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来了多少人?”徐啸钰又问。
他心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确数尚不得而知,但我们的人远远看见,若州驻地军营被人围住,粗算最少有两万人。”
徐啸钰闭眼沉思,好半晌乃道:“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皇上的周全!”
第三五八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五)()
江小白早就感觉到对方武功不弱,却未料到他能强到这个程度,自己既占了五招的先机,又使出了最拿手的“锁魂手”,交手两百多招来竟未占到半点上风。
白面书生看起来出招缓慢,却总能后发先至,一次又一次地抵住了他的攻势。
江小白已额脸之上已沁出了汗,对方却面色沉静,与初上台时毫无二致。
“我不是他对手。”
虽不想承认,但江小白却明白,只要对方反攻为守,自己就要输了。
不过,昨夜掌门也已交代过,此番武校诸子皆不必执着于胜负,不妨把上台的群豪当成平时的陪练。
“论拳脚,我不是你对手,我可要用剑了。”又一轮急攻无功而返后,江小白止住身形,无奈苦笑道。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一旁的执事已然听见了江小白的话,适时把他的剑掷了过来。
长剑在手,天下我有!
说到底,徐家是剑派,而江小白是个剑客。
一道冷光掠过,他执剑成“一”,如箭矢般刺向白面书生,使的是徐家剑法“去无念九式”中的第一式。
当夜都城城郊客栈中,徐簌野便用过这一招,不过他是执指为剑,剑意虽至剑形却难免有所不能及。
坐在武校圈外的梅远尘一眼便认出这式剑法,此时心下又有些担忧了:“上次交手时徐二公子并未出剑,我俩比的也只是拳脚罢了。我近来武功进益不慢,自问易时而处绝不至于输给当时的他。然,我的武功有进益,徐二公子也不会虚度这数月。且,我不曾见过他使剑。。。 。。。”
梅远尘低头沉思的这个小空挡,江小白又接连刺了二十余剑。他的剑招凌厉而不狠辣,不愧是大门大派的剑法,引得台下连连赞叹。
“两个后生好俊的功夫!”已经败下阵来坐在台下观战的游水平看着台上二人精妙的攻防,忍不住喃喃叹道,“偏居一隅,不知天下,不知天下啊!”
不仅台下的这数万人惊讶二人的身手,就连台上也议论开了。
“徐兄,贵派的年轻弟子都不得了啊!”金参封的位置靠着徐啸衣,这会儿主动搭起了腔。
小金山以剑立派,五六十年前,金参封的已故师父侯伯钧也曾是名满天下的剑道高手。可惜,侯伯钧老年才开始收弟子,他的四十九路逐影剑法眼下小金山中无人能贯通。
亲眼见了徐家子弟的身手,金参封心里又忧又愧,毕竟,同为大宗门,小金山的二代弟子中莫说匹敌贺峥嵘、江小白,便是接近他们的都没有一个。
徐啸衣笑了笑,辞道:“金兄谬赞了。下面虽站了一百个二代弟子,其实也就那么四五个武功还稍微过得去的,不过是给他们做个样子罢,否则一个个跳上来比划,这武林大会开一个月也开不完了。”
熟人面前,他也就实话实说了。
贺峥嵘是外门大长老的孙子,又是徐啸钰的关门弟子,而江小白则是他二女徐簌淇指腹为婚的夫婿,亦是他的亲传弟子。论武功,他二人比之徐簌野也不过略逊半筹罢,与徐簌延、徐簌谟、徐九几人相当,甚至还要胜出那么一招两招。
这个级数的青年高手,整个徐家外门的确只有五个。
“哈哈,徐兄谦虚了。”金参封哈哈笑道,“光外门就有四五个身手如此了得的青年才俊,徐兄还不知足哇?啊~~~,我小金山要能出一个这样的弟子,那可是我的心疼肉。”
听人赞自己的门人,徐啸衣自也欢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将视线投入到了武校圈中。
“江湖可真是深水藏龙,这个白面书生的武功绝不弱于簌野,也不知是那个隐世门派的好手!”
。。。 。。。
听了穆桒的话,端木玉只是点了点头,甚么也没说。只在纸上写了八字——敌动我静,敌出我伏。
端木敬敲开了门:“少主,徐先生、安先生和陈先生来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凑到了书案前,看了看那八字,露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得知若州来了大队神哨营和执金卫后,徐啸钰急忙让徐啸石去秘密召集本门人马,以备不测,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安乌俞和陈近北的住所,与二人通了气,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居合院。
他知道,徐家百年来最大的危机,或许便在眼前。
“皇上,老朽有罪!”一进门,徐啸钰就跪拜在地。
端木玉忙行过去扶起他,笑着安慰道:“徐先生,何至于此?赶紧起来。”
“来,三位,进里边说话。”
。。。 。。。
执剑在手,精妙剑招连绵不绝地使出来,江小白几乎画地为牢,一时竟将白面书生困住了。
“我这缠、圈、点、绕四式两百多招也只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了,到此刻,连他的衣角都未曾碰到。如此看,只怕武功犹在二公子之上。可怪的很,我竟连他的武功路数都没能瞧出来。”
梅远尘身兼斗转斜步二十三、齐物登宸、奇门错步三大轻功、身法、步法绝技,亦是擅防胜于攻。与梅远尘不同的是,白面书生靠的不是灵巧的身法、轻功,而是料敌于先,后发先至,以卸为防。
料敌于先说起来简单,不过是提前预判对方下一步的出招,实则非深厚的武学见闻、累积不能办到。
后发先至的难为之处在于,出招人要后程突然发力,需有浑雄的内力做支撑,否则只能“意念至而招未至”。
以卸为防靠的是交手瞬间使巧劲化解对方的攻势,乃是“四两拨千斤”中的一种。
江小白攻得越来越急,徐家剑法中还夹着外门的腿法,饶是如此,白面书生却总能不急不缓地见招拆招,一一化解他的攻势。
“从比试至此时,那位褴衣大哥还未攻过一招,却已逼得对面的徐家弟子方寸渐乱,端的是深藏不露。”梅远尘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过招,这时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疾刺无功后,江小白使了一个大回旋将剑身掷出,再手脚并用,猛攻白面书生的上三路。
这是险招,攻的乃是对方的脖颈,一旦得手,那就是伤人性命。不过是有意无意,他这会儿的确是用了杀招。
白面书生急退两步,微微矮身避开了这个回旋切,再使了一个揉手收了江小白的剑。
兵刃被夺,胜负已分。
江小白立即收住了手,面有惭色地执了一礼,正色道:“在下失礼了,忘兄台莫要见怪。”
本是校场比试,他却使了杀招,虽不禁止,道义上却是自然落了下乘。这一场比试下来,他不仅输了剑招,还输了武心。
“小兄弟严重了。”白面书生淡淡回了一礼,把剑递了过来,轻声道,“凉州何悲鸿。”
第三五九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六)()
“凉州何悲鸿。”
他的声音并不大,靠近四方台的数百人却都听见了这五字,也深深地记下了这个人。
“听到没,那个白面书生是凉州人,叫何悲鸿。”
“飞羽兄弟,他们说台上那病怏怏的高个汉子叫何悲鸿,竟是咱凉州人!喝,这可了不得,那可是咱的乡里!凉州可好些年没出过这么顶尖儿的人才了,咱回去了可得跟人好好说道说道。”
“也不知摘星阁的人来没来,这等人物,只怕是要进高手榜的了。。。 。。。”
台下稀稀落落地论议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凉州何悲鸿”这五个字已不知经由了多少人的嘴舌。
江小白深吸了一口气,抿嘴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清声报道:“若州江小白。”
。。。 。。。
恨红尘的伤虽重,歇了三天也已大好,已能自行下地行走。
素心宫此行皆是女门人,实不宜与其他门派住得过近。徐家给她们安排的宿处叫“云池”,靠着內苑,是进占地三四亩的大宅院。此刻,云晓漾和恨红尘便并行于其间。
“白姑娘,我们走了这么许久,你怎不开口说话?”云晓漾笑谓她道。
云晓濛去校场后,她们便也出了房门,这会儿已在小院中慢行了一个半时辰。
恨红尘突然停住脚步,侧头看着她,正色道了一句:“谢谢!”
她腹部受张遂光那一腿震裂了脾脏,接连烧了两日,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半睡不醒间,一直有人在给自己擦汗,喂药、行针、推血,她知道,那人便是眼前的云晓漾。
从小到大,除了菩提心,便再无人照顾过她。
当然,她也一直以为不需要。
“谢谢你。”恨红尘又说了一次。
她是杀手,还是个极厉害的杀手,通常他们这类人都不会太喜欢言语。
事实上,九殿的人都很安静,除了张遂光和几位大师傅,其余人极少有说话的机会。他们除了例训就是杀人,要不就是躺在床上养伤。
嘴巴对他们而言,是用来吃饭的,而不是说话的。
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从未学过说话,除了呼喝、吼叫,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好在菩提心待她与旁人不同,除了教她武功,也教她说话、识文断字。只是,菩提心死在雪国后,便很少有人跟她说话了。
云晓漾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冷,却真诚,像极了她的人。
“白姑娘,客气了!”
二人行到小径旁的石凳坐下,云晓漾又问:“白姑娘,张遂光想杀你,怕是你知道一些九殿的秘辛罢?”
这三日,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难得今日恨红尘神思清明了。虽觉得有些不妥,但她还是问了出来。梅远尘亦在此间,或许过几日武校一结束,他便会来找恨红尘。
“他若确晓了杀父仇人是张遂光,怕是会不顾一起去报仇。以盐帮和九殿的势力,他要杀张遂光无异于火中取栗,凶险万分。”
因着这一顾虑,很多事情她虽知晓却从未对梅远尘说过,虽然他也已隐隐有所察觉。
恨红尘黛眉轻蹙,若有所思,并未立即答他。
见她不答,云晓漾也不催促,转而问道:“我听湛为道长说起,海棠姑娘是你的姐姐,可有此事?”
“嗯。”恨红尘低眉应了一声。
虽是初次见,但她与海棠长得一模一样,任谁都猜得出二人是孪生的姐妹。唯一的亲人死在自己的手里,是她最大的一件憾事。
“她那么想活,这世间还有她那么多的挂念。。。 。。。”
回想起海棠临死前的那些话,恨红尘的心像是被人插了一把生锈的刀子。
“我们是双生姐妹,我认她作姐姐。”
湛为已对二人说过此节,且从梅远尘当日的表情,云晓漾也能猜到,是以并不觉得讶异:“白姑娘,想来你也知道,你姐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梅家的公子梅远尘了罢?”
恨红尘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若州托真武观给他报讯了。
“姐姐很舍不得他,临死还嘱托我,若是得宜。。。 。。。若是得宜便帮她照看着他一些。”她这一句话没说完,泪便先流了出来。
“妹妹。。。 。。。妹妹。。。 。。。我一直觉得。。。 。。。我梦中总。。。 。。。总梦到我是有个妹妹的,没想到是真的。。。 。。。只是,我。。。 。。。没想到你我今日相认却是此行此景。。。 。。。妹妹。。。 。。。我不怪。。。 。。。我不怪你真不怪你。我。。。 。。。我只恨这老天捉弄人,恨这命运恨这造化!妹妹。。。 。。。我家公子。。。 。。。他。。。 。。。他太可怜了,他太可怜了。。。 。。。我原想着能陪着。。。 。。。我以为能陪在他身边的。妹妹。。。 。。。我不怪你,我只怪着命。。。 。。。我只恨老天薄情!我曾。。。 。。。我。。。 。。。妹妹,我。。。 。。。我好想陪着公子。。。 。。。他太可怜了。。。 。。。你日后机会得宜,且帮我。。。 。。。帮姐姐照看着他一些,公子。。。 。。。公子太可怜了。。。 。。。”
海棠临死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恨红尘的脑中,她郁结于心一时难抑,骤然喷出了一口血。
。。。 。。。
徐、安、陈三人见端木玉脸上毫无急色,皆暗暗佩服,均想:“皇上也不过而立之年,这份沉稳、冷静却远非我们这几人能比,果然是帝王之相,王者之心。”
待他又把都城和白山郡的安排说了出来,三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上之远见,臣等远不能及!”徐啸钰躬身叹道,“若非皇上先行了这两步棋,我等真是百死莫赎了!”
端木玉是他们三人请过来的,本该护其周全,保起平安,不想却走漏了风声,引来朝廷的缉捕堵截,若追究过失,三人自问其罪当诛。
来之前,三人已经商量好,最坏的打算便是三家集合所有能动用的人马提前起事,便是拼着全军覆没,也要设法保送他回到厥国境内。
“呵呵,玉毕竟不是一个人,身上还背负着江山社稷、宗族大业,自然要惜命一些。我既敢来大华,便不怕夏承炫来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宜兵行险着。若州之事,还是得仰赖诸公了!”端木玉朗声谓三人道。
徐啸钰执礼答道:“皇上放心,臣有失在先,接下来便由徐家将功折罪罢!”
。。。 。。。
江小白颓然下了四方台后,一个八字胡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白,接下来看哥的。”
说完,他一个“鸢飞跃”跳进了武校圈,大声朝下唤道:“还有谁要上台?”
第三六〇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七)()
永华帝在位时耽于长生之道,常年让三个皇子署理各地政务,因着白衣军的缘由,下河郡的政务向来是由夏牧阳主理的。
任天堂升调下河郡郡政司前,是若州的驻地将军。任若州驻地将军前,他还在夏牧阳身边做了五年的中军偏将。
也正是因他背靠贽王府的关系,徐家多少会卖他一些面子。即便如此,任天堂仍觉得自己这个郡政司不过是个傀儡。
“呵呵,这郡府衙门、驻地军营哪哪都是他徐家的眼线,我堂堂一郡首官,连个辖下的六品巡吏都拿不下,城关的换防更是从不经由我手,。。。 。。。大华二十六个郡政司,还有哪个比我窝囊的?”
然他毕竟是军人出身,虽处处受徐家掣肘,却也一直不曾妥协。整个下河郡,六品以上的官员,仅他一人从始至终未进过徐家的大门。
“贽王殿下说过,为将治军一定要有骨气、正气、勇气。任某人虽然也没甚么能耐,这骨气、正气、勇气倒有一大把。哼,看他徐啸衣敢不敢杀我这一个朝廷的二品大员!”抱着这个决心,任天堂苦苦挣扎了三年,可惜收效甚微。
一早,郡司府来了一位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客人,竟是秦国公秦孝由。
秦孝由乃是夏牧阳的岳丈,亦曾任过兵部尚书,在军中有着甚高的威望。
“老国公怎突然造访?”
任天堂来不及多想,急忙行出去将他迎进了正厅。
听秦孝由说明了来意,任天堂惊得几乎掉了眼珠子:“甚么?国公是说,皇上派人围了若州驻地军营,还撤换了城关的守军?”
“不错。”秦孝由捋着胡子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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