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的有十二个黑影,分为三组齐头并进。
黑夜中难辨面目,但从流露在外的气势极为强悍慑人,昂然而进无所畏惧,强攻的姿态极具震撼力。两侧到底还有多少人,无法估计,反正左右的草木丛中,都可隐约看到潜行的人,鬼影憧憧时隐时现。村内的人不敢贸然出击,原因在此,敌情不明,人数甚多,贸然冲出接斗,危险程度倍增。
十二个黑影进入门外的晒谷场,半弧形列阵不再深入。
有一半人穿劲装,另一半穿青长衫,抄起衣袂掖在腰带上。
通常自命不凡,而且地位甚高的人才穿长衫,说明这一半穿长衫的人定非等闲,肯定会是成名人物。
“杭教主,你是妖术惊世的高手名宿,一教之主,不是下三滥的胆小鬼。出来吧!我等你。”站在中间的人,声如洪钟字字震耳:“你如果躲在里面作法兴妖,妄想在屋内侥幸,我会一把火烧你出来。死得一定非常难看。”
情势明朗化了,果然是冲他们而来的,对方知道他们的底细。奔波半夜,依然脱不出对方的掌握。
岂能等对方放火?这些话决非虚声恫吓。
出来了七个人。
杭教主领先冷静地上前,身后紧随着赤练蛇和绝剑徐飞扬。
“似乎本教主落入阁下的网罗中了,摆脱不了阁下的掌握,还没落子,本教主便已输了这盘棋。诸位是何来路?亮名号。”
“极乐散人玄清,俗家姓罗。湖广钦差府有一份差事,你该对本散人不陌生。”
“咦!你……你何时投入钦差府的?”杭教主失惊,嗓门大变:“你极乐散人号称江湖败类,比我浑天教唯我天君坏一百倍,日子过得好得很,怎么可能让一个太监驱策?那混蛋不能人道,不会有漂亮女人让你极乐,你为何……”
“其实贫道的日子并不好过,名气愈大风险也愈大,在钦差府却可以任所欲为,财与色任我予取予求,是贫道这种人梦寐以求的好去处,你应该懂。”
“该死的,你极乐散人曾经是魔道的风云人物,有相当辉煌的局面,天不收地不留逍遥自在,居然做起为祸天下的钦差走狗,可耻。”杭教主愤然指责:“本教主行动极为秘密,居然被你……”
“狗屁秘密。”极乐散人嗤之以鼻:“你在徐州策划犯罪大计,贫道便得到消息了。你派在武昌管税分署卧底的三个人,一举一动皆在贫道有效的控制下,你这些人沿途搞些什么狗屁勾当,贫道也一清二楚。只有你们突然撤离严家洲的举动,出乎贫道意料之外,几乎来不及追踪,你只胜了一步棋,逼贫道提前收拾你们。承认失败吧!给你片刻衡量,投降或者送命,你选吧!”
“你只能算是阴谋未遂犯,所以咱们会从轻发落你。”
另一人用怀柔手段说服:“甚至咱们可以重用你。浑天教毕竟是江湖秘密组织中,颇具实力声威不弱的邪教,咱们用得着你们办事,保证你们可受到优待。各地的钦差,招兵买马极为大方肯花重礼招聘高手名宿,什么人都要,既往不究,任何身份无关宏旨,杭教主,机会不可错过,你会发现投降对贵教最为有利,机会错过永远不会再来,好好把握吧!阁下。”
要一个有地位有实力的人投降,要求太过份啦!等于是被贬低成下三滥的泼棍,稍有自尊心的亡命也受不了,宁可豁出去拼老命。
“你说的,本教主只算是未遂犯……”杭教主居然肯忍受,显得低声下气。
“你怎么这样蠢?”极乐散人嘲弄地说:“你我都是利用鬼神图利的人,都是指挥神鬼达到目的,以争逐名利壮大自己的恶棍,现在有钦差撑腰,任何手段都是合法的。至于你是什么犯,毫无意义。目下江湖大乱,法己无用武之地,我们有权作有利本身的认定,你应该知道已遂未遂皆由我作主。你如果把我看成公正的执法人,铁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废话少说,解兵刃丢过来再言其他。”
一旦缴掉兵刃,不会再有其他可言了。
赤练蛇拍拍绝剑的肩膀,发出几声低沉的咒语。
“你像是吃定我了,吹牛也吹得够胀啦!”
杭教主举手一挥,语气转硬:“据说钦差府牛鬼蛇神个个了得,你极乐散人更是魔道的风云人物,本教主却是不信,必须看你有没有缴咱们兵刃逼降的能耐。派一两个人出来吧!看能不能缴本教主这位弟子剑?”
绝剑冷然举步出列,阴森的怪眼,黑夜中似乎可以放射出冷冷幽光,一步步慢吞吞向前走。
半途手一动,隐泛芒影的追电剑出鞘,向前举剑,无形的杀气涌发,整个人呈出慑人的妖异形象,黑夜中虽然看不清脸部表情,肯定会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仅凭迈步的气势,便足以让胆小的人胆慑心虚。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极乐散人也举手一挥:“贵教所有的弟子,贫道一清二楚,仅有一二个聊可算一流高手的货色,也配和贫道的人拼搏玩命,好,这就立见真章成全你。”
出来一个穿劲装佩单刀的人,一面逼进一面徐徐拔刀出鞘,流露在外的气势,显得凌厉骄傲,似乎没把搏斗玩命当一回事,信心十足目无余子。
浑天教的弟子,十之八九是教主的亲朋。
通常各种组合在亲属子弟中,很少有超越首脑的天才人物。所派出的弟子,当然是教中最佳的人选。
极乐散人既然完全了解浑天教的底细,当然知道浑天教有些什么人才,派出的弟子虽然聊算出色的一流高手,一流高手算得了什么?
绝剑徐飞扬,可不是浑天教的弟子,而是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年轻剑客,是众所公认的超一流的高手。
杭教主非常重视这位年轻剑客,早已打定主意好好利用这把剑,所以情势急迫,断然用上这把剑打头阵,反正天色黑暗,对方不可能认出绝剑的面貌身份。
劲装中年人相当自负,刀懒散地垂在身侧,面对绝剑蓄劲待发的剑势,依然大意粗心不屑扬刀戒备。
“在下快刀一绝冯义,在江湖小有名气。”劲装中年人站在丈外,说的话相当托大:“贵教成名不足五载,气候虽成仍然难登大雅之堂。我不想以老欺少,让你主攻,机会大好,快进招……”
声未落,剑光破空光临。绝剑招发快逾电闪,一招灵蛇吐信走中空强攻,剑劲风雷发,光芒如电长驱直入,劲道与速度无与伦比。
双方面面相对,必定先布下严密的防卫网。
抢攻的人很少向中宫袭击,因为攻中宫对架容易,成功的机会甚微。即使走中宫发招,也以虚招诱招为主。
劲装中年总算了得,反应超人,百忙中扭身挥刀,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铮一声对中激射将及胸的长剑,以为必可将剑震偏。
一着错全盘皆输,剑不曾被击偏,单刀反而被反震向外急荡,空门大开。
剑光乘隙续吐,光芒一闪即退。
“嗯……”快刀一绝身形一晃,踉跄稳下马步,左手掩住心坎,单刀突然脱手堕地,再厉声叫喊,蜷曲着摔倒在地猛烈挣扎。
绝剑退回原位,冷然卓立,仿佛刚才并没有出手攻击拼搏,冷静得像神,不言不动,仅用似发幽光的怪眼,狠盯着三四丈外的极乐散人。
“咦!”极乐散人大惊:“快刀一绝一招便栽了?可能吗?”
“仙长,快刀一绝死了,半点不假。”抢出救助快刀一绝的人,抱起快刀一绝的身躯沉声说:“正中心坎,一剑致命。”
正面强攻中宫,一招便击中心坎的机会微乎其微。
快刀一绝是大名鼎鼎的刀客,竟然在交手的一刹那被刺破了心房,难怪极乐散人无法置信。
看清交手经过的人只有一个杭教主,事先本来就对绝剑有信心,再就是有意观察绝剑的武功根底,所以特别留心绝剑的举动。
可是,却无法从绝剑的背后,看到绝剑攻击的手眼心法步,出剑的技巧,以及劲道发功状况皆无法看到。
一剑中心,杭教主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昨晚不是用诡计擒住绝剑,出面掳人交手,天知道会有多少弟子,葬身在这位年轻剑客的绝剑下?
今后如果不能有效控制这位年轻剑客,肯定会成为浑天教致命的威胁。
“极乐散人,显然你的人失败了。”杭教主又惊又喜,嗓门大得很:“钦差府十八妖魔来了吗?何不叫他们出来显显威风。本教如果没有坚强的实力,哪配设计抢劫钦差押送上京的上贡品?阁下……”
“把他们全毙了。”
极乐散人恼羞成怒,愤怒地下达攻击令:“上!”
有人发出进攻的长啸,十一个人一拥而上。
极乐散人七星剑出鞘,大袖一拂风雷乍起,浑身灰雾涌现,狂风挟剑光猛扑杭教主。
左右草木丛中,呐喊声大作,人数不少,同向村舍发起猛烈攻击。
铮一声狂震,绝剑挡在杭教主身前,剑幻激光,封住极乐散人袭击杭教主的一剑。火星飞溅中,绝剑斜震出丈外。
极乐散人也斜退两步,大感心惊,无法接受对付能封住追电雷霆一剑的事实,魔道风云人物的武功道术,怎么可能被一个年轻的无名小辈封住了?
更令妖道惊心的现象接着出现,震飞的绝剑不等稳下马步,身形飞旋,扑向侧方的一人,剩余空间似乎不存在,剑光一闪人便中剑栽倒。
“小辈该死!”极乐散人怒吼,舍了杭教主,人化流光,剑虹横天疾射绝剑的后心。
绝剑身形未稳,更没发现强敌到了身后。
他毕竟年轻,修为火候不足,拼剑上的内力,虽有药物与符咒驱使,仍然差了三两分劲道。
晒谷场外的草丛中,蓦地怪影暴起,快得难辨形影,有如鬼魅幻形。
一声闷响,怪影一脚扫在极乐散人的左肋下。
“哎……”极乐散人向右飞摔,砰然着地滚动,剑尖从绝剑的背心近寸处移开,绝剑逃过一剑贯心的厄运,危极险极。
绝剑终于发现身后有警,大旋身剑出自救狠招回眸返顾,锋尖划向刚稳下的怪影。
怪影百忙中向下一挫,像是从剑尖前隐没了,剑过之后,在绝剑身前重现。
“去你的!”怪影低叫,叭一声给了绝剑一耳光,身形一闪,消失在侧方的草丛形影俱消。
村舍中杀声四起,惨号声此起彼落,屋内屋外皆有人全力拼搏,混战中敌我难分。
曙光已现,搏杀仍在如火如荼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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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剑极为出色的表现,给予入侵者心理上的威胁相当大,因此敢于冒险进入房舍深处决战的人不多。
内室厢房黑沉沉,根本不知道何处有敌人潜伏待机,逞强硬攻也英雄无用武之地。将人引出也非易事,浑天教的人在屋内死守苦撑,如非必要,绝不冲出屋外拼命。
最后你不出,我不进,破晓时分,已听不到搏斗的声息。空间里流动着血腥味,双方的损失皆相当可观。
三面包围,三家村只有东面无人堵截。钦差府的爪牙人数多了一半,故意开放东面,逼浑天教的人从东面突围,避免困兽死斗。
东面是田野,三十里外便是江滨,从这一面突围逃生,怎么摆脱追逐?死路一条。
杭教主并不蠢,宁可作凭河暴虎,据守房舍决一死战,不想被追得上天无路逐一被歼灭。
极乐散人派爪牙救死扶伤,共收集了十二具爪牙的尸体,付出的代价相当高。
浑天教弟子摆在屋外的尸体,也有十二具。有三具是被极乐散人所杀死的,剑贯心房一看便知。
死伤相当,但浑天教人数就少了一半,两相比较,剩下的人不多了,浑天教人数上的差数拉得更大,可能已到了一比二的险恶地步。
有险可守,仍可支撑,怕的是对方放火。
极乐散人完全冷静了,对在羞怒下愤然攻击的举动,深感后悔,那是不必要的冒失行为,极端错误,瓮中之鳖不需夜间袭击,白天损失绝不会那么严重。
天一亮,他反而不急于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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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是预定的第二处集合点,作为万一严家洲聚会有变,便撤至第二处集合点,等候后续的人闻警赶来集合,预先已由另一批人占据了三家村,开设接待所。
杭教主颇有远见,赶到后立即在有农舍的三栋房舍,赶布浑天大阵,作为自卫应变的中枢。
所谓阵,一听便知着眼于防守,匆匆设置一些急就章的机关削器,安排人手把守各外,使用药物法器装神弄鬼,确也发挥了自保的效用,有效地阻止对方长驱直入。
天刚亮,杭教主与四名亲信,出现在后面囚禁俘虏的小厅。
十一名俘虏都在,一个个精神萎顿。
鬼见愁是精神最佳的一个,杭教主进门,他还在睡大觉,无忧无虑不受昨晚声息所惊扰。
绝剑已成了杭教主的臂膀,已从俘虏中除名。
花花太岁也来了,一脸霉相气色甚差,左颊浮仲,左眼瘀血有黑眼圈出现,昨晚所挨的一劈掌,让他吃足了苦头,幸好仅被劈昏而留得命在。把小姑娘丢掉了,这淫贼大感心疼,显然人已被鬼怪似的人所救走了。
小姑娘不知姓甚名谁,日后到何处去找?
他想起小姑娘束胸解放,酥胸半露的诱人胴体,只恨得咬牙切齿,把怪影恨入骨髓。
首先便把目光向每个俘虏搜视,想寻找其中是否有小姑娘,对昨晚碰上鬼怪的事,仍然半信半疑,认为可能是幻觉,小姑娘可能仍在囚室内。
他失望了,十一个俘虏半个不多,小姑娘不在,昨晚的事不是幻觉。
目光落在被叫醒的鬼见愁身上,不由怒火上冲。
鬼见愁睡眼惺松,写意地站起伸懒腰打呵欠,似乎昨晚所发生的打斗声叫号声,丝毫不影响睡眠,血腥与他无关,脸上有幸灾乐祸的懒散表情,实在惹人反感。
“长上,把这混蛋赵雄,交给我带领。”
花花太岁把恨意发泄到鬼见愁身上:“我要驱使他打前锋,他这天掉下来与他无关的态度,实在可恶。”
“不能给你。”杭教主断然拒绝:“这小辈有大用,比只有匹夫之勇的绝剑更管用。如果昨晚没有他点醒咱们,可能全得栽在严家洲。”
“老三,不要胡闹。”跟在杭教主身后,那位虬髯泛黄,天生蠢笨鲶鱼嘴的中年人说:“这小辈的见识超人一等,咱们必须因才而用。他的武功派不上用场,用也只是浪费而无好处,用他的见识替咱们做军师,他必定称职,你不要看他不顺眼。”
“副教主,我不信任他。”花花太岁不肯干休:“这混蛋胸有城府,不可把他当心腹看待。”
“咦!你们怎么啦?”
鬼见愁完全清醒了:“好像牵涉到我,关我什么事?我已经答应替你们效力,连日后我都替你们盘算好了,你们还不满意?”
“本教主相信你的确有诚意替咱们效力,所以替你解禁制。”杭教主脸上有笑意:“其他的人,由副教主给他们服强健筋骨,增加勇气的药物,分派至各处防守,你所料不差,钦差府的走狗昨晚追来了。”
“可能你们抵挡不住。”鬼见愁神色泰然,毫无惧容:“我猜,你们并没有发现变化便快速突围的打算,结果被困死在此地,已没有逃走的希望了。”
“你不怕?”
“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呀!生有时死有地,阎王爷不会因为我怕而放我一条生路呀!反正有你们在,天坍下来有你们去顶,一定非死不可,算我命该如此。情势真的很糟吗?要不要我冒充李传奉官内弟的身份,去和他们谈谈?”
“你去谈?你一去就不会回来了,哼!”花花太岁仍不肯放过他。
“笑话。我赵雄虽然不是金口玉牙,保证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的好汉。我既然答应替你们效力,绝不反悔,除非你们赶我走,我必定与你们同进退。你花花太岁赶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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