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麒麟、张遂光、徐啸衣、施隐衡等人皆是当今的绝顶高手,而高手对战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而这差别,或许便在于比武之时谁的状态更好。
长途跋涉之后,多少是要耗费一些精力的,若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对战之时说不准就吃了亏。
原本易麒麟是想着早些出发的,只是恰逢易家长孙媳生产,便耽搁了四日。这一路上虽一直快赶,却也最多能补上一日的行程。
御风镖局此行共二十四人,除了易麒麟外,还有薛定一、关澜月两位副总镖头,易家明、易家临、方天枢、贺正升、谭旌五位镖局中流砥柱,以及易布琛、易布衣、关瀚雨、姚初九等十六名青年才俊。
当然,十六人中也含了易倾心,至于她算不算才俊,这 嗨,就算她是罢。
临行前几日,她左缠右闹,整日黏着易麒麟,做爷爷的哪里不清楚孙女的心事?只得勉为其难地把她捎了出来。
“远尘会不会去若州,也是不定的,到了那里没见着他,你可不许瞎跑?”
面对爷爷的嘱托,易倾心自然满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此行二十四人中,她是唯一的女子,且武功也是最末的,接连五日冒雪赶路,她的身子越来越乏,已隐隐有些支撑不住了。
“哥哥,爷爷不是说过么,距宣州城只有三十里了,我撑得住的。”易倾心勉强笑着回了易布衣。
这时,一批黑马也落了下来,骑上乃是个与易布衣有七分相像的男子,看皱眉看着易倾心,一脸担忧道“瞧你这样子,甚么时候受过这等苦?非要跑出来作甚?你若当真嘱意梅家那小子,把他叫来咱家把事定下来不就完了!”
这便是易家三代的老二易布琛,亦是易家武学天赋最高之人,御风剑法造诣颇深,已不在其父易家诚之下。
在易布琛看来,易倾心看上谁都是那人九世修来的福分,自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她既看上了梅远尘,那他自然便要做易家的上门女婿。
易倾心外嫁?那是断不可能的!
易家三宝中的至宝,怎能与人?
“二哥,你胡说甚么!”听了他那话,易倾心羞不可言,忸怩斥道。
易布琛的性子不如易布衣随和,是以,和妹妹的关系,倒是不那么亲近。
易倾心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哥除了武功好,心思方便这是又笨又直,贴心的话自然向来不与他说。
得知梅思源出事后,易麒麟一刻也没有耽搁,带上刀便赶去了锦州。梅府众人的后事,便是他亲自操办的。
事后,府上皆传,小姐与梅家公子有了姻亲。
这样的事,辟谣不是,不辟谣也不是,很快便近乎人尽皆知了。
“要是真的,那便好了 ”易倾心亦忍不住时常这般想。
“妹妹莫怕羞。倘使在若州见了那小子,二哥定向他问个明白,瞧他甚么时候入赘咱易家。”易布琛一脸正色道。
易布衣知道自己这个兄长有些直嫩,怕他真做了傻事,乃出言劝道“二哥诸事,你可不能擅自做主,得全凭爷爷来主意才是。”
“呔,你们真无趣!”易布琛摇了摇头,驱骑快行而去。
见易倾心若仍有些魂不守舍,易布衣笑着谓她道“倾心,你莫担心,我会看住二哥的。”
“嗯。谢谢哥哥!”易倾心勉强笑了笑,又道,“我们也行快些罢,爷爷他们已经行远了。”
宣州城中,一男子牵马走向路边一家小酒肆。他那马体格浑健,四肢颀长,实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
“小二,快来!”那男子行到酒肆门口,大声唤道。
一个二十出头的麻脸瘦子一抖一抖地行了出来,哆哆嗦嗦应着“是了,客官,有甚么吩咐?”
那男子把缰绳给到小二手上,又从腰袋掏出一粒碎银子给他,囔道“给我的马喂些青菜萝卜,再煮盘热汤给它喝。得让它吃饱喝好了!”
小二见这马品相不凡,不敢轻慢,当即应承着牵了下去。
“掌柜的,给我炒两个小菜,再切四两熟牛肉,外加一大碗米饭。”男子找了一处门口的位置坐下,对着掌堂出的老汉叫道。
他的话一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马鸣。
掌柜探头一看,见来人有二十几个,脸色一喜,忙迎了过去。
天寒地冻的,鲜少有人在外讨生活,他这客栈许久没有这么大生意了。
出了门,瞧了这二十几人尽着锦衣,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脸上笑意更盛了“哦哟,贵客,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那男子见掌柜撂下自己去迎了别的客人,大为光火,出口骂道“你个泼皮老头,我先点的菜,怎不来搭理我?”
掌柜一脸难为地辞了易麒麟众人行至他面前,讨好道“客官能否稍候?我这店里难得有这么一桩大买卖 ”
“贪财的老鸹!”男子恨恨骂道。
易倾心受了冻,本就有些不舒服,见那男子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下冒火,冲过去就斥骂道“你这人当真无理,便不会好好跟人说话么?”
那男子站起身就要理论,却见到了她身后众人,当即转怒为喜,执礼笑道“晚辈献丑了,却不知是易前辈和御风镖局的众位前辈到了!”
易麒麟摆了摆手,笑着谓他道“徐公子,若州会盟之期将近,你怎还在此间?”
原来此人正是徐啸衣之子,徐家三代中声名最盛的徐簌野,适才给小二的那匹马便是在都城从安如庆那里偷来的雪鸷马。
“呵呵,簌野性子莽撞,不讨伯父、父亲和叔叔们喜欢。这会盟之事,概不让我插手。”徐簌野苦笑道,“既如此,倒不如独个儿出来晃荡晃荡。”
第三二五章 膳桌上初识倾心()
徐家图谋之事虽然隐秘,易麒麟却隐隐知晓一些,虽无法将其与谋反联系在一起,却知其绝非善事。
是以,他对徐家是颇有恶感。
然,其间却有一人例外,那便是眼前的徐簌野。
人如其名,他的性子浑不似他的叔伯、兄弟,竟是徐家少有的狷介、狂悖之人。虽然武功练得越来越好,却始终得不到族中长辈的认可。
此次徐家召集武林各派会盟若州,他竟甚么差事也没有揽到,不禁有些心灰意冷,骑着雪鸷马便出了家门。这三四个月来,他已跑了好些州府,昨日才到的宣州。
易布琛笑着看向徐簌野,问道“你便是徐簌野?”
还不待他点头便拔剑刺了过去,显然有意和他较量一番。
适才他问了一句,不过是想引起徐簌野注意,免落偷袭之嫌。出手后便再无顾虑,招招刺向他致命之处,倒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徐簌野失了先机却并不慌张,脚下有条不紊地退着,直至出了客栈。
“嗡~~~”暂时躲开到了易布琛剑招攻击之外,徐簌野终于抽出了剑。
两剑如灵蛇插花一般绚烂交织,激起了不绝于耳的铿锵声。
“总镖头,你觉得徐簌野和布琛,谁的胜机更大些?”关澜月一边看着雪地中缠斗的二人,一边问一旁的易麒麟。
他虽是御风镖局的三当家,亦对易家绝对忠心,却终究不姓易,易麒麟的御风剑法并未传授给他。
饶是如此,他从师门学来的剑法也精妙非凡,“关澜月”三个字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
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能有当下的名声,自然是靠一身精湛武艺赢来的。
“老关,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易麒麟知道,他二人看起来剑来剑去,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样子,实则不过好胜心起,争一个高低罢了,绝不会以命相搏,是以半点也不紧张。
关澜月笑了笑,答道“我看,二公子距徐簌野不远矣!”
他这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了易布琛不如徐簌野。
“呵呵,还是旁观者清呐。那个浑小子自己却还看不清呢!”易麒麟抚须笑道。
适才易布琛急于求成,反手一剑刺向了徐簌野肩胛,原本徐簌野躲开之后是可以趁机刺到他的手臂的。然,徐簌野却放过了这个机会。
易布琛身在局中或许不知道,局外的易麒麟、关澜月可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用剑好手,自然瞧出来端倪,知他有意相让,不欲伤了易布琛。
二人又往来了一百余招,易布琛突然撤了几步,喊道“不打了,没趣!”
他说完这话便还剑入鞘,黑着脸回了酒肆,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
徐簌野乃是江湖上成名数年的年轻高手,武功之高自不在话下。易布琛武功虽也不弱,众人却皆料到他不是徐簌野的对手,对于这个结果,倒半点也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易布琛赢了,他们会惊掉下巴。毕竟江湖上皆传,徐簌野的武功与其二伯徐啸石乃在伯仲之间,而悬月死后,徐啸石可是摘星阁高手榜排第九的高手。
易布琛武功再高,又岂是徐啸石的对手?
“徐公子,若不介意,不如你和我们一起用膳罢,人多热闹。”易麒麟笑着谓徐簌野道。
两次接触以来,他对这个后辈油然生出一股好感,颇有亲近之意。
徐簌野收了剑,执礼回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菜上齐了,众人皆落了座。
他与易麒麟、薛定一、关澜月、易家明、易家临、易布琛、易布衣及易倾心一桌,位子在易布琛、易布衣二人之间,斜对着易倾心。
“你武功不错,我们喝一碗!”才刚坐下,易布琛便端碗敬他酒,不待他回应,便一口喝干。
徐簌野并不好酒,然对方敬酒,又是一口而干,他也不好却拒,勉强端起酒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易布琛似乎看出他并不善酒,皱了皱眉,也不再找他喝,自斟自饮着。
自小,他便展现出了高于常人的武学天资,一直以来,他都从未输给过同辈人。他自然也听过徐簌野的名号,却多少有些不服气的,心想“若不是爷爷不让我在江湖上走动,我的名号未必便不如你。”
今日两人初见,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他自不肯放过,拔剑便挑了起来。
前一百余招,二人倒还看不出高低。到了一百四十五招后,自己犯了冒失之过给了他机会,不想,他却并未借机伤己。后面又斗了一百余招,自己竭尽所能,他守而不攻却仍游刃有余,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经过这次较量,易布琛算是服了。
“布琛,你今日虽败,却并非甚么不光彩之事。今后回去苦学,他日再见,你未必还不如人。”易麒麟正色谓孙子道。
易布琛点了点头,执礼回道“爷爷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徐簌野,我还会向你挑战的!”
徐簌野笑了笑,答道“好啊,我随时候着你。”
说完,端起酒碗面向易麒麟,站起身,一脸肃穆道“易前辈育己而不避人,这份坦荡,晚辈钦佩的紧。簌野虽不善饮,也愿以此薄酒,聊表敬意!”
易麒麟爽朗大笑,站起身端起碗,回道“你这酒,我易麒麟也当得。”
言毕,一饮而尽。
正值寒冬,诸人又赶了大半日的路,早已又肚饿,酒过一巡便开始动筷吃菜了。
闻了一桌子的菜香,易倾心也抵受不住,脱下了面罩准备开吃。
她摘去面罩的瞬间,徐簌野正好看见,一时惊住了。
“这泼辣女子原是这般貌美?”徐簌野在心下暗暗惊叹,“我真是笨到家了!易家三宝易易家的掌上明珠易倾心居首,这定然就是她了。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竟比簌玉还要好看几分 ”
他这神情在饭桌上如何藏得住,易布琛一眼就看出来了。
“喂,你看甚么看?饭都要喂到鼻子里去了!”只听他冷声哼道。
徐簌野老脸一红,忙扒拉起了碗里的饭菜。
“若让我选,我也宁愿不要御风镖局,不要御风剑法,只要娶这位倾心姑娘 ”
第三二六章 门第相当最登对()
徐簌野已二十九岁,早过了婚配之年,却一直没有娶妻生子。
以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徐簌野在武林中的声名,天下间愿意与之结亲的大户人家妙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说是排到若州城外亦不为过。
徐啸衣虽也替儿子张罗过几门姻亲,却皆因徐簌野不满意而无疾而终。
也正是因为他的叛逆、张扬,徐家三兄弟才不放心把家业交到他手上,甚至族里的事务也鲜少交给他打理。
就本心而言,徐簌野一点也不稀罕这个徐家少主的名头,更不喜欢抛头露面、事上束下。然,他是徐家子弟,又是徐家三代中的第一高手,骨子里有着天生的骄傲,自不甘心落于堂兄徐簌功之后。
他原以为,说服张遂光、易麒麟、云晓濛赞同到若州会盟之后,大伯、二伯、父亲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没想到徐啸衣斥了他一句“颠狂,不知所惧”后便把他晾到了一边。
眼见族中兄弟皆各有担责,唯独自己,似乎被排除在了会盟事外。
徐簌野受不得这般冷落,骑着雪鸷马便出了徐家大门。这些日子随兴所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谓逍遥自在,心下却更生悲怆之感。
“簌野虽有根,却如湖上浮萍,有所恃无所据,有所生而心无所依。”
膳桌之上,见了御风镖局一众老少有说有笑的样子,委实歆羡不已。
“徐公子,一会儿我们要去严家,你有甚么打算?”见徐簌野只影匹马,有些迷茫地看着城关方向,易麒麟笑着问道。
徐簌野虽然性子野了一些,却正直坦荡,颇对他的脾胃,又笑着道“不如随我去严家做客?严沁河与你父亲也颇有交情,作为晚辈,既到了宣州,也该去拜访一下这位武林德高。”
宣州严家乃是武林中的百年世家,严沁河又是老好人,和徐啸衣确实颇有往来。去年,严家二爷严沁孺六十大寿,徐啸衣也亲自来宣州道贺,这事,徐簌野是知道的。
“我
真笨!在这小酒肆偶遇这位倾心姑娘,乃是上天赐给我的莫大机缘,我怎能就此放过?”徐簌野偷偷瞄了瞄易倾心的方向,暗暗自骂道。
“易前辈说得对,晚辈既来了宣州,哪有不去拜访严世伯的道理?”
严沁河的祖辈、父辈皆是朝廷高官,同辈堂兄弟及后辈子侄中也有十余人在各郡州府任职,历四代百年累积,严家已成了宣州城内最大的名门望族。樊西郡及宣州城的几位衙门首官,赴任之前必先到严家来拜访。
不过,严家家风甚严,无论在官场还是江湖,从不恃强凌弱、强取豪夺,豪门底蕴的作风显露无疑。
严家大门上,还挂着二十三年前永华帝赐给严沁河的父亲作七十岁贺仪的御笔贺匾。
此时,严家大门外站了老少十几人,为首的两个老者便是严沁河、严沁孺兄弟了。他们身后的十余人,皆是严氏嫡亲子弟。
“大爷,布衣大哥可说了,倾心妹妹此行也到了宣州,你可得替我跟易爷爷说道说道。”一个十岁的少年行到严沁河身后,一脸讨好地笑道。
他是严沁孺的孙子严庭逸,好读诗书,修武也勤,严家两个老人对他都甚是喜爱。
严氏适龄未婚子弟中,他是最出挑的一个。
无需严庭逸提醒,严沁河也正想着给他找一门婚事,恰好易麒麟带着孙女儿来了,爷孙刚好想到了一块儿。
“呵呵,大哥,庭逸的事还烦你找个机会跟易总镖头说一说。”严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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