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未时至,铜锣响,武校继续。
翻身上台的是个精瘦中年,他向江小鱼执了一礼,自报姓名道:“洛州冯聪”。
“折叶手冯聪?”江小鱼双手执礼,回道,“久仰大名!”
冯家是洛州武学世家,立派绝技便是冯聪的太爷爷冯常征自创的折叶手。
江湖上一直有传闻,冯家的先祖曾在苦禅寺当了多年武僧,还俗后将寺中的“大慈悲手”稍作改动就有了现在的“冯氏折叶手”。
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冯家的折叶手看起来与佛家的大慈悲手有五六分相像,实则运气、施力、出掌、收掌完全自成一脉,实无有任何借鉴之处。
执事一声“开始”后,二人同时出招,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冯聪出招快,犹如骤雨打芭蕉,好在江小鱼接招也不慢,一时“噼里啪啦”之声不绝,台下却鲜少有人看得清他们出手。
“这两人好快的速度!”游水平坐在前排,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一息之间出手十七招,折叶手之名当之无愧。”
江小鱼有些憋屈,冯聪的双掌如疾风骤雨,呼啦呼啦扇过来,他只能勉力招架,要说还手那是毫无机会。
“啪!”
。。。 。。。
“啪!”
响声虽不清脆,但台上和临近台下的人却都听见了,江小鱼避退不及,左右脸颊各挨了一掌。
他自认武功不俗,没想到今日却被人两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他觉得脸火辣辣的疼,犹如被烙铁印过。
“这下可丢丑了,不行,我得赶紧找回场子,要不以后如何立足宗门!”
江小鱼一个倒空翻后退了半丈,再定稳身形,扣十指成爪,俯身朝冯聪攻去。
“我没你快,反正也防不住,那便以攻代守罢,我挨你两掌,你也得吃我一爪。”
都说打人不打脸,担着几万人的面被打脸,江小鱼知道,这场武校要是自己输了,那就真没脸了。
冯聪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弃守为攻,且攻势如此猛烈,只好先收了掌。先前交手六七百招,他已发现江小鱼内力浑厚,不敢硬挨他的爪手,只得抵手拆招。
一时,场上局面陡转,攻方成了防方,被动变成主动。
。。。 。。。
都城来的神哨营虽然围住了若州驻地军营,却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军营和寻常衙门不同,并不是上头有令就听谁的。将兵多有匪气,处置不得当,很可能会有哗变。
是以,历来军中之事,各任皇帝处理起来都是慎之又慎。
营外的两万神哨营在等一个人,一个若州驻地军营的“本地人”。
郡政司府距驻地军营约五十里,骑马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任天堂赶到军营外时,已听到了里面的骚动声。
“我说大夥儿,咱也不管那么多了,抄家伙冲出去罢,再晚,只怕就没机会了!”
“皇帝听信谗言,怀疑我们若州驻地军有异心,连夜派他的神哨营包围了我们。营外的那些是甚么?那可都是皇帝的嫡系亲兵!现在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他们还不敢冲进来。一旦外边集结的人超过我们,便是大家的死期!”
“兄弟们,咱无反意但皇帝不信啊!这都围起咱了,都去抄起家伙物事,大夥儿杀出去罢!”
“几位大人,他们围而不攻,想来只想威慑我们。他们是皇上的亲军,咱在他们面前动了枪刀,只怕他们就真要杀进来了。”
“张哥说的有理,咱真要拿起了刀枪,那便坐实了军营的谋反之罪,这。。。 。。。这实在是下下之策啊!不妥不妥!”
第三六三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十)()
四方台上一个招走灵,一个爪力重。
冯聪攻,江小鱼抵不住他的快手,脸被打得啪啪响。
江小鱼攻,冯聪以拳硬接了他三十几爪,已被扣得双拳发麻,血流不畅。
两人都是攻强于守,无论谁主攻都能占得先机。
武校圈中的冯聪急退六七步,收手驻足正声唤道:“我输了。”
见江小鱼和执事都怔着不动,似乎没有听清,他又毫不犹豫道:“我认输。”
就场中的局面看,冯聪并未落于下风,明面上看,甚至还胜机还略大于江小鱼,众人均不解,何以他会突然罢手。
“冯掌门。。。 。。。”
执事的话还未说完,冯聪便答:“冯某武功粗浅,此番来若州不敢妄图盟主之位,也不求扬名于江湖。今日上台,只是想让法相大师看一看在下的冯氏折叶手和苦禅寺的大慈悲手究竟有无异同?若两者并无渊源,还请大师做个好,替在下向众位江湖豪杰澄清一二,解冯家百年之恼!”
他一边说着,一边行到圈外的法相座前,抱拳弯腰,神情凝重。
冯家早已在江湖上打出了名头,但总有人拿他们的折叶手和大慈悲手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冯氏四代人为此抑郁难解,一生也不得畅快。接到徐家派来的邀请函,冯聪首先想到的便是借这个机宜,请苦禅寺替自己做明证。他料法相乃是当今武林德高之人,义所当为,自不至于辞却。
法相缓缓从座上起身,行至冯聪跟前将其扶起。
老和尚年逾花甲,却眼目清明,精神矍铄,显是个内家高手。他点了点头,执了个请手式道:“如此,便请!”
江小鱼看了看身旁的执事,又看了看正前的法相、冯聪二人,有些无奈地退到了武校圈外。
冯聪立驻身形,朝法相深鞠一躬,嘴里念道:“捻珠手,胭脂扣,集气腕,使力节。”
念完,双手执起如扣,十指作势如捻珠,他右腕骤然发力,朝法相急攻而去。
“借自力,招连招,力不竭,招不断。”
法相凝神听他念着,手里不停以大慈悲手相抵。
“冠上叶,随风摆,折叶手,千取一。”
四手交叠越来越快,渐成虚影,不辨招式。
江小鱼越看额眉皱得越紧,许久乃低声叹道:“我不如他。”
“啧啧。。。 。。。冯氏折叶手名头虽不小,终究还是名不衬实啊!冯聪能与法相大师打平手,谁曾想到?”
“大慈悲手是苦禅寺绝学之一,法相大师最拿手的武功就是伏魔掌和大慈悲手。他虽不在摘星阁的高手榜之列,但武功之高绝不容质疑,就算比其师叔悬月大师,也差不了多少。冯聪能与法相大师交手至今而不败,世间能有几人?”
“你看你看,他们比拼内功了!”
台上,法相、冯聪四手相抵,不久二人头顶便都冒出了明眼可见的热气。
“冯聪头顶冒出的蒸汽略多,看来还是法相大师略胜一筹了。”
二人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同时撤了内力。
冯聪拉法相比试,并不是要跟他分出一个胜负、高低,而是要让他辨出自己的折叶手和苦禅寺的大慈悲手究竟有无异同。是以,无论是招式、抑或内功相较,二人都是点到为止。
“大师,以为如何?”冯聪沉声问道。
为给折叶手正名,他甚至不惜从头到尾将祖传绝学解析个遍。如此,相当于法相现学了一遍冯氏折叶手。
当然,以法相的品格,就算学会了这门武功也绝不可能擅用、擅授。也正因为此,冯聪才敢将折叶手的精要毫无保留地讲于他听。
法相笑着点头再行到四方台前沿,以内气渡声:“适才老和尚与冯施主印证了一番,冯氏折叶手无论招式还是心法,皆与我苦禅寺大慈悲手并无雷同之处,请各位豪杰做个见证。冯氏折叶手奥义精妙,比之大慈悲手毫不稍逊,谣言止于智者,请勿以谣传谣。”
一时,武校场传来了阵阵呼喝之声。
“大师恩情,在下铭感五内,年后元宵佳节日,冯氏必亲奉汤圆一斛上天柱山向贵寺道谢!”冯聪眼眶微湿,正声谓法相道。
洛州距天柱山三千里,冯家虽只奉一斛汤圆,却要跋山涉水,餐风露宿近月,正合“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佛家不重礼,礼重了还未必肯收,奉一斛素汤圆正好,高洁厚重,解人空乏。
“冯施主客气!”法相合十笑道,“佛门广渡,来者皆缘。”
执事行过来,向冯聪确认了一遍,得到答复后乃朝下叫道:“此局冯掌门主动退场,故江小鱼胜。还有哪位英雄要上来较量一番?”
“老夫来试试!”一个肥圆老者推开了身边的人,缓缓走出区隔,行到了四方台前。
易麒麟、云晓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他?”
。。。 。。。
任天堂并没有立时进驻地军营,而是找到了神哨营的领将徐寒山。
徐定平在都城外战亡,夏承炫念其忠勇,与夏承灿商议后把其子徐寒山调去了神哨营,军职是正四品的偏将。
神哨营的军职比地方军营的军职低,却是皇上亲军,论前途自然远胜。
此次,他奉命带了一万八千人夜围若州驻地军营,乃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徐将军,里面甚么情况?”任天堂有些担忧地问。
徐寒山摇了摇头,回道:“睿王殿下交代过,我等只能在外面围,不可冲进去。是以,里面的情况,末将也并不清楚。”
夏承焕担心激起哗变,不敢贸然令徐寒山带人进去拿人。毕竟,徐家在若州经营多年,驻地军营的大小将佐少说也有一半是徐家外门的人。他们真要暴动,这一万八千人还真镇不住。
下河郡乃是都城南大门,又历来是大华最富庶之郡,若州驻地军营的人数也远超其他郡府,足有五万人。这就是为甚么夏承炫会这么着急派神哨营围住这里。
“先稳住,一定要稳住这支大军,再图后事。”
他的父亲,大华智王夏牧朝就是死于叛将之手。一样的事情,夏承炫怎么可能允许发生第二次?
“趁其将乱未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军中几位将佐,再扶持中立将佐上位,以若州军营的人治理若州军营!”这是夏承炫和夏承焕商量好的对策。
临出郡司府,秦孝由已将夏承焕的原话转告了任天堂。
。。。 。。。
肥圆老者踏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上了四方台,笑着对执事道:“老夫想要试一试!”
第三六肆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十一)()
肥圆老者脸大、眼小、肚凸、腿短,一副笑呵呵的形容,的确颇有喜感,但台上认出他的人却没一个有好脸色,厌恶中还带着很显然的提防之意。
“来者不善!”
湛明微微侧身,轻声谓梅远尘道:“师弟,此人极善使毒,可谓恶名昭著,你小心着些。”
作为此次武林会盟的主家,徐啸衣自不能坐视不理,他行到那老者身前,冷声问道:“食尸老人,你来这里做甚么?我们不欢迎你!”
食尸老人!
原来那个身材肥圆,面色红润的老者叫食尸老人!
徐啸衣的话音刚落,易麒麟、严沁河、金参封等人也都离了座,站到了他身旁。看阵势,他们倒像是准备随时合力制住此人。
今日,十三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坐到了这个四方台上,那武林结盟便算是礼成了。虽然盟主之位还需武校后才能定下,但既是同盟,众人自该同进同出,同仇敌忾。
他们是正,而对方是邪,历来正邪不两立。
徐啸衣行上前时,他左侧的金参封,和右侧的易麒麟、严沁河自然也跟着站了出来。
食尸老人横行江湖多年,鲜逢敌手,若不是因着武功阴毒,摘星阁高手榜上本该有其一席之地。且他还极善使毒,一对一,徐啸衣就算能胜。也难以将其制住。
“嘿嘿,一群伪君子,在这里自命清高!”肥圆老者冷笑道,“你徐家发出的拜帖上可说江湖人士皆可来若州校场一显身手,嘿,难道老夫就不是江湖中人么,啊?”
拜帖是发往江湖各大世家、门派的,上面总不能写非正派出身不得赴会罢?没想到这个时候却被食尸老人钻了空子。
“哼,你若是来此间看看热闹,那也由得你。倘使想要做甚么恶事,武林盟自不会袖手旁观。”徐啸衣手上暗暗蓄力,冷声谓他道,“你武功是不弱,但我武林盟要制服你易如反掌!”
他言语铿锵,声音冷厉,听得出毫无回旋余地。
这是徐家的态度,亦是武林盟应有的态度。
食尸老人咧嘴怪笑,讥讽道:“你们这些人自认正派,做的肮脏事未必就少了。老夫虽人使毒、吃人,但自己做过的事,敢作敢当!我所毒的皆是为恶当死之人,所食也都是那些被我毒死的恶人。嘿嘿,要说邪嘛,自然是邪了一点。要说恶嘛,你们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妖物,你再怎么狡辩也难以自圆其说!”严沁河恨声骂道。
他为人刚在,于“毒人而食”这等事,是如何也不肯原谅的,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合力除了武林这一大害。撇头朝易麒麟看去,见其缓缓摇了摇头。
今日乃是武林会盟,食尸老人虽为邪派,却也是江湖中人,还是江湖上声名正盛之人。因其名声不佳便对他出手,实不是个好缘由,今日校场亦不是个好机宜。
“徐掌门,你们十三大门派未经推选便成武林盟执事也就罢了,老夫这种小门小派、无门无派之人难不成还不可以上台争一个名头么?”食尸老人的声音很大,显是有意让更多人听见,“说甚么正邪,嘿嘿,法相和尚适才不是说了么,江湖上素来喜欢以讹传讹,谁亲眼见老夫杀过好人、吃过好人?”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正如他所说,此间还真无人亲眼见过他为恶。要说恶,那也是只闻其恶名,不见其恶行。至于他的恶名是不是以讹传讹,谁也不敢打包票。
按理,食尸老人的确可以上四方台争一个决选的名额。
此事徐啸衣也不能做决断,十三大门派掌门人聚在一起轻声低语了几句,总算有了准话。
“此次武林盟决选盟主,自然大华所有江湖中人皆可上台争夺,你若当真有这个能耐,上来便是。”徐啸衣朗声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初选还是决选,均不可使用毒功、毒物,否则,哼,这里不说也罢,你应当知道后果。”
食尸老人却浑不在意,嘿嘿笑道:“跟你们比试,何须用上毒功、毒物?”
他一边说,一边往右侧走,行到武青松位前,阴恻恻道:“我不能用毒功、毒物,他们凌烟阁又能不能用?”
徐啸衣被他问得一窒。
凌烟阁亦擅使毒,但在于防身而不在于攻敌,在于制人而不在于杀人,这与食尸老人出手便是毒,动辄杀伤人命全然不同。是以,江湖上人虽大多不喜欢凌烟阁,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正派宗门。
众人皆知,凌烟阁的毒功、暗器是门派的传承武学之二,若不让在武校中使用,无异于缚其手脚,这对凌烟阁显然极其不利。
“我凌烟阁自然不用!”武青松站起身,沉声答道,“改日有时间,武某倒想和你好好切磋切磋毒功呢!”
战书。武青松向食尸老人下了战书。
“嘿嘿,老夫也正有此意。”食尸老人眯眼笑道。
二人都以使毒之能闻名江湖,可说一正一邪,有机会分一个胜负,自然谁都不愿错过。
他们对峙的这一小会儿,徐啸衣行到了江小鱼身边,轻声谓他道:“小鱼,此战务必竭尽全力!首求胜,求胜不能则借机伤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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