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行得一段距离后,杜鹃又选了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居高临下地站在上面,看着下方的无名,等到他离得近了,又掠出去好长一段路,这才再次停下来等他。
就这样,杜鹃走走停停,无名一口气不歇,二人居然就这么爬上了活火山的山棱处,站在了圆形的火山口面前。
一路上,无名虽然明明能看到周围有越来越多的火星炸裂在身边,但每一次这些火星都还不及碰到自己的衣衫,便已被弹了开去,这自然是杜鹃给他的“避火符”之功了。
这符纸功效已经如此厉害,那写出这符纸的人,更不知道有多高的法力了。
是皓雪师叔,还是眼前这个自称已在结界内呆了千年的少女?
还有,如果说这处结界之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为什么这结界除了火山下那片森林里的心魔,便再无其他生物存在?
还有,之前他在白湖宫外的水洞之中,不是亲眼看见过一只螃蟹消失在了结界入口处,这才绝处逢生,来到这里的,为什么杜鹃却说这里除了千佛派的人,别人都进不来呢?
还有那白冰,她又为什么能进来,而且还认识师傅龙隐,难道她也是千佛派的?
无名斜眼看了一眼杜鹃,只见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脚下火山口里汹涌的红色岩浆,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她在等什么?又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师姐,”无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要我帮你什么忙啊?”
杜鹃却像是没有听到无名的问话一般,只是痴痴地看着火山口内出神。
无名也低头看去,只见火山口里面,除了汹涌喷薄的岩浆,并无他物。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无名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再次说道,抬起头来,却见杜鹃仍然死死地盯着火山口内,但眼睛此时已经睁得更大,脸上也露出了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
无名忙顺着杜鹃的目光所及看去,一望之下,也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却见在火山口内的岩浆正翻翻滚滚,冒起一个岩浆组成的小山包来。
这小山包仿佛被什么力量拱起来似的,不断地向上翻腾。
整个火山口内犹如煮沸了的锅一样,但却又只有这一个翻滚升腾的岩浆水泡向上升起的速度最快。
火山要喷发了?
无名刚一念至此,只见那水泡果然炸裂开来,无数火红的岩浆霎时间冲天而起,喷薄而出,又如密集的火焰瀑布一般,从中心向火山口的四周倾泻流淌。
无名抬起头来,看着朝自己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岩浆,虽然因为“避火符”的关系,他根本感知不到这些岩浆几乎烧融一切的威力,却还是本能地想要转身跑开。
感觉到身边无名的异动,杜鹃顺手一把就将对方拎了回来,低声喝道:“别乱动!”
无名此时也真是动不了了,因为那些岩浆虽然落不到他和杜鹃身上,但却仍然遮天蔽日地挡住了一切。
此刻,他和杜鹃二人就好像站在一块岩浆交织的伞下一样,看周围红色的岩浆裹挟着砸下火山去了。
这样的角度,这样的奇观,无名真是第一次见到。
片刻后,岩浆落尽,无名和杜鹃这才再次低头看向火山口内,只见一朵红色的花苞,正悬在火山口的半空中,从花苞内发出了隐隐的白光。
随着这白色的光亮越来越亮,红色的花苞也开始缓缓地绽放起来。
杜鹃一直目不转瞬地盯着这朵花,眼见这无根之花已开始绽放,不禁轻轻吁出一口气来,低声道:“婆娑纳,你终于肯开花了么?”
无名道:“什么?”
杜鹃轻声道:“这就是结界内,千年才开花一次的婆娑纳啊!”
无名道:“婆娑纳?这是什么花?”
只见那婆娑纳虽然开得缓慢,但此时也已经完全绽放了开来,红色的花瓣簇拥着一根通体雪白,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犹如白玉一样的花蕊,看上去好似出尘脱俗的仙子般美丽。
蓦地,无名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风刮过自己的脸颊。
紧接着,一团红云飘过,等他再次定神一看时,只见杜鹃已经甩出了红色的绸缎,缠上了那朵婆娑纳,正试探着要将它拉过来。
第九章 绿洲消失()
杜鹃拉了几下,发现那朵花竟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住,怎么也拉它不动,不禁微一沉吟,想起从前师傅说过,婆娑纳开花,虽是千年一次,却也须得遇到了有缘之人才会绽放。
自己这些年来,时时来此,可从来也没遇到婆娑纳开花,今天这师弟一来,就遇上了这千年难见的景象,难道他当真是能让婆娑纳开花的应劫之人?
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侧过头去,看了无名一眼。
无名和杜鹃目光相接,便立刻问道:“师姐,要我帮忙吗?”
杜鹃心道:这小子现下倒也乖巧。
无名见杜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忙走了过去,站到杜鹃手边,伸手拽住杜鹃手里的红色绸缎,和她一起用力往里一拉。
这一次,那婆娑纳果然便轻轻柔柔地漂浮在半空中,被二人手中的红绸一拉,就给拽了过来。
将婆娑纳拖到身前近旁时,无名这才看清原来那朵花并非完全的无根之花,在花朵下方,仍然有一支细细的枝蔓与之相连,只是这枝蔓通体赤红,先前在那火山口内的岩浆火光映照之下便看不出来。
这朵婆娑纳,竟然是一朵从岩浆之中生长出来的花?
无名看向杜鹃,只见她一脸的狂喜惊讶,待得那婆娑纳到了手边,这才伸出手去摘。
杜鹃的手指刚要碰到花瓣,那婆娑纳却又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滴溜溜地一转,便飞快地滑了开去。
无名和杜鹃同时惊呼出声,一起用力往回一拽。
那婆娑纳便飘了回来,刚好浮在了无名的手边,无名便也像杜鹃一样,试着伸出手去,想要帮她采摘下那朵娇艳的婆娑纳。
杜鹃正要告诫他别乱动,却见无名的手指居然已经捏住了婆娑纳的红色细枝,不由得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无名此时也有些紧张,见那朵花并无异动,这才手中逐渐使力,掐断那红色的细枝,将这朵通体鲜红,只花蕊纯白的婆娑纳给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这婆娑纳刚一摘下来,已经断掉的枝蔓便“嗖”的一下,迅速地沉入了火山口内的岩浆之中。
紧接着,只见那火山内的岩浆又一次翻翻滚滚,不断涌动着向上升腾,似乎马上就要沸腾,此时,整座火山也都开始摇晃起来。
无名此时毫无防备,一下子立足不稳,身子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便要朝火山口内栽倒。
杜鹃忙一把拉住无名,皱眉看着他手中的婆娑纳,沉吟不语。
无名惊魂未定,只见周围山石纷纷滚落下山,而火山口内岩浆汹涌,虽然知道这岩浆此时伤不了自己,但还是禁不住变了脸色,更不由得伸出另一手去固定先前杜鹃拍在他后肩上的“避火符”。
这张避火符现在可是保命符,万一像之前在森林里那般掉了,可就不止是被心魔迷惑心智那么简单了。
杜鹃一手抓着无名的胳膊,一手伸到无名胸前,道:“给我。”
无名抬头看了一眼杜鹃,忙将手里的婆娑纳递给了她,同时道:“我本来就是帮你摘的。”
杜鹃心中一宽,旋即感到花已入手,于是顺手便放进了自己腰间的布袋内,又看一眼已经再次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也不再多花,拉着无名,立刻朝山下一路狂奔。
无名和杜鹃手拉手一路跑,一面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后肩上的“避火符”,同时嚷嚷道:“慢些啊,慢些,万一这避火符掉了……”
杜鹃头也不回地道:“再过得一时三刻,这避火符的功效也没啦。”
无名一怔,这回不待杜鹃使劲拽他,也是发足飞奔。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足不停步地冲下火山山崖,再一次冲入了森林。
森林中尽管仍然有各种各样的幻影飘动,但两人都目不斜视地从中间穿了过去,根本不曾驻足片刻。
又跑出好长一段距离后,两人这才回头一望,只见大波大波的红色岩浆正缓缓涌来,流动速度虽然慢,却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所过之处,那些树木和各种心魔所幻化的人形,便消失在了熊熊烈焰之中。
无名骇得话也说不出来。
杜鹃也是一拉无名的手,再次和他一起奔跑起来,直到跑出这片不能御剑飞行的冰原绿洲,这才带着无名飞上半空,迅速遁走。
无名被杜鹃带着飞行,只听耳边风声啸过,脸上被一阵一阵寒风刮到,犹如刀割般又冷又刺痛,低头一看,却见先前那一篇冰原绿洲已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红褐色地火焰湖。
这火焰湖周围,却又是冰封一片,只那火焰岩浆侵蚀下,又汪着一圈冰水,周围的地面霎时裂开了无数条裂缝,坑坑洼洼的。
想起先前在寻龙山见到的冰火两重天景象,无名不禁心想:这千佛派当真奇怪,选的炼功之地,总是这种诡异的地方,不是冰就是火。
正想着,杜鹃已带着他飘然降落到一块冰峰之上的空地,并随手将无名一抛,甩在冰面上,旋即连看也不去看一眼刚刚被她毁掉的那块绿洲,就忙不迭从腰间布袋里掏出那朵婆娑纳来,拿在手里,嘴角含笑地仔细端详起来。
无名见杜鹃很是高兴,便道:“你刚才带我去那儿,就是要帮你采下这朵花吧?”
杜鹃点点头,道:“不错,我原本也不抱希望的,只是既然好不容易有人来了结界,我总得带去试试。没想到你果真便是那有缘之人。这么说来,你真的就是我的生死情劫了。”
无名吓了一跳,道:“怎么会……”
只见杜鹃此时眼中已经露出一丝异样的光,不由得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杜鹃一手拿着婆娑纳,一手拔出剑来,剑尖直指无名,缓缓朝他走来,口里说道:“我师傅说了,我修炼进境要想再进一步,非得借这婆娑纳之灵力不可,可要等这婆娑纳开花,非得有千年之机,而且还非得遇上有缘之人才行,可这有缘之人,却又是我的生死情劫。所以……”
第十章 恩怨情仇()
“所以你要杀我?”无名问道。
“抱歉得很……”杜鹃点点头,提剑更进一步道。
无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让杜鹃吃了一惊。
杜鹃喝道:“你笑什么?”
无名笑道:“师姐,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杜鹃脸一沉,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你?”
无名止住笑声,正色道:“既然你没喜欢上我,我又怎么会是你生死情劫?难道你是怕以后会喜欢上我吗?”
杜鹃上下看了无名一会儿,这才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无名道:“既然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那为什么皓雪师叔三言两语,你就断定我一定是你的生死情劫?再说了,就算我真是你的劫数,难道你除了拔剑杀我,就没别的法子可以破解?”
杜鹃心中一动,手里的剑垂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一个人独自守在结界内修炼,本来就很寂寞,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来作陪,真要是一剑杀了无名,又要重复以前那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日子,虽然那样进境更快,但总归是很无聊的。
有个人能陪在身边,偶尔一起说说话,无论如何也比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强。
一念至此,杜鹃便飞快地瞟了无名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如果你是我,你又还有什么法子?”
无名道:“我要是你,现在就把这命中注定的情劫立刻送出这结界,今后永远也不再和他见面,自己还继续留在这结界里继续修炼我的,这么一来,对方不也当死了一样么?”
杜鹃听了,看着无名,道:“原来你说来说去,还是想我放过你。”
无名道:“这法子不好吗?”
杜鹃摇摇头,道:“可是你一来,就把进出结界的传送法阵都给破坏掉了,现在我们俩谁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无名道:“可是你一定有办法修好这法阵的不是?”
杜鹃道:“这我可没试过。我从前可从没想过,法阵会被这样简单的方式给破坏掉。”
无名双手一拍,道:“是啊,所以你看,就算是生死情劫,也说不定破解方法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师姐你提剑杀人,万一你真把我杀了,那岂不是伤了咱们的同门之谊么?”
杜鹃秀眉微蹙,点点头,坦然道:“不错,刚才的确是我一时冲动了。不过,就算我不杀你,你一离开这结界,左右也是要死的。”
无名道:“难道这结界传送法阵,只能通往白湖宫那水洞?”
杜鹃叹口气,道:“你以为呢,只要你从这里一出去,立刻就会惊动那白冰,就像她一来,立刻便会惊动我一样。”
无名怔了,他现在这样出去,可打不过白冰,就算对方不来打他,就像先前那样堵住他在水下,憋也憋死了他。
杜鹃见无名无言以对,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所以……”
无名看她手臂微动,似乎又动了杀掉自己来个永绝后患之念,忙道:“所以你就算真的想我死,又何必自己动手杀我呢?不如趁早修好法阵,再赶我出去就是了,我如果死在白冰手里,那也就当没来过这里一般,绝不怨恨你。”
“但,要是你……”
“要是我侥幸逃得性命,也绝不再来打扰你在这结界里的清修就是了。”无名道。
杜鹃收起了剑,道:“好吧,可要是那传送法阵修不好的话……”
无名道:“如果修不好,这里这么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总之不再见面也就是了。”
杜鹃道:“可要是我明知道这里已不再是我一个人,既然有人陪着我,我总是会忍不住来找你说说话的。”
无名哭笑不得地道:“原来师姐还是怕你自己竟然会喜欢我吗?”
杜鹃怒道:“胡说!”
无名道:“既然师姐你不会喜欢我,那么这生死情劫之说,也未必可信。再说了,皓雪师叔如果真有那通天彻地,占卜未来之能,难道就算不到她自己最后竟会,竟会……入那什么冰棺之内吗?”
杜鹃道:“你道我师傅为什么会在冰棺之内?”
无名摇摇头。
杜鹃道:“还不是为了你师傅。”
无名听了这话也并不如何诧异,他早已隐隐猜到,在上一辈的恩怨之中,龙隐、皓雪和龙武之间有许多误会,龙武也曾和自己说起过一鳞半爪的情由,只是龙武的讲述中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不尽不实的地方。
现在听杜鹃如此说,无名便趁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师傅却是从未和我说起过。”
杜鹃愤愤道:“他有负我师,自然没脸和自己的弟子提说。”
无名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宗主他,他对皓雪师叔其实是很……很挂念的。”
杜鹃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师傅没和你说起过我师傅,你又怎么知道他挂念我师傅?”
无名道:“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的。”
杜鹃道:“好吧,就算他真的还挂念我师傅,那为什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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