是从终南山跑下来的孤独老狼。饿
疯了所以饥不择食。
  文昌没听见狼号,知道附近不会有狼群。一两头饿狼,不成气候,他不怕。
  狼凶猛地扑到,他向旁一闪,挫腰一掌削而出,“克克克”数声脆响,四条狼腿如被利
刃所削断,一声惨号,饿狼扑倒在地厉号翻滚,狼是铜头铁爪麻杆脚,经不起文昌全力一击。
  他走上前飞起一脚,踢中狼腹,将狼踢飞两丈外,道“早些死,免得受罪。”
  毙了两头狼,他续向前走,走了五六丈,前面又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听声
源,就在前面不远。
  他站住了,警觉地贴在一株巨树后,定神看去,不远处,一株古树下躺着一个黑影,刚
好将脚扭动了两下,天!是一个垂死的人。
  他看清附近没有可疑事物,赶忙接近,一把扶起黑影的上身,急问:“老兄,你怎么
了?”
  黑影是个一身破袄,乱发满头,灰发乱槽糟的花甲老化子。腰中捆着草绳,肩下挂了一
个中型讨米袋,一根打狗棍丢在丈外,气息奄奄,身上不但肮脏,而且一股子膻臭味直冲鼻
端。
  老化子似乎知觉仍在,呻吟了一声,含糊地说:“放……放手,不……不必管……管我
的死……死活……”
  文昌心下大定,伸手摸摸老化子的额头,感到热得烫手,老化子的手却又冷如寒冰,
道:“老爷子.你病了,需要帮助。”
  “不……不要……”老化子吃力地挣扎。
  “不行,你得听我的,你支持不了多久,我必须立即找到人家,替你弄些姜汤先驱风
寒。”
  他先前叫到丘上有回音,认为前面定然有大户人家的巨厦别墅一类房舍,也必定有人
家,所以向前急奔。
  他却没留意附近的树下,有两双冷电四射的怪眼。正注视着他一举一动,更在后面紧叮
不舍亦步亦趋。
  那是两个反穿皮衣皮裤,毛在外面与雪同色的高大怪人,背上有剑,幽灵似的在后面魅
余丈紧跟。罡风呼呼,两人的脚下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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