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失败损兵折将的原因,主要是实力不足,而非被人掌握了行动先机,并没完全丧失主动。
如果论个人武功,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就没有几个,可是人数相对悬殊,他所要面对的强敌太多了。
不自量力,是他失败的主因。
他终于明白了,劫船还没完全成功,便迫不及待杀赵辛和绝剑灭口,是失败的关键所在,他的后悔已来不及了。
现在,赵辛和绝剑,成为他最可怕的仇敌。
绝剑更是他致命的魔星,摆脱不了的梦魇。
聚会处在镇东三四里,一处房舍半坍的三家村,附近全是荒芜的田地,早已成了野草丛生的荒郊,附近偶或可看到一两间供村民聊蔽风雨的草棚。
最近的小村落,也远在两里外,但有树林阻隔视线,看不到里外的景物。
躲在这里暂时聚会,相当安全隐秘,食物可至镇上张罗,找到船便可顺水顺流直放大江。
已经有十六个人陆续抵达,仅有四个人留在后面。
已经是酉牌时分,满天繁星,秋风阵阵寒意袭人,草梢已开始结霜了,听不到四野的秋虫鸣声,远处零星的大吠,打破夜的沉寂。
清理出两座房舍,聊可安顿疲惫万分的人。
先到的人已从镇上购回大量食物,同时计划分派人手至镇下游找船,不择手段务必取得一两艘有半舱的小型船只,不能再分散从陆路远走高飞了。
估计中,不会有人跟来,走狗与江湖牛鬼蛇神,一定认为他们仍在追寻贡船的庞大财宝。或者;认为他们仍在等候机会运走财宝。
的确有人认为一教一门夺获了贡船,把贡船藏在某一处密无人知的小河沼泽内。
反正各种谣言满天飞,有人信有人存疑,迄今贡船财宝仍然毫无线索,各种谣言都有人追查。
四更天,最后四个人仍然不见到来。
派往镇南河岸找船的人,却气急败坏地回来了,治安人员出动了丁勇,码头封锁得极为严密,离埠的客货船,皆事先受到彻底的检查,所有的人皆受到凌厉的盘诘,没带有合格路引的人,一律先行羁押。
丁勇沿河巡逻,上下远及十里外。
沿河两岸停泊的船只,勒令将帆桨橹篙搬上岸集中保管。
名义上不曾封河,但事实上等于戒严。
捉拿钦犯的消息,全镇皆知。码头甚至重新张贴缉拿榜文,换下已变色的旧榜。
找船的希望落空,得靠两条腿化整为零,踏上潜逃的凶险路,吉凶难料。
“五更初动身,一起走。”
焦灼的杭教主,把心一横决定尽快远遁:“要以快脚程奔向江边,走小路绕远些,天一亮,咱们就走不成了。”
天一亮道上有行人往来,当然是走不成。消息一传出,大白天也跑不了。
“教主,还有四个人没来。”兰小霞睡眼惺忪,一脸倦态,但仍然强打精神,提醒乱了章法的教主,注意有人还没赶来会合的事。
“他们恐怕……恐怕中途出了意外,来不及赶到了。”杭教主本想说四个人恐怕凶多吉少,总算说不出口:“再等下去,明天休想动身了。”,
“我带两个人在此等他们。”无精打采的阴神说:“四个人中有两个是我的亲信门人。你们先走,如果天亮他们还没来,我仍要等。”
“灵姑,你走。”陈门主坚决地说:“我等。这一带我不陌生,天亮后向东走,绕远些,不会有人向东追。走吧!南京见。”
一声长啸从南面传来,声震屋瓦,声源似乎近在里内,破檐掉落十几块瓦片,坠地四分五裂。
“恐怕真的谁也走不了啦!”副教主南人屠惨笑:“必定是绝剑那混蛋追来了,而且堵住了咱们的进路,他已经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我去找他谈。”白藕堂堂主天下一笔攘臂而起:“这混蛋是一大祸害,他不死,咱们灾祸不止。”
“他不会见你,除非杭教主亲自去找他。”
月华门外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苦笑:“他一定布下埋伏封锁,一枚暗器便可勾消任何闯入的人。那狗东西心狠手辣,除非他能得到贡船的财宝,不然绝不会放过咱们任何一个人,甚至得到财宝也会杀光我们。”
长啸声再起,这次是从东面传来的。
“他真布下封锁。”杭教主倒抽了一口凉气:“表示他的人比我众多。天快亮了,哨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全力集中向一处快速闯出,别无他途,准备吧!一旦发动,务必有多快就走多快,不能回头。诸位,天色黑暗,互相策应十分困难,咱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需郑重准备,他们的行囊早就丢光了,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多。只需分派人手分组支援便够了。
正在分配突围的次序,一声惨叫,所有的人皆惊得跳起来,火速抢出屋外。
外面本来派有一个警戒,却不在警戒位置上。
刚才的惨叫,肯定是警戒的人濒死的惨叫声。
屋左通向石人头镇小径中,相距约二十步左右,屹立着一个模糊的黑影,手中剑反射星光不住闪烁。
“杭教主,交出贡船换你的命。”果然是绝剑徐飞扬,那把追电剑反射星光,远在二十余步外,似乎仍可感觉出沏骨的剑气袭人。
“我和他谈。”兰小霞隐身在屋前的杏树下,长身而起要向外走。
“不能去。”
阴神低叫:“路两侧有人潜伏,所以他在远处诱我们出去。”
“可是……”
“仍想用莫须有的财宝藏匿处骗他?”阴神失声长叹:“换了你,你仍会上当吗?这个人阴鸷暴烈,上了一次当,已把我们恨入骨髓,还会再听你空口说白话?免了吧!你接近不了。”
“杭教主,你怎么说?出来吧!我等你说。”对面的绝剑不耐地催促。
“你来吧!我等你当面谈。”藏身在草丛中的杭教主高叫,不敢闯出面面相对。
“这样谈也好。”绝剑说:“你有交出贡船财宝的诚意吗?其他事故,一切免谈。”
“混蛋,你以为我法力无边,把一船财宝装在乾坤袋里交给你吗?”
“当然你得带咱们去取。”
“好吧!咱们回扬州。”
“一言为定。你们一个个出来,解下身上的兵刃物品丢出路外,张开双手向我这边走。杭教主,你是第一个,来吧!我等你。”
简直开玩笑,可以预见的是:出去一个捉一个,毫无反抗的余地。一旦被捉,唯一的下场是任人宰割。
“你这混蛋好阴毒。”杭教主破口大骂:“本教主必须有剑在手,宁死不辱。天亮之后,本教主向你单挑,你敢不敢?”
“哈哈!单挑决斗,早就不时兴了。在湖广,你曾经给在下单挑的机会吗?你只是一个只会倚仗人多的低贱贼王八,你配向我单挑决斗?去你娘的狗王八,哼!”
单打独斗,绝剑哪敢夸口?双方曾经交过手,杭教主一比三也撑下来了。
激将法失效,杭教主受得了漫骂,不再回嘴,打出信号退回房舍,立即分派人手摆阵,重施死守故技,情势已不容许他们出击突围。
十五名男女,守着一座房屋已嫌人手不足,出击突围势如扑火的飞蛾,决无侥幸可言。
外面有几个人轮番骂阵,所有不堪入耳的脏话全部出笼,可知绝剑无意黑夜攻击,双方皆在等天亮生死一搏的时刻到来。
◇◇◇
◇◇◇
◇◇◇
天终于亮了,朝阳下,遍地银霜,寒气袭人。
晚上如果风小,天宇中没有云层,地面就会结霜,白皎皎给大地盖上银妆。如果有人走动,不可能不留下脚印靴痕。
没有脚印靴痕,可知没有人接近房舍探问。
杭教主据说法术无边,毒药使用得出神入化,有摆妖阵的能耐,敢接近打探或闯入骚扰的人屈指可数。
绝剑不是傻瓜,那些请来大家发财的朋友,也不是真的亡命,可不想逞强枉送性命。
他们是发财而来的,发财而需要付出性命做代价,只有猪头才会做这种蠢事,因此不可能有人奋勇争先,财宝还不知道在何处呢!既没看见,也没摸到,犯得着吗?
一教一门以及钦差府走狗,都是有组织的组合,在组织规则的驱使下,不得不听命进退,身不由己,才会奋勇争先。
绝剑的人并不急于袭击,野兽已经入陷,用不着操之过急,有的是时间,至少得让阱中的猛兽饿得半死,再动手还来得及,危险性将减至最小限度。
十四个男女,在村口三十外的大树下,有说有笑早餐,有酒有肉大快朵颐,是从镇上买来的。
看到绝剑的人数,杭教主后悔不迭,十四个人,就把他们十五个高手中的高手拖住了,如果昨晚突围或者决战,结果将局面全部改观,甚至可能一举歼灭这十四个武功并不怎么高超的男女。
“我怎么这样蠢?”杭教主当着门人弟子面前,拍着自己的脑袋自怜自责:“昨晚便该一口气宰光他们的。准备出去,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杭教主。”
站在屋角的陈门主惨然一笑:“他们后面的人赶来了。”
里外的小径草木映掩处,人群正鱼贯而行向这里接近,速度不徐不疾,气势浑雄人数不少,隐约可分辨身上携有兵刃,当然不可能是本地的乡民走动。
“湖广钦差府的走狗。”夺命飞虹看清在最前面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怎么可能也跟来了?而且能正确地找到此地来。”
“我们那四位弟子招了供。”杭教主咬牙的说:“看来咱们过不了这一关,天绝我也。”
“生有时死有地,没有什么好怕的。”陈门主脱掉腰裙扔掉,这种农妇腰裙材料差,搏斗时碍手碍脚:“拼一个算一个,我负责对付那个什么离魂姹女。杭教主,你是主将,把全部精力用在搏杀上,杀一个算一个,别被这妖巫缠住了,她是绝剑请来对付你的。”
“你不要管,这次我要在三丈外杀死她。”杭教主咬牙说:“她还不配在我面前充人样。”
视界可及一里左右,湖广钦差府走狗已可看清,人数约在二十人左右,不算多。其中没有镇江钦差府的走狗,可能被赵辛吓跑了。
青面妖一刀当先,接近绝剑一群约二十余步,向侧一绕,越野走,移向农舍的东北角,占住一处草坪,与绝剑的人保持三四十步距离。
小径那一端,又出现人群。
杭教主的十五个人,一个个脸色泛灰。
这时想逃走,已经没有机会了。
共来了二十二名男女,打扮皆是村民装,但人才出众,流露的气慨毫无村民味。为首的人,赫然是赵大,或者叫韩税丁。
英华姑娘仍穿了村姑妆,两截土青布衫裤,手中握了连鞘剑,神色冷冷地。
绝剑认识她,颇感惊讶,不住在众人脸上搜视,希望找出赵辛来,以为赵辛化装混在人丛中。
赵英华一直与赵辛走在一起,应该同来的。
从前,绝剑从没把赵辛放在眼下,经过几次冲突,情势完全改观,对赵辛深怀戒心,甚至不希望与赵辛碰头;任何一位高手名宿,都对鬼见愁赵深怀戒心。
赵辛不在,二十二位男女占住了西北角,不与外人打交道,像是来看热闹的。
青面妖也认识赵英华,并没介意。
上次在湖广,出面与赵辛、赵英华、绝剑以及一群旅客打交道的人,是血魔隆四海,其实青面妖也在场,但并未出面。
这次是第一次见面了。
气氛愈来愈热闹,时辰快到了。
远处又出现一队人,数量不少。
要命阎罗雄伟的身影,里外也可分辨甚至看清。
所有的目光,皆向那一面张望。地主带人赶来,肯定会有冲突发生。
杭教主的人心中略宽,可能有机会乘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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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阎罗不是省油灯,死伤太惨重,财宝仍无着落,怎肯甘心?带着心腹精锐跟来,誓替死去的爪牙报仇。
更希望能抓住杭教主追出财宝加以吞没,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追出财宝交还湖广钦差府爪牙的打算。
远在百步外,他便看到这一面人群聚集,脚下一慢,心中迟疑。人数太多,他真感到进退维谷,一旦像上两次一样引起混战,天知道还要损失多少人?前车之鉴,他必须权衡利害。
财宝还不知座落何方,值得吗?前后几次冲突混战,他已损失过半人手,今天所率领的二十余名精锐,是他的老本,这一注投下去,胜算其实不大;一旦输掉这一把赌注,老本便一扫而空啦!重新招兵买马,他的主子暨钦差肯吗?会不会打发他走路?
输掉老本失势便成定局,失势的强龙比落水狗好不了多少。
他扭头回顾。留心二十一位心腹爪牙脸上的神色变化,下注的心念,又减弱了几分。
爪牙的神色大半近乎冷漠木然,仅少数人出现看到仇敌气涌如山的现象。
投身钦差府作走狗,十之八九是为发财而不惜遭人唾骂的不肖龙蛇,但因财而丢命也在所不惜的人,并不多见。
他这些心腹虽可用命令驱使他们赶汤蹈火,但心甘情愿的却没有几个。
意志动摇,气势急剧减弱。
他不能停下或向后转,非进不可。一咬牙,他迈步急进,不能让仇敌耻笑,也不能让心腹爪牙卑视他怕事。
前面路右的一株大杨树后,突然踱出轻拍短抢,脸色阴沉的赵辛,在路中心止步相候,真有一夫当关的气势,拦阻的意图明显。
面对二十二名高手中的高手,凭这份胆气,任何一个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对胆敢拦路的人怀有强烈的戒心。
“鬼见愁赵!”要命阎罗脱口惊呼,脸色也变了。
鱼贯跟在后面的爪牙,纷纷撤兵刃抢出两面分张,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皆不同,一反往例不再奋勇拥上。
“罗老兄,不要过去。”赵辛右手的短枪,与左掌有节拍地轻拍,脸色阴森,眼中神光炯炯:“那边的人比你多四至五倍,你的胜算不会超出一成。想通过我这一关,少算些,损失一半该是最合理的估计。”
“可恶,你……”要命阎罗气往上冲:“我的人都是江湖顶尖……”
“镇江钦差府的人,更是顶尖的江湖强龙,追魂鬼王,洞庭双娇,你和他们有交情,他们的名头不比你低。二十二位仁兄仁姐,片刻工夫我便废了他们。他们奉命协助青面妖,直接对你们构成威胁,不重视你们之间合作多年的交情,奉命所为值得原谅。我也原谅他们,所以只废不杀。这是昨天发生的事,你没打听?”
“真是你打发他们的?”要命阎罗嗓音都变了,似乎觉得心跳加快掌心冒汗。
“你应该高兴,是吗?”
“你……你想怎样?”
“很简单,请你们回扬州,替你的朋友同伴留一条活路,也替你自己留一条活路好吗?杭教主根本不知道贡船的下落,贡船很可能已远出千里外了。就算贡船仍在扬州,湖广钦差府的人肯让你吞没吗?青面妖把镇江高钦差的人请来协助,用意就是请高钦差做证人。白白损失上百位朋友同伴,起出赃物也得乖乖送交青面妖点收。罗老兄,你还要过去吗?”
“这……这这……”要命阎罗的喉咙像被卡住了。
镇江的高钦差出面作证,扬州的暨钦差不可能袒护自己的走狗。圣旨一下,暨钦差很可能丢掉脑袋,更可能被看成吞没皇贡的主犯,第一个要丢命的人,肯定是要命阎罗,牺牲走狗势在必行,烹走狗理所当然。
“我确定不是杭教主弄的玄虚,他如果真劫获贡船,早已远走高飞了,还犯得着冒全军覆没之险辛苦追寻?目下他的人快要死光了,要那些皇贡陪葬有何好处?不要蠢了,罗老兄。”
“那你为何……”
“我看开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财宝已远出千里外,天知道哪一天才能查出去向?届时财宝早就分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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