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武功高强的护院,少侠再走如何?”
青衿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兴王见了颇为高兴,又是连连对青衿拱手不已,丝毫没有一方藩王的架子。
……
随后几天青衿便在兴王府住了下来。闲暇时看看书、练练功,逗逗朱厚熜,至于他每日缠着青衿学武,青衿倒也传了他一些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术。
这兴王府占地极广。本是前朝豪门大贾的府邸,后来被抄家之后,又经名匠设计,几经扩建修缮,才形成如今的局面。
青衿住在一处名叫竹园的院子。与朱厚熜的寝宫隔着一道围墙,这园子虽然不大,却清灵空雅,还引来一道活水,种了一些斑竹、紫竹、梅花竹……林林总总,不下七八种之多。微风吹过,竹影婆裟,暗香浮动,却是一处幽居静修的上佳之地。
时间一晃,三五日便过去。正好兴王请的几位武功高强的护院也到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武功高强,青衿见了也只能呵呵一笑……
他这几天为防刺客来袭,尚未出过兴王府一步,这几个护院一来,兴王心中大定,对几人很是倚重,青衿正好能腾出时间,可以借机四处逛逛,是以今日大早。他便出了兴王府,在安陆城四处游览起来。
这安陆府如今虽不算繁华,但乃是出龙之地,等嘉靖登基以后。便会升其为承天府,与北京顺天府,南京应天府并等,合称明朝三大府。
青衿沿着街道,踽踽独行,这城里水道纵横。虽比不得姑苏、余杭、秦淮河的繁花似锦,但清雅别致中,另一层古韵,若以舟代步,几可游览大半个安陆府。
他穿过一道长街,一条小河映入眼帘,河边有一方小小的青石码头,系着几艘轻巧纤细的扁舟,正有两人在那里讨价还价。
青衿看着碧绿的河水,来回游动的鱼儿,天空环飞的水鸟,和不时行过的几叶孤舟,心中忽然来了兴致,便雇了一条船,顺流而下,让船家随意行驶,他立在船头,迎着徐徐清风,衣袂飘飘,四处览望,心也渐渐静了下来,仿佛与天地交织在一起,一种空灵祥和之意在心中缓缓升起。
轻舟渐渐行进了一条河流主道,这一带与别处不同,河中船行如织,两岸一间间青楼花苑,或富丽堂皇、连云广厦,或清雅别致,古色古香。
隔着红墙绿瓦,隐隐可见一排排阁楼,楼前悬着纱灯,或青绿、或胭脂红,朱碧相间,相映成趣,到让青衿领略到安陆城风流雅致的一面。
船正行进间,忽然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公子留步”,那声音圆转滑润,恍惚银铃一般。
青衿扭头看去,只见一条画舫远远使来。这画舫表面看似寻常,只是比别的船舟轻巧快捷,精雅别致,但若是懂行的人见了,定然能看出这画舫乃是用南海檀木制成,这种檀木极为贵重,往往价值千金,豪门大贾多用来制作家具,此时竟然用来制作一艘画舫,可见这画舫主人绝非一般人物。
青衿嘱咐船家慢行,此时耳边又隐隐有歌声传来,那歌声轻柔,曲意古怪,无一字可辨,但音调浓腻之极,似叹息似吟唱,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靡靡之音,狂放不羁,诱人遐想。
若是心智不坚之人,说不得便面红耳赤,一个把持不知,露出种种丑态。
顷刻间那条画舫便追了上来,青衿这才注意,那画舫的风帆上绣了一只白色的人脚,清风吹过,风帆鼓荡,那人脚彻底显露出来,只见它纤廋秀美,显然是一个女子的素足。
这时那画舫下了风帆,一个女子跃上船头,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耳上垂了一对极大的紫金制成的耳环,足有酒杯口大。
青衿见她身上穿了一件蓝白长衫,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斑斓,腰间还洗了一条彩色腰带,微风一吹,显露出一双赤足,瞧她的装束打扮,绝非汉家女子,对他的身份青衿倒也有几分了然。
那女子见青衿看着她,咯咯笑道:“可是华山派的李公子?”
青衿听她声音娇柔婉转,荡人心魄,若论这女子相貌,倒也风韵甚佳,但其音之娇美,却远过于容貌。
他不禁呵呵笑道:“正是,姑娘可是云南五仙教的蓝教主?”
这女子闻听此言,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向来都在云贵川湘一代活动,极少来中原腹地,江湖中人多半也是只闻其名,见过他的却是极少。(。)
第五十八章水阁()
青衿呵呵笑道:“蓝教主大名鼎鼎,虽未见过,但耳闻已久,如今一见姑娘风采,便猜是蓝教主大驾。??。??‘”
这蓝凤凰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咯咯笑道:“什么大驾小驾,我们苗家女子不懂你那抛书袋的说话?不过你的眼力到是好的,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奴家名叫蓝凤凰,你称我本名就可以,我可当不得你的大驾!”
青衿看他一身花花绿绿的打扮,确实便如一头蓝凤凰,不禁笑道:“蓝姑娘客气了,不知寻我何事?”
蓝凤凰叫道:“我可不是客气,先前着人寻你,你不肯来,还把他们点了穴道留在路上,只好我来请了,比起你的大驾,我的大驾又算什么?”说完她自己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青衿道:“原来那几人是姑娘所派?”
蓝凤凰接言道:“却不是奴家派的,是有人请你去,你不去,只好我来请了?”
青衿若有所思道:“那不知何人请我?”
蓝凤凰诧异的看了青衿一眼道:“你不知道吗?”
见青衿微微摇头,她眼珠一转,咯咯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不能说给你听,你是去还是不去?”
青衿微一沉吟,便猜出背后之人是谁,说来也只有她才有这般能耐差遣这些人手,还让蓝凤凰替她跑腿,只是自己与她从未见过,更是不曾相识,她为何寻自己,难道说是因为向问天?
只是自己若不见上一见,以她的身份,说不得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三天两头过来与自己捣乱,对自家虽无什么威胁,却能让人不胜其烦。
他想到这,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蓝姑娘亲自来请,我焉有不去之理。”
蓝凤凰闻言喜道:“好,你果然聪明,若是你不答应。??。??‘我可是大大的丢了面子,到那时我一生气,就让叫你见识见识本教的看家本领。”
青衿笑道:“怎不敢给蓝教主面子!”
蓝凤凰又是咯咯笑道:“公子请上奴家的船吧,你这条小船可是跟不上哩!”
青衿见她神态落落大方。语音虽娇媚,却无丝毫忸怩之态,与此时的中原女子行事间大不相同,不禁也觉得有趣。
他结了船钱,脚尖一动。便轻飘飘的纵起,无声无息间,落到画舫之上,船身竟没有丝毫晃动。
蓝凤凰又是双目大张,一双明亮的眼珠骨碌碌的看着青衿,惊讶道:“好俊的功夫,你人也长的这么好看,我说她眼界那么高,怎会无缘无故请你过去……”说着她仿佛猜到了什么似得,满脸的古怪之色。”
青衿摇头笑了一声。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只是事实显然和她猜的完全不同。
船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河上游船渐渐稀少,忽然耳边有一缕琴音传来,琴音清越明朗,曲调低回婉转,缠缠绵绵,忽高忽低,颇有缥缈莫测之意,每一个音节。每一次曲转,都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宛似漫天飞雪扑面而来。寂寞中透着清冷。
渐渐那琴音越来越小,婉转低回,不多时已细若游丝,青衿也沉迷其中,心情随着琴音渐渐下沉,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压制。可是心中却冥冥中能感觉那寂静无声中的韵律。
正在此时,那一缕琴音又蓦然扬起,宛若风雪中独自绽放的寒梅,月下横斜的疏影,音声渐渐跳跃,似是一道山泉破冰而出,千丝万缕,汇聚成溪,绘出一副风雪过后奇美画卷,琴声渐渐沉寂,直至消失不见。
青衿心中一动,忽然回过神来,自言道:“想不到这附近还有一位琴道高手!”
蓝凤凰接道:“这弹琴之人,正是要见你的人!”
青衿呵呵笑道:“那在下可是有耳福了,说来还要多谢蓝姑娘。??。?‘”
蓝凤凰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这时前方忽然行来一艘飞舟,上面站着五六个劲装大汉,皆是背负长弓,腰悬单刀箭囊,身上罩着深黑色的披风,一股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他们见了这艘画舫,立刻操舟迎来,看来是在附近巡视的警哨,蓝凤凰忽然对着他们打了几个手势,那几人拱了拱手,立刻掉转船头向别处驶去。
行了数十丈,画舫再绕过一座山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泊几十亩方圆的小湖映入眼帘。
青衿站在船头,放眼望去,只见湖面仿佛一块不曾打磨的镜子,静若处子,波澜不惊。
水面上一朵朵荷花争相绽放,荷叶仿佛雨伞似得,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使湖水也染成了绿色,恍如一块巨大的翡翠。
一阵微风吹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更有一层水汽弥漫而出,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给湖面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薄纱,美幻美仑。
青衿看的也暗自赞叹,若是泛舟湖上,对酒邀月,何等悠闲自在。
这湖心还有一座小岛,建了一座水阁,有一条九曲竹桥和湖岸相连,清幽之处不可言状。
船行到湖边一座六角凉亭,亭下是一座小小的青石码头,画舫靠岸,青衿随着蓝凤凰下了船,沿着湖岸,蓝凤凰把青衿引到竹桥边,伸手一请,待青衿上了竹桥,她便咯咯笑着又回到了画舫上。
青衿摇头一笑,暗自赞叹这任盈盈真会享受,排场也是够大,不知会在安6府待上几天,便找了这么一处绝佳的清净所在,他掸了掸衣袖,沿着竹桥往湖心水阁上行去。
这水阁四面环水,楼高数丈,飞檐流丹,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四周亭台水榭,花木扶疏,在水汽缭绕弥漫下时隐时现,恍如画境一般。
青衿沿着竹桥一路行去,他步履均匀,潇洒适意,彷如一朵浮云一般,起落之际,点尘不惊。
这时耳边又有缕缕琴音传来,悠悠扬扬,恍如一汪清泉,那些绝美的音符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时而高亢激昂,如涨潮时的海水拍打着海岸,时而低沉清脆,如徐徐清风拂过竹林。
琴音越变越快,舒缓如流泉,疾越如飞瀑,清脆如珠玉,低回如呢喃细语,恍如天籁一般,洗去凡垢,净洁身心,让人的心神渐渐也与琴声融为一体,有一种脱红尘,心凝神释,与万物共鸣之感。
琴音合着脚步声,随着铮的一声清鸣,琴声嘎然而止,青衿的心也随之一跳,渐渐回过神来,此时正好穿过竹桥,行到水阁之前。
青衿只觉内息行进间竟又圆润了几分,他心中讶然,料想刚才所听的定是“清心普善咒”,才能有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滋润身心之效。
阁楼前有两个白衣侍女垂肃立,见了青衿深深一个万福,打开阁门,挑去水晶珠帘,引青衿入内。
这阁内颇显宽敞,两侧都是长窗,窗子高高支起,到处垂满了青色的纱幔,微风拂过,飘飘扬扬,恍如仙境。
青衿看的也是暗自点头,此处四面环水,风轻云缓,无遮无挡,于此地抚琴,便是不用内力,也足矣传出方圆百丈。
隔着几层纱幔,青衿隐约看见一名广袖长衫的雪衣女子坐在一方案几之前,她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娥眉淡扫,一头青丝垂下,缀着点点紫玉流苏,肩若削成,肤若凝脂,一颦一笑,有一股空山幽谷般的清灵之气。
特别是一对亮如星辰的双眸,晶莹透彻,意蕴悠长,他身前几上放了一具瑶琴,鹤山凤尾,龙池雁足,流光异彩,显然是世间少见的古琴。
阁内长窗之下,摆有一套茶具,炉内也正烹这清泉,白色的水汽缕缕腾起,水已经沸了,两名侍女于青衿切好茶,点燃檀香,一个万福,远远退去。
阁楼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人相互打量,一时无言。
任盈盈最善从细枝末节处看人,从青衿未入水阁时,他就仔细聆听足音,只觉的这人脚步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如行云流水一般悠然流畅,平地飘然,留心之下,只觉此人每一步距离远近,力道轻重,步伐节奏,竟是一模一样。
这般情况只在当年父亲身上见过,她知道这是武功练到高深处的一种表象,乃是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再看看此人的年龄,心中渐渐升起一阵骇然之意。
青衿见任盈盈并不出声,他也不言语,端起一杯清茗,凭窗而立,看着窗外碧波如洗,河水如练,一时间水阁内更是针落可闻。
良久只听得一声幽幽长叹,任盈盈低声道:“公子怎不说话?”这声音珠圆玉润,恍惚珠玉落盘,清脆柔和,不可言状。
青衿笑道:“此处如此幽静,不敢搅扰姑娘!”
任盈盈接道:“公子可疑惑我为何请你来此?”
青衿把茶盏放在案几上,转身道:“正要请教,姑娘请说!”
任盈盈呵呵笑道:“我看公子心意不诚,好似我勉强你似得,不若我先抚琴一曲,请公子品鉴一番如何?”
青衿心中暗想,可不正是勉强来的嘛?口中却说道:“正要聆听姑娘仙音!”(。)xh:。
第五十九章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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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盈盈也不言语,伸出青葱般的芊芊玉指,微微俯身,玉指轻扬,拂上琴面,一缕轻音渐渐从指间流泻而出,初时清越飞扬,又而平和恬淡,即扬又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如泉水叮咚,飞鸟鸣叫,将琴音中娴雅淡薄的意境表现的淋漓尽致。
每一次落指,每一次弦动,那看上去朴素淡雅的瑶琴都仿佛发生共鸣一般,琴音越发荡气回肠,令人生出人与琴之间水乳交融之感。
青衿听到此,只觉的耳边余音绕梁,宛若流水,让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也不得不感叹任盈盈琴道造诣之深,已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虽不及曲洋老辣,但假以时日,绝不比其逊色分毫。
只是渐渐琴音没了初时的明快,曲调慢慢低沉,隐隐间透出一抹悲凉之意。
青衿心中一愣,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任盈盈虽说没了父亲,但身为魔教圣姑,位高权重,平日里说一不二,教内弟子对她也是恭敬有加,不知怎的,竟会有这般凄凉的心境。
正在这时忽听“铮”的一声响,一缕穿金裂石的高昂琴音突然传来,让人只觉有千丝万缕的音符在空中飘荡飞扬,转折回旋,千变万化,宛若水银泻地,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无孔不入,彷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琴音越来越低,终于转为悲凉,如泣如诉,九转回肠,恍如黄粱初醒,好梦难留。
只见任盈盈落指如飞鸿,起指似轻云,起落之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而曲调也转成愁思,琴音越发凄凉,缠绵悱恻,似游子思念父母,儿女挂念高堂。恍如孤雁南飞,声声断肠,当最后一节音符消失在空中,她抬起头来,眼中竟有几点莹光闪动,不知是不是泪花。
青衿本也是爱音律之人,听到精妙处,忍不住击节赞叹,只是看任盈盈的表情。只好忍了下来。
这时只听得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任盈盈抚了抚耳际发丝,开口问道:“看公子也像喜爱音律之人,我刚才所奏如何?还请公子赐教。”
青衿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