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师口唇微动,吐出“木堰溪”三个字后,便停止呼吸,就此不动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无名无奈地放下大巫师的尸体,掉头看着杜鹃,道:“现在怎么办?”
杜鹃道:“还能怎么办?带上你的宛如,走吧!”
无名:“去哪儿?”接着便又自己反应了过来,道:“木堰溪。”
杜鹃:“嗯。”
无名几步走到法阵中心,先是捡起地上的剑穗,接着便抱起族长女儿阿奴的肉身,也不理会冰墙之外那些羌族人愤怒的叫喊,径直走到杜鹃身边。
杜鹃祭起飞剑,带着无名和他怀里的也不知道是阿奴还是宛如的女孩,一起离开了此地,只留下凿开冰墙后看着地上死去大巫师尸体,愤怒跳脚咒骂的羌寨人。
※※※
离开罗浮秘境的羌寨后,无名对杜鹃说道:“那些古羌人,一定误会我们杀了大巫师。”
杜鹃道:“那又怎么样?”
无名看了杜鹃一眼,道:“可大巫师不是我们杀的啊,就这么一走了之,倒像是我们真做了这样缺德的事情。”
杜鹃不耐烦地说道:“那你是要怎样?回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吗?”
无名摇摇头,道:“就算我们现在回去解释,他们也一定听不进去。”
杜鹃道:“那不就得了。反正他们离了大巫师,打也打不过我们,想报仇也还得好几百年,等寨子里新一代的巫师成长起来后,才能再来找我们,但等到那时候,我们不也早到了木堰溪,将真正的罪魁祸首揪出来了吗?”
无名道:“话虽如此,可你也答应过,不去为难那大巫师的妻女的。”
杜鹃道:“我本人是不会去为难她们的,至于以后羌寨人会不会为难她们,这我就管不着了。”
无名看了杜鹃一眼,这才发现杜鹃大概是因为一个人独处时间太长,说话行事那种过度自我,我行我素的风格便就此展露无遗。
比如,她可以为了无名吃果子时伤了树枝而责备他“伤生”,却对自己杀死妖兽取法宝一事毫不在意,甚至在给人家寨子造成如此惨烈的巨大损失后,一句像样的解释也没有,干脆地直接走人了事。
但无名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一路奔波,带着他进入罗浮秘境,找大巫师相帮,现在又带着他去木堰溪找那对母女,一则为了继续未了的移魂秘术,二则也是帮羌寨人找出真凶,消除他们对他二人的误解。
况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名也有点怀疑,大巫师之死,焉知不是因为自己命途多舛,才给别人带来了灾祸和不详之故?
想想从家里到寻龙山,从寻龙山到药王谷,从药王谷到白湖宫,再到大雪山结界,再到这罗浮秘境,无名一路走来,一路历险,除了杜鹃抗压能力比较强之外,所有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无一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倒霉透顶,甚至连寻龙山宗主龙隐这样天纵奇才的人物,都落了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结局……
难道自己真是天煞孤星,不配拥有任何一种亲密关系?
想到这里,无名不禁对杜鹃说道:“师姐,要不咱们别再去木堰溪了吧。”
杜鹃回过头来,带着一丝疑惑看着无名,问道:“为什么?”
无名低下头,看着怀里似乎沉睡了的阿奴肉身,道:“这位姑娘为情自杀,已经很苦了,倘若我们再去唤醒她的七魄,岂不是又要让她忆起前尘往事,再次陷入痛苦?”
杜鹃道:“咱们这一次,可以让那母女俩直接将宛如的七魄拘起来移入就可以,干嘛还要唤醒这位姑娘的七魄?”
无名愣了一愣,道:“你是说,让这位姑娘七魄就此消散?你怎能……怎能如此?”
杜鹃道:“那本来就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再说了,我们本来的目的,不也就是希望能让你的宛如回魂吗?想要趁机让她的七魄与宛如的三魂融合,共享一具肉身的,是那不经我们同意就阴险耍诈的大巫师,你怎的如此糊涂,还打算继承那人的遗愿不成?”
无名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一声叹息,道:“也对哈。不过,我也在想,让宛如回魂,只是我个人一厢情愿的做法,万一宛如她并不想要如此活着呢?我其实还是应该再入鬼蜮一次,去劝说她往生的……”
杜鹃冷冷地道:“你现在才这么想,也已经晚了。”
无名惊道:“什么?”
第四十七章 木堰溪()
杜鹃道:“现在宛如的三魂已经融入阿奴这具肉身之中,如果不赶快前往木堰溪,找到那对母女继续完成移魂秘术,将她剩下的七魄也拘往一处,那她不仅不能再往生,甚至连做个活死人的资格也没有了。”
无名闻言,急道:“既然这样,那咱们究竟还有多久才能赶到木堰溪?”
杜鹃头微微一侧,满不在乎地说道:“现在知道着急了?哼!好在木堰溪距离罗浮秘境并不远,所以嘛,咱们现下已经快到了。喏,就在前面!”
说着,杜鹃打了一个响指,按下飞剑,带着无名缓缓落在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杜鹃手指小路通往的小竹林,道:“过了这片竹林,往前走两三里路,也就到点儿了。咱们走吧。”说完迈步便行。
无名看着杜鹃的背影,一个疑问忽然浮上心头。
杜鹃走出三五步,发现身后并没有无名跟过来的脚步声,不禁回头看着还呆立在原地的无名,喊道:“你还不走么?”
无名将手中横抱着的阿奴尸身轻轻放在路边的一片绿草地上,这才直起身来,望着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跟过去的杜鹃,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杜鹃皱眉道:“怎么?怀里抱个死女人,你就累到走不动了?”
无名双眼紧盯着杜鹃,流露出充满怀疑的神色,再次沉默地摇了摇头。
杜鹃瞬间暴怒道:“你到底还走不走?”
无名朝杜鹃招招手,大声道:“先别走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杜鹃一个纵跃,落在无名面前,也用愤怒的目光刀一般剜向无名,道:“什么话?”
无名道:“你一个从来没有出过结界的人,为何对这一带的地形如此熟悉?从罗浮秘境到这木堰溪,你为何总能轻易就定位出我们要找的人所在位置?”
杜鹃不屑地撇撇嘴,冷笑道:“搞半天,原来你竟然是在怀疑我?这些地方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又怎样?”
无名道:“不要告诉我,连木堰溪这明显看起来是新建的小村落,也是你看古书得来的讯息?”
杜鹃一滞,旋即左右四顾,看了看不远处那些长成不久的翠竹,接着道:“看来你还没我想象中那么笨,连这也看出来了。”
无名双眼紧盯着杜鹃,问道:“为什么?”
杜鹃道:“什么为什么?”
无名道:“为什么要骗我?”
杜鹃轻松一笑,道:“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无名道:“骗我和你一起来这。”
杜鹃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拜托你搞搞清楚,这破地方可不是我要来的,是你非来不可的。”
无名一时又无言以对,想了想,才道:“好,之前的事情咱们都不去说了。那你就说说,这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木堰溪就在这里?又或者,这里真是木堰溪吗?”
杜鹃从布袋里掏出两颗修罗之眼,一颗黑色,一颗金色,道:“本来我懒得和你解释那么多,也大可以现在就扔下你这个祸害转身就走,不过,看在师傅最后的嘱托上,我还是让你再见识一次吧。”
说完,念动咒语,将金色的修罗之眼放在无名眼前。
霎时间,那颗金色的修罗之眼里,就显现出了若隐若现的地图和道路指引。
无名一看,那正是他和杜鹃一路离开结界,从大雪山直至这木堰溪的路线导览图,并且在路线的最前端,还有一个小箭头,正闪烁着指向道路前方的小竹林,过了小竹林,又有一个红色的小圆圈标记在闪烁。
“原来,你之所以认识路,是因为有这妖兽王的修罗之眼做导航?”无名这才恍然悟道。
杜鹃收起修罗之眼,道:“不然呢?这两颗修罗之眼,黑为阴,下可连接鬼蜮,金为阳,上可穷尽人间道,确实是我们行走四方必不可少的至宝。”
无名讪讪地道:“原来是这样……师姐,对不起啊,我刚才又误会你了。可是,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
杜鹃哼了一声,道:“你之前也没问,我和你说那么多干嘛。行了,快走吧!这又耽搁了多少时间。你自己看看,那姑娘脸上尸斑都要出来了。”
无名低头一看,果然发现阿奴先前本来清秀白皙,看过去像是沉睡不醒的脸颊之上,已经隐隐显出了几道红斑,不禁叫一声苦,紧接着便飞快地将阿奴的尸身往自己肩膀上一抗,顺着通往竹林的小路,足不停步地飞奔而去。
杜鹃看着无名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内,这才摇摇头,足尖轻轻一点,轻飘飘地朝前飞去。
穿过竹林后,二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荷塘。
这片荷塘绵延数里,目中所及之处,尽是碧绿的莲叶,其间点缀着白的、粉的荷花,在灿烂的阳光下,随着和风轻轻摇曳着,盛开得异常娇艳。
无名站在这大片的荷塘前,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另一个红衣女子微怒薄嗔的面容,不由得微微一呆,但旋即他的思绪便被身后跟来的杜鹃嗓音打断了:“别愣着了,走吧。”
无名举目四顾,道:“这里,好像没有路了。”
杜鹃并不搭理无名,人已经轻轻跃上了莲叶,接着,只见她用足尖轻飘飘地在莲叶上一点,人便轻灵地往前快速滑了过去。
几个纵跃之间,杜鹃已经在荷塘中央了。
远远的,传来杜鹃的声音:“快过来,这点浅显的炼气功夫,你总会罢。”
无名咬咬牙,接着也像杜鹃一样,提气上了荷叶,但他手中抱人,呼吸便难以平稳,人刚踏上莲叶,便失去平衡,一下子踩了空,扑地踏入了泥泞的荷塘之中,幸而他很快便双手高举,将阿奴的尸身高高举起,这才避免了阿奴和自己一样弄得浑身是泥。
杜鹃低声骂道:“修炼那么久了,还这么不长进,真够笨的。”
接着,杜鹃左手发出银色的冰丝丝线,缠住无名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拉,将他从荷塘的淤泥中拔了出来,朝荷塘尽头扔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母女俩()
无名人在半空,朝下俯视,这才看到荷塘的尽头,原来却是一片禾田,禾田之中,纵横交错着无数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流。
溪流缓缓向前,与之相连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湖泊中,汪着波澜不惊的碧绿深水,水面的中心汇集点上,一座全木制、三开门的小屋伫立其间,房前屋后的水面上,星星点点缀着几朵碗莲。
这边无名和杜鹃踏莲曳波,那边的碗莲便跟着轻微摇晃,还燃起了一小簇肉眼几乎不易察觉的小火苗。
木屋之中,身着羌族服饰的一老一少两名女子本在打坐,感应到家外不远处的荷塘中来了异人后,飞快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年轻一点的少女手掌一挥,便轻灵地从打开着的木门窜了出去,落到小木屋外的平台上。
“妈,你看那人好怪。”她说的是无名。
此时,就在她目中所及的不远处,无名恰好在被杜鹃扔出来后,二度狼狈跌落入水。
只不过这一次,无名在落水前仍不忘将他怀中的阿奴尸身高高抛起,扔向悬在半空中的杜鹃,同时还来得及喊了声:“接住。”
然而杜鹃只瞥了一眼阿奴那软软的尸身,便本能地闪身避开了,只用左手发出一根银色冰丝,瞬间将阿奴的尸身牢牢卷住,并在空中拽着她,朝小木屋飞来。
此时,尚在屋内的中年妇女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子窜了出来,将还站在门前看热闹的女儿伸手拽住,拉着她避到屋内,并用充满戒备的神色看着已经落在屋门外不远处的杜鹃。
杜鹃足尖刚一踏上小木屋前的实地,便轻轻一拉,将阿奴的尸身拖拽过来,放在了她和木屋里的母女二人之间。
“帮个忙吧。”杜鹃直截了当地对面前的母女二人说道。
母亲看也不看地上的阿奴一眼,便道:“如果我说‘不’呢?”
一旁的女儿却看看地上的阿奴,又看看眼前的杜鹃,欲言又止。
杜鹃从布袋里掏出那颗黑色的修罗之眼,一边抛起又接住,一边不以为意地说道:“那这玩意儿你还要吗?”
母女俩的目光一齐落到了杜鹃的手上,随着她手中的动作移动。
只一瞬,母亲便重新做出了决定,问道:“你待怎的?”
杜鹃道:“也不怎样,听说你们也会移魂秘术,上次这道法术施展到一半时,施法的人受到干扰,功亏一篑死了……”
年轻的女孩儿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
她的母亲虽然还强自镇定着,但一张俏脸却也霎时变得惨白,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杜鹃一眼掠过,将母女二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接着淡淡续道:“不过,那人临死之前,倒是说了让我来木堰溪找你们来着。”
年轻的女孩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杜鹃道:“不然呢,我怎么能找到你们?”
年纪大一点的中年妇女却是用手指了指杜鹃身后,问道:“他也是和你一起的么?”
杜鹃不用回头,光听声音也知道那是浑身湿漉漉的无名,正手脚并用地爬上平台,一边滴着水,一边朝自己和眼前的母女二人走来,便轻轻地点点头,应道:“是的。”
中年妇女随手一挥,“啪啦”几声关上房门,这才对门外的杜鹃和无名二人冷冷地说道:“劳驾请回吧。”
无名错愕不已地问道:“怎么回事?”
杜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你一来就这样了。”
无名一面将仍然平躺在地的阿奴尸身抱起来,一面上前两步,站在小木屋门外,提高了声音喊道:“前辈,能麻烦您……”
话犹未了,只听那中年妇女在屋内朗声道:“我们母女二人隐居在此多时,发誓今生今世再不见任何一个男子。你若不走,我们便不会出来。”
无名一滞,旋即沉默地将阿奴尸身轻轻搁在脚边,这才转身看了杜鹃一眼,接着三步两步走到水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朝远处的荷塘游了回去。
杜鹃这才再次对屋内的母女俩高声喊道:“出来吧,他走了。”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再度打开,屋内的母女俩都已经相对而坐,并各自伸出一手相击,另一手则分别握着一支朱砂笔,在地上画符。
看来,她们已经决定帮忙了。
杜鹃也懒得再说废话,只发出冰丝轻轻一卷一拨,将阿奴的尸身搁到母女二人画就的符阵中心,便退到水边,专心致志地看母女俩施法了。
至于无名此时游到哪个角落猫着去了,她却是无心留意,浑然忘了这事原本与她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反而是无名最为关切的。
在杜鹃看来,母女俩施展的移魂秘术,和那天大巫师所行略有不同。
大巫师仅以一人之力,便能同时运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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