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现在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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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又〃嗤〃的一笑:〃摇头?我从看见你开始,就以为你只会摇头。还好,你也点了几次头。〃
无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只会摇头。。。。。。?〃
那女子嫣笑,〃以后别伤心了。有机会,再给你吃东西。〃
说着,窗櫺上忽然一空。
剩下满院子阳光。
以及柳叶轻摇。
竹叶点翠。
那一刹间,无情的心也似乎忽然空了。
……随着那阵香风,回不来了。
忽尔,半月弧形窗上,又陡现一张美靥:一张很狐很媚的美脸。
〃我忘了告诉你,〃她咬着下唇,说,〃我也会吹笛子的。〃
然后嘻的一笑,要转身而去。
那一截雪玉也似的脖根,又半拧了过来,无情一急,叫道:
〃你……是谁!?〃
他说〃你〃字,许是拖得太长,说到〃是谁〃时,窗上的人儿,已然不见了。
离去了。
走了。
窗口空了。
……所谓窗口,不就是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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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际,无情的心,怎么又似给掏空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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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回到〃一点堂〃,无情一直微微笑着。
吃饭,他微微笑着。
读书,他微微笑着。
练功,他微微笑着。
睡觉,他微微笑着。
就连睡着了之后,他也微微笑着。
……如果这一天,诸葛小花在,问他到底练了什么功?读了什么书?吃了什么菜?他一定为之瞠目,张口结舌,无辞以对。
因为那一天,他一直没有回来。
他还在后院。
柳旁。
槐下。
窗前。
他没有回来。
也不想回来。
就算是睡着了之后,他做的梦,也梦到自己还在那儿,没有回来。
也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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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后院。
风凉。
柳摇。
阳光好。
但她没有来。
无情推着轮椅回〃一点堂〃的时候,遇上几个纨绔子弟在挑衅,他也不以为意。
他嘴角还微微笑着。
没有抠心。
也没有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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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他仍忍不住,到了后院。
她还是没有来。
这一天,依然风和日丽,但在归路上的无情,却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
路上,他一直在揣想着一件事:
那天,为什么不早点问〃她〃是谁?问的时候,为什么不礼貌一些,改为:〃大姐,你叫什么名字?〃不不不。好像叫〃大姐〃不太好。。。。。。叫〃姑娘〃吧?还是叫:〃小姐,你叫啥名字来着?〃……这样叫出来的话,是不是会有些轻浮?她,是不是嫌他问的唐突?猝问的冒昧?
她是不是生气这个,才不来的?
他百般寻思,尽是这个问题。
于是,回去之后,用膳的时候,他问了大石公:
〃可不可以求石公一件事?〃
〃你说。〃
大石公知道这孩子是很少开口求人的。
〃带我到'相公府'中走走,可以吗?〃
无情眼里充满了希冀。
大石公倒是怔了一怔,没想到这行动不便的孩子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不是不可以。。。。。。〃大石公有点为难,〃只是,实在不是时候。你要去,我可以带你,但一定得乖乖听话,就是不动气,只能忍。〃
〃为什么?〃无情不解,〃请道其详。〃
大石公想了一想,说:〃我是照事直说,你小哥儿听了,可不要气恼的哦。〃
无情把心一横。他心中渴切的是什么,他自己心里知道。别的,都不重要。
他摇摇头:〃不生气。〃
〃又摇头了。〃大石公挺疼无情的,于是就说:〃两件事。〃
〃第一,蔡攸近日受主上宠信,气焰滔天,极尽奢靡。他在这个月内又还娶第五十三位妾侍,据说,在今年之内,至少还得娶进门来七个,凑够六十,六十是一甲子之数,他认为那是吉利祥寿之意。对他而言,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样过去,他们认为是。。。。。。不太妥当,所以,万一受到蔡家的人奚落,你也不要动怒,不要冲突就好……一旦入了蔡相公府,给打死了活埋了,也是有冤无路诉的!这点你可要记住了。〃
〃第二,近日皇上要御封几位钦定'名捕'诸葛本要荐举你去,但又未立功,而且你武艺根基未固,正犹疑间,给外派江南调解叛变之际,蔡卞把他儿忆蔡烟、蔡撤的名字呈了上去。加上蔡京从旁游说,马上就给御准了。近日,这干相爷府的子弟往来皇宫,了无忌惮,作威作福,而最近蔡卞实权,不但不如蔡京,却连他侄子蔡攸诉风头也比不上,他一家子心头必然有气,你到蔡府万一遇上他们,少不免又有难听的话,你也得答允我忍辱负重,不要意气用事为重。知道吗?〃
无情深吸了一口气。
这回他点了头。
大石公端详着他,道:〃这次,轮到大石来问你一件事。〃
无情在等他问。
〃你为何非去相公府不可?〃
●
无情去了相公府。
那是一次不愉快的历程。
他是遇上了蔡攸的儿子:蔡庆、蔡源、蔡虎。
他也受到当面的奚落。
他在那儿也遇上蔡卞的儿子:蔡奄和蔡摘,甚至受到了语言上的羞辱。这种人一得势就找人来欺负,一失势就找人来出气。
他忍了下来。
都没有发作。
他进去了蔡相公府,并没有把蔡府的豪华排场,惊人奢华,看在眼里;也没有把凌辱讽嘲,以及蔡府食客众多,邑从如云放在心上。
他心上另有人。
但却没遇上。
碰不着。
见不到。
第八章 一夜艳芳,盛开怒放
所以他很失望。
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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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默默盘算,按照地形方向,从〃相公府〃南门而入,设法向左绕行,要到后院厢房去。
由于他坐着轮椅,年少文秀,加上大石公人面熟络,搀扶推行,不教人疑,一路上也没遇什么阻挠。
蔡府权高望重,工于智计,守卫势众,高手如云,可是,他犯上了四大毛病。
一,是好享乐。
但凡好享乐,一定好招朋唤友,像他这种人,锦衣夜行,美肴独食,醇酒自斟,一定甚觉无瘾。是以他彻夜歌舞,整天饮宴,狂欢作乐,食之费,耗赀惊人。
二,是好炫耀。
蔡攸家赀万贯,富可敌国。他***纳赃,搜括聚敛,掊剥横赋,穷奢极侈,因恭徽宗恩宠,更是得志猖狂,加上有大权在握的老父蔡京照应,更是强取豪夺,明贪喑吞,简直对平民百姓是作竭泽而渔,焚林而猎的大搜刮。他尽取民资,还跟蔡京父子串通联络,肆行聚敛,他有了用不定的钱财,便起美厦华居,把数千百房全部拆掉,尽搜民间珍宝花石,置于〃相公府〃,让高官贵人,过来观赏,满足了他的奢华狂妄。
三,是好养士。
由于不学无术,所以更加心虚,因而养士以壮声势。他养的〃士〃,不是用以忠言敢谏的,而且对他诸般呵谀奉承,极尽巴结谄媚的摇尾小人,这些人只会藉蔡攸权势,到处敲诈勒索,中饱私囊,大都贪猥性鄙之徒,趋炎附势之辈,这些人都寄身〃相公府〃中,行酒作乐,纪律荡然。
四,蔡攸好色。
一旦好色,更加无可约制。良民妻女,稍有姿色,都会让他千方百计陷害罹罪,夺其美妇,为其淫辱。这一次〃相公府〃喜宴,便是蔡攸迎聚第五十三小妾之故,大石公跟小无情,也因而得以堂而皇之,悄而掩行。听说他这个月还至少得多娶一个妾侍方休。
就是因为品流复杂,一老一少,一般卫士只以为是垂老醉翁,垂髫之童不予重视才得以迂回突进,穿过了三进宾客楹门的前、中、偏厅,到了〃绮罗院〃之后,形势却是一变,守卫戍卒倒是森严了起来。
好不容易,几经周折,经大石公行贿打点,才得以通行,到了〃香玉楼〃,就更加驻兵林立。
老少二人,不敢直闯惊动,转入〃天衢台〃,要再下长廊,穿入右院,但到了〃赞琴阁〃前,还是给守卫截住了。
这次查得很严。
不肯放行。
还惊动了蔡攸的儿子出来,出言羞辱。
大石公插科打诨,先是陪笑,又赔不是,还付了赂赀,加上大石公跟蔡攸妻宋氏有交情,才得全身退走。
无情不明白这儿为何守备那么严密。
……可怪了,这儿又不像是贮放蔡攸搜刮饮敛得来的奇珍导宝所在之处啊。
他们只能来到〃绮罗院〃和〃天衢台〃,〃香玉楼〃和〃赞琴阁〃始终进不得,也近不得。虽然通不过中庭,进不去后院,但无情记心奇佳,已对〃相公府〃的地形布置大致有了轮廓。
当然无情还是失望而归。
心中纳闷。
大石公只是陪行。
他尽力去促成无情愿望。
他却没有问:
为什么?
他甚至没有问无情:
……你要找什么?
(你想找谁?)
他什么也没有问。
在他睿智以及饱经世故,历遍人情的眼神里,仿佛已洞透了一些隐衷和隐忧。
只不过,在平安回到〃一点堂〃后,无情返〃知不足斋〃前,大石公说了一句:〃小崖啊,可以勇于任事,但切莫感情用事啊。〃
就一句。
……这么一句:略略点到,轻轻带过。
那就够了。
跟聪明人说话,说多了不美,说少了反而意在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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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心也在外。
他没有留在〃知不足斋〃,而是直接穿行,又到了后院。
这时已近暮晚,他心头苦闷,取了箫和种种物品,推车到了后院,心里发苦,便无头无尾吹了几个韵,几阙短调来。
他心上烦恶,从今天入〃相公府〃,眼见权臣聚敛财物,奢靡无度,舞智弄奸,而百姓惨受渔肉,;民不聊生,易子互食,源乃至此,心有大志,却无能为力,甚觉气苦,心中又有所念,就拈箫吹来,信口而奏,悠忽成调,自成无籁,如诉如倾,指尖咀间,化作怒忿悲情。
他吹着吹着,不由生了几首曲子,回旋反复间,又自组合成一曲,慢慢吹来,也渐入佳境,继而入神,心中不快,于是去了近半。只是光是箫声,空洞凄寒,是无处话凄凉,夜吟不觉月光寒。
忽尔,一声清音,乍然传来,就响在他箫曲的当口眼上,节骨眼中。
他心中一震,如梦中苏醒,又坠入另一梦中。
过了一阵,他才能敛定心神,再继续吹奏下去。
果尔,笛又响起数声,尽在箫声将灭,意无尽处生起,让箫韵意味,得以衍生,使音谱意趣,更加延续。
无情闻之,大为振奋。
他奋起直吹,把刚才的曲子,一再回环,笛韵也不住自墙后传来,悠悠忽忽,要比箫声喜悦、清亮。
于是凄伤者得到相伴,不觉悲怨;而清新十分明确得到沉殿,大增意境。
双方就隔着红墙,一箫一笛,回荡互奏,达宫商和呜之境。
无情越吹越神飞风跃,箫路一变,心情大畅,箫声也转凌厉,奇趣,对方笛声一荡,改为风情万种,百转柔肠,而人配合得端妙无间,天韵妙隽,似是一早已配合演奏多时,灵犀互通,心意相同,今生今世,永不相负,迂回曲折,幽胜洞天,水穷山尽,柳暗花明,万水千山,生死相依。
奏到和鸣之处,箫争箫韵,笛抢笛声,到后来,箫夺笛调,笛取箫鸣,但到末了,箫笛已成一体,笛忧箫之怨,箫泣笛之诉,终于到了铁骑突出,伤心如一箭,银并乍破,温柔如一刀,鬼坟夜唱,惊艳如一枪,石破天惊,失神如一指之间,笛收箫此,陡然无声,夜空庭院,忽然一片静寂!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草丛里的蟋蟀、纺织娘,才敢响起:
一声。
再一声。。。。。。
良久之后,才有东一声、西一声的虫豸发声。
这一夜,他们没有见面。
但他们的笛和箫却朝了相。
碰了面。
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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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情的心怀大畅。
这一夜,他抱着箫睡他本来还要逗留在后院花间,抱月而睡。
但他深深知晓,那无尽的笛意到了末了,仿佛还催他:回去吧,回去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所以他回去一点堂,去休歇,而且,他悟了一个〃要害〃。
要进入〃赞琴阁〃,他就得先练好轻功……练好轻功,就可以见着她了。
可是,〃她〃是谁呢?
他不知道。
也不要想下去。
今夜他已很高兴。
很满足了。
今夜。。。。。。
●
无情过了一个他过去生命中最美满的一夜。
这一夜。。。。。。
他梦到自己能夜渡长江。
他梦到自身可以饮马黄河。
……他也梦到一夜艳芳,都在院子里盛开怒放!
第九章 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到了第二天,无情天未亮就起来盥洗,而且吃早点时还哼哼唧唧。
大石公看到他这样孖,就〃咦〃了一声,也没有问。
之后,无情主动要到中庭去练轻功……由于他双腿行动不便,他练的轻功,都是藉力祛力的轻身提纵术,开始得特别艰辛。
大石公又〃嗯〃了一声。
望着他努力推行轮椅往中庭开去的伶仃影子,舒大坑〃啊嗄〃了一声。
大石公剔起了一道(左边那一道)白眉:〃嗯?〃
舒大坑小小声的道:〃你有没有听到,昨天晚上。。。。。。〃
大石公佯问:〃听到什么?〃
舒大坑吞吐着:〃……很吵,你没听到吗?〃
大石公〃啊…………〃了一声,忽又回到懵然不知的样子:〃什么很吵?〃
舒大坑也意会过来了,笑得稀奇古怪的,〃就是那个那个。。。。。。〃
大石公又扬起另一引眉毛:〃哦,便是这个这个。。。。。。〃
舒大坑恍然地说:〃既然这孩子是那个那个,我们老头子也不好这个这个了。。。。。。〃
大石公悄悄停了一下,说:〃那个这个,都没问题,怕就怕在。。。。。。〃
舒大坑一口气喝下一碗粥,抹去了唇边的粥碴子:〃怕什么?〃
大石公眼里有隐忧:〃这孩子,他别感情用事就好了。〃
舒大坑若思半响,颔首道:〃对,不管这个那个,就事论事,总好过感情用事。〃
大石公若有所思地道:〃唔。〃然后,忽然指了指自己鼻子,再指了指舒大坑子鼻尖。
舒大坑诧然:〃哦?〃
用手一抹,始知自已鼻翼也有粥碴,笑道:〃我只顾抹咀,忘了鼻子。〃遂哈哈笑开去了。
●
无情这一天又回到后院。
他现在已不敢奢望能再能见到那女子,可是,只要他能奏起箫乐,多半不论早迟,忽然会有一二笛子声,越岑嘶秋、风过群山的过来应合,然后箫笛和鸣,充溢着这春夏交替的后院子里。
有时候,蝉啦,蛙啦,蟋蟀啦,彷佛也听不过来,按捺不住那情怀,也来凑合几声数响,更显天籁。
这段日子,无情最是快活。
仿佛,他在箫声里寻找到自己。
他在笛声里得到鼓舞。
得到自信
现在他苦练轻功,也苦修诸葛教他的暗器发放和机括操纵之法,他练得很辛苦,可是也练得很用心。
很向上。
也很奋进。
可是,诸葛先生在南面的情势明显告急。
江南一带,官逼民反,朱勔为剥,王黼为削花石残民,水火交煎,诸葛一方面要分神去平定平息各路崛起的义军,一方面又要分神力图保全受迫害流放的元祐党人:韩忠彦、苏辙、安焘等,可以说是心焦力瘁,忙得七孔生烟。
有监于此〃三舒一石〃中的哥舒懒残与舒无戏已一早整顿出发,到南方与诸葛会合,助其一臂之力。
不过,诸葛临行之前,已特别传授无情一些暗器发放的方式,一些方略机括的运用方式,还有两个锦囊,以及手写了一副〃联〃字给无情。
锦囊,当然是重大关头的时候,才能开启的。
古今中外,所有的锦囊,都可以说是生命的底线,私已的储蓄,隐藏的实力,保命的绝活,以及最后的杀手锏,不到重要关头,是不会轻示于人,有时,甚至连当事人也不分晓:到底威力有多大?实力有多强?保不保得住性命?安不安得了身?还有没有用?看不看得懂?
可是那幅对联,只有十个字,却令无情不明所以,百思不得其解。
心静能致远
风大可借力
无情看了之后,完全不明白,如果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他可是更胜一筹,是丈八罗汉。
他想问诸葛,可是诸葛临行匆匆,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太重太烦杂了,无情实在不好开口请教。
可是,诸葛仿佛总是能看懂无情的心意,在无情未开声之前,已微笑带着喟息,抛下了一句:
〃有些事,不一定要懂,不须要马上明白,同时,所谓契机,当如是观。扬子江头浪最深,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