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俊的身法()功夫!”徐簌野突然收招,朗声赞道。
两个呼吸不到,徐簌野攻了十二招,梅远尘便避了十二招。
徐簌野攻得妙,梅远尘避得巧。
“这两个后生,可真了不得啊!”楼上观战的易麒麟忍不住叹道。
“易前辈,那是徐家的徐簌野罢?”云晓濛目不转睛看着战圈,一边问道。
先前梅远尘质问徐簌野时,声音并不小,易、云二人都是绝顶高手,便在睡梦中,耳力也比常人敏锐得多,先后冲了出来。这时已倚着桅栏看了好一会儿了。
“定是他无疑。”易麒麟正色回道。他并不认识徐簌野,却认识徐家的武功。能把徐家武功练到这个地步的年轻人,只有可能是徐簌野。
徐家第二代中,徐簌野在武林上的名声最响,两年前便被摘星阁列在了高手榜二十九位。
然,据坊间传闻,徐簌野曾与徐家二老爷徐啸石切磋,二人过了四百多招,并未分出胜负。
此事虽未得证实,然,徐簌野是武林中仅次于云晓濛的青年高手却早已为人所共知。
日前,云晓濛曾在婆罗寺中遇到一个白衣男子。当时云晓濛便从他的身形中辨出了徐家步法,只是没想到,这个问禅的白衣青年会出现在此处。更没想到,他竟是徐簌野!
“你师父只教了你躲闪的功夫么?”近百招后,梅远尘仍是只避不接,倒让徐簌野好不郁闷,于是开口相激。
其实并非梅远尘不接,只是他的招式又快又重,如疾风骤雨一般使出,躲闪尚且不易,哪里还能反击。
梅远尘的长生功内功、
轻功、身法、步法、剑法皆学得不错,掌法、拳法、腿法、指法、擒拿术、点穴术却只能算一般。此时,他手中无剑,“了一剑法”中的招式使不出,擒拿术、点穴术似乎也用不上,掌法、拳法、腿法、指法又好像不如对方,不敢贸然使出,是以一直以自己最有把握的轻功、身法趋避,以待时机。
徐簌野突然收招口出讥讽之言,梅远尘受此一激,且正得敌息的良机,当即握手成拳,使出了“蓄势待发”。
见他终于出拳攻来,徐簌野不由大喜,也是一拳迎了过去。便在两拳就要抵上的刹那,他手腕一抖,破势加速,朝梅远尘臂膀打来。
陡然生出这般变故,梅远尘本能踢出一脚“移山跨海”。
出招本就只在眨眼间,二人皆知避无可避,梅远尘的腿与徐簌野的臂抵到了一起。
“嘣!”一声沉闷的撞击后,二人个退了五步。
强!
梅远尘看着对方,已知自己非是其敌。
徐簌野收了招,紧紧盯着他,眼中满是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武功竟已练到如此境地。
虽不如己,却相去不远。他自己那般年纪时,可远没有这等身手。
而且,他的轻功、身法极其诡异,自己武功虽胜出一筹,却也伤他不到。
“我是徐簌野。若州徐家徐簌野。”
梅远尘也感觉到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喉间清了清,道“我是梅远尘。”他本来想像徐簌野一般把自己的原籍报出去,却不知该说自己来自三水洲,还是都城,只得作罢。
“你的功夫,俊的很。我竟看不出你的路数、门派,可否相告?”徐簌野正色问道。
在江湖上,若是切磋武艺输了一招半式,赢的一方有问,一般都不会却拒。
梅远尘可不懂这么些规矩,他只记着青玄说不可透露自己师门,当即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抱歉,师父有令,恕不能相告。”
。
第二二四章 以害相胁非君子()
陆见尤战战兢兢把便衣行走收集来的坊间议论报给了端王听,原以为他会暴跳如雷,自己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然,想象中端王雷霆震怒,劈头盖脸斥骂自己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他只是静静听着,不停轻声叹息。
“陆大人,宫门也关,你今夜也出不得宫了,今晚便在执事房歇着罢。”良久,端王乃谓陆见尤道。
安排执夜勤的太监把陆见尤带去内监执事房后,端王在勤政殿外的石栏前站定。
也风袭来,吹得人心凉。
坊间之论也并非全都虚妄。
端王与夏靖禹有师生之谊是真,夏靖禹得了端王的密令才引兵进驻到城南是假。
给皇帝做龙袍的翟家巷徐裁缝满门被人掳走是真,被掳到了端王府上去是假。
端王的几个儿孙各个有出息是真,他们中有人暗中联手厥国、沙陀陷杀三王是假。
端王下的令把赟王夏牧炎幽禁在府是真,想趁机暗谋杀害以致皇储之位无人是假。
这些留言皆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寓假于真,几已达到以假乱真,真假难辨,是非难断的地步。
不知情者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串捋起来,当真是合情合理,并无绝无半点纰漏,哪里还会疑有其他?
幕后之人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牧炎,果然是你啊。我先前还一直抱有一丝侥幸的 ”端王凭栏眺望夜空,星光微茫,月不见其迹。
朔日从来无月。
不是夜无月,只是月隐于夜。
“端王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后传来。
行过来的乃是内官首领及铸币大臣倪居正,他只身而来,身后并无小太监伺候。
端王已听出是他,并未回头,仍双手撑着石栏,只轻声说了句,“居正,你也还未歇下?”
倪居正行到石栏前,与端王比肩而立,轻声叹道:“殿下,你已上了年纪,身子骨可比不得年轻时,还是早歇才好。”
市井间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流言:天子宠臣,太监首领倪居是端王安插在永华帝身边的眼线,皇帝突然重病便是端王授意倪居正下毒害的。
极少有人知倪居正年幼时曾跟在端王身边数年。恰巧,夏牧炎便是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你听说了么?太监头子倪居正原是跟着端王的,几岁便入了端王府,后来才被安排去的华王府。端王是皇上的亲兄,他送来的人,皇上自然便多几分看重了。你想啊,若没有这般缘由,他怎能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子?且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
这便是这个计谋的高明之处——
虽知是计为何人所设,就是指认不得;
确信自己并没有为恶,可又无力反驳;
眼看施计者阴谋得逞,偏偏无从下手。
这些流言一经散布出去,便如滴墨入清池,无形间已让这一池的水——脏了。坊间信那些流言的人绝不在少数,便是朝堂之上,也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风雨本飘摇,细舟水半舱。已是掌舵难,何来浪里荡!
“牧炎,你当真这么想当这个舵手么?你若掌了舵,细舟能否舀去积水,避开漩涡,驶出风雨?”端王的心是凉的,“你做了皇帝若能扫除积弊,选贤任人,扭转乾坤,挽大华危局为无虞,端王府又如何不能给你让路?”
见端王凭栏不语,倪居正轻声开腔道:“殿下,湛为道人看过星象,也给皇上把过脉 ”
他的老眼中噙着两眶浊泪,半月间已至这般垂垂老矣。
“徐公子,此事恕老夫不能答允。”易麒麟听徐簌野说明了来意,当即摇头回绝。他并非恋栈权力之人,不答应在若州开武林大会只是不想让徐啸衣当这个武林盟主而已。
论消息灵通,除了摘星阁,还没有哪个门派比得过御风镖局。易麒麟自然比常人多知道一些徐家的事,这才从中阻扰。
原本他还担心御风镖局会孤身奋战,没想到云晓濛竟旗帜鲜明地站到了自己这边。
朝廷已是如此危急,徐家若是有甚么歹心,只怕从此江湖无宁日了。
偏偏易麒麟又知道一些,徐家有那么一丝歹心
徐簌野猜到了易麒麟和云晓濛不会答允,是以,听了这个回答半点也不觉得讶异。然,他既没有开口恳求,或晓之以理,也没有转身离去,而是很严肃地谓三人道:“我想拿一个消息换你们的应允。”
“呵呵,这事且能儿戏?我们绝不跟你换。”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云晓濛便冷声回绝。
“云宫主,我既然敢说拿这个消息跟你们换,自然说明这个消息有足够的分量。你们不妨先听我说说。”徐簌野并不置气,皱着眉轻笑道。
此时,易麒麟、云晓濛、梅远尘才感觉到他手里的那个消息,或许确实很紧要。他们皆清楚,徐簌野不是疯子,更不是傻子,他既敢这么说,必然有他的底气。
“好,你倒是说说看。”易麒麟松口了。
徐簌野却并不着急说,而是饶有趣味地看向梅远尘,好半晌才道:“梅公子,我的成败全在于你。”
“我?”梅远尘吓了一跳,疑问道,“跟我有甚么关系?”
不仅梅远尘觉得奇怪,易麒麟、云晓濛也绝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梅远尘。
“不错,易前辈、云宫主会不会和我做这个交换,便取决于他们把你看得多重要了。”徐簌野笑着回道,“不过,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们答不答允在若州开这个武林大会怎和远尘有关联,哼,可不是你的疑兵之计?”易麒麟脸色不善,冷笑道。
徐簌野似乎半点也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说道:“我手上有一封信,这封信是赟王府中发出来的。当然,我的是抄本,原信已经送出去了。”
“甚么信?”梅远尘终于有了点头绪。
徐簌野面露为难之色,沉吟了三四个呼吸,乃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份书信,递给了梅远尘,“以害相胁不是我徐簌野的为人,罢了,信给你,你们答不答允由你们。”
梅远尘忙从他手里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不禁吓得煞白。
第二二四章 也奏一曲示我心()
墙高丈二,可谓庭深。壁皆山水,当得素雅。置景考究,能见用心。
院中有男女,对座于亭台。女子面西,男子向阳,一人抚琴一人听。
琴音悠远而不轻,连绵而不急,不使人伤,不使人亢。
男子闭目端坐,额眉渐舒渐展,晨曦照洒一身,如浴赤霞之衣。
一曲《悟真》毕,灵台始清明。
“汐汐,听卿一曲,如得老仙解惑。牧炎得卿,实累三生之幸!”男子行上前来,轻笑叹道。
都城风雨欲来,似乎只有这里风平浪静。
院墙虽高,亦隔不出一个世外。乱中取静,在于修心。
心静则人静,主家静则从仆静,主仆皆静,管他墙外风雨?
这便是赟王府。
庭院有个名儿,叫汐苑,为夏牧炎主居之所,二十年来,他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口中的“汐汐”是个高挑、英气、沉静的女子,这十八年间,几乎每日给他弹琴。
欧汐汐出身崇武之家,他的父亲欧禄海是大华四位一品四方将军中的楚南将军,她嫁入赟王府时才十五岁。
二十年前,欧家尚未起势,欧汐汐的爷爷是个正二品的军情参政司。
二十年前,夏牧炎刚刚开府没多久,大门口还挂着“赟郡王府”的牌匾。
两家的联姻也算门当户对:一个是并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致仕在即的武将孙女。
欧汐汐在娘家时并不擅琴,刀枪倒是舞得有模有样。夏牧炎对她很好,几乎有求必应,从不约束。
她吃惯了南方的菜,夏牧炎便在府上备了五个南派菜系的厨子,换着花样给她做食肴。
她念念不忘娘家小院中的桂花香,夏牧炎便砍尽花圃中的名珍异种,遍植市井人家的木犀桂。
她受不得都城冬日里的冷,夏牧炎便在府上置壁炉,烧火炭,桌椅、茶案、台柜、床席尽皆裹裘。
欧汐汐虽也貌美,却只算中上之姿,得尽夫宠,自然思报。
夏牧炎有心思,她是知道的。然,她却从没问过,“你既不言,我便不问。”
愿以十三弦,解君万千忧。欧汐汐决意为他抚琴,在这“汐苑”中,一弹便是十五年。
“能为王爷抚琴,何尝不是汐汐之幸。”欧汐汐笑着回道。
夏牧炎听了,微笑不语。
“王爷,我许久没听了弹琴了。。。 。。。”欧汐汐蓦然叹道,“今日弹一曲罢?”
她虽鲜少问事,却不是一无所知。相反,欧汐汐的感知很敏锐,她已察觉到夏牧炎这月余来心境大变,尤其是近几日。
“好。”夏牧炎接过琴,轻笑着回道。
他精通音律,不仅善听,也甚善奏。
捧琴坐定,十指撩弦,弹的竟也是《悟真》!
曲同境不同;音同意不同。
欧汐汐的《悟真》,恬适趋于静,令人心旷神怡。
夏牧炎的《悟真》,困蝉将破蛹,使人斗志昂扬。
曲毕,四目相对久不言。
“王爷,去罢!”欧汐汐行到夏牧炎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想做甚么,便去做甚么。”
她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压抑着自己,过得很不快活。
你的笑,是违心的笑。
你的忍,是无可奈何的忍。
我虽不问,却分明在心中。
所谓知己,莫过于此。
夏牧炎放下琴,缓缓站起身,轻轻点了点头,正色道:“汐汐,多谢你!”
言毕,转身朝院外行去。
。。。 。。。
天色清朗,略有微风。
易倾心做了一夜美梦,因笑而醒。
洗漱毕,推门而出,径直行向“天乙”房,那是梅远尘的房间。
“咚!咚!咚!”
“咚!咚!咚!”
叩门两巡犹不见开,易倾心想着,“原来竟是我睡过了头,远尘哥哥早已起床?哎呀,他可不会觉得我慵懒罢?”
客栈并无计时之器,自也不报时,宿客起早全看个人甚么时候睡醒。
易倾心在楼下一张餐案上看到了易麒麟和云晓濛,二人正用着早膳。
“远尘哥哥怎么在?”
“云姐姐既已起早,怎不来唤我?”
易倾心一边想着,一边行了过去。
“倾心,这里的葱饼不错,快些过来。”云晓濛见她行过来,笑着道。
易倾心左顾右盼一阵,问云晓濛道:“云姐姐,怎不见他啊?”
虽不言明,云晓濛自也知道她问的“他”指的是梅远尘,有些无奈地回到:“梅家有急事,他昨半夜里便先行了。”
“甚么啊?”易倾心粉脸一怔,似乎有些没明白,再问道,“远尘哥哥呢?”
易麒麟听孙女在自己面前这么亲昵地唤梅远尘,不由摇了摇头,心下感慨着,“这妮子,怕是拉不回了,只盼她与远尘能得善果才好。”
“半夜,得到密信,有人要害梅家,已经派了很多杀手在路上了。梅公子心急如焚,当即便出发往锦州了。”云晓濛回道。
易麒麟由衷钦佩梅思源的为人,明里暗里给了安咸盐运政司很多帮助,但说交情多深,又有点言过其实。只是,易倾心钟情于梅远尘,若二人能成眷属,梅家便是易家的亲家了。这么一想,更觉得昨夜跟徐簌野做的那个交换,自己半点也没有吃亏。
徐家势大,御风镖局与素心宫合力一处,犹占不到甚么便宜。若让徐家得了地主之利,自己一方顿时又要落于下风了。
这些年,他有意无意地知道了一些徐家的事,料他们所图非小。且他们如此行事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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