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远尘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谓那府卫道:“你先下去罢。”府卫如遇大赦,转身快步退了下去。
“哼!。。。 。。。哼!”夏承漪抓着信,叉着腰,瞪着梅远尘,重重哼着,显是真的生气、吃醋了。
“漪漪,你气得甚么?都不曾看过信呢。”梅远尘行过来搂住她腰肢道。
果然,夏承漪被他这么半搂半抱着似乎怒气已消了大半,轻声嗔道:“貌美的姑娘给你写信,还能写些甚么?我不猜也知道。却不曾想,你看起来老实,却是个花心大萝卜!”她不敢去看梅远尘的脸,把信按在他胸前便行到了亭台,在石凳上坐下。
梅远尘接过信,见信封上有五个娟秀篆书:梅公子亲启。这字体陌生的很,竟是从未见过。他打开信封,第一眼便是去看信尾落款,却是三个娟秀楷书:易倾心。
“易姑娘?怎会是她?”梅远尘看后也是颇感意外,如何也没有想过会是她,毕竟,他二人前后也没说过几句话。当即也不多想,从头看起来。。。 。。。
梅远尘看完这信,也是摸不着头脑,想着:“这倒是奇了。易姑娘写这信竟是为前次打我那一耳刮子来致歉的。呵呵,这。。。不过她既邀我去御风镖局的分号,我自然不当却拒。正该去拜会下易老前辈和易大哥呢!”
第一五〇章 既见君子何不喜(中)()
雨中客栈之事已过去两月,梅远尘倒从未把它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本就是自己先冒犯了人家,挨那一耳刮子也算理所应当,并不觉得半点委屈。不想易倾心特为此事写信来致歉,信中措辞恳切,竟还邀他去御风镖局在都城的分号。“那日在迎来客栈,易大哥叫她致歉,她左右也是不肯,怎今日却转了性子?唉,不想了。按她信上写的御风镖局分号所在,离这里也就四五里路,这便过去罢。”梅远尘把信装好,放入袖袋之中,一边轻声嘀咕着。
凉亭中,夏承漪正别过头看着另一边,虽看不到她神情,梅远尘却知她脸色只怕不大好,乃快步行过去,在一旁的石凳坐下,柔声问道:“漪漪,你在府上可是闷的紧?一会儿随我出去罢。拜会完一位长辈,我便陪你去街市逛一逛,好不好?”
夏承漪双眼放光,嘴角扬起宛若月牙,笑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骗你?”梅远尘牵起她手,温声回道。
“哼!还说不骗我,府卫都报过了,送信的侍卫生的很美的姑娘,哪里又是甚么前辈?你太坏了,净胡诌搪塞我!”夏承漪原笑得又柔又甜,忽然想起适才府卫所报,脸色倏变,这时却是又急又怒,一双柔荑早已顺势狠狠掐住了梅远尘的腕肉。
梅远尘自不敢避开,任她掐着,嘴里忙解释道:“好漪漪,你误会了。我说要去拜访的那位长辈是江湖上极有名的御风镖局当家易老前辈,送信的姑娘是他的孙女。先前,我们闹了些误会,想是易老前辈知了此事,刻意叫她来送信的。啰,你看这信!”他伸手欲从袖袋取信出来,手腕被掐住,却又实在不便。
夏承漪听了,手劲一松,低着头吃吃笑起来,嘴里歉疚着言道:“远尘哥哥,对不起,我竟又掐你了,你手腕疼是不疼?”
“一点不疼。”见她不再疑心自己,梅远尘开心还来不及,怎会去在意手上的不痛不痒?
夏承漪知晓自己适才手上用的劲力颇不小,心中暗暗自惭,轻轻伸手去掀他右手衣袖,果见他手腕内侧有两个深深小红印,心中愧意更甚,抬起头,可怜兮兮说着:“远尘哥哥,我。。。我答应过不掐你的,今又食言了,你罚我罢。”
梅远尘歪了歪脑袋,笑着道:“好罢,你闭上眼,我要罚你了!”。。
“不对,你神情怪怪的。”夏承漪皱着额眉,推开他一些,佯怒道:“你定是想趁我闭着眼来占我便宜,我不来上你当!”她不止刁蛮,还极聪慧,转念一想便猜到了梅远尘心中所想。
诡计被揭穿,梅远尘只得呵呵尬笑。
他正笑着,忽然脸上传来一阵短暂的温热,却是夏承漪凑过来在他左颊轻啄了一下。她亲完便提着食盒往回廊外行去,一边笑嘻嘻说着:“你快些去罢!我在阁中等你回来陪我去逛街市哦。”言毕,如蝴蝶一般翩然离去。
易倾心坐在离镖门最近的一个亭台中,心间如有鹿撞。
“他会来么?。。。 颌王府离此不过五里路,想来快到了罢?”
。。。 。。。
“哎呀,刚还好好的,怎才一会儿脑子便晕沉沉了?想甚么也不灵便了。早知道这般,真该叫云姐姐陪着我的。”
易倾心正思量间,一个镖师行了过来,抱拳道:“小姐,门外有位梅公子,说是来拜访总镖头和三公子、小姐,要请他进来么?”
“啊,他来啦!”易倾心“蹭”地站了起来,便往门口行去。行到一半又急急退了回来,谓那镖师道:“你把他请到偏厅去。”说完,乃先一步往偏厅行去。
“行了这么许多路,新梳的随云髻也不知有没有散?这壶里的‘阙天门’是陈茶,且过了两道水,会不会过于寡淡了?也不知他喝不喝得惯。”知梅远尘便要来了,易倾心这会儿倒显得有些局促了。
“易姑娘,好久不见!”梅远尘在偏厅外,笑着唤道。镖师把他引到偏厅外便告退下去,易倾心立在茶案前背对着外面,似乎正倒着茶。未得主人邀约,他自不好直接进来。
时隔两月再听到这个声音,易倾心欣喜难抑,手一抖,竟把茶倒在了桌案上。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茶水了,忙转身过来迎上来,腆笑着道:“梅公子,你请进。”
梅远尘见她一脸柔柔的笑意,不由得一怔,暗暗想着:“易姑娘甚么时候变得这般温婉了?易老前辈怎不在此间?”
两人在茶案主客位坐定,易倾心低着头,双手玩着袖口,偶尔偷偷抬头去看梅远尘,脸色竟慢慢红润了起来。但见她忽然“呀”地叫了起来,懊恼道:“梅公子,请喝茶!”她早在客位斟了一杯茶,却一直忘了请梅远尘喝。
梅远尘一直老实坐着,目不敢斜视,却感觉到易倾心打量了自己好几眼,心里有种说不出地一样。这时突然听她发声,倒有些惊到了,忙拱手回道:“易姑娘客气了。”
易倾心见他那有些仓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梅远尘也觉得自己过于拘束,跟着呵呵笑起来。一时间,厅中氛围活泛了开来。
“你渴了不?喝点茶罢!”易倾心笑道:“我不常泡茶,你将就喝着些。”一边从茶案下取来抹布,拭干案面的茶水。镖局中无女仆,甚么事都需亲力亲为,然,她倒也怡然自得。
先前数次见面,梅远尘从未见易倾心笑过,今见她频露笑靥,心中竟隐隐有股异样之感。
“这‘阙天门’还喝得惯么?”见他已喝过茶,易倾心微笑着问道。
梅远尘侧首与她对视了一眼,只觉她眼有流盼暗含喜意,心中一凛,忙转过头答道:“呵呵,我喝茶从来也是不讲究的。不过这茶清甜润喉,倒真好喝得很。”
“真的么?那便好了!”易倾心得了这句夸赞,脸上欣喜渐盛。
第一五一章 既见君子何不喜(下)()
武学之途,如攀陡坡:越至高处,再往上便越难。几乎所有门派的武功皆是越练到后面进益越慢。云晓濛之所以应邀住进御风镖局的分号,其间很紧要的一个原由便是方便与易麒麟切磋较量。他们这个级数的高手,整个江湖上亦不足双手之数,实在难得凑到一起。
知梅远尘便要来了,为让易倾心多陪着他些,云晓濛又把易麒麟拉到了后院练武场。起初,云晓濛只想多拖延着些,招数多偏于“缠”。易麒麟可说是个武痴,见她招式精妙繁复,竟来了兴致,全程只守不攻一一拆招破解开来。半个时辰后,两人交手已逾八百招,云晓濛从容渐失,不知不觉间已用上了素心宫最上层的武功。然,易麒麟毕竟老辣,武学修为、见识显然高出她不少,一手自创的拈骨小擒拿在他手中更是千变万化,犹如两把剪子一般横来斜去,化解了她所有的招式,稳稳占着上风。
“易前辈,我可要使出银刃丝了!”一千五百余招后,云晓濛犹未能扭转颓势,竟打算使出独门绝技银刃丝!
易麒麟哈哈笑起:“好的很,便让我的御风剑法会会你们素心宫的银刃丝绝技!”言毕,从腰带一扯,抽出一把三尺余长的软剑。素心宫底蕴之深远非御风镖局可比,世人皆传,银刃丝乃天下至兵。而御风剑法享誉武林,乃为当世第一剑法,易麒麟依着手上的长剑,几乎所向无敌,便是面对悬月老和尚,亦有不小的胜机。
江湖上,见识过御风剑法的人甚少,目睹过银刃丝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从未有人同时见过这两本绝艺,这是它们第一次碰上。
易麒麟好胜心起,第一次亮出了他的软剑。
极少有人知易麒麟其实有两把剑,其中软剑胜在诡,长剑利于强,他早年赖以扬名便是那柄长剑。而今日,他使的是最为擅长的软剑:九曲灵蛇剑。对付银刃丝,显然软剑比长剑要趁手一些。
“这就是银刃丝?”易麒麟紧紧盯着着云晓濛双手间牵连的五条细细丝线,正色问道。“这便是被摘星阁排在天下首兵的‘银刃丝’么?它绝不会如看起来这般普通!”他暗暗忖度着。
云晓濛点了点头,笑着答道:“易前辈,这便是我们素心宫历来只传宫主的银刃丝。晓濛资质鲁钝,未曾贯通,只学了不到了六成,今日斗胆,以它来会一会你的御风剑法!”从这话中显然可以看出,在她看来,大成的银刃丝是比御风剑法更精妙的武功。
易麒麟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半点也不置气。银刃丝传承数百年,绝非浪得虚名,自有它的独到之处,在他看来,自己的御风剑法确实未必便更高明些。
静若处子,动如惊鸿!一道白影闪过,云晓濛揉指攻来。虽是切磋,易麒麟也丝毫不敢大意,跃起半丈,挥着软剑向下迎上她十指间的丝线。
软剑去势曲灵如蛇,云晓濛双手反向一拉,将银刃丝织成一网。
“嗡!”软剑刚一触到丝线便被易麒麟抽了回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他多年的经验,未见过银刃丝,自不敢贸然出手,是以先使一虚招探了探虚实。“这银刃丝当真诡异的很,看起来似是至柔之物,实是至柔中带着至刚,难怪连金参封这样成名多年的高手亦会不敌,果然极不简单!适才好在我收招快,否则一旦软剑被她的丝网缠住,便大大不妙了。”剑与丝线虽才在电光火石之间轻轻碰了碰,他已大致知了这银刃丝的厉害之处。
心里有了底,易麒麟再出招便果决多了。
“嗡!”
“嗡!”
“咻!”
“嗡!”
。。。 。。。
半刻钟后,云晓濛收住了招,也收起了银刃丝,显然是认输了。云晓濛走近易麒麟,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叹服道:“易前辈的御风剑法果然独步天下,晓濛自愧不如!”这半刻钟,两人又交手两百余招,易麒麟虚中带实,手上软剑像只灵活的小蛇一般,不停地叮咬着云晓濛手指尖的银刃丝。他的软剑倏软倏硬,骤曲骤张,实在难以捉摸,且出招极快,收招诡谲,始终避着和银刃丝硬碰硬。而银刃丝的几大妙用:缠、切、绕、割、网、搅,对上那柄软剑,似乎总慢了那么一丁点,每次它都能在自己发招前收招,让她次次落空。云晓濛有力无处使,有招无处施,浑无落力之处,久战自然必败无疑,是以提前认了输。
易麒麟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银刃丝不愧为天下第一兵,我的九曲灵蛇剑终究还是不如。我能胜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功力深一些,招式快一些而已。待你再练几年,内力也上来了,只怕我便胜你不得了。”他今日领教过这门神奇的武功,实在是由衷的佩服。“若是我这软剑未练至大成,今日还能取胜么?”他心下自问。
想起适才交手时云晓濛那匪夷所思的招式,易麒麟忍不住喃喃叹道:“云宫主,江湖上好久没有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了!”顿了顿,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安咸盐运政司府上与梅远尘对那一掌,又补了一句:“或许,只有安咸盐运政司梅大人家的梅远尘公子能与你相比。”
云晓濛是江湖上公认的顶级高手,易麒麟竟将她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相提并论。“是那个唤作梅远尘的少年公子么?”云晓濛看着易麒麟,笑着问道。她拉着易麒麟比武,本来便是想拖住他,让易倾心能和梅远尘多独处着些。
“不错,便是他了。”易麒麟笑着答道,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他武功很好么?”云晓濛奇问道。她原本只知易倾心钟情于他,不想他在易麒麟眼中,竟是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高手,当下甚感诧异。
易麒麟脸上有些犹疑,哆了哆嘴,终于答道:“我于他了解并不甚多,只和他对过一掌。然,对掌间我发现他内力精纯无比,定然是修习了一门极高明的内功。以他这般年纪,能有那么深厚的内力,当真是了不得。至于他其他的功夫,我却是半点也不知。”
云晓濛挽了挽散开的头发,一脸兴奋道:“哦?竟是个少年内家高手?这倒是稀奇的很啊!一会儿真要好好会一会他。”少年外家高手,江湖上倒有不少;然少年内家高手,江湖上还真没几个,更不消说到了令易麒麟都大感惊讶的程度。
“据说梅公子住在颌王府上,御风镖局与他还算交好,云宫主若是想和他切磋一番,我倒是可试着约他出来。”易麒麟笑道。他何尝不想见一见这两位青年才俊过招?虽然在他看来,云晓濛仍是要远强于梅远尘的。
“呵呵,不必麻烦,这位梅公子便在你这分号中!”云晓濛有些得意的笑着。
易麒麟大感不解,疑道:“哦?怎么会?我怎不知?”
云晓濛本想把易倾心暗许梅远尘之事告于易麒麟知,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总算忍住了不说,转而言道:“这位梅公子想来此时当在偏厅之中,易姑娘正在其间作陪罢。”
易麒麟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饶是他再不懂少年情爱,也隐隐有所思量。
。。。 。。。
看着梅远尘便坐在自己身畔,易倾心忍不住时时去打量,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柔柔的情意。“我。。。我当跟他说么?他心里亦有我么?”
梅远尘早已察觉她在打量自己,一时不由得有些焦虑起来。二人毕竟不甚相熟,适才坐在茶案聊着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他心里惦记着夏承漪还在府上候着自己,倒想早些回去,乃问道:“易姑娘,你是随易前辈和易大哥一起来的都城么?”
易倾心从未与他独处,不曾想感觉竟是这般奇异、这般美妙,听他这么问起,难免有些失落,勉强笑着答道:“是啊,我在府上待得烦闷,便央着爷爷带我来都城。同行的,除我三哥外还有我四叔。”
“哦,易老前辈、易大哥皆来了都城,我竟不曾来拜访,实在惭愧!”梅远尘自惭道。在锦州和宿州,自己与父亲皆受了易麒麟和易布衣的帮助,他一直都记挂着。
话已至此,易倾心再也无法推脱,只得道:“四叔和三哥出去办事了,爷爷却在分号里,此时当在后院练武场,我这便带你去罢。”她心中并不情愿,是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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