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老瞪着大长老:“‘那件事儿’说这几个字有多难?你就不能说‘曾二那阵子没出现,咱们找人问话;萧弦‘那件事儿’?谁问你这么清楚了?”
大长老哭笑不得。大长老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他当时还敢呛你,这事情应该是之后发生的,按照推断,就是他和曾二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这怎么会和你有关呢,真奇怪?”
顾长老说:“谁能知道他们两个经历了什么,这么想也没用。”
大长老想了一会儿,无奈的点点头,认为顾长老说的,确实符合现在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曾二今儿把自己的能力在萧弦引导下说的比较清楚了,大家弄懂了这个,许久以来,自从知道曾二这么一个人物以来,隐隐约约压在头上那种未知的恐惧也真的移去了大半。合作什么的,还是在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比较愉快的玩耍。原先星际对于曾二问题太过紧张,太过恐惧,大长老一度担心这样撑下去,很可能会在某日把弦儿崩断了,有谁受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这个问题终于解决了,真是可喜可贺。
两个老头没说什么,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想到促成这一点的居然是那个星际敌人,潜藏间谍,穷凶极恶,早该处理掉可是现在又不得不忍受其存在的萧弦,大家又觉得现实真是嘲讽又纠结。
屋子里寂静了一会儿。顾长老突然问:“真的和海盗那边谈合作?”
大长老说:“先拖着。”
顾长老很满意老伙计这个态度。他问大长老:“总不能一直拖着?萧弦说还是那边军事委员会的……我说这个祸害就不能别这么折腾?”
大长老说:“说实话,如果那边愿意放弃武力,解散军队,放弃地盘,愿意来政府这边的主星球养老,我真敢答应他们从此吃香喝辣一辈子。问题是他们敢来么?!”
顾长老说:“是啊!打了上百年了。如果是我,我都不敢……”
这个话题太复杂,就没有进行下去。
俩人最后说到了轻松愉快的话题。顾长老说:“好消息是,曾二说她可以带一个人穿越。下次她单独过来的时候,我们这边也可以派人,实地去看看他们的位面了!”
大长老说:“对!如果情况发展的好,她可以多向我们这边运几次人,我们也可以多像他们那边运几次人,建立一个双边的,大使馆之类的地方,然后立足那里好好探索一下另外一个位面!”
顾长老跟着畅想了一会儿,突然叹口气:“我还是觉得跟曾二合作,哪怕加上萧弦,跟曾二萧弦以及另外一个我们只有极其少数了解的位面合作,都比和海盗谈判可能的多……”
大长老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么!来来,咱们先回去合计一下,首次过去了解情况,咱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好?”
曾二同萧弦回去,曾大一见他们,说:“你们回来的正好!”对萧弦道:“你随我来。”对曾二道:“快去换衣服,一会儿会有客人来,母亲那边可能会设宴。”
曾二还想问什么,曾五从里面冲出来了。曾大和曾五把萧弦曾二两个人拆成两半,一人推了一半走。曾二只好一边被推着走,一边回头叫唤着:“萧弦,你东西还在我这里放着!”表情动作依依不舍,酷似金山前的白蛇姑娘。
萧弦愣了下跑过来,从曾二手上接了个盒子,然后,又被曾大抓跑了。
曾二那边被曾五推回院子了,迎面又看见曾六。她这时候一打量,才发觉曾五曾六都打扮好了——这个时候,在家的衣裳多半用轻软的布料,做的妥贴随身,颜色也比较柔色系。出门的衣裳,那就最好在品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华丽一些,然后头上搞成珠宝展示柜,才是对于客人家的尊重。稍微有条件的人家,这两类衣服是差别很大的。所以曾二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曾家姐妹们一看跑进来个一点都没梳洗也没换衣服的。大家都着急了。一群姑娘们连忙行动起来。曾五曾六去给曾二找衣服了,曾七找首饰,曾八出去通知朱夫人他们,曾九盯着滴漏大气端凝的做心算,算了一阵子说:“不急,还有一刻钟。”就抄起一把梳子来,准备帮曾二倒饬。
曾二去给自己打水洗脸。
曾家进京之后延续了从前的习惯,一家里面没请帮忙的人,连签活契的都没有,更别说买断的了。于是曾家是大吝啬鬼这个传闻就从南县又风靡了京城。大部分恶名依然落在朱夫人身上了。不少心馋这家富贵,又爱护女儿的官宦们都为难了。好姻缘啊!就是一个恶婆婆!本朝首屈一指别无疑问的恶!这是一点儿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啊啧啧……可惜了一家好钱财!天下怎么就没有完美的事儿哩?!
也有人觉得,曾家姑娘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茁壮成长,可见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这家的儿媳妇虽然不好当,可是娶个他家的女儿,似乎还不错哩!
屋子里面环佩叮铛人影闪动,一群小姑娘进进出出倒腾的跟地堂腿法的武林高手似的。曾二在架子旁边儿洗脸,放下手巾,抽空就想问问究竟是哪一位到了。那边曾五曾六已经迅速选了衣裳。两人像拽螃蟹似的把曾二横拽到镜子前面了。
这样的正式宴请,衣裳的颜色,不适宜太多。尤其是“上流社会”这一部分。青赤黄白黑,这五色是正色。最大的大腕儿出场最好只用一个主色调,这甚至是记载在经典里面的——据说那个特别悲情的被父亲小老婆逼死的申生太子,当年某日出行,就被他爹赐了上下两件套一白一黄不一样的颜色的衣服,当时群臣大惊,都认为这是“主不主,臣不臣”,是相当严肃具有政治意义的大事情。可见男人扯淡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当然曾二他们还没有这个档次。不过偏正式的场合,最好也只选用正色,而不是粉红粉蓝什么的,再然后也别超过两种颜色。真搞成染料铺,那是会被人笑话的。书香人家更是特别讲究这个。曾家从前没条件大家都穿蓝印花布。现在条件稍微好点,这个事情就严格选择了。
插句话,曾二后来同科技位面那里订过几次衣服首饰之类的,有一半都被大家压箱底了。还大多是科技位面的畅销品。类似拳头大耳环,类似亮紫色的衣服。科技位面的姑娘们一看就觉得很青春很个性。曾家姐妹一看就觉得不是正经人穿的……审美这个问题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曾五那边为了稳妥起见,给曾二找了条青色裙子。素得很,没什么花纹。曾五她自己穿着黑底红花的,老气的就跟主夫人差不多。曾六倒是穿着大红色的,然后样式又很呆板,衣服上原先还有褶子,都是临时弄个水壶用开水烫展的。家里来客人,作为主人家的姑娘,穿的朴素大方就比较合理了。这不是那种争奇斗艳的场合。而且说句大话,现在整个京城都传曾家暴发又豪富,正属于社交名人,都是别人被她们压着风头呢,这样的情况就是披着抹布出去,可能都有人喊好。
曾九那边上手就拆了曾二的丫鬟髻重梳了起来。曾七适时递过首饰来。
首饰也有讲究。这是讲究“应时”。春天的时候带青色首饰,夏天的时候带赤色的首饰,长夏黄色,秋日白色,冬天黑色。这就叫做“应时”。还有春夏带玉,秋冬配金的说法。这还仅仅是材质,没有样式大小流行种种考量。
曾七原本递过一只葡萄藤黄鹂鸟的,曾九连连摇头,说她拿混了,这是“那边”的东西。曾七看了也顿时冷汗,不错,这个簪子是科技位面的音乐播放器。虽然不是不能带头上,可是总是有些风险。曾七换了个五只蝙蝠捧桃子的,曾九还觉得扎眼,最后换了个又大又楞的三棱簪子才给曾二弄在头上。曾二从镜子里看,感觉头顶了一支军刺。心说这也不错,插^进去是簪子,□□能捅人,小九这选择挺凶残啊!
曾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曾九是曾家几个姐妹里面想的最多的。曾家最近声势很大,别人都觉得吐气扬眉的,曾九觉得树大招风。她只是隐约感觉这样不太好,于是尽量往符合人民群众想法的“暴发”方面打扮。
其实曾九她想的过于谨慎了。京城“上流社会”的风向,是金子非得拉成头发丝一样细的细线绞起来否则不带。美玉非得在外面嵌上珠宝金银否则不带。衣裳没有五六十道暗绣根本上不了身,整个曾家都翻不出这种东西来……他们被人称赞“精致”最多是圆形的东西是正圆,平面的东西是水平面,论装饰修饰差远了。京城看他们就跟曾二看科技位面自主设计的东西一样的。评价只有俩字:粗鄙!曾家姑娘们就是华丽打扮了本色出演,也只会有人笑,不会有人嫉恨的。
曾二替自己洗了脸,然后随便往脸上拍粉,从镜子里看姐妹们帮她忙。还说话捣乱。曾二问:“今儿来的这究竟是哪一位啊?怎么大家都准备出去迎接?京城的那几个故交,不是已经拜访过了一轮儿么?”
回答的是曾六。曾六说:“好像是一家姓苏的到了京城,他家两个儿子,都是准备来年大考的。也是南宫先生那里的学生……大哥和他谈得很开心,就请到家里来小聚了。”
曾五十分内涵的添了一句:“好像也请了北冥家。”
曾二咳嗽:“姓苏的?我好像听说过呢……”
曾六又说:“听说他家还有个九岁的小姑娘,据说也能做诗文……”
曾二说:“九岁的小姑娘?我就不信能比咱们家的小九还懂事!”
曾九说:“二姐别乱晃!”
曾七喊:“错了错了!二姐你的粉饼放到胭脂盒子里了!”
这屋里叽叽喳喳的,叫得比屋梁上的黄鹂鸟都欢快些。曾大那边,却彻底不是这个样子。
曾大和萧弦对坐在棋桌两侧,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下棋上。曾大说:“我同南宫先生略提了一下格致学问,先生就说,这是‘百工’所学的东西,不是士子应该掌握的学问。他还责备我怎么看多了杂学迷了正道……”曾大说到这里摇头苦笑。
萧弦掂了一颗白子脱先在左下角挂小飞,随口道:“你必然跟他描述了如果掌握这些学问后,农业工业会有什么样的大发展?”
曾大颓然:“是啊!然后南宫先生又开始谴责我沉迷神仙学说了。说点石成金这样的幻想人人都有,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还是认真转到国政民生这些踏踏实实地事情上更好些……”他抬手把黑子继续在右下角的白子旁边围。
萧弦说:“如果只是南宫一个,也不是没有办法……”白子跳到中腹呼应天元的那一子。
曾大摇头:“我知道你说让曾二带他去看,眼见为实总是会信。我只是想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学说,我连南宫先生都不能说服,这说服天下人的难度又有多大!总不能人人带过去看啊!”黑子不管中路,继续在右下角盘桓。这一次看着形状好似“劫”争。
萧弦点头:“这是麻烦了。”然后他兴高采烈的抽子去“应劫”。顿了一下又忽然道:“我觉得你有点不自量力。社会的进展是缓慢的,有规律的。从外面强行拔苗助长,这不见得是好事。我也看了史书,商鞅什么下场?他的政策强大了国家,自己还是车裂了。人家当时已经是宰相了,你还没考上进士呢。”
曾大点点头,掂量着手里的黑子,看着那边交错在一起的黑色白色,竟有些出神。
客人说话间已经到了。
第89章 苏家客人
苏家父子三人;都是一身元宝样式的长袍,袍子上带着玉环。这一家跟曾家又不一样;人家主职是做大商人的;世代商人,四处做买卖,附带着做点学问。然后这一家子偏偏好似被文曲星看上了,一家上下读书写文章都相当不错。小的两个也就罢了;这也是从小请名师开蒙的。他们家的那位老爹,是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读书;没几年后;居然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文人。这里面就不得不称为天赋了。
北冥荆跟在后面一身黑袍子。他是陪客。气场十足;不仅把陪的仨人压了;连主人家的气焰也没有他更嚣张。
曾大看到他们极开心,方才疑难也暂时放到一边了,他满面笑容的迎出去。萧弦跟在曾大后面打量北冥荆。
女眷那边,朱夫人带着一群女儿迎接苏家主母和她家的小姑娘。
苏家的小姑娘瘦瘦的,眼睛又大,睫毛又长,鼻子一小点翘翘的,长的好似洋娃^娃。那眼睛还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同样大眼睛瘦瘦的苏家夫人,抓着曾二赞颂了两句“佳偶天成”“漂亮大方”之类的,曾二几个就领着苏家小姑娘到后面去玩了。那小姑娘年龄不大,说话极其灵窍不凡,是那种水灵灵天生灵慧的感觉,这跟曾九的少年老成又不一样了。
一群曾家的姑娘找了果子茶水招待小客人,又哄人说话。那小姑娘敌不得这么多张嘴问,就都说了。大家才知道原来苏家是川蜀人士,这些年做生意,天南地北什么地方都跑。尤其镇江苏杭一带,早就转熟了。曾家算是从江南来的,都没有她们那般了解。
那小姑娘说起八月去观潮钱塘的胜景,听得曾家这边几个姐妹都心神向往的。
正厅那边,只剩下两位夫人了。两边对坐着叙话。苏家主母是模样就看着特别干练。她坐下就笑:“这次真是打扰府上了。听说你们也才在京城落脚,我们家老爷就急急来拜访。我说就是亲戚家也没有这么急的……不知道一路行程可好,歇息得如何?”
朱夫人觉得对方这话说得妥贴,面上的笑又多了三分真意。她说:“那里就打扰了。哥儿几个都是同窗,咱们早就该多多走动才是。我们到京城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倒听人说,贵府是经常在四处游历的?不知道可都去过哪些地方?快让我们听听也好长了见识……”
两面就半真半假的互相奉承交谈起来。说了江南好景致,西北风沙大,京城柴米贵,人物俱是不凡……
苏夫人突然道:“我听人说,咱们京城就快有个大景儿啦!”
朱夫人问:“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倒未曾听说!”
苏夫人说:“嗐!也是我们商家的人在下面瞎传,谁知道有几分可信。不过若能成了,可真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盛事了!据说,不是今上……”她压低声音伸手指了指天花板:“……龙体欠安么,就有人出主意,说可以在七月十五沿着汴河做一场*会,用锦布蒙九千九百九十九座灯笼,一则是与民同乐,二则是望天祈福,据说陛下有些意动呢!”
朱夫人真有惊讶了,苏家父子虽然也是文坛小有名声的,可是跟曾大一样,都是没参加考试的。严格说,大家都不能算是官宦人家。没想到苏家的信息这样灵通,竟然连禁中的事情都打听的到!
苏夫人看出了这点,苦笑解释:“这也不是我们打听的,整个京城的锦布价格,这两天都在看涨。我家是做这个的……”然后她突然问朱夫人:“这事情若成了,需求的锦布可不是小数目。就是从江南调,都不一定能在急切间凑到这么多布料呢。大家都说曾家有办法,您可有意掺一股?”
朱夫人沉吟了一下,皇家生意?她想了想还是摇头推拒了:“我家也就是哥儿在外面跑过几年,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这么大的事儿,就是想参与,都觉得自己骨头太轻啊!”
苏夫人望着她笑:“您也太谦虚了。到处都说曾家得了南海异人的敬意,只怕本钱是决不会少的。这做生意不就是本钱货源两样的事儿么,您家愿意往哪行走,哪个行当都得抖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