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心终老。”
妄无月一生战绩寥寥无几,然,她在世时却是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只是她性子冷清,成名后近四十年间,也几乎不在江湖上走动,世人知之甚少,便是易麒麟这样的武林巨擘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云晓濛二十几岁便名动江湖,成为武林中皆知的绝顶高手,甚至连金参封这样的大派掌门也不是其对手,便因得了妄无月的真传。“‘玄黄离’不仅是一种导气之术,本身也是一门极厉害的内功,我才练了不到十年,进益却远超其他门人。只是,师祖说的那种用处”云晓濛心里想道,“毕竟,师祖创出‘玄黄离’时早过了嫁娶之年。”
“他要是没有婚约在身多好!”云晓濛正思量间,却听易倾心突然唉声叹道。她的脑海里,满满的皆是适才那一抱,“这是他第二次抱我了 我就知道,远尘哥哥也是对我有意的。”
论家世,御风镖局易家的名号在江湖上早已无人不知;说人品,易倾心肤白貌美,娉婷婀娜,乃是力压御风剑法、御风镖局的易家至宝,江湖上已流传开“易家有三宝,嫡女为第一”的说法。
“好妹妹,我也不知是当为开心,还是要替你忧心。”云晓濛伸手轻抚她秀发,温声感慨。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外面传来一阵爆竹声。
七月是单月,朔日这一日,富庶之家都会燃放爆竹,祈求平安康泰,事事顺遂,双月燃放爆竹则是在望日。
云晓濛将伏包挽在左肩,笑谓易倾心道:“时辰差不多了,易前辈应该也已事了,我们去前厅罢!”她知道,梅远尘定早候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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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崇驱骑赶来,路上遇着了好几队推着木辕车的兵卒,只是其间并无行长、伍长,更别说百夫长了。
“嘿,那汉子,你是甚么人?来此做甚?”他正欲向眼前的小兵打探穆丹青的行辕所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喝。
端木崇回身往后一看,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笑道:“总算他娘的遇着一个百夫了!”言毕,驱马迎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正声谓那百夫,“我乃御廷司左将军端木崇,有事找穆大将军,快带我去他的营帐!”
御廷司乃是护卫皇庭的衙门,设有上将军一人、中郎将一人、左右偏将各一。御廷司上将军是虞凌逸,他统管鄞阳皇宫的四千护卫,自他而下是中郎将端木敬及右将军穆桒、左将军端木崇。这四人掌管着端木玉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可说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御廷司上将军是正一品的武职,中郎将是从二品,左右偏将是正三品,而寻常驻地军营的百夫乃是最末等的武职。
那百夫听说眼前这人是皇城来的三品武将,忙跳下马来,快行到端木崇身边看了一眼他的腰牌,乃低头执礼道:“下官张厚德见过将军。适才不知将军身份,言语冲撞了将军,还请宽恕则个。”
“无妨。带我去见穆将军罢!”端木崇摆手道,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那百夫应了声“是”,再向身后众人交代了几句,即跃上马背,驱骑在前,引着端木崇朝城北大营行去。
七月素来被称为“鬼月”,而七月初一则是地府开门之日。这一日,阎罗王会大赦四方,把冥界的鬼魂放到阳间来寻亲访故。
人们在这日燃放爆竹,一来是祈福,另一却是驱鬼辟邪。
前厅之上,易麒麟、云晓濛、易倾心及梅远尘依次坐着闲聊。看着易倾心满脸笑意地偷瞄自己,梅远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竟未听到易麒麟的问话。
“我爷爷问你话呢,怎也不答?”易倾心掩嘴笑道。见梅远尘木讷地盯着自己,她又好笑又难为情,心想,“瞧他那呆傻样,爷爷还在此间呢,多羞人啊!”
“啊?甚么?”梅远尘这才回了神,茫然望向易倾心,见她但笑不语,只得再看向易麒麟,一脸歉然道,“易前辈,晚辈走神了,实在抱歉。没没听见你说甚么。”
易麒麟呵呵笑了笑,回道:“有甚么打紧的。”他以为梅远尘义父新丧,久经心伤,精神仍有些恍惚罢了,自不在意。
见易麒麟并未复问,梅远尘只得尬笑作罢。他对面的易倾心早已笑弯了腰,听了爷爷的干咳才竭力止住了笑。
“差不多卯时二刻了,还有半个时辰便开城关,我们动身罢。”易麒麟蓦地取过桌上的佩剑、伏包,谓云晓濛三人道。
一个秃顶汉子一只坐在旁座,听了他的话倏然起身,站到了门口,恭声道:“总镖头,马匹皆已备好,请随我来。”
穆丹青领兵多年,早已养成少眠、浅眠的习惯,不至辰时,他已巡遍了军营,回到中军帐。
“大将军,御廷司端木将军来了,已到帐外。”他坐下不到半刻,便听亲兵上前来报。
“端木敬,还是端木崇?”穆丹青放下手中的狼毫,抬头问道。
亲兵早已问得清楚,这时抱拳回道:“回大将军,是左将军端木崇。”
先前,端木敬被派去驻北将军府,劝说赵乾明归降。只是驻北郡近沙陀而远厥国,赵乾明自然选择了投靠千余里外的沙陀。端木敬正准备回来覆命,却又接到了新的任务,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大华都城。
穆丹青收拾好笔砚,乃谓亲兵道:“请他进来。”亲兵应了声“领命”退了下去。
“皇上,希望你给我传来的是好消息你听得到么,北邺城中到处是这二十一万冤魂的哭喊声。”穆丹青闭上眼,轻声祈祷。
中军帐外是不绝于耳的念咒之声:“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
第二〇八章 向阳黑骑入都城()
闺阁本悄静,蓦然起哭声。
夏承漪自梦中醒来,黑暗中茫茫无措,慌乱间伸手扶住了一旁又冷又硬的桅栏,再难自禁,哀声痛哭起来。
夜将死,晨未至,万物不动如定;刺破颌王府一夜死寂的竟是这一声哀嚎。。。 。。。
“漪漪!漪漪!”夏承焕应声而起,推开门冲了出去。
少年丧父乃人生至痛,尤其身在帝王之家。丧报传来才四日,府上似乎却已几度春秋,少者渐老,长者已衰。顶梁已倒,大厦或倾,夏承焕既伤慈父之死,又惧前路迷茫,已四宿未歇。
前脚才送走梅远尘,后脚刚回到房中便听见妹妹凄厉的泣音。
“漪漪!漪漪!”夏承焕也顾不得甚么避讳,踹开门便坐到床边抱住了夏承漪,“哥哥在!哥哥在!漪漪不怕!”他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声线,却未能止住眼泪汹涌。
这便是心疼。。。想要守护,却无能为力。
这便是怨恨。。。本该拥有,却已被夺去。
“哥哥!”夏承漪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夏承焕的衣袖,泣道,“父王呢?哥哥,父王真的不在了么?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
为便宜车马出行,都城街道建置既宽且平,依着工部行文:纵向干道宽十二丈,横向干道宽十丈,路面皆以青砖铺设;纵向支道宽八丈,横向支道宽五丈,均铺以泥砾石,厚一尺。
此时天色才翻了点鱼肚白,街上行人无几,路边摊档未开,易麒麟四人出了御风分号,便一路驱马快行。道路既宽,两骑并行也丝毫无碍,易麒麟、云晓濛在前,梅远尘、易倾心在后,四骑皆骠壮,快奔如疾风。
“已过了汀毗街,再行十余里便到城关了。眼下时辰还早,到了城关也得候着,还是放慢些脚步罢。”易麒麟扯了扯马缰,他座下的黑骑理会其意很快收住了脚。
易倾心有意落后易麒麟、云晓濛二人十余丈,梅远尘担心她安危,只得与她并辔慢行。
“远尘哥哥!”易倾心朝梅远尘甜腻一笑,吃吃唤道。
“啊?”梅远尘心脏一突,尬笑回着。
“呵呵。。。你好傻啊!”易倾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如铃音。
“啊?”梅远尘一愣,自小到大,还没人说过他傻,“是吧。”
“你想知道先前爷爷问你甚么不?”易倾心侧首笑问道。
易麒麟问话,自己却跑神没听见,梅远尘颇感歉疚,这会儿忙回道:“嗯,想的。易前辈问我甚么?”
“哈哈。。。我不告诉你!”易倾心大笑一声,驱马快行,赶了上前。
积跬步可致万里远,何况马蹄不迈跬步,城关之远仅在十余里外。四骑徐行,到城关时通关台已聚了不少人,排了好长一条人龙。
梅远尘怀里虽揣着夏牧朝的令牌,却并不打算用,下马与易麒麟等三人排在了队尾。
约莫过了半盏茶,城门上传来一个粗犷的汉子声音:“外边儿准备进城的,备好籍引、通关钱,马上开城门了!”都城人流通常都是管进不管出,只有追缉要犯时才会在出城关口设卡查验籍引。
果然,数个呼吸后,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城门由外向内打开,一队守兵执枪行了出去。
黑压压的一片。
数百匹黑色的马,马背上骑着数百黑衣人,人马皆安静地立着。
执掌通关台的是一位都城执金令府的千夫长,然后通常主理开、关城门的是他的佐官,那是一个微胖的短须汉子。
“你们是甚么人?进城做甚么?”见这数百人各个黑衣带刃,佐官汉子自然起疑,领着一堆人上前盘问。他身后,数百戍兵缓缓靠了过来,甚至,连鹿角木也已不知不觉架上。
通关台的戍兵常年稽查过往,不仅比之常人眼尖,见识也多得多,见这阵仗,哪有不提防的道理。
这时,这群黑衣人中跳下一人,踱步到佐官跟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拿出了一个腰牌给他看,又附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梅远尘耳力虽善,却也听不清他说了些甚么。
“有古怪!”云晓濛凑近易麒麟,轻声言道。
易麒麟努眼看那群黑衣人,沉声道:“这些人是从向阳郡那边来的。”
“哦?”云晓濛瞠目问道,“何以见得?”
“那些黑马无一例外是向阳马,那是向阳郡洪海西岸特有的一种(*)马,其他地方,极其少见,何况是这么多匹!”易麒麟轻声回道。他走镖二十几年,甚么地方没去过?论见识,全天下也没几人比得过。
“瞧这些人的装扮,既不像官兵,又不像那个江湖门派的人,倒有点像九殿的杀手堂。”云晓濛打量着城门外,低声谓易麒麟道。
二人言语间,那群黑衣人已驱骑过了城关。
“突然来了这么几百人,瞧他们的样子,各个彪悍冷厉,显然都是练家子。倘使有人利用他们对付颌王府,那。。。那可实在不堪设想!”梅远尘越想越急,再也沉不住了,行到易麒麟既云晓濛身旁,轻声谓他二人道,“易前辈,云宫主,不如你们先行,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事情办完即来寻你们。”
易麒麟看了云晓濛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乃回道:“无妨,去罢!这些人武功不弱,倘使欲行歹事,着实不易抵挡。颌王府若先得了可提前准备,也就不惧他们了。我们便一路行官道,你若赶来,定能遇上。”夏牧朝在安咸被害,说明颌王府定然有个极厉害的对头,易麒麟知道梅远尘担心那些黑衣人会对付颌王府,是以也不阻扰。
见那些黑衣人已离开,梅远尘有些心急,应了声“嗯”便跃上马背,跟了上去。
“你小心些!”望着他已离去的身影,易倾心满脸的担忧,蚊声自语道。
。。。 。。。
“端木崇,你说的是甚么浑话!你去城西看看那二十一个万人冢!夜里去那听一听,听听那些亡灵的哀嚎!不报此仇,如何对得起身上这身军铠?不杀夏承灿,怎对得起那枉死的二十一万百姓?”穆丹青指着端木崇的鼻子破口大骂,目眦尽裂。
第二〇九章 血仇难泯自当报()
“怎对得起那二十一万枉死的百姓”
“怎对得起那二十一万枉死的百姓”
“怎对得起那二十一万枉死的百姓”
穆丹青的这句话在端木崇耳边响过一遍又一遍,令他竟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动摇了。他是皇室子弟,八岁便被送进鄞阳皇宫受学,十二岁时被端木澜挑选为端木玉的陪读。十一年后端木玉成人,端木崇、端木敬及穆桒皆随他一起下了军营。而后端木玉被立为了太子,他们三人也先后被授了武职。
他虽不曾带兵上过战场,然,军人守国保民的意识却已深深烙印在了心底。何况,他一路走来,看着被损毁后的北邺城几乎成了废墟,想着这里的百姓被屠戮殆尽,何尝不是一腔热血激荡如沸?
是以穆丹青骂他,他也并不置气。身处此情此景,端木崇更能理会他的心境。
“穆将军,你当知晓,我端木崇品阶虽比你低却是皇命在身。你见了我不行礼倒也罢了,竟还指面相斥,体统何在!”端木崇冷声喝道。此刻穆丹青怒火中烧,端木崇只有抬出皇上,抬出国法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穆丹青的骂声嘎然而止,怔怔看着端木崇,半晌乃收回收手,努了努身就要行礼。
“穆将军!”端木崇见状,急忙拖住了他,正色道,“下官不敢当。皇上既不允将军出兵,自有大局的考量,端木崇受命来此,便是向将军陈明此中利害。”
都城通关台,易麒麟、云晓濛、易倾心牵着马,缓慢出了城门。
“两位大师,你们没带籍引么?这可难办了。按着都府颁下的条文,我可不能随意放你们进城啊!”通关台的小行长看着这两个老和尚,一脸为难道。
花白胡子和尚双手合十,执礼回道:“施主,贫僧及师叔二人是从黎民郡孝州苦禅寺来的,要去婆罗寺找天叶大师论禅,因行走匆忙,也未及到孝州州府开籍引,实在惭愧。贫僧的师兄都已近九十岁高龄了,历十几日的奔波远道而来,施主,你看”
小行长看着银须和尚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大为不忍,想着,“这两个老和尚一个六七十岁,一个十岁,想来都是得道高僧。我若依着规法强行将他们拒之城门之外,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了。且都府在此处设卡,不过是想拦截住歹人而已。这两位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决计不可能是为恶之人。”
人皆有恻隐之心,心善者皆与人为善。
“这样罢,两位大师在这里写下你们的来处、法号及去拜访何处何人,我有了这凭证,也好向上头交差。”小行长哆了哆嘴,无奈道。
“阿弥陀佛!”银须和尚轻念一句佛号,向小行长双手合十谢道,“施主今日之善为,日后定有福报。佛主保佑施主阖家康健,春秋平安。”
得了一位百岁高僧的祈福,小行长喜意满脸,领着二人行到通关台,拿来了纸、笔。
待两个老和尚都写完放下了笔,小行长乃送他们过了城关,临行还笑着言道:“悬心大师、悬宁大师,两位出城之时,麻烦记得再到此销一销笔录。”
二人自然应允,答毕行了一佛礼,转身朝北行去。
“易前辈,你听过苦禅寺有这两位叫悬心、悬宁的和尚么?晚辈一直以为苦禅寺‘悬’字辈的和尚只剩悬月大师了呢。”此时,云晓濛三人也刚刚出了城关,恰好瞧见了这一幕。
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