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姻嗯了一声说道:“你也多注意身体,虽已初春但依旧寒凉,不要总是在外和那些狐朋狗友贪恋杯中之物伤了身体。”
莫玉蝶应了一声看着裴姻恋恋不舍地回了闺房便潜踪出了崔府。
冯凭因怀疑莫玉蝶对裴姻没有安好心,同时演练土遁有些上瘾意犹未尽。他还不想这早遁回去,莫府是安州大户,莫家庄府邸比县衙还敞亮豪阔,谪星坛会时冯凭曾去过莫家庄自然也知具体位置。便想索性跟着莫玉蝶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冯凭很不喜欢这个花花公子,心想不知这厮使了什么手段,没过多久就把原本是仇人般的裴姻骗的服服帖帖的。虽然裴姻对自己比较冷淡,但想到裴云鹤的忠烈,冯凭不希望他的遗孤吃亏。
掐算好莫家方位冯凭口念密诀拧身跌足向下一挫,瞬间就攒身来到了莫府内院。
冯凭毕竟初试法术全无经验,上得地面全然暴露于外,幸好是夜色沉沉四下无人。要是白日间倘若恰巧旁边有人见平地突然冒出个大活人来还不给吓坏了。
冯凭正在犹豫,却见远处传来交谈声,急忙闪身躲在暗处。只见两个小厮沿着内院回廊向这边走来。
一个小厮一手提着一个灯笼,另一手托着个漆盘,盘中放着一套茶具。另一个小厮手中仅提着一盏灯笼,他对手托茶盘的小厮说道:“这么晚了二公子还要饮茶?”
那小厮答道:“公子临出门前私下交代二更时分送茶具到他房中,他要会客。”
另一小厮坏笑道:“深更半夜会哪门子的客,恐怕又是蝴蝶要狂采花蕊蜜吧。”
提盘的小厮啐道:“让公子听到撕烂你的臭嘴。”两人说笑着在回廊岔道处分开分别向两下走去。
冯凭蹑手蹑脚跟在托茶盘的小厮后面,不一会儿到了一个精致的朱红色房门前,屋内黑漆漆的没有亮灯。
那小厮知道公子还未回,便推门进到屋内。
冯凭躲在暗处,想等小厮出来后自己进到屋内找个合适的藏身之地。古代管晚上干见不得人勾当的夜行者叫做梁上君子。
来晋代这些时日,冯凭观察到这个时代的任何房屋内部格局中都是由高处的房梁构架起内室的顶部,梁上的确是干坏事再合适不过的藏身好地方。话虽这么说但实际真实的情况并不容易做到,因为房梁实在是太高了。所以古时的梁上君子真的都是有功夫的人,至少是能轻而易举地窜蹦跳跃猴儿一样能摸高的人。
冯凭经过这许久的修炼,虽仍未学到凌厉的制敌之术,但作为武功攻防基础的轻功还是不在话下的。当初戴浩天传授他法术,先教了几条仙界规矩,其中特别强调的就是仙客生活在凡间,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依据仙家法力大行蛊惑之事。因此不能轻易显示道法,行事随时依凡间尺度。这就有了诸多规矩,比如飞天要掐障目诀,如遇不平之事行侠仗义必首选尘世武功应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显示道法神通等等,目的是不能惊扰尘世凡人产生恐惑为准。
冯凭学道前百余日的筑基阶段除了整日修静虑止定的功夫外,凡间的各式武功都必须研修。冯凭在地窟虽遭受火毒道阶尽废,这方面的武功到还保留。只不过唯存法技,内功尽失。腾身上梁这点儿事儿还是难不倒冯凭的。他准备等你那小厮一处来就进屋窜到房梁上过把梁上君子的瘾。
那小厮在屋内点起灯盏摆放好茶盘杯具,还未出屋,冯凭就听到身后隐隐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心中一惊心想这莫玉蝶回来的好快,看来没法先藏到屋中等他了,急忙转到房门拐角处躬身蹲下藏好。
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来到门前,没有拿灯具黑暗中冯凭看不清此人面容,不过冯凭猜想那必是莫玉蝶了。
那人进屋后只听小厮说道:“公子,茶具都已备好,茶水是刚烧的。”
那人嗯了一声说道:“出去吧。”
小厮推门出了屋走远。冯凭躲在暗处心想看来莫玉蝶约的人还未到,自己还不能轻举妄动免得门外来人发现自己,便仍躲在屋外拐角处未动。
这时听到屋内莫玉蝶说道:“没人了,出来吧。”
冯凭一惊,抬头隔着窗纸向屋内一望,只见在灯光的映衬下,莫玉蝶坐在靠窗的桌前,手中似乎举着一个茶杯凑到嘴边。突然一个黑影从上方一跃而下站在莫玉蝶桌前。一个阴阴的声音说道:“二公子还真沉的住气,让在下溜溜等了一个时辰。”
莫玉蝶敷衍地嘿嘿了两声说道:“莫家的房梁你骆二当家的也不是第一次坐,不比这太师椅窄,也许对骆堂主来说还是房梁更舒服吧。”
冯凭听到这里渗出一脑门的汗,心说幸好自己刚才没进屋往房梁上窜,原来上面早有先到的在那里占坐儿了。很难想象当时如果自己窜上房梁一抬头看见那里早已经坐着一位正冷冷地盯着他。真要是那样都不知怎么和他打招呼,总不能说:“早到了您内呐。”好悬!
那人听莫玉蝶冷嘲热讽也不以为忤,仍旧用阴冷的音调说道:“待莫公子此次功成后逆袭成为莫府当家的,骆某还用再登你家的房梁?”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莫玉蝶对面坐下。
莫玉蝶说道:“你那么有把握?如果到头来功亏一篑,你一拍屁股走人,我可就成为莫家的罪人,不是引颈就戮就是从此失去莫家的一切,这代价可忒大了。”
那姓骆的哈哈大笑,莫玉蝶连呼噤声。
那人放低了声音说道:“男儿行走江湖,无毒何丈夫?莫家世子是你那傻大哥,你难道心甘情愿一辈子屈居人下?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只想着事成后如何享用莫家的一切吧。”
莫玉蝶咬着牙狠狠地说道:“别的先不要说,第一件事就是让慕容杉死!”
冯凭闻此语一惊,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当初莫玉蝶调戏裴姻,自己出手与他交手差点失手,就是那个女孩救了自己。好像她只是莫府的一个丫鬟,当时竟然敢出手制止莫玉蝶胡为,而且法术似乎也不弱。可见她绝非普通的一般丫鬟。
莫玉蝶为什么如此恨她,一定要她死呢?难道就是因为她坏了他的好事吗?瞧他说话咬牙切齿的样子这莫玉蝶也有点儿太小气了吧?
那姓骆的说道:“莫家上下任你所为,你是一家之主嘛。另外,公子可试探令弟的口风了吗?他是什么意思?”
莫玉蝶不屑地说道:“那个花花公子能有什么出息,摆不到台面,不用理他。”
姓骆的严肃地说道:“不行!必须要说服他站到我们这一边,至少不能与我们作对。他虽然无足轻重,但他的师父那个老姑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你不要漫不经心坏了我们的大事!你到底问过他没有?”
莫玉蝶悻悻地说道:“瞧你紧张的,就他那么个花花公子。问过了!”
姓骆的问道:“他怎么说?”
莫玉蝶说道:“他没什么主意,不过这花花公子最近和城南那个外来户崔神医府邸的千金小姐打的火热,说只要成全他们的事,就不干涉你们的事。”
冯凭脑子有点乱,心说莫玉蝶在说什么,自己怎么越听越晕。
只听那姓骆的松了口气说道:“粉蝶终究成不了苍鹰,整日只知流连于钗裙之中。答应他,事成后随你,我不管你们的家事。”
莫玉蝶也轻松地和那人打趣道:“骆堂主是在骂在下吗?我又何尝不是一只粉蝶?”
姓骆呵呵笑道:“虽说你们骆家三蝶各有绝学,但就那只玉面小粉蝶子和那只村野大肥蛾子怎可与你这金翅蝶王相提并论。”
冯凭一愣,心想莫非说话的二公子并不是莫玉蝶?
冯凭蹑手蹑脚蹭到窗前,轻轻贴在窗棂上用手指沾了点儿口水小心地点破了窗纸,却见一张大脸透过那窟窿正超近距离地直勾勾瞪视着自己。
冯凭吓了一大跳手抚砰砰乱跳的胸口心想:可吓死宝宝了!难道口水沾多了窟窿捅大了?
不过冯凭终于还是看清楚了这位二公子真的不是莫玉蝶!
只听那二公子冲着他大喝道:“大胆狂徒,什么人?”挥手奋力将茶杯向他掷来。
第26章 鲍姑回山()
冯凭毕竟吸取了上次在地窟中反应慢吃亏的教训,在罗浮山修行的这些时日加强了攻防习练,应激反应已形成本能,此时迅速仰身后翻避开了向自己激射而来的茶杯。
那碧绿的琉璃茶盏破窗而出疾射一丈开外,撞在院中央的一株古槐上击的粉碎。于此同时屋中二人快捷无比地飞身破窗而出。冯凭毫不迟疑,在二人尚未突破窗棂的刹那之间,急念咒语扭身跌足向下一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凭再次蹦出地面时,已在罗浮山飞云顶的朱明洞之中。
抬眼观瞧,只见葛仙翁此时盘足闭目静坐于石桌前,显然已经在洞顶悬挂倒脉一轮完毕了。
老仙翁眼睛也不睁地说道:“你气喘吁吁,心襟摇荡,脉象杂乱。真个是狼狈不堪。一定是借法术行了什么不伶俐之事。是去偷窥人家隐私了还是去采花了?”
冯凭嘴咧的像吃了苦瓜,急忙辩解道:“哪有啊?我没有。”
葛仙翁仍不睁眼,口中说道:“坐到旁边去,五心朝元,神息相依,陪老夫参一个时辰的心斋再说。不叫你起不许起坐!”冯凭依言坐到葛仙翁身旁。
冯凭随戴浩天修持道门正宗一年有余,此时虽然道阶全失,但道基仍固,静虑修养功夫已很深厚,不一刻就进入定境。胸内巽风鼓荡呼吸渐渐绵长均匀,心无旁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葛仙翁轻声唤他出定。他缓缓睁开双目,只听葛仙翁对他说道:“很好,你的根基不错,也兼有宿慧。只要勤修不懈冲破命障重拾仙阶指日可待。”
冯凭又想问及晋阶时日葛仙翁却不容他开口便说道:“你还躲到后面石壁中去,有人来了。”
冯凭一愣,心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便依言起身躲到后面石壁中去了。呆了很久才听到洞外抱朴子葛洪的声音朗声道:“孙儿稚川携孙媳鲍姑向祖父大人恭请晨安。”
葛仙翁嗯了一声说道:“进来吧。”
冯凭这一夜着实没有闲着,又是搞土遁又是玩偷窥再加上忘掉时间的宴坐调息不经意间一夜已经过去。而他此时全无困意。
冯凭在石壁后偷偷向外观看,只见抱朴子葛洪携手一位中年道姑一同进得屋来。
冯凭看向那道姑,只见她身着一身朴素的月白色道袍,身材修长,面色清朗,虽不施脂粉一副素颜,却也是端庄隽秀,步履轻盈、行止整肃,举手投足之间威仪自生,别有一番巾帼英爽气象。
她随葛洪缓步来到葛仙翁面前躬身施礼道:“孙媳鲍姑给祖父大人问安。”
葛仙翁微微笑道:“好好。何时回来的?”
鲍姑说道:“昨夜刚上得山,因时辰太晚怕妨碍祖父大人清修便没有过来。”
葛仙翁说道:“不妨事,你这次回来可带回什么消息?”
鲍姑微锁秀眉说道:“近日江湖很不太平,我在南霍听到传言血玲珑又蠢蠢欲动,似乎有动作要重拾昔日独霸岭南的威势,以雪三十年前巫山一役之辱。”
葛仙翁淡淡地说道:“他们一直奢望洗刷那次被驱逐出岭南的耻辱,不过他们只是驼魔的旁支,势单力孤,不足为惧。最要紧的是防止驼魔在川势力再聚沙成堡,那陆地仙界就不得安生了,难免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鲍姑说道:“祖父大人说的是。不过近些年驼魔一族甚是低调,江湖上很少有他们的传闻。”
葛仙翁说道:“越是这样老夫越不放心。白驼山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暗流涌动。依驼魔的习性,向来行事不着痕迹。他们越是没动静越有可能是在处心积虑地谋划着什么。”
鲍姑说道:“依孙媳的愚见,自上一次魔道大役至今,虽历百年,但迄今各派魔族仍囿于骨干不足,他们如不启动九岳天狱重牢,释放出昔日众魔头,恐怕无力冒险掀起魔道相争。但九岳天狱已被父亲移形换位重置密钥,要解开密钥对他们来讲谈何容易。再说,就算退一万步讲九岳天狱被攻克,那狱破牢开被释放出来的又何止只是他们魔族中人,到时究竟获释的是魔头多还是仙界泰斗多也未可知。”
葛仙翁说道:“天狱虽然牢固,但也不是如金城汤池般可令三界众仙高枕无忧。天狱真个要是被攻克解咒了,那被封印几百年的几个上古大神固然得释,但解脱枷锁的大魔头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久积怨恶,戾气深重,一旦重见天日,必然变本加厉地戕害环宇、荼毒生灵。而神仙眷侣进取心远不如魔族。天狱若破,必大利于魔界。老夫的意思尔等务必要密切掌控魔族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死灰复燃有燎原之势,那就算勉为其难也只能再强劝各派仙山联合结盟,共同抵御魔族势力了。”
鲍姑点点头沉吟道:“驼魔一族确无声息,不过血玲珑近期动作频繁。孙媳这次得到可靠消息,近日他们意欲打安州的主意。想在莫琨的寿宴之际,再次血染莫家庄。这也是孙媳云游中途急急赶回的主要原因。”
葛仙翁沉吟不语,没有搭话。
鲍姑说完此话秀眉一扬哼了一声道:“在罗浮山眼皮子底下撒野,他们分明是想给罗浮山一个好看。”
一直没有说话的抱朴子葛洪此时叹息着说道:“想当初莫府为存苟安一时失节,可终究逃不出被血玲珑视为眼中钉意欲铲除的命运。”
葛仙翁此时抬头说道:“当初血玲珑气势汹汹役兽而来意在公冶氏,并非真想屠庄。如果当时莫家庄再坚守拖延个把时辰,等到我罗浮山支援赶到,也不会落得那般结果。这次却大有不同,如果鲍姑所言消息准确,那他们此次的意思就是要下个战书。给天下道门尤其是我们罗浮山一个好看。我们是绝对无法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葛洪说道:“祖父说的正是,稚川即刻下山拜会莫琨,提醒他严密防范。”
鲍姑说道:“孙媳也一同前往,顺便看一下我的徒儿。”
葛仙翁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有你们在莫家庄老夫也放心了。这次保住莫家也就是保住了罗浮山的尊严,保住了天下正道的尊严。莫家虽有三蝶仙徒,但他们毕竟年轻,涉世尚浅。你们要让他们多加防范,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鲍姑点头称是。
冯凭在石壁后面听着,心想你们还不知这几只蝴蝶心思不正各怀肚肠。老大自己没见到,这老二老三对这次血玲珑的计划恐怕知道的比你们都清楚。真难想象身为人子却为了一己之私胳膊肘往外拐,帮外敌一起对付自家人。
葛仙翁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也不用过于紧张。世间万事皆有定数,我们只要坚守本分即可,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造化了。鲍姑啊,你和你那花蝴蝶徒弟也有些时日没见了吧。”
鲍菇听他如此说展颜微笑道:“自孙媳下山去南霍有一个多月没和他见面了。”
葛仙翁手捋胡须微笑道:“这次下山去看看这小子是否有些长进。”
鲍姑笑道:“他倒是聪颖好学,只是性情过于浮躁,难改轻佻的积习。”
葛洪这时说道:“如果祖父没有别的事,孙辈这就告退了。早膳过后即刻启程去莫家庄。”
葛仙翁点点头道:“去吧。”
待葛洪和鲍姑出了朱明洞后,冯凭从石壁后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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