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仁插话答道“少阁主,那位姑娘伤势不轻,我湛为师弟正在给他疗伤。”
“那便好 那便好 ”武凡尘说着说着,又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
第三三五章 夜未深惆怅无绪()
天色渐黑,端木敬总算赶回了客栈。
此前,他先众人一步离开了雷州,乃是有事去办了。
“带我去见公子。”
穆桒见他脸上有些凝重,料知他此行并不顺利,也顾不上多问,领着他径直往端木玉的客房行去。
端木玉好书,虽行出在外,一有闲暇,也会向店家借来纸笔写上几个字。
一生如雁过,不敢负青云。
临时拼好的书桌上散放着好些纸张,其上写的皆是那十字。
“怎样?”端木玉低着头,笑着问道。他正写到最后一个云字。
端木敬深吸一口气,微微躬身回道:“此去都城事未办妥,端木敬实在无颜见皇上。”
若不是临行端木玉嘱咐,十二月初七前务必回来覆命,他是绝不敢就这么离开都城的。
“我是问你这几个字怎样?”端木玉放下手中之笔,轻轻拿起刚写好的字,递到他身边。
端木敬躬身接过,凝神细看,嘴里轻念:“一生如雁过,不敢负青云。”
自宣州与御风镖局、严家的人分开后,徐簌野便一路向南,一人一马,走走停停。
一路景致甚美,他往往随地一坐便是半日。期间心血来潮,和雪鸷比了数次脚力,每每你追我赶一次走上数十里。日子虽然潇洒,却终日与马为伴,多少有些孤寂。
“城关?我竟已到坦州城关了!”徐簌野看着眼前有些古旧的城门,轻声叹道,“出城再往南走,便要到厥国了。”
此时天色已沉,再不过多久城门便要关了。
他并未多考虑,轻轻驱马出了城关。
行了不到五里,便见前方有一个褴衣少年光着脚丫奋力奔跑着,嘴里还不停地呼喊——
“等等我!阿爹,等等我!我再也不敢了!”
余晖落尽,西边的山顶上挂着一抹残红,那褴衣少年的喊声越来越凄厉,在这荒凉的城郊,听着实在是有些恕
“阿爹,我再也不敢了,你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那少年跑得急了,一脚踩进道上的凹坑,狠狠摔倒在地。他却全顾不得痛楚,急忙撑着身体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前小跑着。
“阿爹,阿爹~~~不要啊!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啊!我怕!”
他的声音中充满悔恨、惧怕,徐簌野在后面听着犹忍不住心生恻隐。
“你上来,我捎你一程。”他驱马追上那少年,轻声道,“你脚受了伤,追不上了。”
那少年听了徐簌野的话,拼了命地道谢,想上马,试了几次却皆没上去。
“我拉你上来!”他伸手微微一带,便把褴衣少年拉到了身后,“你抓着我的袍子,我骑快些。”
褴衣少年紧紧攥住徐簌野的后摆,大喜道:“好!好!我阿爹赶的是牛车,路上肯定见得着。”
雪鸷马极通人性,不待主人提缰便拔足飞奔了起来。
易麒麟及严沁河在徐家住下后,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向一位迎客执事问明了素心宫一行人的住处。
“严兄,你与我同去罢?”易麒麟笑着谓严沁河道,“九月初九那次,是沁孺兄代你来了,你还不曾见过云宫主呢。”
云晓濛虽然年纪比二人小得多,却毕竟是一派掌门,与他们算是平辈。且素心宫乃是百年大派,论武功、论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她都并不输易、严二人甚么。
“也好,便和易兄一起去见一见这位巾帼英雄。”严沁河笑着回道。
二人边聊边行,却在回廊口碰见了云晓濛。
“易前辈!这位想来是严前辈了!”云晓濛执礼问好,“看来晓濛来的有些不凑巧,两位像是要出去?”
她从门人那里得知御风镖局和严家已到,便急忙行了过来,见易、严两位老者正往外走,还道他们要去拜会此间主人徐啸衣。
“哈哈,那里是不凑巧,是太巧了!”易麒麟抚须大笑道,“我和严兄正准备去找你呢,却在这里碰上了你。”
云晓濛了然,笑道:“哪有让前辈移驾的道理,晓濛是晚辈,自该主动拜访两位。”
易麒麟笑了笑,也不多说客套话,正色道:“走罢,去里边细聊。”
端木敬徐徐讲着都城发生之事,端木玉只是缓缓点着头,并不插话问询。
待他讲到暂未觅到机会对夏承漪下手便匆匆回来时,端木玉总算说话了:“我们上次能轻易得手,是有内应和出其不意。现下,夏承炫可就这么一个妹妹了,她的护卫定然比先前的颌王府还要周全些,你一时无机可乘那是正常的很。既留了人在那边,你再留下也没甚么必要了。”
端木敬还是脸露失望之色,继续言道:“夏承炫遣夏承灿将白衣军的驻地往庇南迁了,看来穆将军的动作让他们担心了。”
“那是自然。”端木玉笑道,“换谁都会坐不住的。夏承焕呢?小皇帝就没有让他做些甚么?”
“今年大华境内风调雨顺,普遍丰收,预计增收两至三成。但夏承炫登基时曾昭告天下,冬收减半,是以户部收上去的粮食竟比往年还少了三四成。夏承焕受命筹集军粮,三日前便去了浮阳郡,想来是向民间粮商购米去了。”端木敬恭声报道。
“呵呵,大华的三王的三个儿子倒真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端木玉笑道,“冼马那边的人呢?”
“已经全部打点好了,也拿住了他们的把柄。相信,他们应当知道回去后该做些甚么。”端木敬一脸敬服道,“皇上远见之明,属下等望尘莫及。”
端木玉轻轻点了头,继续问道:“真武观那边呢?”
“回皇上,那个叫青玄的老道士一直未回观门,不知去向。”端木敬皱眉回道,“属下多番打探,犹未能再找到任何青玄的蛛丝马迹。”
端木玉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甚么表情。
“不过,属下却打探出,与我们同行的梅公子竟是青玄的嫡传弟子!”端木敬沉声报道。
此前,端木玉只知道安咸盐运政司府上常年驻了一支神哨营小队和一群真武观的老少道士,还道是永华帝担心梅思源安危,才派两队精锐驻扎在府上,护他一家周全,还从未想过,梅远尘竟是真武观的弟子。
“梅远尘竟是青玄的徒弟 ”端木玉紧紧握着拳,冷声念道。
雪鸷马虽背负着徐簌野和一个少年,脚下速度却并未慢下几分,行了不过五六里,便见一粗陋的牛车正对向行来。
“那是我阿爹!我阿爹来找我了!”褴衣少年见了老牛车,忍不住大哭起来。
第三三六章 出笼之鸟是凤凰()
上月,都城接连下了大半月的雪,前几日才刚融化。
雪一融化,夏承漪便央着哥哥放自己出府,梅远尘离开的这些天,她实在困闷的很。
长公主府虽是夏承漪的私邸,却内外布防着神哨营的精锐,没有皇帝的命令,是绝不会让她府门半步的。
虽说是夏承炫对妹妹的保护,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
“漪漪,你就是一只凤凰。外头想抓凤凰、害凤凰的人太多,只有把你圈起来,他们才害不了你。”想起哥哥的话,夏承漪不禁又暖又痛。
暖的是,父王、娘亲虽然都不在了,至少还有哥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
痛的是,一家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来,自己的余生只怕都得在这种严密的监护下度过。
“原以为在王府做郡主已经是笼中之鸟,困缸之鱼,哪曾想,便是那样的生活已是再不可能了。”
听褚忠说妹妹已两日不曾进食,夏承炫早朝后便直往长公主府赶了过来。
“哥哥,我想出去!”
他一进门,夏承漪便哀声央求。
最终,他没能拗过妹妹,还是放她出府了。
然,安防之事却半点不敢松口:所去只得是内城八街,随行必须有长公主府的五大高手和一只神哨营小队贴身跟着。
有颌王府和芮家的前车之鉴,夏承漪自也明白哥哥的苦心,领着百余精锐护卫浩浩荡荡地出了府门。
一路上,街边的小吃档飘出蒸腾的白汽,各种各样的香味扑鼻而来,夏承漪却全无食欲。
果然,“无心则无欲”,古人诚不相欺。
“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怎的哥哥突然便成了大华的皇帝!父王不在了,颌王府本来已是明日黄花,实不知哥哥使了甚么化神之技,竟能倒转乾坤,点危卵成金石!”
“只是,哥哥虽做了皇帝,却不见他有半分喜意,筱灵几次来这里也总说他忧患多、趣乐无,忙得几乎于废寝忘食。早知这般,又何必去争这个皇位?现如今,不仅哥哥被国事、皇宫困锁着不得自由,便是我,也要处处受掣。适才哥哥来看我,虽竭力装作欢快的样子,笑得却实在太过勉强,想来他最近也有诸多烦心事。”
“自从醒后,远尘哥哥也似换了一个人。他心里有话,总不愿对我讲。我知道,梅府的仇压在他心里太沉太沉了,若不得报,只怕他这一生都不得快活。我和哥哥有心帮他,却也不知从何处使力。”
“他重伤未愈却强行出府,虽说是要去看一下两个宝宝,只怕也想要趁着这个时机去江湖上打探仇人的消息。哥哥和真武观派去暗里保护他们的人一路上挡住了十几次贼人的袭击,看来想害他的坏人来头大的很,甚至不怕朝廷,不怕哥哥!卢剑星好些天没有来报远尘哥哥的动向了,也不知现下他们去了哪?”
“云姐姐对梅家恩情深重,这一次若不是她,只怕远尘哥哥也活不了。原本 原本我是不该提防她的。只是,她与远尘
哥哥一路作伴,远行两三千里,也不知会不会生出甚么事端来。呵呵 我怎还嫉妒这个作甚!”
夏承漪骑在马上,一路胡思乱想着。
“公主,泥人王。”紫藤驱马靠近了些,轻声唤道。
她知道“泥人王”于夏承漪有着特殊的意义,在府上每日倒有两三个时辰是对着泥偶发呆的,既经过此地,便出声叫了出来。
“啊?甚么啊?”夏承漪正思虑着,紫藤这冷不防冒出的一句话,她丝毫没有听见。
紫藤伸了伸舌头,笑道:“公主,旁边就是‘泥人王’的铺面,你要不要进去瞧一瞧?”
她嘴里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了指右前方的“泥人王”招牌。
夏承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驱马赶到了“老地方”,一时心生感概。
“公主,要去么?”见她好半天也不开口,紫藤笑着问道。
她是夏承漪的贴身丫鬟,比起府上其他的人,她倒要胆大得多。许是打小陪在夏承漪身边的缘故,她也沾染了一些主人家的刁蛮劲,不仅在其他丫鬟、小厮面前一副“恶奴”的做派,便是在夏承漪身边,也向来不怎的顾忌礼制规矩。
也因着她的随性,府上百十个丫鬟中,夏承漪最是喜欢她,虽知她日常有些跋扈却鲜少斥责、约束,心里倒有几分把她当了妹妹。
夏牧朝夫妇已逝,府上能当得亲人的,也就剩褚忠了。除了褚忠,她便与紫藤最为亲近。
“进去看看罢。”
“如此,好极了!”
听易麒麟说严沁河愿与御风镖局、素心宫合力角逐武林盟主之位,云晓濛忍不住拍案笑道,“如此,事成可期。有易前辈、严前辈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大家执掌武林盟,相信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了!”
“唉,云宫主想岔了。”严沁河呵呵笑道,“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江湖上的事实在不想多顾。也就是易兄对我说的那些事让我放心不下,要说任副盟主,呵呵,严家子孙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我实在不宜介入武林盟过深。云宫主年少高手,素心宫又是百年大派,由你辅助易兄最为合适。”
严家本就不是纯粹的江湖门派,云晓濛见严沁河言辞恳切,倒不是虚与委蛇,也就不做推迟,笑道:“我做副盟主也比张遂光、徐啸衣他们要好。”
易麒麟见她脸色有异似乎颇有所指,乃轻声问:“云宫主是不是查到些甚么?”
云晓濛凝神听了听四方,并未察觉左近有人,乃正色回道:“梅大人一家惨遭灭门之时,素心宫的人便落脚在安咸盐运政司府附近。他们去锦州驻地军营搬来救兵后,在路上遇着了九殿的阻截。”
事态严重,饶是她也不敢把话说死,毕竟,素心宫的人并未亲眼看见九殿的人屠戮梅府。
“甚么?果真是他!”易麒麟挑了挑花白的眉毛,低声喝道。
他虽也怀疑过张遂光
,却并未找到证据。这会儿经云晓濛说出来,他的心里仍是怒气汹涌,几难自抑。
严沁河听完也是紧锁双眉,沉吟了一会儿乃正色谓云晓濛道:“云宫主,此事非同小可,素心宫可有明证?不如呈报给朝廷处置。”
九殿的殿主是张遂光,此事已慢慢在江湖上传开了。
然,张遂光可不仅是九殿的殿主,他还是盐帮的帮助。
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论实力,便是徐家也略有不及。九殿加上盐帮,无疑是武林中的最大势力,便是御风镖局、素心宫、严家合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何况,严沁河自不愿意将严家置于这等凶险无比的仇怨当中。
在他看来,梅思源是一品大员,梅府数百人被屠戮,朝廷得知了这等密报,绝没有束手旁观的道理。
“严前辈,这等事,张遂光怎可能落下把柄。”云晓濛轻声叹道,“他们并未使惯用的幽冥鬼手、勾魂索和龙骨钺,素心宫原想着从刀兵入手去查,没想到,整个锦州城的铁匠师傅被杀了个精光。”
易、严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显见的担忧。他们均非恋权之人,此番站出来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便是担心张遂光、徐啸衣的野心过大,武林盟沦为他们手里的杀人利器。而从云晓濛的话看,至少可以佐证张遂光的野心绝对远不止于江湖。
“江湖绝不能与朝廷为敌,否则,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严沁河郑声谓易、云二人道,“此次武林会盟,我们说甚么也要阻止张遂光染指盟主之位!”
走进“泥人王”,掌堂的是个穿着麻衣的中年汉子。
见有贵客临门,掌堂汉子急忙迎了上来,躬身道:“尊客请进!尊客请进!”
夏承漪出门,身后便一直有百余骑尾随,这会儿她在这铺面前下了马,这百余人便将这左近为了个密不透风。
掌堂汉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又惊又怕,一时手脚有些打颤了。
“掌堂,莫要惊怕,我便是来看看你们的泥人。”夏承漪行进铺子里,轻声谓那汉子道,“我记得原先的掌堂是个老妇人,今日怎换了你?”
她来过此间四次,每次来,掌堂处守着的都是泥人王的婆娘,今日没见着她,心下有些诧异,便问了出来。
从这话里,掌堂汉子听出眼前的女子竟是铺子里的熟客,一时眼泪絮絮流下,轻声哽咽道:“劳烦尊客观念家母,只是她老人家已故去旬余了,小的这一身孝衣便是 ”
“掌堂的老大娘竟也故去了。前次来时,她还身子矍铄,精神抖擞,这才过去多久 ”夏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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