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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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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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的别文皱皱好不?你的绰号呢?咱们江湖人叫绰号,姓名倒不要紧。我叫黑铁
塔范如海,喏!我这条长鞭厉害着哩!只是我叫如海,却不会水,水真要命,掉下去不喝饱
爬不起来,真他妈的丢人。”
  文昌想了想,脱口说:“我叫亡命客蔡文吕。”
  “哈哈!你小于胡闹,江湖人谁不亡命?不过……不过我喜欢你的绰号,来,咱们交个
朋友。”说着,伸出大手。
  “好,咱们交个朋友。”文昌也爽朗地说。
  两人的臂膀把住了,文昌说,“到店里去,咱们把臂联欢浮三大白。”
  “浮什么白?”黑铁塔低声问。
  “就是干三大杯。”
  “哈?你小子妙极了,喝酒叫浮白,见鬼!可把我的酒虫儿引出来了。”接着,他黑脸
成了紫褐色,低声说:“亡命客小于,我可没钱啊,每天住店都是他妈的到了便拔腿溜走白
住,哪儿来的钱买酒?”
  “呵呵!傻小于,算我的,我请你。走!”
  黑铁塔哼了一声,翻着大环眼说:“亡命客小子,我可不傻,你别胡叫好不?”
  “好,不叫你傻小子就是。”拉着黑铁塔向店门走。
  “这家店还能住?”
  “别伯,有我,咱们住同一间房,我那儿有内间。”
  两人踏上台阶,文昌向怒目而视的店伙计赔笑道:“大哥们,包涵包涵些儿。”
  黑铁塔经过两个姑娘身边,突然说:“亡命客小子,刚才有一个丫头片子穷叫打,瞧,
你看是哪一个?”
  文昌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不想招惹这两朵有刺的玫瑰,沉着脸正想发语,白衣小姑娘故
意绷着脸接口道:“正是本姑娘,你想怎样?”
  黑铁塔瞪了她一眼,撇着嘴说:“丫头片子多嘴多舌,你他妈的将来要嫁给一个哑巴。”
  姑娘自讨没趣,气得跳脚,冲上说:“你找死,本姑娘……”
  黑铁塔撒腿便跑,一面怪叫:“男不和女斗,鸡不和狗斗,你他妈的别来找麻烦。”
  文昌不想生事,两人一溜烟走了。白衣姑娘也被绿衣姑娘拉住,低声说:“黑铁塔是明
因大师的侄儿,一身温元气功十分了得,人却是有点傻呆,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两人向店内走去,身后有四名大汉护卫,白衣少女一边定,一面低声说:“表姐,那亡
命客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张家铁店的师傅么?怎又称起亡命客来了?哦!目高于顶,傲骨冷
面,人倒是一……一表……他笑起来可真……”
  “嘻嘻!表抹,不害羞,十四的丫头春心动矣!”
  “呸!表姐,你……”白衣少女粉面配红,擂了她表姐一拳。
  表姐捉住她的手,附耳笑道:“我忘了,哦!大明律例,十四岁的姑娘便找婆家……”
  “狗嘴,狗嘴,呸!不理你。”白衣少女撒腿跑了。
  文昌和黑铁塔安置了行李睡处,文昌说:“黑铁塔,咱们先干两杯,晚间咱们再和一群
家伙打交道,你听我说明经过,去不去在你。”
  夜来了,市面华灯初上,客店中闹哄哄,内院花厅中也人影往来不绝,但没有吵闹声,
外面的声浪传到这儿,已经是不揽耳的余波了。
  花厅中,灯火通明,共摆了五桌酒席。外面庭院中以及厅四周,有不少人在黑暗中放
哨,预防汉江秃蛟派人前来闹场。后厅内,人声隐隐,不时传出一两声弦音,飞逸出几个单
调的音符,有人在调弦。
  厅前廊下,两列大环椅上坐了一二十个人,一个身材高瘦的半百老人坐得四平八稳,灰
发挽成一个道士结,三角脸,雷公嘴,山羊灰胡,山羊眼白多黑少阴森森,脸色黄中泛音,
配上他那雷公嘴和特长的下颌,那天生的八字吊客眉,便有七分象无常鬼,也象大病经年的
瘦僵尸,他就是龙驹寨之霸,病无常郭智先,黑社会的顶尖儿人物,一群痞棍歹徒的老大。
  他旁边坐着老妖狐黎培杰。另一方面,坐了大名顶顶的龙驹寨八打手,可惜只有七名,
老大活报应躺在床上养伤未能参加。
  病无常的青黄脸上阴沉沉,毫无表情地问:“培杰,派人去催请了?”
  “大哥,已派小猴子邱六去了。唠!来啦!”
  前院后门吱呀一声拉开了,小猴子邱六一蹦而出,跳到院子里尖叫:“蔡师傅与黑铁塔
驾到。”
  廊下的人纷纷站起,院子里出现了文昌和黑铁塔高大粗壮的身影,病无常率领着徒子徒
孙降阶相迎。文昌在丈五六外站住了,抱拳行礼说:“蔡某应诸位宠召,不敢不来,昼问得
罪,尚请海涵。”
  病无常在龙驹寨是一方之霸,平时眼高于顶,今晚居然客客气气,脸上挂着难见的笑
容,欠了欠身子说:“蔡老弟言重了。两年来,蔡老弟在张家铁店真人不露相,兄弟们有眼
不认泰山,不仅委屈了老弟,而且竟惊忧老弟的虎驾,罪有应得,陈某亦难负其内疚,今晚
特设宴与老弟陪罪,多蒙赏光,不胜荣幸。”
  文昌连称不敢,然后说:“不可应陈爷宠召而来,擅自连同敝友做不速之客,可否容小
可为敝友引见?”
  老妖狐接口道,“店门口一场纷争,有目共睹,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朽代表兄弟们
权致欢迎之意。”
  黑铁塔拉开大嗓门叫:“他妈的罗罗索索,没有半点江湖人粗豪的气概,说了半天废
话,怪事。我,黑铁塔范如海。”
  病无常脸色一变,但又忍住了,笑道:“范老弟果然够粗豪,正是江湖人本色。兄弟
们,自己报名号。老朽病无常郭智先。”
  众人一一自报名号毕,老妖狐举手邀客,说:“两位老弟请入席,咱们好好亲热,在席
上再向两位老弟请教。”’
  “郭爷请。”文昌礼让。
  病无常领先登阶,黑铁塔文嚷:“这才象话,说上老半天岂不扫兴?”
  中间一桌上,病无常坐了主位,文昌就客位落坐,老妖狐在右下相陪,黑铁塔在左首。
这一桌只有四个人,却有八张凳子。
  其他四桌,却是八人一桌,四面站了十余名店伙管上莱倒酒。
  “上菜敬酒。”有人亮声叫。
  黑铁塔又叫啦:“怎么?看排场,他妈的定是将菜一个个上。江湖人的酒席,我黑铁塔
吃过不少;却没吃过逐个上莱的,只有那些贪官土豪才摆臭排场。喂!别小气好不?一起上
岂不痛快?”
  “黑铁塔,不可无礼。”文昌不得不出声阻止。
  老妖狐却呵呵笑,说:“范兄弟说的是,咱们这些江湖人确是用不着臭排场。上菜,一
起上。撤酒杯,换大碗。”
  “这才象话。”黑铁塔咧嘴笑。
  酒上来了。大罐子的高粱烧。菜上来了,山珍牛羊俱全,没有海味也没有鱼。
  店伙计上来斟酒,黑铁塔却自己来。酒过三巡,病无常站起说:“弟兄们,放下酒碗,
听愚兄向蔡老弟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蔡老弟,老朽先干一碗,请容老朽表表苦衷。”
  他干了一碗酒,神情有点苦兮兮地往下说:“这些年来,不错,龙驹寨日渐繁荣,油水
自然跟着加多,因此之故,便引起外人眼红,心存觑觎的人,不计其数,咱们这群弟兄们的
处境,也就日渐艰难……”
  “喂!你有个完没有?噜噜苏苏。”黑铁塔不耐地大叫。
  病无常忍无可忍,厉声道:“你一个江湖浪人,咱们尊重你是蔡老弟的朋友,所以对你
客气,你却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凭什么?”
  黑铁塔跳起来大吼:“你他妈的病小子鸡猫狗叫神气什么?你这叫做请客呢?还是他妈
的吐苦水?黑爷爷曾在太行山九山十八寨做过上宾,也曾在安庆府亲赴安庆五霸的英雄宴,
也曾捣毁武当山的回龙观,大闹少林寺的二祖庵,多大场面没见过?你他妈一个小地方,黑
爷爷冲亡命客小子的金面赏你的光,你却狗眼看人低穷噜苏,算啥玩意?你如果不服气,把
你的徒子徒孙三五百全叫来,我黑爷爷如果打发不了,不吃你这顿窝囊酒菜。”
  所有的人全变色大怒,黑铁塔虎跳而起,抓起一张黑木长凳,右手掌起处,克察察一连
七八掌,木凳象豆腐做的,被他的铁掌削的剩一条凳脚,地下掉了一大堆破木块,举起凳脚
吼道:“谁他妈的脑袋有这张凳子硬?黑爷爷却是不相信。”
  他扔掉凳脚,手一勾,腰中的文二长鞭突然绷出,拍向丈外一根厅柱,如同怒龙天骄,
“啪”一声暴响,鞭梢扫过厅柱,屋瓦震摇,合抱大的厅柱,出现一条长约近尺的裂缝。他
又瞪着大环眼叫:“金钟罩铁布衫,也挨不起黑爷爷一鞭,谁的腰干比这根厅柱粗,站起来
试试,黑爷爷一鞭抽不断他的腰干,便给他磕他妈的一百个响头。”
  他露了这两手,把所有的人吓了个胆裂魂飞。病无常浑身发冷,眼中泛出恐怖绝望的光
芒。
  黑铁塔哼了一声,往下说:“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口口声声以亡命之徒自
命。其实,你们如果在外面闯荡,想要命也保不住。不论是在江湖在武林,你们算那一门子
的亡命英雄?出了龙驹寨,你他妈的连老鼠也吓不住,一个三流小兔崽汉江秃蛟,你们也惶
惶不可终日,却想在我黑爷爷面前称英雄道好汉,真他妈的岂有此理,你立起猪耳听了,不
必他妈的称英雄,乖乖地请咱们喝酒,然后将你的大哥地位让给亡命客小子,由咱们两人出
头,叫汉江秃蛟小兔崽子滚他妈的蛋,不要装出那死了爷没了娘的可怜相。”
  说完,收了鞭回到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下,自顾自斟酒灌了一大碗。
  病无常和老妖狐你看我我看你,出声不得。
  黑铁塔咽了一口鸡肉,指着文昌说:“喂!你呆怔什么?江湖上要想出人头地,开设地
盘,一是手面,二是拳头,你手面不广,初出茅芦,唯一可靠的是拳头,你如果不露两手,
没有人会服你的。露两手啦!”’
  文昌向病无常歉然地一笑,说:“我可不想在郭爷前失礼,但确有露两手的必要,得
罪。”
  说完,就从容离坐,取出十枚洪武制钱,递给老妖狐说:“请师爷任意向上抛,每次一
至五枚悉从尊便。”
  老鬼狐接过制钱,出奇不意便立即抛出五枚,接着另五枚,又向另一方抛出,先后相差
不过顷刻之间。
  文昌双手急挥,坐下说:“见笑大方。”
  空间里,没有暗器飞行的啸声,但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壁间得得之声如雨打芭蕉。
  所有的人,扭头向左右壁间瞧,倒抽一口凉气,目定口呆。
  左面,每一枚制钱的方孔中,插了一枚三棱钱银羽小箭,钉在侧间闪闪发光。共是五枚。
  右面的壁间,五把梭形小飞刀,将五枚制钱钉得牢牢地,每一枚小钱皆末折断成二。
  黑铁塔离坐分别取下刀箭“叮叮噹噹”丢在桌上,摇摇头,裂着嘴说:“老天爷!你他
妈的会邪术,那有这么快、狠、准的暗器?真要命,这定然是障眼法。”
  文昌惦了一把飞刀,拔出制钱扬了扬手说:“制钱在空中翻腾,不易击中方孔,瞧,这
一枚便偏了一些,差一点便切断了一边。”
  折服武林朋友,必须凭真才实学,文昌和黑铁塔各露了一手,把病无常一群亡命之徒吓
了个汗流夹背,心胆俱裂,好半天才神魂入窍叫起好来。
  病无常离位站起,向文昌长揖到地,犹有余悸地说:“郭某无能,有眼如盲,没话说,
愿与弟兄们共奉你为大哥。”说完,面向下又说:“有哪一位弟兄不服,请站出来说话。”
  “蔡大哥,咱们心悦诚服。”有人叫。
  “蔡大哥。”
  “蔡大哥……”
  文昌在众人呼叫声中,朗声说:“兄弟年岁甚轻,手面不够广,江湖经验毫无,不敢当
大哥的重任。愚意认为,郭大哥不必谦让,咱们今后同心协力,共同尊奉郭大哥为弟兄们谋
取温饱。在下以至诚与诸位结交,绝不计较名位,不然在下只好告退,未便与诸位同列一
堂。”
  黑铁塔向病无常举起酒碗,嚷道:“病小子,坐下啦!刚才不过试你而己,亡命客小子
岂会真夺了你大哥的首领地位:老实说,亡命客小子是一头猛虎,龙驹寨这座山太小了,容
他不下,也委屈了他,他必须在江湖中扬名四方,在武林中称英道霸。我已经和他约定好
了,明年春天在西安府见面,决定一起闯荡江湖,在龙驹寨有屁出息,别噜苏啦!干碗。”
  文昌接口道:“诸位之中,有几个朋友不明大义,受汉江秃蛟咸迫利诱,干下了吃里扒
外的勾当,希望这几位兄弟迷途知返,好好为弟兄们尽力,回去告诉汉江秃蛟龙驹寨正向他
伸出友谊之手,彼此留一分情意往来,如果不死心,咱们要埋葬了他们,交朋友,明天送拜
帖来,要火拼,明天送挑战书约斗,地点由他们决定,主随客便。”
  病无常伸出干枯的手,说:“蔡兄弟,谢谢你替弟兄们打开一条生路,请接受我的谢意
和祝福。”
  两人的臂膀把住了,四周欢呼声雷动:“欢迎蔡兄弟。”
  “感谢蔡兄弟。”
  老妖狐高兴地叫:“感谢蔡兄弟,干三碗!”四周人群跟着大叫。
  文昌赶忙举碗说:“谢谢诸位抬爱,兄弟认为一碗足矣,明日将有恶斗,咱们不可给汉
江秃蛟有可乘之机,而且今晚也可能有变故,不能不防。等事定之后,咱们弟兄不醉无休。
干。”
  “干!”四周的人大叫。
  老妖狐干了碗中的酒,照了碗后说:“姐儿们,出来伺候蔡兄弟。”
  后厅中一阵传呼,不久出来了四名浓装艳抹的美丽粉头,有两个手持描金折扇,绣帕儿
半掩红唇,另两名手抱琵琶,一身续罗巧装扮,珠翠满头香风扑鼻,袅袅娜娜到了桌旁,同
时向病无常一福,但四双媚眼儿却向蔡文昌膘,低头一笑,透露出万种风情。
  病无常向文昌方面一招手,哈哈大笑道:“去,见过蔡兄弟和范爷。”
  四个粉头先向文昌一福,同声说:“蔡爷万安。”
  文昌脸上冷冰冰,拱了拱手。黑铁塔不等姐儿走近,大叫道:“走开走开,别搅了黑爷
爷的酒兴。”
  老妖狐见机,知道江湖好汉,大多讨厌风流女人,文昌年纪轻,在龙驹寨是土生土长的
本份人,看脸色便不是好色之徒,赶忙打岔说:“美凤,你和她们在一旁设座,唱两曲助兴
也就算了。”
  “遵命,程爷但请吩咐。”一个姐儿恭敬地答。
  四个妞在病无常与文昌之间,就店伙设下的座位落坐。老妖狐说:“美凤,拣些文雅点
儿地唱,可不要唱那些给老粗们听的玩意。”
  美凤就是刚才答话的妞儿,她应喏一声,和同伴们低低地商量。
  五纹盛筵中,猜拳声大起。一些人端着酒碗,走来向病无常和两位客人敬酒。
  在喧闹声中,一串清越的弦声飞扬,接着,银铃般的慢唱声幽幽而起,闹声渐静。
  对厅前进的瓦檐下,两双大眼睛光闪闪,从厅门可以看清厅中的一切情景,有人躲在檐
下,是女的。
  两女弄弦,两女慢弦,娇柔细腻的声音在耳畔流畅:“迎得郎来入绣围,语想思,连理
枝。鬓乱钗垂,梳坠印山眉。娅姹情娇不语。织玉手,抚郎衣。”
  听得懂的人不多,叫好声却雷动。
  文昌低头抚弄着酒碗,心说:“唱得好,但这种词却不合江湖人口味。”
  黑铁塔在众人叫好声中,“砰”一声放下碗,走到四个扭身后,伸出油腻腻的一双大
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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