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连接死伤了三个亲王,可见大华有股隐在暗地的力量在活动。易麒麟知梅远尘武功不弱,却仍不放心他独自远行。端木澜的死讯早已传开,赴召而来的武林高手皆得了命令可以随时回去,这几日易麒麟已与云晓濛商量离都之事,成行便在月初。
半刻之前,梅远尘突然造访,表明了来意。易麒麟也不兜圈,提议结伴上路,相互多个照应,梅远尘自然一口应允。
“云宫主,你以为如何?”这时云晓濛也行了进来,易麒麟笑着问道。
云晓濛先向梅远尘回了礼,乃答道:“都城诸事已毕,我们留在自不该久留在此。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了,能搭伴一起走,那更是再好也没有了。”
素心宫也不是铁板一块,她不在宫里坐镇,未必没有人动歪脑子。进端王府前,她已遣此行同来的七个亲信门人先行回了宫。她们在都城甚么忙也帮不上,在宫里,多少能有些助益。
“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易前辈帮忙。”谢过云晓濛,梅远尘再向易麒麟躬身执礼道。
易麒麟是个爽快之人,哈哈一笑,朗声道:“但说无妨!”
梅远尘叹了一口气,言道:“在天门城,不仅我义父遭罹难,随行的护卫也无一幸免。此时颌王府上守卫远不如前,我想劳烦御风镖局帮忙盯着周围,一旦有异,麻烦速派人到端王府求援。”
他一走,颌王府上便以褚忠、庆忌、獬豸六人武功最高。夏牧仁身边带着六百余亲卫,却被围杀在了屏山,可见江湖上还有很多隐在暗处的高手。为防不测,梅远尘还是叫人送了手信到端王府,这边又向易麒麟求助。
“远尘,你办事当真事无巨细。你所言者,我自然允你!”易麒麟正色回道。
“如此,晚辈在此谢过!”梅远尘深深躬腰,沉声回道,心中忧虑,放下大半,“晚辈还要去一趟真武观,这便告辞了,明日见!”
“你既有事,我便不留你用午膳了,明日见!”易麒麟笑道。
梅远尘向云晓濛、易倾心一一作别,快步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形,易倾心犹在梦里,“我好不容易修了禅根,这又被你生生灭了”
第二〇三章 天煞双孤天注定()
俗语有云草木先知秋。又道秋潜人间先过山。
今是六月最末一日,立秋便在四日后。
临近了秋,天气已不知不觉变凉,过时令的花果凋去了大半,甚至许多树的叶子也渐渐焜黄。再不久后,它们便会干枯,随着秋风片片落下。
木遇土则生,又由根系汲取土壤养分,以叶吸收日光精华,供树干之需,才得以长成。大地可谓万木之母。
秋季,亿亿万万、千奇百状的树叶别枝头而去,重回大地之母的怀抱,这既是一场世间最盛大的葬仪,又何尝不是一次生命最本源的反哺?
虽坐落在闹市,颐王府中却静得出奇。自夏牧仁的丧仪办完后,府上的人都仿似处身于寒冬的夜里,惜言吝行,不想发出一点声音。很快,这偌大的府邸便这般冷清、悄静了下来。
“世子,事情办妥了。”一个黑衣男子在夏承炫身后躬身报道。
夏牧仁已死,他的爵位当由夏承焕承袭。然,永华帝却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沉理不得政,未得商允,端王也不敢轻易赐封。是以,府中上下、朝堂内外仍旧以“世子”称呼夏承焕。
“他们都到了白鹤观?”夏承焕轻声问道。
“是,夏靖禹亲到白鹤观,已把他们接去了城郊的白衣军大营。”黑衣男子低头回道。
夏承焕并未回过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稍顿再问“我们的人损伤了多少?”
“去了四百二十人,回来二百九十五人,其中有二十几人伤势很重,只怕”黑衣男子轻吸一口气,低首回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哽咽,显然心中甚不好受。
昨日申时,接到颐王府的消息后,秦胤贞带着两子一女,在三十余亲卫的护送下自小门出了贽王府。然,他们行出不过百丈,即被人尾随。秦胤贞记得夏承焕的话,并不回头,催着人马一路挑着大道快行。
至汀毗街时,才见街道被清空,前路被一群蒙面黑衣人截住。秦胤贞正欲让护卫掉头,却发现身后来路之上,亦有大群蒙面灰衣人快速跟了上来,将自己这三十几人围在了正中。
“真是蠢到了家!我竟上了夏承焕的当?难不成今日我们母子四人都要死在此处?”秦胤贞又急又悔,几乎哭了出来。
正当她濒临绝望,预备做垂死挣扎的时候,却见身后一名蒙面灰衣人行了上来,躬身道“王妃,小的等人受承焕世子之令暗中护送你们去城南白鹤观。这些贼人欲行不轨,便由我们来打发罢,请王妃带贽王府的人先退到一边去,待小的料理了他们,再送你们去白鹤观。”
汀毗街乃城南最大的三条街市之一,是往城关的必经之路,长近六里。
近两日,城北屡屡发生当街强抢、杀人之事,已致使十数人伤亡,百姓惊惶,民怨鼎沸。执金卫府昨夜已得了胡秀安的严令,翻遍城北也要抓到为恶者,是以今一早,原本当在城南各大街巷巡视的五千执金令几乎都被抽调去了城北。
数百黑衣人往街上一聚,各个蒙面持刃,街边贩夫、店家、路人见了,关门的关门、手工的手工,都急急忙忙躲开了去。谁也不傻,见了这阵仗,哪里还不知道这儿将有一场拼杀?
戌时,天早暗沉,最后一个蒙面黑衣人终于倒下
“这一百二十五人,除了先前谈好的酬金,再给他们各家另送一千两银子,定要保他们的妻儿父母一生衣食无忧!重伤者请都城最有名的大夫去看,给他们用上最好的药,无论耗费多少时间、多少银钱,务必把他们治好!若是落下了甚么残疾、病根,便从王府的账上拨出一笔款项,供养他们及家眷到死为止。”夏承焕低沉而坚毅道,“但凡为颐王府出力流血的,我夏承焕绝不或忘!”
“你的人竟没能阻住?”夏牧炎冷声问道。他向来沉稳内敛,遇事
冷静,这么多年来何复开还是初次见他发怒。
贽王府竟出了城去?城外定有夏靖禹的人接应,再要下手那可是千难万难。
何复开自知办事不力,也不多辩解,“噗通”一声跪倒,首手伏地,郑声道“王爷,复开无能坏你大事,甘领责罚!”
“复开,你这是做甚么?”见何复开竟行如此大礼,夏牧炎有些愣住了,脸色不喜,皱眉道,“何至于此!快起来!”见他仍是伏地不起,只得行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臂膀用力一拖,微怒道,“你我之间,甚么话说不得?贽王府的人能破开你的围堵,那自然是有更强力之人从中阻挠,不是颐王府便是颌王府,不是颐王府、颌王府便是秦家的人。无论是三家中的哪家,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你的人阻不住,也在情理当中。怪我轻敌托大,错不在你!”
前日,夏牧炎做了一个追杀送信人的局,便是想让秦胤贞慌乱下带家眷出府去投奔城外白鹤观的夏靖禹,赟王府的人好在路上拿下他们,以逼迫夏靖禹领着白衣军退回下河郡去。
他甚至不惜派人在城北当街行凶,又与胡秀安提前通过气,将城南的执金卫悉数引开,原以为抓住秦胤贞几个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几百灰衣人,以致功败垂成。
“王爷,我没能盯死贽王府,竟让他们找了外援,我终是有大过的!”何复开虽站了起来,却仍弓着身,一脸惭愧道。
夏牧炎特意交待过他,一定要盯死贽王府,没想到这样一桩并不难为之事也被自己办砸了,何复开确实有过。
“谁能无过?”夏牧炎挑了挑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怪罪,再道,“夺储之争,我们走来实在太过顺利,这未必便好。有这一次挫败,倒提醒我们,储位之争何其残酷,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可松懈。呵呵,我们实在小瞧了他们几家了。”
秦胤贞带着子女投了白衣军,按理说,于夏牧炎而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妙。然,他此时的神情中却虽有意外,却无并无慌乱,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王爷,白衣军现下已无顾虑,倘使夏靖禹铁了心也做些甚么事,只怕我们总得想想法子制衡他罢?”何复开可没这般沉得住气,忧心忡忡地问道。
“无妨。此事交给端王去头疼罢。他这个摄政王,又岂是那么好当的?”夏牧炎微微摇着头,冷笑道,“你派人把风声放出去,便说当朝四位亲王已被陷杀了三位,谁想对付这最后一位,多半便是这背后的筹谋者。夏靖禹先前不是在华子监跟端王学过兵法么?这事儿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再让人传一传。端王当年争储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些往事加点佐料也足够好事者们做谈资了。另外,他那几个儿子不是都挺出息么?呵呵,你自己想法儿吧。总之,三日之内我要让全城百姓皆相信,夏靖禹陈兵城外乃是受了端王的密令,打着替三王讨回公道的旗号欲机致我于死地并逼父皇退位,立端王世子为新君。你觉得这样可好?”
露始知天凉。
山顶高而无遮,身处其间更觉秋意之盛。
虢山之上树植繁茂,放眼望去,山披彩衣如染,秋枫、香椿、刺槐、冬青夹杂而生,红橙斑驳在翠绿中稀稀疏疏点缀着,延绵至看不清的远处。
秋时未至,眼前繁华犹在。再过一两月,天气渐寒雨水渐少,再绚烂的花草也将沉静下去。春华秋实乃天地一规,万物皆不能背。盛极而衰,草木如此,人亦如此。
“师弟,皇上的病好些了么?”湛明边走边问一旁的湛为。
湛为常年在皇宫,近几年来实在难得在观里待。早膳后,师兄弟二人便沿着山上的石阶一路慢行,此时已逾两个时辰。好在二人练功多年,内力皆浑厚,倒也并不觉得疲累。
“师兄,不瞒你说,这次皇上怕是熬不过去了。”湛为一脸黯然道,“自皇上病
倒后,我每日给他把脉,眼见着他体内的生机愈来愈弱,却束手无策。今日来,便是想看下师父回来了么。想以师父之能,或许还有办法。”
湛明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问道“到底是甚么病?竟这般严重?”
“能有甚么病?其实甚么病也没有。若要说有病,那也是心病罢。近来国势危难,三王又先后殒命,内忧外患之下,皇上心伤过度,已损及五脏六腑,这才不足月,倒像老了二十岁不止。”湛为摇头叹道,“自服了阳生液,皇上的身体、精神相较之前皆大为好转。然,听到颐王薨逝的丧报后,他竟承受不住。自书房昏过去后,情况日渐恶化,如今已经形同枯槁,病入膏肓了。”
“你不是说师父或许快要回来了么?也许师父他老人家有办法。”湛明拍了拍湛为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湛为停住脚步,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形容。
“怎驻足不走?”湛明回过身,问道,“可是想起了甚么事?”
“我在想早上的卦象。‘大有’主卦下爻是阳爻,客卦三条爻全不当位,当作客欲困顿来访主家之解。”湛为单手捋须,沉吟着,“客卦的下爻是阳爻,与其对应的主卦下爻也是阳爻,显然客于主不利,嘶莫非是小师弟要来?”
“于主不利?”湛明奇问道,“师弟,是否和你上次说的小师弟命格硬有关?今日既得空,你便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青玄生平三大绝技武功、相学、丹青,独相命之学不愿授徒。
湛为初时全靠自学入门,后来青玄担心他走岔道,才肯相授。然,相学之广博尤甚于武学,湛为精研二十余载,仍觉未窥得大道。而湛明于此更无涉猎,知之甚少。
“嗯也好。”湛为长长叹了一口气,再道,“相命之学实在博大精深,我一时也难以尽述,便简言相告罢。相学中有阴阳、三停、四渎、五行五官五岳、六府六曜、八卦、九州、十二宫。女为阴男为阳,背为阴正为阳。面额有三停,示人命数,发际至额眉为上停,主人少时之命;眉际至鼻沿为中停,主人中年之命;鼻下至颔为下停,主人晚年之命。再有耳、眉、眼、鼻、口,这采听、保受、监察、审辨、出纳五官。又有命势、财帛、兄弟、夫妻、子女、疾厄、迁移、奴仆、官路、田宅、福德、父母合一十二宫。”
湛明凝神倾听,默默点头。
“唉,咱们这位小师弟的面相可大大的不好啊!”湛为摇头叹道。
“小师弟五官清秀,面容俊逸,实是少见的耐看胚子,怎会不好?”湛明奇道,“师兄我还是不明。”
湛为摆了摆手,解释道“这不相干的,这不相干的,面相好与不好和长得好不好看是两回事。”他想到了一个例子,再道“师兄,你定听过扫把星罢?”
“哦,这自然是听过的,好像也是一种不好的面相。”湛明回道。
“不错,扫把星确是一种极其不好的面相。”湛为点头道,“然,在相学里,扫把星有另一个叫法杀破狼星。啧啧这种命格的人,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同宫,注定了一生要颠沛流离、孤克刑杀。”
“哦~~~原来如此。”湛明恍然大悟,称口应是。
正要开口询问梅远尘的面相,却听湛为沉声道“杀破狼星虽说是有名的凶相,然,世上却还有一种更凶、更不好的命格,那便是天煞星。‘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煞孤星乃是时间最凶、最恶的面相。”
湛明眉脸一垮,颤声道“你说,小师弟便是这种面相?”
“不是。”湛为双眼微努,一脸茫然道“小师弟的面相并不合杀破狼星或天煞孤星,而是另一种极其罕见的命格天煞双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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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四章 天煞双孤难破厄()
上古之时,天地不分,一切皆为混沌,万物皆无极。而后经亿万年,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
地为阴,天为阳;偶为阴,奇为阳;柔为阴,刚为阳;黄为阴,玄为阳;坤为阴,乾为阳;秋为阴,春为阳,浊为阴,清为阳;女为阴,男为阳。。。 。。。
积千万年之累,终成穷究天人之学。其中究天之学以道门为尊,究人之学以佛门为首,佛道相互渗透,各为印证。
乱世之中,人命如鸡犬,衣食尚且难着,自然向学者寡,佛道也不能免。
一百二十七年前,大华与厥国、冼马联军在乌度山大战。此战历时三年余,两军伤亡近五十万人。最终,大华强占秦州、廉州、沽河口三城后才收兵,战事总算得以止歇。自那以后,诸国皆已历百年平治,时下实算得上千古难得的盛世。
逢此佳时,千学百术争鸣,三教九流竞起,却仍以道、释两家为天下公允的泰山北斗,素有“道五释八,三占其二”的说法。此话的意思便是,天下诸学为三,佛道的十三个分支占了其二,余下百家合占其一,可见其时修道礼佛之风是何等昌盛。
释八,又叫释家八宗,指的是佛门八大分支:法性宗、法相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律宗及密宗,其中又以禅宗、法相宗最为盛行。苦禅寺及婆罗寺都是当世极负盛名的禅宗派别,而流浊寺则是大华法相宗的学起之地。
道五,说的是道家的五大分支,即为众阁、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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