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横十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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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横十三州-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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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睿武声音浑雄厚重,为了伴衬他,司空鸣拍着几案打起拍子,没有急管繁弦,没有钟鼓和鸣,却正有那铮铮男儿的血性。

    一时间,不大的几案上,摆的似乎便不再是酒菜,而是嬉笑怒骂,浊世真情,人间游梦,滚滚红尘。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一壶酒很快便喝得干干净净了,方睿武也离开了这间画地为牢的小屋。

    曲终人散剩下的便是独自一人的孤寂,举杯销愁愁更愁,是每一个举杯人都感受过的缺憾,醉意跌宕间短暂的愉悦,与酒意稍褪后的心灵痛彻,都在散场后感受得格外清晰。

    不合时节的大雨拍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偌大的人世间突然间变得逼仄污浊,司空鸣竟一时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真正的立足之地。

    聆听风雷骤雨。

    问世间,醒眼是何人?

第56章 彼时风动,此时心动() 
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莫名让司空鸣感到很烦躁不安,他昏昏欲睡,躺在床上将要入寐而还未入寐,唐明贞的声音突然传来。

    “对不起,司空芷被杀了!”

    这简短直接的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司空鸣耳旁炸响,猛的翘坐起身,向着声音来处望去,他多希望这只是将要入梦时的幻听。

    一道惊雷照亮这个不大的房间。

    门大开着,看守的两个甲士在门口瘫软在地上揉作一团,唐明贞真真切切的站在床头,带着那熟悉的黑铁面具,在雷光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异常。

    司空鸣慌慌张张的边穿衣服边问道:“褚怀明做的?”

    在司空鸣眼里魏家根本没有能力在唐明贞眼皮子底下杀人的高手,而自己已然身在方家,这官宦世家没有如此多此一举的意义,所以就只能是那褚怀明动的手脚!

    “嗯,动手的人是夜倚天冉海峰!”与司空鸣一起步入雨夜,唐明贞说道。

    迎着瓢泼大雨,司空鸣不再多言,脚底一蹬,跃起落下,唐明贞用尽浑身解数居然无法跟上。司空鸣飞速往回赶,他此刻浑然忘我,满脑子都是之前芷妹儿给自己送衣服的情景,一声声的“哥”在他脑海中回荡,却让他心惊肉跳。时不时的雷光无意照亮他浸透在雨水中的脸,能看到平日温润如玉的面颊变得可憎狰狞,在他心里整个天下似乎都在此刻化为乌有,眼前与心里只有她一人,若有人在他身旁,便能真切的体会到杀气、仇恨与厌恶。

    远远的,他便能看见整个司空府灯火通明,细微的哭声与喊声在磅礴的雨声中听得真真切切,猛然跃动身形,他如同一块天外而来的石头坠入院中,将青石砸出了龟裂深坑,并发出轰然的响动。

    听见声音众人吃惊不已,连连回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司空鸣浑身湿透,大步往着停尸的大厅中走去。不知道是因为来时的风雨吹的,还是其他原因,他双眼通红而狰狞得可怕,一步一个脚印向着棺椁走去。

    厅中只有一人,他并没有因为司空鸣发出的响动而回头,这人便是那屠门易,他跪坐在棺椁前,一张一张的向着火盆中丢黄纸,整张脸失魂般的木讷,见到这一幕,司空鸣如潮水般侵袭着的情感仿佛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隔了几步远,司空鸣往棺椁中小心翼翼的望了望,生怕自己走近了一身的污秽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她平静的脸庞丝毫没有横死着的狰狞,犹如往常一般美丽,或许最后是死在屠门易的怀中,又或许屠门易终于答上了风动还是幡动的问题,她的嘴角竟有一抹柔情的微笑。她戴着累丝头面首饰,这一套首饰司空鸣儿时曾在屠门家见到屠门易的母亲戴过,想必是屠门易给她带上的吧!

    这套首饰珍贵异常,可以说是屠门家的传家宝了,共有头簪八支,耳环两对,手镯一副,头面一件,贴花一对,用珍珠、碧玺、等珠宝作为材料,采用缉缀、镶嵌、点翠、镙丝工艺饰出花卉、宝瓶、葫芦、蝙蝠、龙纹等纹饰。做工细致,华而不乱。

    屠门易的母亲曾说过这是留给屠门家儿媳妇的,如今戴在芷妹儿身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正死亡的景象当作事实刻入脑中,司空鸣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住情绪,可是缺无济于事。看向一旁的屠门易,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堆叠起来不过三个字,对不起,如果不是自己谋划得不够全面,算计得不够精确,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并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司空鸣的肩头,司空鸣扭过头去,见到的正是哭红眼眶的屠门青,她轻轻了摇了摇头。

    跟着屠门青走出大厅,司空鸣脑中嗡嗡作响,心乱如麻,司空渐鸿走到了司空鸣的身边,递上了一张干燥的毛巾,看着父亲眼中慈祥温柔的目光,司空鸣咬咬牙,没入雨中向着魏府掠风而去!

    屠门易凝望着黄纸烧出的火光,其中好似有一幅幅宁静的画面,这是某个月夜祥和的日子,月光静静的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微弱的光亮下,却将二人的面容照得如此清晰清澈。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摩挲着袖口,望着半空微笑着一言不发。少男则是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一副憨痴痴的模样。

    画面静谧,只是沉默着,没有红尘喧嚣,没有人事纷繁,没有悲喜烦心,如此美好而沉静,纯净而坦然。忽然,火光跳动,那一刻停滞的时间骤然恢复,仿佛滚滚而去的车轮,远去了,消散了,只有屠门易自己一人跪坐在火盆前。

    画面的破灭,让屠门易终于有了表情,他微微骤起眉头,是啊,那人已经一去不返,自己已经不能够再拥有她娇羞的笑颜了。可是,她的一颦一笑,一走一停总是不由控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那样的真实而又遥不可及。

    屠门易不知道人死之后,挣脱了肉体的躯壳,灵魂将去往何方?是否如这天地一般灼灼不灭?生而为人时的悲欢离合又记得清楚多少?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入雨中,屠门青见到静静的跟了上去,两人都没有打伞,仍由雨水浸透衣衫。

    人们都说世事炎凉,炎凉,又何尝不是世间的常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其中滋味,冷暖自知。夜风和着雨,卷着滔天的悲哀,整夜吹拂不尽,站在鸣水桥头,天渐渐明亮起来,屠门易看着因为大雨而汹涌起来的鸣水,滔滔东去,一浪接着一浪,顿感河风寒冷刺骨。

    而屠门青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陪着自己这个看似愚钝的哥哥。

    风吹着湿透的衣裳啪啪作响,忽然,屠门易微微的仰起头,目光游移向半空,他双眼骤然瞪圆,两行血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下,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纵身一跃投入汹涌澎湃的鸣水,徒留妹妹在桥上痛苦的嘶喊。

    彼时风动。

    此时心动。

    芷妹儿,我来陪你了!

第57章 攻守易形() 
魏府,后花园内一颗夜明珠置于院中,外套润白色琉璃罩,整个后花园是明如白昼,煞是气派。

    褚怀明端坐与后花园的凉亭里,面前摆着一盘未落子的棋盘,等待着司空鸣的到来。他闭目而听雨滂沱,脸上看不出悲喜或焦急,只是这么坐着。

    闪电阵阵在天空上张牙舞爪,伴随着雷声轻而易举的撼动着大地,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撕不破厚重的云层,在云中翻滚了数次后,罡猛的雷电似乎放弃了一般,沉寂下来。

    雨,悲天悯人的连绵不绝。

    夜,威刑肃物的俯视天下。

    良久,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泥浆粘稠的脚步声,褚怀明睁开眼,看见司空鸣蓬头散发的走进院子,双眼散发出雨水清洗不去的杀气。

    私杀朝廷官员可是株连的重罪,褚怀明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平静的开口说道:“是我用人不淑导致了令妹遇害,在此我深感抱歉!”

    说着他站起身,给司空鸣深深的鞠了一躬。

    司空鸣体内内力止不住的奔涌起来,杀气更盛。

    褚怀明继续道:“给我一局棋的时间,还你一个交待,夜倚天的人头,我双手奉上!”

    “若是没有呢?”

    “我自摘这颗项上人头祭令妹在天之灵!”

    司空鸣收敛奔腾的内息,走进亭内,坐在褚怀明的对坐,一言不发,执白先行,算是默许了他说的话。

    他清楚的知道,褚怀明摆出这个架势,正是在等着自己,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以一心求败之势落子想要破这褚怀明的缓兵之计,可这褚怀明仗着自己棋力高深,与司空鸣死缠烂打,就是不让他落败。

    几十手后,司空鸣是求败不能败,转而求胜也不得胜,这一局棋足足下到了天光大亮,骤雨初歇,都未见胜负。

    司空鸣不耐烦的望了一眼天空,云层消散处,空际明朗,阳光熙和,微薄如烟的浮云静静地掠过湛净的天空。

    “你该不会准备一直和我这样下下去吧?”

    褚怀明也看向天空,并装腔作势的说道:“真是一局好棋,一局便雨过天晴了!”

    说罢落子,一子屠了司空鸣大龙,他缓缓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青衫白面的公子哥从一间小屋中走出来,司空鸣竖眉质问道:“你就是冉海峰?”

    来者没有回答。

    司空鸣手往桌上一按,跃身而起,右手成抓劈面打将而去,冉海峰见司空鸣来得凶,左脚后撤一步,探出一手同成爪状,手腕与手腕撞将在一起,地上的泥浆顿时以二人为圆心溅射开来。

    紧接着司空鸣仙人指顺势向着冉海峰天灵盖而去,冉海峰头微微扭过,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向着司空鸣心窝打来,却被司空鸣后掠夺过。

    司空鸣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双手奉上?”

    “整个益州都知道你小狂徒鸣城暴揍活阎罗,”褚怀明饶有兴致的说道,“却不知你少年郎广汉戏斩大刀徐,都见到人了,以准一流的实力还不是双手奉上?”

    不知道这褚怀明是哪里来的情报,司空鸣心中略有讶异,冷哼一声,向前一跃,没再收敛实力的意思,右手成刀状一刀自上而下劈砍而去,冉海峰手臂交叉与头顶想要硬拦下这一手刀,却犹如螳臂当车。冉海峰双手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却只是让司空鸣的动作稍稍凝滞,就被活生生压了下去,司空鸣手刀上内力聚集挤压而出如刀锋般锋利,划过冉海峰脖颈,整颗人头被手刀整整齐齐的砍了下来,飞出去十几步远,带着一抹鲜艳的红色摔落在泥浆中,他的脸上仍旧保持着惊骇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的褚怀明瞳孔收缩,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如我所料无差,想必你便是那绝刀王丹霄秘密而收的关门弟子了!”

    司空鸣不置可否,走过去提起人头向着院外走去。

    褚怀明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外人透露一字一句,但是这颗人头是送给屠门家刚死的大少爷的,并不是送给令妹的。”

    司空鸣猛的看向褚怀明,褚怀明丝毫不慌乱,脸上露出笑容他继续道:“想必此刻令妹已经醒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声音有些沙哑,司空鸣沉声道:“你再提芷妹儿,我就把你的头摘回去一并供上!”

    褚怀明坐回棋盘面前,眼神放在白棋的走势上道:“小狂徒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还记得鸣门山有个会医术的黄小裳?”

    “她此刻肯定就在司空府,她此行去往荆州衡山本草堂修习高深医术,路过鸣城肯定会造访司空府,既然能去那本草堂,那像《蟋梦》这等假死法她还是破得去,唉,只是可惜了殉情的屠门小哥了!”褚怀明唉声叹气摇了摇头,收回棋盘上的视线看向司空鸣。

    司空鸣眉头紧锁,提着滴血的人头,不再管褚怀明,向着司空府飞掠而去。

    待他切实离开后,之前的小屋里又走出来一青衫白面的男人,赫然与司空鸣手中的人头长相是一模一样。

    褚怀明负手而立,背过身去,微微仰头看向天空阳光万丈,开口道:“以活人作魇引而行魇傀儡之法,就算你是罗酆六天也休想看出端倪,你去盯住司空鸣,从此以后攻守易形!”

    回到司空府,司空鸣才知屠门易殉情投河,而自己的妹妹司空芷却是真如褚怀明所说活了过来,这毫无防备的挫败感让司空鸣几近昏过去,他将人头交给屠门青后,大病了一场。

    屠门易投河后尸首不知所踪,屠门家只得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司空芷也搬离了司空府,去了屠门家做了屠门家媳妇。

    屠门易衣冠冢下葬的那一天,她在坟前静坐了一夜,犹如翻书一般将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给一页页过了一遍,一切尚未开始,一切已经结束。

    她不相信屠门易会如此轻易的死掉,她要等,等他归来。

    人生哪不相思绝?一夜相思白了头!

第58章 以守为攻() 
褚怀明这一局看起来盘根错节,一环结一环,一扣复一扣,其实不过是以突如其来的死讯让司空鸣入局,司空鸣自乱了心性才让那褚怀明有机可乘。虽说并未左右大局,但还是让双方攻守之势有了个互换,让司空鸣落入了被动中。

    当日回到司空府后司空鸣心如刀绞,一口心血吐出便晕了过去,好在黄小裳在这里,术有岐黄,几天的调养下来,也还算是恢复得差不多。

    见司空鸣稳定下来,她这才放心离开鸣城去往荆州衡山,临走时还给司空渐鸿留下了一副安神去痨的药方。

    接下来司空鸣没有急着去与褚怀明较劲,而是静下心来分析起目前的局势,并积极的调整心态。失败是人生的常态,顺风顺水才是例外,只不过是输了一小局,大局还是在自己手里,玉堂赌坊已是完全从他魏家的势力范围割了出来。但是只不过输的一小局就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要了一条性命,再一次印证了那句话,司空家输不起。

    而且经过这个事,除了已经与司空家绑在一起的屠门家,鸣城的其余家族皆对魏家后面的那位郡守府长史的手段有了万分忌惮,使得司空鸣原本分食魏家的计划,再难以继续执行下去,只得另辟蹊径。而被司空鸣救了一命了钱素衣钱家,归还了地契之后便一直保持起中立态度,倒也不是和其他家族一样在观望,等着一方失势然后墙倒众人推,而是完全中立事外,两方的事情都不搀和。

    目前魏家四虎,魏枭、魏平、魏力、魏江已经拔除了两位,魏家手里的产业还剩下阎王账高利贷、明月楼、私盐与从司空家手中夺取的丝织作坊。而且背后有着郡守府的绝对支持,连带着鸣城县衙也是靠向魏家的。

    反观司空家,虽说与屠门家绑在了一起,但仅仅占有玉堂赌坊四成收益,还是处于一个势微的不利地位,但是相比司空鸣回来之时,已然是好上了许多,至少每月都有稳定固定的收入了。

    褚怀明用计如此成功,说明了处于暗中的唐明贞已然暴露,褚怀明身边不过是死了一个夜倚天而已,难保没有比唐明贞更高明的夜行人,再让她隐于幕后已经没有了意义,索性就让唐明贞露面,直接住进了司空家。

    既然那褚怀明想要让攻守易形,那司空鸣就还他以守为攻!

    天空已然放晴,司空鸣从府中出来,看着院中与长乐一起玩耍的唐明贞,心中哑然。唐明贞不习惯与这样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所以与府上大多数的人都相处不来,倒是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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