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娶老婆的欲望也跟着没了,所以我不想再打了。”
无名道:“可你杀了宛如。”
天蚕子道:“刚才那不人不鬼的活死尸根本就不是宛如!你怎么还不清醒呢?真正的宛如,早在白冰来这药王谷时,就已经被她杀了。”
无名一愣,黯然低头,觉得天蚕子所言,似乎也并非毫无道理。
把宛如的魂魄从鬼蜮里拘起来,放到阿奴的死尸身体中,并未得到宛如自己的首肯,全是他一厢情愿自作主张。
从刚才宛如那瞬间清明的时刻来看,她的眼里蕴含着无限的悲哀,似乎并不愿意以这样一种丑陋难看的形态,继续伴在无名身边,尤其是他现在还和杜鹃这样一位惊人美艳本领高强的女子在一起。
天蚕子见无名低头,接着道:“怎么样?咱们毕竟没不可解开的深仇大恨,就此休战吧。”
第六十四章 六月飞雪()
无名一时沉吟未决。
天蚕子见无名走神,杜鹃似乎也有些倦怠,突然心生一计,趁势张开大嘴,朝无名和杜鹃二人再次喷出数以万计的蚕丝来。
幸而杜鹃一直凝神关注天蚕子的动静,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攻击早有准备,自己也是左手一挥,瞬间发出密密麻麻的冰丝,绞向天蚕子的蚕丝。
二人的丝线一下子缠绕在了一起,又一次在两人势均力敌的拽动下,再次抽紧。
天蚕子口唇微动,正要故技重施再次松开丝线,早有防备的杜鹃这次抢先行动,指尖一抖,弄断了手中的冰丝,并趁势将本来朝后拖拽的拉力霎时变成了朝前急送的推力。
下一瞬,数以万计的冰丝裹挟着天蚕子自身的蚕丝,闪电般击向了天蚕子。
天蚕子大张着的嘴巴来不及闭上,就已被坚韧锋利的丝线射入腹中,霎时肠穿肚烂,由内向外被扎成了一个血丝遍布的刺猬。
饶是如此,天蚕子还是在又一次死去后,仍然在一点点的蜕变着。
杜鹃掏出“婆娑纳”,朝天蚕子身上打了过去。
那朵红色娇艳的火焰之花,瞬间射中天蚕子,钉在了他的身上。
“无名!”杜鹃叫道。
无名也已看出此时正是施展火剑实行火攻的最佳时机,立刻运起全身之力,并命令剑内的龙武激发剑魂,高高擎着手中的无名剑,整个人犹如一团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般,从半空中倒飞而下,直刺天蚕子。
剑刺中了天蚕子身上钉着的“婆娑纳”,二者相互助力,一团足以烧融一切的烈焰,霎时在天蚕子身上熊熊燃烧起来,并在转瞬间便顺着天蚕子身体蔓延穿透的蚕丝,燃烧开来。
当无名最终落进他们在其上方决斗的碧水谭中时,空中已只有燃烧殆尽的灰烬缓缓飘落。
天蚕子,连同进驻了宛如三魂的阿奴尸身,一起烟消云散。
无名踩着水,怀抱装有宛如部分躯体的药罐,看着半空中一身红衣飘落在自己身侧,御剑悬停在水面上的杜鹃,神情恍惚,问道:“这回,他是真死了吧?”
杜鹃一面将“婆娑纳”收回袋中,一面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空中飘洒的灰烬,道:“这人,对白冰倒是挺痴情的。”
无名道:“他死了,白冰也快来找我们了罢!”
杜鹃道:“不错,所以你要赶快离开这里。”
无名听出了杜鹃的意思,道:“你打算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她?”
杜鹃别过脸去,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你留在这里,对我来说反而是个累赘。所以……你还是走的好。”
无名突然伸手拽住近在自己眼前的杜鹃飞剑,一个借力,从水中一跃而起,重新站在了飞剑之上,与杜鹃面对面站着,沉声道:“总是这样逞强,不累吗?”
杜鹃愕然道:“你说什么?”
无名直直地看着杜鹃,提高了声音,道:“自从皓雪师叔让我们合修冰火双剑以来,你的性子就显得越来越冷淡了,但每次一旦我遇到危险,你却又总是第一时间帮我,所以你现在这付嫌弃我本事低微会拖累你的样子,根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杜鹃的脸色并无改变,仍是毫无情绪地说道:“你非要自作多情,我也没办法。现在这里没有幻象森林可支撑,和白冰实打实的碰硬,我根本就毫无把握,如果你不走,真和她打起来后,我是根本没丝毫办法再分心来照管你了。”
无名笑道:“你看,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我的安危。”
杜鹃道:“我只是怕你连累我而已。”
无名沉声道:“如果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死活,我又怎么会连累到你?”
杜鹃道:“我毕竟答应了师傅……”
无名道:“别再拿这个做借口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杜鹃道:“好,那我问你,如果你死在这里了。你家人的仇还怎么报?”
无名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京都。”
杜鹃拍了拍腰间的布袋,道:“白冰要的是‘婆娑纳’,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无名道:“既然到哪里都一样,我为什么还要离开你一个人走?”
杜鹃道:“你还没听明白吗,只要你不和我在一起,她就不会来对付你……”
无名摇摇头,道:“我是龙隐的弟子,她恨透了我师傅和你师傅,不管怎么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传人的。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哈哈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在杜鹃和无名二人不远处响起。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碧水潭中的水浪此时高高升起,一个身穿紫衣,手持法杖的女人正站在水浪形成的水柱之上,正是白冰。
白冰笑道:“小杜鹃,你可听懂了,他之所以执意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将你当作一面挡箭牌。离了你,他再上哪儿去找这么个靠山来?”
无名瞪着白冰,抱着药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旋即道:“你这恶毒的女人,难怪我师傅他不喜欢你!”
“你说什么?”白冰的笑容凝固了,脸色一沉,瞪着无名。
无名笑道:“我说,你人丑心又坏,跟皓雪师叔比,连她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难怪我师傅他不喜欢你!”
话音刚落,白冰法杖一挥,排山倒海的巨浪便朝杜鹃和无名二人打了过来。
杜鹃一边沉着地拎起无名的衣领,将他朝后远远扔了出去,一边快速消耗法力,将袭来的水浪全部在瞬间凝固为冰墙。
等无名掉落在水潭边的草地上时,一道厚重的圆形冰墙,已经将杜鹃和白冰都困在了中心,只能隐隐看到二人在其中交手打斗的身影。
无名喊道:“杜鹃!”想要再次上前,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六月的天空,此时居然开始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地落在那圆形穹顶的冰墙上,将这道冰墙浇筑得更加坚固。
第六十五章 破庙()
终于,在其中打斗的白冰,和杜鹃灵动的身影都已变得影影绰绰,渐渐看不清了。
只听白冰焦虑的声音难以置信地传了出来,道:“你疯了!居然为了这么个臭小子要和我同归于尽。”
杜鹃的声音依旧平静,道:“我不是为了他!不过是为千佛门下清理门户而已。”
面对已经决意和自己一起冰封的杜鹃,白冰开始试图突围,然而每当她用法杖砸开一道冰墙,又会撞上新浇筑的冰墙,而且冰墙内可以转圜和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越来越窄。
真是大意了。
原本以为天蚕子消耗了杜鹃的灵力,自己再出现便可顺利杀死杜鹃和无名,拿走“婆娑纳”,继而再等着龙隐现身,可她万万没想到,杜鹃居然还有这一手,居然能生生再造出一个凝固和冻结一切的冰封结界来。
这个结界尽管不如大雪山皓雪所造的结界,但由于是杜鹃用千年灵力倾力所造,而且目的只为困住自己,所以反而更加紧凑,甚至连一道与外界相连的传送门都根本没有。
终于,四面八方的冰墙不断挤压涌动过来,白冰虽然气恼,却也知道,要想冲破这结界,没个三年五载是不成的了。
好在对于她这样的修道者而言,三年五载,不过是白驹过隙,修炼生涯中的一次小小闭关。所以白冰片刻间便沉心静气,用水浪包裹着自己,让自己在冰块挤压之下,被快速凝结冰冻了起来。
紧接着,她神思一片清明,开始全力化冰。
与此同时,杜鹃的意识则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在失去知觉前最后对无名说的话是:“我已经把她和我一起冰封了,你赶快走!”
事已至此,无名在寒冷的颤栗中,不得不扭头狂奔,终于跑出了那飘着飞雪的碧水潭,怀抱着药罐,重新回到了小木屋前的三座新坟前。
不久之后,在三个小小的坟堆旁,又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头,那是死在小木屋内的小梅。
无名看着四个一溜烟排着的坟头,又遥望了一眼那仍在飘雪的碧水潭方向,低声道:“再见了,等我去京都办成自己的事情后,再回来陪你们聊天了。”
说完,无名带着自己现在唯一所拥有的东西:无名剑,掉转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王谷。
就在无名远远离开药王谷后,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带着一干穿着五颜六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了谷中。
望着无名远去的背影,一个少女问道:“书剑姐姐,要追上去杀了他吗?”
穿鹅黄衣衫的女子书剑摆摆手,道:“不必了。”
另一个少女伸手指着飞雪飘零的碧水潭,问道:“那宫主呢?我们要怎么办才能救她出来。”
书剑沉吟片刻,才道:“宫主法力高强,必定能自己冲破阻碍。此时我们最重要的事还是替宫主守好白湖宫这个基业。这里杳无人烟,所以留几个人在此护法即可。其他人都跟我一起先回去吧。”
“是!”少女们齐声应道。
※※※
“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卫士服饰的哨兵高举令旗,远远地跑了过来。
正在行进的车队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哨兵打马跑到中间的一座宽敞的大马车前不远处时,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爬了过来,停在马车前方,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才禀报道:“大将军,前面百里皆为荒山野岭,只有十里处有一座破庙可暂容休整。”
马车的窗帘被人从内撩了起来,露出一张方方正正,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脸来。
这被称作“大将军”的男子,竟然看上去还是一个二十六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旋即放下帘子,在马车内不无倦怠地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去破庙。”
“是。”跟在马车旁的另一个老年男子应道,看样子像是管家,接着便将青年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令车队继续向前,赶往破庙,还特意吩咐其他的下人道:“车内有女眷,破庙内可得给我清理干净了!”
底下人自然一叠声地答应着,早有一队人骑着马,跟着哨兵打前站去洒扫庭除了。
马车内的青年大将军却是伸出手去,和身旁与自己一样同是浑身缟素的女子之手相握。
女子用力按了按他的手,道:“咱们就这样不请自去地赶回京都,会不会让四……让皇上猜疑啊?”
青年冷笑一声,道:“这么快就改口了?他这皇上到底父王钦点的,还是他自封的都还说不清呢。”
女子着急地再次按了按青年的手,道:“轻声!你就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暴脾气!现在不比从前了,父皇到底……到底是去了啊。”说完,抬起另一只手来,抽出手绢,在发红的眼圈底下擦了擦,做出拭泪的动作。
青年哼了一声,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女子低声道:“就算你仗着自己是他唯一一母所出的亲弟弟,有母后在,你说几句大不敬的话,他也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来跟你计较,可他毕竟是皇上了,你凡事不去顺着他也就罢了,至少也别老这么拧着啊。”
青年抽回了手,不高兴地说道:“你懂什么。”
女子叹口气,一时也沉默了。
就在此时,管家在车外大声道:“爷,咱们到地儿了。因为要赶路,今晚只能委屈主子们在这破庙里安歇一晚了。”
说着,打起帘子,摆好脚蹬,道:“爷,您先请。”
青年一面钻出马车,一面笑着对管家道:“黎叔,这破庙里的闲杂人等都清理干净了吧?”
管家黎叔笑道:“爷您又来说笑了,都说是破庙,这荒山野岭的,连个鬼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
黎叔刚说完,另一个上前接应车中女子的老年婆子立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骂道:“你个老货,瞎说啥呢,别惊着了夫人。”说着,伸手搀扶着车中的女子下了马车。
第六十六章 灵隐寺()
女子下得车来,只见丫鬟仆妇早已站了一地,破庙跟前除了黎叔,别的护院和军士等一应男子,一律在一道围着破庙的红色幔帐之外扎营,人人手执火把,将这破庙内外照得明晃晃的,便放下心来,这才抬起头,看着破庙庙门上方,匾额上三个隐约可辨的模糊大字,轻声念了出来:“灵隐寺。”
念罢,沉吟片刻,才小声道:“灵隐寺,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旁边的老年婆子道:“夫人,这也好办,让他们把这匾额拆了,另换一个名字上去就是。”
前面的青年男子回过身来,不耐烦地说道:“住一晚就走了,一个破庙而已,那么讲究名字做什么。”
女子不再说话,沉默地掌着老年婆子的胳膊,跟随在青年男子身后,一步一摇地缓缓走进了庙门。
步入庙门后,女子发现,这寺庙虽说早已残破,倒也有三进门的大殿,可容纳数十人栖身,虽然简陋,但这一晚遮风避雨,倒全亏了这还有座寺庙,不然又要在马车上颠簸一夜了。
这么看来,她年轻的丈夫虽然一心盼着早日回到京都,去给他暴病身亡的父皇奔丧,但对她却还是颇为关照,知道她颠簸了这许多日,口中虽然不说,身体承受能力却已达极限,今晚终于还是命人寻了一处可暂容安歇一宿的地方,没再继续急行军,而是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了。
恰在此时,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也停下了脚步,站在殿内,伸手过来,代替了她旁边的老婆子,亲自搀扶着她,轻声道:“玉儿,小心点。抬脚,来。”
被唤作“玉儿”的女子微微一笑,心中一宽,跨过门槛时微一走神,脚底一绊,差点儿摔倒,幸而男子早已伸手一把捞过,干脆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笑道:“走个路都这么不小心,还是我抱你进屋吧。”
玉儿面红耳赤,伸出葱白的手指,在青年男子手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声道:“快放我下来呀,下人们都还看着呢。”
男子哈哈一笑,将玉儿放下地来,又道:“你自己回头看看,他们谁敢看呀?”
玉儿果然回头瞟了一眼,只见所有的下人们要么低了头望自己的脚尖,要么就一脸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事儿,除了管家黎叔和自己带过来的奶妈顾婶儿俩人在咬着耳朵说话,果真没一个朝他俩张望的人。
玉儿这才朝男子笑笑,埋怨道:“就你这么个瞻前不顾后的狂浪样子,又有谁能看得下去啊。”
男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