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赖以扬名的便是一套斩情剑法,又快、又狠,出剑不留情。
有人说,胡不归之所以隐迹江湖是因为他的剑误杀了自己的妻子,心伤、自责之下,他带着独女去了南疆。
传言有真有假,谁也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徐啸衣从未见过眼前的青年,却一眼认出了他的剑法。
“徐掌门,那是晚辈的外公。”张正毅脸有得色,宏声回道,生怕别人听不到。
胡不归有个女儿,江湖上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没想到她儿子都这么大了。
“哦,原来如此。张少侠身出名门,剑法精绝,此战便免了。”徐啸衣笑谓他道。
设这个初试,不过是要筛选一些不自量力的人。既能看得出武功深浅,免掉这一节也说得过去,毕竟,一旦出手,旁边这些可都是高手,自可趁机寻找他的破绽,于他后续的武校甚是不利。
徐啸衣不让张正毅出手,一是因为他的出身非同寻常,的确配得上一个名额;二是不想他提前暴露了自己的武功路数,说到底,是既是保护他,意识保证武校的公平。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台下这些可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张正毅剑法高深,也没人觉得徐啸衣这么做有甚么不对。
“几位掌门,你们以为如何?”徐啸衣笑着问易麒麟、张遂光等人。
众人都看到了张正毅出招,皆知他武功不弱,自无反对的道理。
“张正毅谢过各位前辈!”
就这样,他只出一招便成了首个晋级的散侠。
第三五六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三)()
有虞凌逸出手,徐啸石正好从武林会盟之事中抽身,他尚有一件更紧要的事要办。
徐簌功是徐家少家主,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他其实是比徐啸石这个徐家三老爷要更受瞩目的。是以,昨夜徐啸钰来居合院时便向端木玉禀明了此事。
与厥国皇室的渊源乃是徐家历代家主交替时最关键的传承,且向来不能对余人提起,即便亲如父兄、子侄、妻女亦不例外。
七月初,徐啸钰在陈家庄见了陈近北、安乌俞及虞凌逸后,才下定了归复“家门”的决心。是以,一回了家,他便叫来了族里最嫡亲的几人,对他们说出了这个家族秘传了三百多年的天机。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缓缓说出“徐家乃是厥国端木氏分支,我等皆为前朝皇室遗脉”时,密室中的其余六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如何可能?”
“我没听错罢?大哥(父亲/大伯)莫不是老糊涂了?”
直至徐啸钰把端木徐安、端木承平两位前朝皇子后人逐渐分化为若州徐氏、乾水城安氏和竺州陈氏的旧事原原本本说来,并拿出了府上留下的一些旧物佐证,六人才不得不信。
对他们而言,那无异于一个惊天之雷。
经过短暂的迷茫后,六人总算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血脉是上苍赐予人的,难以决断的联系。返祖归宗是天经地义的事,于徐啸钰的决定,他们倒是出奇的赞成。
徐家最嫡系的,除了徐氏三兄弟外,还有二代的徐簌功、徐簌野、徐簌延、徐簌谟、徐簌遄。
徐啸钰年长徐啸石、徐啸衣近二十岁,长子徐簌功也已年近四十,七八年前便开始帮着三叔打理宗门事宜,在家族年青一代中有着绝对的威望。
反倒是徐簌野,虽然武学天资极高,才二十六七岁便已在江湖中创出了名头,但却并不为父亲、两位伯父的喜爱,家里的兄弟、堂兄弟也敬重徐簌功远过于他,因的便是他放浪、随性的行事之风。
也正这这一着,徐家密会那夜,徐啸钰唯独没有叫上他。
“老三,簌野的性子你也知道。此事事关徐家万人的性命,我以为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对于兄长的话,徐啸衣从不违逆,虽觉得有些不妥,终究还是甚么也没说。
徐簌野何等聪明,不久便察觉家里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做甚么大事。
武林会盟之事他是知道的,但父兄所为,似乎远不止于此。他心有疑又不想问,憋了十几日后终于受不住,骑着雪鸷马便出了府门,一去便是数月。
“外人虽揣测我觊觎徐家少家主的位置,但我怎会去跟簌功兄长争?为何父亲、大伯、二伯对我如此冷淡?不仅兄长,甚至簌延、簌谟他们都开始替家里做事,唯独我。。。 。。。难道我就真的这么不济么?”
徐簌野越想心里越苦,自觉成了家族的弃子,直到在坦州城外遇到了那个追赶父亲牛车的少年。
“血脉之亲岂是能割舍的?父兄觉得我不好,那我自有让他们不满之处,倘使因着这便负气远走,那我岂不是连这少年都不如?”
是以,当夜他便勒马北还赶回了若州。
徐啸衣见他回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只说了句:“回来了就好。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徐家的子弟。”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后,徐簌野一路笑着流泪回了自己的寝居。
“是啊,我是徐家的子孙,这是一出生便决定了的。我这一生,必定先是徐家的人,再是徐簌野。”
于是,他转头便又去找了大伯,那个徐家说一不二的老人,这才有了他顶替二伯徐啸石出战武校的事。
徐簌野所请正合徐啸钰的意思,他当即答应了下来。
。。。 。。。
殷离阳是汉州府的政司官,原本在汉州这一亩三分地那是横着走都没人敢吭声的。今天却是一群人在他面前横着走,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夏承焕见他畏畏缩缩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有意叫他放松些,乃行到他身前,笑谓他道:“殷政司,你坐一下罢。此间之事与你无关,你无需惊惶。”
殷离阳见他走过来,腿不觉一软差点没站住,一脸急色道:“小臣失察!小臣。。。 。。。小臣有罪!请睿王殿下恕罪!”
他不是傻子,堂堂一个亲王,领着神哨营急赶数百里,突然撤换了城关的守门兵,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自己半点也不知情,往好了说那叫失察,往大了说,嘿嘿,那就可轻可重,搞不好是个诛九族的罪。
神哨营,那可是皇上的亲兵。他们向来都是不动则已,一旦动了就要有大事发生。
“甚么事会惊动皇上和睿王殿下呢?难道是盐帮?还是若州的徐家?”殷离阳想来想去,直觉得头疼、为难。
夏承焕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当然有罪,但现下不是追究你罪责的时候。你若是觉得紧张,就回去执事房歇着罢,你的私邸是不能回去了。”
他虽带来了足够多的人,却毕竟初来乍到,许多事还需要殷离阳这个本地首官协助,是以把他扣在了州府衙门。
一个银铠武将快步行了上来,在夏承焕面前驻足站定执礼报道:“睿王,守城兵、巡防兵、衙差都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了。”
“好,你亲自去城关盯着,一个人都不要放出去。”夏承焕一边看着城防图,一边谓那武将道。
武将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承焕,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换防、巡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万一,目标提前得了风声藏了起来,那可就不好找了。”
“修平,我们要的就是打草惊蛇。与其大海捞针,偷偷摸摸地查,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们在布防,马上就要开始抓人了!”夏承焕笑道,“敌在暗,我们在明,只有逼他们露出点痕迹,接下来的事才好办。蛇趴着,你不打一打草,我们怎么知道它在哪?”
顾修平恍然大悟,重重点了点,回道:“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
神哨营是皇帝亲兵,其间将佐几乎是清一色的皇亲国戚,眼前的顾修平虽只是个五品偏将,他奶奶却是永华帝和端王的同胞妹妹。是以,在夏承焕面前,他敢直呼齐名。
夏承焕放下城防图,行到顾修平跟前,正色道:“我们要抓的这人是个大人物,想来不会容易对付,叫将士们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他身边的护卫一定很多且武功必定很强,我们守在城关处的将士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事、工事要备好,尽量减少损伤。事若成,你我都是朝廷的大功臣。若让他跑了,即便皇上不怪罪,我们也必定会抱憾终生!”
“承焕,你给我透个底,我们这次要抓的到底是谁?”顾修平凑过身,低声问道。
。。。 。。。
谁也想不到,这个腼腆的少年武功竟强悍如斯,五尺青锋在他手里似有了生命一般,灵动、冷厉。
“小公子好高明的剑法,老夫败得心服口服!”秦州崦封山掌门人陶季春抱拳叹道,“唉,陶某人井底之蛙,惭愧惭愧。。。 。。。”
说完,踉踉跄跄下了四方台。
江小白抿嘴笑了笑,朝着陶季春的背影辞道:“陶掌门有所保留,晚辈侥幸胜出半招,实在惭愧。”
校场上,徐啸石穿过人群,正快步朝四方台行去。
第三五七章 武校场风云际会(四)()
“父母丧,不嫁娶”乃是沿袭千年的古制。
夏承炫成年而无子嗣,依着本朝礼制,他登基后一月便迎娶了芮筱灵,并立为后。
此时,芮筱灵已有了身孕。
颌王府、大将军都历经惨事,好不容易才刚走出阴影,就传来了夏承漪中毒的消息,实在是波未平浪又起。
为能离妹妹近一些,夏承炫次日便住进了长公主府,起居、理政皆在此间。
一起住进去的,还是芮筱灵。
芮如闵出事后,夏承漪也经常陪刚刚去大将军府看她,二人早已成了知心的好姐妹。
“皇上,国事为重,漪漪这里臣妾看着呢,你去忙罢!”已过了巳时,内侍大太监也来报过四次,夏承炫却仍守在妹妹床边,芮筱灵忍不住提醒道。
他是大华皇帝,除她这个皇后外,没几人敢劝他。
“唉。。。 。。。”夏承炫重重呼了一口气,甚么话也不说,站起身便快步行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国事为重的道理,但看着往日活蹦乱跳的妹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做甚么也没了兴致。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行振作了起来,他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去办。
夏牧舟一早就来了长公主府,让大太监通报过没有得到回音后,便老实候在了外院,夏承炫一出来就看见了他。
“厥国人那边有消息了?”
。。。 。。。
下面的人各个如临大敌,端木玉却自顾在房里写着字。
“端木敬,找到祝孝臣和佟高格那两队人了么?”这是穆桒第三次来问了。
谢天邀已经亲自领人出去找了,此间,他只能问端木敬。
“还没有。徐家那边也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端木敬嘴里虽是这般说道,手上却早已攥成了拳,显是也已有些坐不住了。
能跟在皇帝身边的人绝不会是庸人,祝孝臣、佟高格这么久一直没有回来,在他看来必定是已经出事了。
且绝不会是小事!
“少主怎么说?”
穆桒瓮声瓮气答道:“少主只说,‘先沉住气,等一等!’这都甚么时候了,我们怎能这么等着?少主那儿我也不敢多问,端木敬,你向来足智多谋,跟我说一下当前局势罢。”
二人正准备坐到凉亭里细说,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音,忙跑了出去。
院子里站了一人,浑身浴血,两个青衣男子搀扶着他。
端木敬认出此人是今一早随佟高格一起出去探路那队人中的一个,急问道:“你们究竟遇上甚么事了?佟高格呢?”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甚么,忙又谓跟过来的护卫道:“传令下去,盯紧外围,看没有人跟过来。”
浴血男子喘着粗气回道:“大人,不用担心,我是徐家的人护送回来了,他们已沿途抹去了痕迹,绝查不到此处。”
他顿了顿,回答起了端木敬的问题:“我们探路到城关后,发现那里的守将、守兵皆换了人,便准备回来报讯。可刚走没多久,便发现身后有一队黑衣人跟踪。佟先生故意领我们行到偏僻处,把他们引了出来。对方知道行踪败露就和我们厮杀了起来,他们人虽不多,却各个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佟先生担心贻误了报讯的时机,便令属下和另外一人先行回去报讯,他则带着余下八人截住了那群黑衣人。”
言至此,他的脸上有些悸动,似是觉得他们已凶多吉少了。
“回来路上,属下和另一人是分开绕道走的。属下担心暗里还有人跟踪,便走了人多的大路却还是接连遭遇了三波袭杀,好在徐家的人及时赶到把我救了下来。”
说完,指了指身边的两人。
他们是从雷州一路跟着厥国这行人到了若州的,端木敬、穆桒和随行的护卫都认识。
“两位大人,我们沿途都有人,他们混不进来的。簌延公子已经回府了,想来二老爷得了这个消息也马上要来了。”其中一人正色谓端木敬和穆桒道,“徐九带人潜在附近几条街,贼人找不到此间的。”
端木敬点了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穆桒得了准信,也回了屋,显是奏报端木玉去了。
。。。 。。。
四方台的武校圈中,江小白开始了他的第五战,对手是一个毫不出名的游侠。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袍子,脸色有些苍白。
“这位英雄,请报上姓名、出处。”武校执事笑谓他道。
汉子摇了摇头,正色答道:“待我赢了眼前的小兄弟,再自报姓名不迟。”
他说话的调子很慢,似乎要将每一个字咬得清清楚楚,有股子浓厚的书生气。
执事笑了笑,点头应道:“也可。”
江小白虽已连赢了四场,脸上却并无半分得色,“此人是个高手!”
他细细观察了这个穷汉子,隐隐感觉到此人或许是今日初赛以来武功最强的一个,不禁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与高手过招切磋的机会并不常有,每一次都弥足珍贵。见对方手上并无兵刃,他便也把佩剑给了一旁的执事:“我可不能占了你的便宜,你既无兵刃,那我们便比一比拳脚罢。”
那汉子眼睛快眨几下,点了点头,轻声谓江小白道:“既如此,我先让你十招。”
。。。 。。。
二人对答间,徐啸石已悄悄行到了徐啸钰身旁,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徐啸钰脸色大变,当即跟他下了四方台。
今日十三大门派无人出场,徐啸钰也并非徐家掌门,是以本就不必到场,他半途而退倒也并不惹人注意。
“甚么时候的事?”回了小院,他便着急问了出来,“我们安插在郡府、州府的人没有一个传讯过来么?”
他一直认为,若州已被徐家经营得铁桶一块,甚么事都不可能逃开徐家的眼线。没想到,守城兵和巡防兵撤换了的事,他竟事先没有得到一点讯息。
“皇上那边怎样了?”
徐啸石沉声回道:“刚查到,人都是昨半夜换的,他们被连夜带到了若州驻地军营,替换他们的是都城来的神哨营和执金卫。皇上的人一早去探路,发现异常赶回去报讯的途中遭人追踪被徐九他们救了下来。簌延一路派人掩护,他们找不到居合院的。”
“都城来了多少人?”徐啸钰又问。
他心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