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功夫竟然不济至此。”
笑尊者眯着的眼缝,闪出一线困惑光芒,面上仍是笑嘻嘻道:“什么?这话令贫憎有点不解,贫僧还有什么把柄抓在你的手中?”
郝尘淡淡一笑道:“大师总记得一年前,我们所订的诺言是什么?”
笑尊者想了一想,道:“第九篇经文共分三章,人手各一,上下两章如同废纸,如能得中,骊珠可索,得之者可发号施令,可命对方追索其他散失各篇,手中一章,也让与施令该方研磨。”
“一句不错。”
“那么贫僧得手两篇经文,谷主不依诺言还则罢了,怎可说是保全贫僧颜面。”
郝尘冷冷道:“郝某也到手两章,这话又当何论?”
“什么?”笑尊者不再笑了,似乎一怔,露出惊愕之色,道:“显然你手中这九篇第二章是假的。”
“难道你手中持有的又是真的?”郝尘哈哈大笑道:“飞花谷在江湖中恶名久着,不容郝某有所辩护,但大师持修严谨,公正慈悲之名,武林之中有口称诵,然而大师行事为
人,出身来历,仅郝某等有限数人知悉,其中郝某最为清楚,大师无论在机诈谲智那一方面,较郝某并不稍逊,只不过一个阳刚,一个阴柔而已……”
笑尊者这时又恢复了数十年如一日的笑口常开神色,两耳静听郝坐说下去。
“大师行事之毒绝,嘿嘿,我郝尘不是深悉大师为人,亦当甘拜下风,自从一年前与大师订下诺言后,就各行其事,追查第九篇第二章落在何处,大师探悉第二章落在青城杜光延手中,就藉机示惠,诱他上钩,并传授你那卓着盛名的‘震山禅掌’护身三招,对于那章经文只字不提,其后三度现身,使杜光延忠心钦敬……
笑尊者仍然笑嘻嘻说道:“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难得之极。”
郝尘淡淡一笑,接道:“杜光延胸无城府,豪爽坦直,对大师恭敬备至,与其说是对大师假慈悲领教,毋宁说是为大师一身绝艺所惊,字里语间透出有投在门下之意,大师迟疑再三,才说自己行踪无定,云游天下寻觅一本内家秘笈,只怕无暇授徒,再则又不愿他背师重投,但又爱上杜光延资质,深深为难。
杜光延猛触灵机,说是身旁有篇经页,似是内功拳经,可又疑奥难懂,献与本门师长,均是摇头不知,故自己什袭珍藏,不知是否大师所需的东西否,立时取出。
大师接过手中,端详久之,哈哈大笑道:“这篇东西,不是老衲所需之物,但确为上乘武功秘笈,可惜残缺不全,不过普天之下,也只有老衲懂得,这样吧,老衲目前需至云贵一游,杜贤侄在某日赶至茅山狮子崖,也就是五天前落日时分赶到狮子岩,又严嘱不宜泄漏。”
飞花谷主郝尘似乎说话说得口也干了,从身旁取出一只皮袋,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冽清香,随风飘出老远。
这时风清竹播,月白浸绿,在狮子崖不远领峰,一条矫捷身影一闪,揉升竹稍,处身顺风,石坪上两人口齿听得极为清楚,只是石坪上距竹稍二十余丈,两人形象甚是模糊,仅瞧出轮廓而已,这人是谁,正是那裘飞鹗。
郝尘饮了两口酒,复又塞好,悬在腰际,又笑道:“杜光延太过心急,一月前就动身向矛山而来,但途中太喜欢管闲事,是以今天才至,郝某早知他会命丧大师之手,故飞花谷手下略无阻拦,果然大师一读杜光延那章经文后,即出震山禅掌,杜光延虽闪身得快,仍被阴阳罗汉剜去一目,跟着大师印了一掌,弃掷狮子崖后,哈哈,可惜杜光延被郝某接住,任他逃出山外。”
笑尊者嘻嘻说道:“谷主,且莫说那杜光延,你即知道这么清楚,为何不在杜光延身旁事先窃去,如今事成既定之局,谷主,你大失所算了!”
郝尘摇头笑道:“可惜大师心机白用了,你命下三流匪徒在江都客栈中,用薰香使杜光延沉沉入睡,换去经文,再请两名淮南武师鹰爪神剑诸葛豪除去匪徒,经文由其手中送到狮子山崖,以为郝某与诸葛豪私交颇笃,再也不会疑心到他,殊不料郝某已洞察奸计,那篇东西已在郝某手上,诸葛豪也不会来了,而杜光延持来的乃是膺品,所以郝某说合则两利的话。”
笑尊者哈哈大笑道:“谷主紧缀着诸葛豪父女时,贫僧
一路相随在后。那篇经文在谷主未下手时,贫僧已捷足先登了,以伪换真了。”
郝尘心中大惊,面色保持平静,眼珠一转,计上心怀,亦爽朗大笑,道:“果然大师心智超人一等,连郝某也落了下风,佩服佩服,不过郝某有点怀疑大师所说非真?不如我们拿出身畔两章经文,互换详视,如大师所说不假,郝某相率飞花谷弟子听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裘飞鹗盘在竹稍上,耳听坪上两人说话,虽到稍晚,仍能获悉个中大概,这时穷极目力瞧瞧笑尊者是否赞同此举,然而除了互相换看经文后,别无他途可循,何以分辨假。
只见坪上郝尘先取出一个纸卷,凝视着笑尊者。
笑尊者点点头,亦取出一个纸卷,互相换在手中,因为笑尊者成竹在胸,认定郝尘夺自诸葛豪的那章经文是假,并不扯开,只望着郝尘动作。
郝尘心中大急,缓缓扯开纸卷,沉声道:“大师为何不看?”
笑尊者摇摇头。
郝尘道:“那么郝某也不必费心了!”
笑尊者哈哈大笑道:“既然谷主这么坚持,贫僧只好从命了。”
他也将纸卷缓缓扯开。
飞花谷主郝尘趁着笑尊者不注意,“神龙升天”一拔而起,身形一侧,既穿出石坪外,捷逾闪电,口中发出一声短啸。
笑尊者不禁一怔,目光一瞥立在坪角四个中年护法僧人,只见四僧僵在那里,目中神光黯然若灰,显然已遭了飞花谷毒手。
这时他不再笑了,张口猛喝—声,正待飞身追扑花谷主,猛感石坪微微摇动,心感不妙,顾不得再赶郝尘,返身向石洞窜去。
同时,飞花谷主郝尘凌空掉头往万竿翠篁中落下,有如陨星飞泻,身形尚距丛竹一二丈高下,突由篁梢刷拉飞出一人,迎着郝尘坠下的身形掠去,迅如电光石火的将郝尘手中那卷经页夺去,一式“卧看巧云”,半空仰面一个倒窜,被他翻出五六丈外,没入万竹丛中不见。
这郝尘万料不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被夺去经页后,身形飞坠更远,一沾竹梢,即点足借力腾起向那人落下之处扑去。
裘飞鹗看出那夺郝尘手中纸卷的人,极似那黑衣秀士徐汝纶,心中茫然不解道:“那黑衣秀士徐汝纶不也是飞花谷手下吗?怎么……”
他实在想不出理由来,他自认眼力不差,除了黑衣秀士没有别人,否则,那又是谁呢?
他心正不解之际,耳听惊天霹雳几声大响,震耳欲聋,只见狮子崖整座石坪被炸毁,石崩如雨,漩射飞出,火光连连外闪,宛似天崩地裂,方圆周近土地连连颤动。
他虽盘在竹梢,只觉得一阵倾斜,身不由主地往下直落,忽感胸后被击一下重的,如中万斤钢锤,眼中金花乱涌,叭嗒坠在地上,昏死过去。
且说郝尘飞扑那人,欲夺回经文,身形投入竹林中,只见那人远在七八丈外,作之字形穿飞,他暗中咬牙骂道:“我若叫你逃去,岂不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去。”
身形捷如狸奴,左闪右晃追去,耳中听得震山撼岳炸音,也不回面顾视。只以竹枝纷歧,再快的身法也无法得逞,与那人相距还是七八丈。
月华透进竹林,映着那人后影,郝尘越瞧越似黑衣秀士徐汝纶,最后认定了必是黑衣秀士,猛感身躯几乎战颤。目光含着怨毒,暗骂道:“原来是你,我认错人啦!”
心中更急,身形扑出,两手推出一股强劲凌厉的掌力,当前堵住身形的竹子,应掌而断,人也飞射而去。
这一来,阻碍减却不少,眼看就要追近那人,突然那人哈哈一笑,凌空拔起,嗖地一声,即隐入竹叶丛中不见。
郝尘知再迫也是徒然,定住身形,狞声骂道:“徐汝纶,我郝尘待你不薄,日后撞上,我不叫你身受‘蚀骨化血’之苦,难消此恨!”
忽从耳畔响起一人话声:“谷主……”
郝尘心头大震,猛一回头,只见黑衣秀士徐汝纶垂手立在自己身后,不禁张大眼道:“怎么,我方才迫的那人不是你吗?”
突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妥,旋又改口问道:“贤弟你从何来?愚兄怎样不曾发觉你相随在后呢?”
这分明心疑方才那人就是他,他一腾上竹叶丛中,复又掠在自己身后,时间也差不多。
徐汝纶微笑道:“小的与少谷主等在崖下,等候谷主发出信号,即燃着引信,等候良久,才听得谷主发出啸声,少谷主抢手将引信燃着,小弟忽见谷主飞下时,被一人抢去手中经页,谷主随后迫去,小弟看出那人身形快速绝伦,显然是一武林高手,放心不下,是以跟着寻来。”
郝尘感到大为惶感,徐汝纶既与其子在一处,想必不是虚假,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跟着又窜来几人,郝尘瞧出那是爱子与几个得力手下。
其子问道:“爹,您抓到那人没有,徐叔父引信也没燃着,就赶来了。”
郝尘心中踏实相信那人不是徐汝纶,面上不由泛上一付懊丧之色,摇了摇头。
徐妆纶哈哈大笑道:“谷主,你当真认作笑尊者交在你手中的经页是真的吗?还不是与谷主一样,不过汝虞我诈而已!”
郝尘朗声一笑道:“我真是当局者迷,想不及此,那笑贼秃死了吗?”
郝子摇摇头。
飞花谷主郝尘喝了一声:“走!”
众人飞云电疾地奔驰离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裘飞鹗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胀欲裂,挣扎爬起,眼前情景大变,狮子崖已炸成一丛乱石,满目疮痍,篁竹多处东倒西歪,钩月高悬穹苍,朦朦蟾辉映照之下,凄凉已极。
他逡巡走出竹林,空气尚弥漫着一股硝磺气味,断岩残石中不时发现血迹淋漓的零星肢体,惨不忍睹。
他心中暗道:“这飞花谷主郝尘主意好毒,不知道笑尊者遭了毒手没有,那人从郝尘手中夺去经页,不知得了手未?”
他下意识地笑了笑,忖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恶
人不管心计用得如何恶绝,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他知道今晚的经历,必然与常彤口中所说的“玄玄经”大有关连,自觉常彤所托之责任艰巨,于是他忧郁的眼神更加沉重了,长叹一口气,拔足走去。
月朗长空,秋风瑟寒,一袭青衫,半肩行囊,人影飘飞,愈行愈远,渐至杳然……
第 五 章 多事反惹厌
秋阳使人感觉暖烘烘地,而又渗着一丝凉意,白云舒卷,雁鸣睛空,官道上枯叶漩飞,风起处,卷起一片黄尘,扑面迷离眯眼难睁。
裘飞鹗仆仆在官道上行走,一件青衫沾满了黄尘,道上不时来回奔过几匹快马,或套辕骡车,蹄后拖曳着滚滚尘雾,飞舞弥漫。
正走之际,身后忽又响起车轮辚辚之声,异常急骤,忙回首一望,只见是一辆骡车风驰电掣奔来,车辕上坐了一个衣衫褴褛者者,似是驾御不住两匹健骡,忽然他似为这骡车所吸引了,眼内透出惊异之色,怔得一怔。步法一紧,也顾不得大白天里惊世骇俗,往那辆骡车之后跃去。
他此时深深体会出常彤传授的轻功,确是不同凡俗,足下轻灵之极,骡车奔得如此快,不多时已追近那辆骡车。
只见车槛两侧显出两朵攻瑰花,灰白的木板上花朵朱红嫣丽,使人分外注目。
裘飞鹗目光犀利,看出那两朵玫瑰花并不是车上原有的镂刻图案,而是在途中被人印上的,看样子,印上的时候并没有多久,这辆骡车显然经过长途跋涉,倘使一开始就被人弄了手脚,那漫漫黄尘必使那花朵颜色黯然失去此刻鲜艳光彩。
他虽然毫无江湖阅历,但在天风马场日夕听得马师谈论江湖异闻,黑道行事的规则,不禁恍然悟出这车内乘坐人物,必与黑道宵小有了过节,他再也不想多管闲事,日前无意相救诸葛豪,反惹火烧身,不但人家不承情,还有意送自己进入绝境,心念一动,更加紧了步伐,身形飘风般,不到半盏茶功夫,竟超过了寻狂奔的骡车。
耳旁忽听得一声惊“咦”响起,跟着呼的长鞭破空劲风向身后袭来。
裘飞鹗蓦然大惊,身形顿挫,旋身摇掌,只见车辕上老人手中长鞭,抖得笔直,往自己面前点来。
那老人眼露奇光,似有惊容,他见裘飞鹗五指迅的电光石火般,朝鞭梢抓到,手法玄诡不同凡俗,呼地一声,长鞭又似灵蛇般缩回。
骡车在奔驰,裘飞鹗立住,眼望着骡车奔出三丈开外,才于勒止,他冷笑一声,又向前走去。
只见车辕上老人如同苍鹰般,轻轻旋落地面,立在裘飞鹗身前丈外,目光炯炯,神威慑人。
裘飞鹗煞住身形,正要开口问那老人为何相阻。
忽由车内传出柔媚脆甜无比的声音:“陈叔,车为何停了,又要多事吗?”
这音调有如甘醇,令人心醉。
那老者微笑道:“小姐,车这就走,老朽不过瞧这少年行迹可疑,问几句话也就无事了。”
裘飞鹗不禁暗暗有气,怎么连番撞上这逆心之事。
忽闻娇媚语声扬出:“陈叔,不要为难人家!”
那老人答道:“老朽知道。”神态恭敬已极。
裘飞鹗听得车内二次少女语声,曼妙甜脆,不禁心神一荡,目凝在老丈脸上,冷泠说道:“老丈为何拦阻在下?”
老人双目一翻,精光外射,低喝道:“大白天你在官道上施展轻功,过于显露,老头子实在看不顺眼,故而想问问你的来历?”
裘飞鹗又冷冷回道:“天下瞧不顺眼的事多着呢,在下看你无理取闹,飞身相阻,也是一般不顺眼!”
老者须眉顿扬,哈哈大笑道:“好骄傲的娃儿,你回得有理,不过我铁竿矮叟陈耕农,还是头一次听得这么狂妄的口气,娃儿,我老头子要伸量伸量你咧!”
裘飞鹗冷笑道:“老丈硬要无理取闹,在下只有领教了。”
说着左掌外翻,拇食两指屈成弧形,其余三指伸得笔直了,护住“心俞穴”上,右肘手屈齐肩,掌心外扬,真力蓄敛,凝势待敌。
这时又从车幕内传出甜脆语声道:“陈叔,你又犯老毛病了,人家既然没犯你,何苦惹事生非,对头冤家你还嫌少吗?”
铁竿矮叟面现赧然之色,答道:“小的不敢!”
一眼瞥见裘飞鹗这种起手式,不禁心头猛震,一脸惊愕之色,目光闪闪而下,忽和颜悦色道:“少年人,你与百臂上人是什么称呼?”
裘飞鹗茫然不解,诧道:“百臂上人?他是谁?”
他一点均未觉察出,铁竿矮叟陈耕农见自己起手式有异,故有此间。
陈耕农看出裘飞鹗神色并无半点作伪,暗道:“这百臂上人一甲子前,已是武圣,年届期颐,之后,就未见他老人家在江湖上露过面,想巳证果仙去,这少年人年岁甚轻,听说百臂上人从未有过传人,那么他这‘金刚降龙九掌’起手式由何而来的呢?”
要知这铁竿矮叟陈耕农也是江湖奇人,见闻极广,“金刚降龙九掌”起手式,现今武林中,仅寥寥数人知得,他一眼瞥见裘飞鹗所摆架式,无论部位,手势,都丝毫无错,不禁大为惊异。
他沉吟须臾,目中神光一敛,微笑道:“少年人,老头子也不与你废话连篇,方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