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飞鹰旗,只有扬州附近的江湖朋友,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那就是成立仅一两年的半公开秘密组合,江湖上无数组合之一的鹰扬会会旗。
这里,也是鹰扬会的山门所在地,会主五岭狂鹰狄飞扬名列天下五只鹰的一鹰,正式组会建堂口,暗中招兵买马,实力正加快垒积,气候渐成,在江湖已有地位,羽翼将丰,正在蓬勃发展期,于黑白两道皆有相当交情,也正式开始展开收钱(保护费)活动,暗地里也进行一些不法勾当。
一个正处在发展期的组合,当然会标榜些漂亮的口号、宗旨、主张,不至于引起治安人士注意,先争取生存空间。
这当然是半公开组合的发展手段,而暗中的活动却以争名夺利为号召。
鹰扬会就是这种半公开的组合,重要的执事人员皆公开露面,表示是可以站在阳光下的合法组合,不是非法的黑道组织。
但在暗中活动的徒众,则避免公然打出该会的旗号活动。
这一类组织,在扬州数量约有二三十个之多。
鹰扬会的排名在前十名之内,会主五岭狂鹰的号召力相当大,不但在扬州地区有左右江湖朋友的实力,在外地的活动也具有颇为响亮的声誉与成就。
敢公然亮出旗号的组合,十之八九会与权势人物挂勾。权势人物也必定与官方人士走得很近,利益分沾互蒙其利才能生存。
鹰扬会人数并不多,山门就设在五岭狂鹰的宅院里,这天晚上宅内人数多了些,会主召集了几位心腹商讨会务,二更天酒足饭饱,在大宅中品茗,话题导入轰动天下的皇贡被劫事件。
鹰扬会的名气,比浑天教月华门差了一两级。
会主五岭狂鹰的名号,也比杭教主唯我天君相去远甚。
扬州地区的大大小小各式组合,哪配过问这件轰动江湖的劫皇贡大案?
不配不等于不敢想,谁不想乘机泽水摸鱼争一杯羹?
在座的有两位副会主和一位堂主,都是会主的心腹,创会的开山门健将,野心勃勃的江湖枭雄。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本地的各路好汉,居然没获得任何线索,听不到任何风声。”
那位姓毕的堂主,用阴森的语气说:“贡船上的金银珍宝当晚使该分散用船载走了,转载的船,绝不可能少于三艘,也必定经过此地,驶入大江远帆。可是,河上的龙蛇那么精细的深入调查,竟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船只那晚经过此地,岂不可怪?难道平空飞越咱们的地盘?”
“对呀!”姓江的英俊副门主也剑眉深锁:“四个饮差府的人都在各显神通,府与县的公人指挥上千眼线,封锁水陆所有的经路,盘查上千艘客货船,居然毫无踪迹。这数十万金银珍宝,难道上天入地了?一定还藏在某处角落。咱们得放勤快些,以免肥水流入外人田,错过了后悔莫及,咱们需要大量金银扩大发展。”
“我做梦也在想这一船珍宝。”狄会主叹了一口气:“可是暨钦差府的人已放出话,不许任何牛鬼蛇神打这船珍宝的主意,把这船珍宝看成他们的猎物,如果闹翻了,咱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只要能做得秘密,没有什么好怕的。”
江副会主傲然地说:“大不了迁地为良,有钱还怕没有地方立足?我已经打听出一些风声,杭教主在扬州有朋友,很可能把金银藏在扬子桥附近。扬子桥是漕河分道口,西出仪真南下瓜州,两路都可入江远遁。”
狄会主突然投杯而起,将佩剑挪至趁手处,鹰目炯炯注视着虚掩的大厅门,打出有人入侵的手式。
右厢的大排窗无声自启,人影穿窗而入。
“杭教主在扬州的朋友,已经见阎王去了。”
入侵的三个人中,由领先的绝剑徐飞扬打交道:“也许杭教主另有我们不知道的朋友,你们知道,可否慨然相告?”
“咦!你是谁?咱们少见。”狄会主沉声问,手搭上了剑靶。
“你不认识我,或许知道我这号人物。”绝剑无意拔剑表示是暴客,但神态傲慢豪气飞扬:“我姓徐,名与阁下相同,意气飞扬,绝剑徐飞扬。”
狄会主叫五岭狂鹰狄飞扬,绰号有狂字,可知必定性情骄傲狂暴,怎受得了嘲弄性的话刺激?
狄会主名列天下五只鹰,成名在十余年前。
绝剑成名仅三余年左右,不折不扣的后生晚辈。
晚辈用这种口气与前辈打交道,修养不够的前辈怎受得了?
等于是打上山门,深夜入侵的暴客。
狄会主即使修养到家,也会火冒三千丈。
“天下第一剑叫狂剑,你叫绝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敢与第一剑争名头。”
狄会主的话带骨带刺,强抑将爆的怒火:“狄某敢建山门亮旗号,当然有应付好朋友前来踢山门的能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深夜登门挑斗,不管你来的理由为何,狄某不得不接待阁下,只许有一个结果:不是你就是我去见阎王。阁下,外面大院子见,请吧!”
“在下前来要求阁下合作,追查贡船金银珍宝的下落,打算二一添作五平分,双方皆有利互惠。既然你要有一方去见阎王,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啦!另找合作的人并不难。”
拉开厅门,他发出一声长啸。
屋上传下数声忽哨,表示已有不少人潜伏在四周。
厅外的大院黑沈沉的,却依稀可看到对面站着一排黑影,高高矮矮共有十二名,一字排开不言不动,像一排可怕的幽灵。
跟出的狄会主四个人,加上伺候的三名大汉,被这一排鬼气冲天的人吓一跳。
屋上,显然还有其他的人。
绝剑刚降身而下,对面便传出冷哼声。
“长上请退在一旁观看结果。”其中一人声如洪钟举步出列:“狄小辈既然不识抬举,让老朽打发他进枉死城。五岭狂鹰,老夫陪你玩玩,玩命。”
“那就有劳彭老了。”绝剑举起手示意,跟同两名同伴向后移。
狄会主再次吃惊,听出两人的称呼有异。
像是有组织的组合,上下之间的称呼,但从双方的对话猜测,却又不像上下之间的口吻。
“咦!你们到底是何来路?”
狄会主僵住了,手不再沾上剑靶:“大举上门凌逼,真以为吃定我鹰扬会了?太过份了吧,你们是不上道的冒失鬼吗?”
江副会主胆气反而壮些,一声剑吟,长剑出鞘。另一位副会主与堂主,也冷然拔剑。
“会主,他们的来意是毁本会的山门。”江副主迈步上前立剑:“山门毁了算不了什么,咱们仍有几处堂口可以重振声威。和他们拚个玉石俱焚,咱们上!”
一旦混战,胜的一方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受伤的人一旦被缚送官府,后果相当的严重。
发生恶斗,街坊必定鸣锣告警,至少在左近的广陵驿所的巡捕,会很快赶到。
鹰扬会是公开的组合,交通官府是生存的必行手段,尤其是在大街上,入侵的人除非不留下尸体获伤者,不然后果将极为严重,而且后患无穷。
这不是意气之争或寻仇报复,而是强盗打劫。
因此,狄会主指称他们不上道。
“他娘的,我不信他们一二十个人,能在片刻间毫无死伤就摆平我们。”
狄会主把心一横,拔剑出鞘:“我五岭狂鹰在江湖玩了十余年命,结帮组会就准备大玩特玩。你们是派四个人出来呢!抑或是扮下三滥一拥而上?来吧!看有哪些人陪狄某进枉死城。”
态度转变为强硬,还真有亡命的强大气势流露。
绝剑是来胁迫鹰扬会合作的。并无拚个两败俱伤的打算,也没有毫无损失,便一举歼灭对方的能力和信心。
如果一比一逐个单挑,或许可以逐一歼除,但狄会主摆明了要联手出击,混战中绝不可能毫无损伤。
五岭狂鹰是江湖名号响亮的风云人物,名列威震江湖五只鹰之一,敢在皤龙踞虎的扬州建山门,荣登扬州帮会第一大组合,上门挑堂口的高手名宿,真能三下五下摆平他的人并不多。
一旦面对生死存亡关头,他将勇气百倍面对刀山剑海,入侵的人将付出重大代价。
而且四人联手反击,也可造成乘乱脱身的机会。
入侵的一二十个人中,不可能每个人的武功皆与他不相上下,想在他的住宅中杀死他,可能性不多。
绝剑也不想杀死他,只想逼他合作。
不等狄会主发动,江副会主已挥剑扑上了。
“这个老朽交给我。”江副会主声发剑随,剑光激射扑向那位自称老朽的彭老,速度奇块绝伦,似乎第一个字出口,剑光便倏然及体了。
彭老极为诧异,向已握剑在手的狄会主挑战,居然没将剑拔出戒备,似乎认为可用赤手空拳斗长剑,认为吃定狄会主了,不用兵刃也胜算在握。也许,并没料到狄会主敢冒失地猝然出击。
攻击的却是江副会主,速度快极,沏骨的剑气涌到,剑已到了胸腹前。
彭老骇然急闪,这一剑突袭势如雷霆,已来不及撤剑,第二剑已如影附形追袭,速度更快,有如电光一闪,除了再躲,别无他途。
“住手!”绝剑沉喝,剑光迸射而至。
“铮”一声狂震,江副会主及时收招接招,封住了绝剑抢救彭老的一剑,人影乍分。
已冲出的狄会主,立即到了江副会主身侧戒备。
另一副会主与堂主,两支剑也在两侧扬势欲进。
绝剑仅震出三步,江副会主斜冲出丈外,显然绝剑略占上风,因此嗓门特大向狄会主主示威:“只要在下认为不需要你们协助,保证可以把贵会连根铲除净尽。”
“你威胁不了我。”
狄会主也提高嗓门,已看出对方的弱点,来势虽然汹汹,却无拚个玉石俱焚的打算:“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也知道你们是否有夺回贡物的能力。所知道的是,你们找错了人。鹰扬门实力不足,不配参与夺取贡物的行动。即使幸运发现了,也无力夺取,夺到了,也不敢藏匿,必须交给扬州钦差府处理。所以,本会犯不着冒险作无代价卖命的蠢事,完全置身事外,你找我根本就不上道,拜错了菩萨烧错了香。你们走,犯不着结仇,是吗?”
“你狄会主没有勇气担当,哼!”绝剑沉声说:“你们品茗计议的所有谈话,在下听了个字字入耳。你一定得到有关扬子桥的活动线索,听到某些风声,是吗?”
“这……”
“告诉我。”
绝剑打断狄会主的话:“如果因此而找出贡物藏匿处,得手后我会公平地,分给贵会应得的一份,贵会需要大量资金壮大发展,值得的,阁下。”
“这……风声是听到一些……”狄会主口气一软。
“一些总比没有好。在下不想与你扬州第一会伤和气,但你们的势力范围内,所发生的事故,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任何线索,所以……你如果肯协助,咱们就是朋友,甚至是同盟。风声如何?我在听。”绝剑及时放松压力,让对方有台阶可下。
鹰扬会不但是扬州第一会,而且在江湖群雄间,已有相当高的知名度,上中下九流皆有该会的人活动,消息比城狐社鼠更灵通。
地方上出了大事故,鹰扬会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今晚的商讨,就明白表示他们插手的强烈意愿。
高邮的地方龙蛇四霸天,就是前来发横财外地强龙所要争取的目标。
鹰扬会是扬州的龙蛇,可想而知,先后必定有人找过他们了,所以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
显然绝剑这些人实力强大,志在必得。狄会主不想冒两败俱伤的凶险,不得不打算妥协以求自保。
“话咱们挑明了说,你们的事与我鹰扬会无关。”
狄会主明白表示让步:“所谓风声,大多数是靠不住的,我只能转述,不负任何责任。”
“那是当然。”绝剑颇感满意。
“至于日后如何,看你的了。消息有几点可疑,如此这般……”狄会主共说出几处疑点,确有供给线索的诚意,反正不需负责,信不信悉从尊便。
一场可能玉石俱焚的血腥事故,总算在双方皆无两败俱伤的打算下,相当满意地收场,虽不欢也不伤感情地分手。
自始至终,他们没发现南房的一处屋角,有人潜伏目击他们打交道,忽略了第三方的人。
两人沿绕城小街向北走,三夏初,东南城郊小街,已经没有行人走动了。向北折,便进入城东市。
“那条河豚撒谎,我受骗了。”鬼见愁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太过相信怕死鬼的话,所以上当。”
“什么河豚?”赵英华姑娘惑然问。
“南面十余里的扬子桥三汊河镇,有一个库大使,姓冯叫大钦,绰号叫河豚,为人狠毒得很。他与杭教主有交情,曾经礼聘杭教主任家祠法师。杭教主盯牢贡船,在三汊河镇停泊,已得知知杭教主的去向。真该死,我却相信他,所以重新返回高邮找线索。看来,河豚冯一定知道杭教主的去向下落,我粗心大意上了当。”
“你打算前往……”
“三汊河镇。”他肯定的说:“绝剑一定会去,让他去找线索,我盯牢他,如非必要绝不出面,这混蛋在短期间,竟能找来许多高手相助,好像无一庸手,我得特别小心提防他弄鬼。”
“他实在不应该找你。”
赵英华替他抱屈:“丢失贡船与你无关,他……”
“也不能怪他,所以我避免和他直接冲突,本来扬州还有一条线索,可惜那混蛋被人宰了。”
“谁?”
“扬州一霸水蜈蚣杨文举。上次我也找过他,杭教主派了一些人潜匿在杨家大院,问不出头绪,我放过这条蜈蚣,没想到他仍然被人宰了,很可能与劫贡案有关。我要前往三汊河,你快去和你的人会合。”
“我爹跟踪湖广钦差府的人,不需我插手,我帮你追查金银珍宝的下落,不欢迎吗?”
“可是……”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绝剑已找到大批高手相助,你仍然孤家寡人。喂!要不要我爹的人,助你一臂之力?”
“我可不想把你们连累成为钦犯,叫你老爹离开我远一点。”
他拍拍姑娘的手膀:“你最好和你爹会合,走狗们很可能不会放过你。争名夺利的事并不光彩,我不希望你卷入这场是非。”
“你不欢迎我相助,我会自己去找杭教主,找花花太岁,还有兰小霞。你不希望我独自去找他们吧?”
“你报复的念头,强烈得很呢!”
“你追夺金银财宝的念头,也极为强烈呀!”
“呵呵!彼此彼此。”他大笑:“横财谁又不想发呀?俗语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数十万金银,不想的人一定是白痴,何况那是不义之财,取之无伤。他娘的,我定要找回这不义之财。不能让钦差府走狗夺回去。”
“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回来。”赵英华含糊地说。
借住的民宅位于一条小街的东端,这里已是街尾,附近零星民宅全是升斗小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街上少见行人,绝大多数民宅设悬有门灯,在街上行走,渺无人迹暗沉沉有如死街。
住处是向一位街坊租来的空宅,仅右邻有房舍,左侧是一处荒地,杂草丛生垃圾满地。对面,是一排简陋的土瓦屋,偶尔从窗隙透了一线灯光。
刚掏出钥匙启锁,他突然挽住姑娘的小蛮腰,倒飞急速退出两丈余,到了对街的民宅前,再向侧急闪出三丈外,短枪倏然出囊。
暗器破风声刺耳,利器飞行的厉啸声慑人心魄。
最少也有两件各式暗器,追逐他俩的身影急袭,没能掌握他俩动向,暗器全部落了空。
人影纷现,共出来了十二个黑影。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种,存心要我的命。”
他破口大骂:“亮名号,我要知道你们是哪种杂碎鼠辈四下埋伏用暗器偷袭,一定是见不得人的男盗女娼混帐狗王八,我要你们永远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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